第51章 做人失敗,做鬼也失敗……

少年個子不高,還沒有一米六的盧豔豔高,很瘦,瘦的幾乎形銷骨立,莫名就讓人覺得心疼。

看到她醒來,少年就說道:“你不想活了是嗎?那我幫你吧。”少年說話的聲音很奇怪,一個字一個字的,每個字中間都有些微的停頓,像是很努力才将這句話完整說出來,但是聽上去又讓人覺得,除了語速慢些,也并沒有其他的毛病。

盧豔豔麻木地從床上坐起來,看清楚少年的相貌時,腦子有一瞬間的清醒——那是她的兒子,可也是盧平的兒子。

她已經有将近十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這個孩子了。也不能說完全沒見過,有幾次也曾從窗戶裏面遠遠看到過,家裏的幫傭帶着他在院子裏玩。但那時候她尚且自顧不暇,又哪裏有精力去照顧一個懷有複雜情緒的、又愛又恨的孩子?

所以,不相見便不見吧,就當他不曾存在,也省的彼此怨恨。

盧豔豔的眼裏有了些微光彩,她聽到自己用許久不曾說過一個字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很奇怪地看着她:“名字?貨物怎麽會需要名字?”

——盧豔豔一直以為,盧平會将孩子照顧的很好,或許是私生子,也或許是收養的孩子,甚至遠房親戚家的孩子,無論用怎樣的借口都好。

然而直到這一刻,她才得知,這個孩子跟自己一樣,被當成了他斂財的工具。甚至,他連個名字都沒有。

那一刻的絕望,如同洪水一般,洶湧而來,将她徹底淹沒。

她聽到少年再一次問道:“你一直很想死的,對吧?需要我幫忙嗎?”

盧豔豔點了點頭。

少年舉起了菜刀,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也會去陪你的。”

等盧平回來的時候,盧豔豔已經被剁成碎屍了。盧平頓時無能狂怒,搶過菜刀,将少年砍了……

周隊長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明謹也受到了巨大的驚吓,他雖然入玄門好幾年了,也跟着解決了好幾起惡鬼事件,但這麽刺激的家庭倫理劇,也是頭一回聽說,手裏的烤串和奶茶都不香了……

周隊長頭腦發熱,恨不能立刻破案,将這個狗東西繩之以法,便說道:“現在閣樓很幹淨,不論是地面還是牆面,是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不在這裏?”

林沫沫反倒是已經冷靜下來了,提醒道:“就在這裏,這房子是在他們母子死後一周,重新裝修的。當時房間裏大片的血跡,濺的牆上地上到處都是。根據江特助提供的消息,盧豔豔母子是在住進這房子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死了。所以,那時候再次裝修一下閣樓,也看不出斷層的痕跡。”

周隊長頓時恍然大悟:“而且不是工人來裝修的!”

“是他自己。”景深陽突然開口,“我們家阿飄辦事能力真強,剛巧就跟附近的阿飄們說起來這件事。有好幾個阿飄都說,他們曾經看到盧平把閣樓的半面牆都砸了,然後在後面的院子裏自己和水泥,一桶一桶地提到樓上去,折騰了大半個月,還把地面磚都砸了,請人重新鋪的木地板。”

周隊長又問:“兇器呢?他殺死自己兒子的那把菜刀,丢到哪裏去了?”

闫松明開口道:“兒子殺了母親,不論是何種緣由,必然會反噬家人,尤其是關系最親近的人,為了避免這個結果,盧平才用了‘鎮魂’這個邪術。在施術的過程中,所用的兇器必須是同一把,術成之後,兇器會被一同鎮在某個德厚福滿的地方。”

景深陽記性倒是好得很,立刻就想起來了:“那個少年被分屍的時候,還沒有死,院子裏來湊熱鬧的那幾個阿飄都說過!所以,這狗東西,是活生生淩遲了他的親生兒子嗎?”

一瞬間的沉默,房間裏幾個人都沒有作聲,只聽得到盧平趴在地上,粗重的呼吸聲。

盧豔豔一臉麻木,從離開家鄉的那天起,就在用自己的人生,一筆一劃地書寫着一個“慘”字,兒子怎麽死的,她也看的一清二楚,眼淚早就流盡了,心髒也早就痛到毫無知覺了,她的目标就只剩下報仇和讓盧平身敗名裂了。至于其他的外界信號,她不想接收,也無心接收。

林沫沫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兩圈,東敲敲西看看,仿佛在查找什麽東西。

景深陽被沉重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便也站了起來,抱着奶茶走到林沫沫身邊,遞給她,又問道:“兇器還在這個別墅裏嗎?”

“應該還在。掌門說的沒錯兒,一般來說,兇器是要跟被鎮魂之人的頭顱,一起送往寺廟之類的地方,去鎮着,免得他怨氣橫生,戾氣不散,将整個家庭的氣運全都破壞。但,我想不會有寺廟或是道觀願意接這樁事務,看到那個孩子的頭顱,他們都會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凡有點良知的,怎麽會繼續助纣為虐?”

更重要的是,盧平也不敢去冒這個險。

“所以,頭顱應當是送往他的家鄉去了。福厚的地方,還有一個,就是祖墳。盧豔豔長得這麽漂亮,遠超盧家的基因水平,未必就不是祖上積福。”

“但是兇器,祖墳是鎮不住的,也不能随意抛棄,這可不是一般的兇器,萬一被盧豔豔或是兒子的冤魂找到了,盧平的所有努力,也就付諸流水了。所以,應當是藏在一個,對阿飄來說,很危險,但是對盧平來說,卻又很安全的地方。”

景深陽被繞糊塗了:“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存在嗎?”

林沫沫沒理他,繼續敲敲打打,四處搜尋。

景深陽啃着羊肉串,思緒跟着林沫沫的話走,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羅大人的府邸!”

闫松明和張陵山也立刻看了過來,異口同聲:“羅大人?!”

因為傀儡事件,兩個人對這個名字絲毫都不陌生,乍一聽到,頓時猶如打了雞血。

張陵山立刻就坐不住了,小跑了過來,問道林沫沫:“之前死掉的那個‘羅大人’,真的就只是個傀儡?”

“要不然呢?”林沫沫原本還沒想這麽多來着,畢竟她之前所看到的,傀儡事件的幕後者就是楊學林,“羅大人”是他手底下的得力幹将,也并不稀奇。她一直在尋找的,是教授楊學林這些邪術的人——沒錯兒,她很确定,那是個人類,而且是個與世隔絕的人類,因為她的因果之眼,沒有辦法看到那人的社會關系。

但是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林沫沫卻突然有了新的發現,被她抓到的那個傀儡“羅大人”,也不過只是個傀儡而已。真正的“羅大人”,可能另有其人。傀儡事件或許與他無關,盧平的“鎮魂”邪術,卻未必就沒有對方的手筆在裏面。

就是不知道,這是羅大人為了躲避什麽人才制造出來的障眼法,還是,楊學林為了控制手底下的阿飄,特意借用了他的名號呢?

別墅裏的阿飄們都說很多年沒見過羅大人了,林沫沫是不信他魂飛魄散了的。很可能,是躲在某個地方,或是,改名換姓了。

林沫沫突然又問道:“若是找不到兇器,還有其他的法子,能夠給盧平定罪嗎?”

周隊長愣了一下:“得看屍檢報告。但是年份太久了,我也不敢保證。”

盧豔豔頓時暴躁起來:“什麽意思?你們騙我!”

林沫沫不耐煩:“騙你有什麽用?做人失敗,做鬼也失敗,閉嘴,老老實實呆着!”

景深陽再次被噎了一下,感覺林沫沫今天不是一般的暴躁。

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想了一會兒,景深陽還是決定當個乖巧的跟班,合格的法定監護人就行了。

周隊長又說:“兇器是最直接的證據。要是實在找不到兇器,我自然也會從其他方面想辦法,就是要麻煩些。”

尤其是少年屍骨身上的邪術,恐怕将當初的傷痕都掩蓋的差不多了,而盧豔豔的屍骨完整,卻并不是盧平動手的。要是再找不到兇器,那肯定不占優勢啊。

林沫沫點頭:“我知道了。那就去找兇器吧。”

景深陽:“啊?真的在羅大人府邸?你找到通往下面的路了嗎?”

林沫沫擡起頭,看向樓梯的方向:“不在那裏,在閣樓。”

這時候,樓上蹭蹭跑下來一個小警員,驚喜道:“隊長,兇器找到了,與女性屍骨身上的傷痕一致。”

景深陽迅速明白過來:“這畜生把兇器也鑄在水泥牆裏了?”

小警員看了一眼隊長,又說:“不是在牆裏,是在受害者的屍骨裏面。”

林沫沫了然:“沒辦法取出來?”

“會損壞屍骨的完整性。”小警員看着自家隊長,“隊長,要不您上去看看?”

不僅僅是破壞屍骨這麽簡單的事情,人都死了這麽多年,要是能順利破案,屍骨壞了一點也無所謂,相信受害者也不會計較。但,不知道在将屍骨和兇器鑄進牆裏面之前,被做了什麽處理,碰一下就碎一塊,已經不小心碎了兩塊了……

現在他們已經完全不敢動了,這才急急忙忙下來請教隊長,希望尋求其他技術人員的幫助。

周隊長看向林沫沫:“咱們上去看看?”

景深陽跟屁蟲一樣亦步亦趨跟了過來,堅決做一個合格的監護人。

林沫沫拒絕了他:“你在這裏等着張雪珊,她一會兒就該回來了,有什麽消息及時跟我說。”

“……行吧。”反正在捉鬼事件上,景爸爸他毫無尊嚴。

林沫沫上了閣樓,不大一會兒,闫松明也上來了,看了看屍骨和兇器的形狀,正要伸出手觸碰一下,就被旁邊的技術人員尖叫着阻止了:“不能碰!再碰兇器不完整了,就沒法做傷痕和傷口鑒定了!”

闫松明被吓了一大跳,連忙收回了手:“好好好,不碰不碰,別緊張。”然後看向林沫沫,“上面是被施了術法?”

“闫掌門應該知道是什麽術法吧?”

闫松明呵呵笑:“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但是我沒帶齊全工具。”

他臨時被喊來這裏,還以為遇到了地獄來的惡靈,是準備着打架來着,沒想到竟然要幫助破案,除了法器,他連符紙都沒帶一張。這個脆弱的小術法,可禁不起法器的折騰,自然也就幫不上忙了。

林沫沫心裏罵了一聲“狡猾的老頭子”,卻也沒有反駁他,從書包裏拿出簽字筆和符紙,開始畫符。

闫松明好奇極了,一眨不眨眼地盯着她,又忍不住問道:“你覺着,符箓當中,起作用主要作用的是符箓形成過程中的術法,還是符紙?”

既然毛筆和特制的墨水都不需要,闫松明便也很自覺地剔除了這兩項,免得暴露自己的無知無能。

林沫沫倒是很理解他的想法,回道:“哪一項都必不可少,比如你們常用的筆和墨。”

闫松明眼皮一跳,直覺接下來的不會是什麽好話。

果然,林沫沫說道:“哪怕只是用于心理安慰,能夠增幅你們的自信心,讓你們覺得用好一點的筆、特制的墨水,就能增加符箓的成功幾率,那它們的價值,也是不可忽視的。”

闫松明:“……”我真是太難了,就不能考慮一下老頭子的自尊心嗎?

說話間,林沫沫已經将符箓畫好了,拿起來甩了甩,然後貼到了兇器和屍骨的結合處。剛一附上,符咒就騰地燃起一小簇火苗,滋啦滋啦地燃燒起來,仿佛空氣中帶有自燃物一樣。但也不過十幾秒的時間,火苗就自動熄滅了,然後,那把菜刀就緩緩地從牆縫裏跌落。

旁邊的技術人員眼疾手快,立刻接住了,小心翼翼裝在了物證袋裏,長舒了一口氣。

闫松明自然知道那是個什麽術法,羨慕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他敢說,整個道門,能夠順利畫出這張符的,大概也就三五個人,而整個天師協會,能做到的,也不過二十人,而且年紀都在四十歲以上了。

但是要說扣掉各種心理安慰作用的道具之外,還能夠一筆畫出來的,可能五個都不到。

這差距,實在讓人寝食難安啊……

幫忙将屍骨和兇器完整弄出來之後,林沫沫又說:“希望你們趕緊破案,不然苦主那裏我不好交代,她精神狀态不穩定,天天鬼哭狼嚎我也挺煩的,萬一不小心失手打的她灰飛煙滅,就更不好了。”

法醫手一抖:“怎、怎麽個不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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