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Part 1:掌心的夢話(三)

易晚栀從沒想到,會這麽快見到江崇。甚至于,她狼狽到措手不及。

酒店演奏的機會,也是師兄池柏硯給易晚栀介紹的。在父親入獄的幾年裏,易晚栀覺得,她遇上的最大的一個恩人就是池柏硯了。

池柏硯是長她一屆的學長,說起跟池柏硯的相識,還要追溯到一場學校舉辦的音樂會上。那天,池柏硯是樂隊指揮,而易晚栀則是他的首席小提琴手。演出結束的時候,池柏硯牽起易晚栀的手,朝禮堂裏的所有人致意。掌聲轟鳴時,兩個人不由自主地相視一笑,之後,就誤打誤撞地成了朋友。

趙千瑤總喜歡把她和池柏硯扯到一起,但是易晚栀知道,師兄只是覺得她可憐,所以總會給她介紹各式各樣輕松的工作,來應付她的學費和日常開銷,包括樂團的工作,包括酒店的演奏。

酒店的水晶燈下,擺放着一架黑色鋼琴。純黑的鏡面色澤,完全能照出人影。鋼琴手小悅是一個比易晚栀略長幾歲女孩,她來的比易晚栀早,就開始在大堂裏試奏了。

“晚栀,今天來的比前幾天晚哦……”她朝易晚栀笑道。

易晚栀一邊從琴盒裏取出小提琴,一邊說:“是啊,今天錯過了早一班的公交車,所以就晚了點,沒耽誤什麽吧?”

“沒事,現在距離開始的時間還有一刻鐘呢,你慢慢來好了。”

酒店落地窗上,鬥大的雨點打在窗上,聽起來有些嘈雜。窗外烏漆漆地,看起來有一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吞噬感。

小悅的琴聲停了下來,她對易晚栀提醒道:“晚栀,你來的時候是不是沒撐傘啊,你後背上全都濕了,要不要去換一件吧?”

經小悅提醒,易晚栀摸了摸後背,才發現T恤衫上濡濕了一大塊:“嗯,來的時候以為不下雨的,就沒帶傘,結果突然就下大了。”易晚栀朝小悅吐了吐舌,說:“小悅你等我一下,我正好去把禮服換了。”

“嗯,好。”

換好禮服的時候已經不早了,易晚栀和小悅馬不停蹄地就開始了演奏。酒店的水晶燈投下深淺不一地倒影,一身紅色晚禮服易晚栀,長發披散着,讓人移不開眼。身後,純黑的鋼琴與紅色禮服交相輝映。紅與黑,永遠是最經典的對比。

酒店裏人,也漸漸開始多了起來。夜晚永遠是屬于聲色荼靡的,來酒店夜宿的人,也是形形□□,千姿百态的。

合奏的是一首《神秘園之歌》,樂曲空靈飄渺,伴随着鋼琴和小提琴的共鳴之音,回蕩在酒店的大堂裏。樂曲終了,沒有人鼓掌,因為這不是演奏會,只是一場表演罷了。

易晚栀比小悅先一步走下臺,跨下舞臺的時候,突然有一只肥碩地手掌抓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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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的琴拉的不錯嘛,不知道有沒有空,到我房間裏給我拉一段啊……”尾音拉長,聽起來格外地輕蔑。抓住她的是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子,微醺的汗臭,以及撲面而來的酒味,讓易晚栀覺得作嘔。

“先生,不好意思,我不提供私人服務。”易晚栀在告誡他。

“喲喲喲,還挺嘴硬的。”那個醉酒的男人砸吧了一下嘴,朝身後的同伴不屑道:“說的這麽好聽,還不是要錢嗎?來酒店賣藝的,還要裝清高啊。來來來,開個價……”

說罷,男人從牛皮包裏掏出了一沓錢,在易晚栀眼前晃悠了一會,說:“看見沒有,一晚上,這些錢就歸你了。”

易晚栀無心跟他們煩這種事,冷冷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失陪了。”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喲,脾氣還挺犟的。還給臉不要臉了這是?”醉酒的男人酒意上湧,從身後,猛地推了易晚栀一把。

易晚栀被他推了一把,踉跄了幾步。她也被惹得有些怒意了,說:“先生,放尊重點,這裏是酒店,并不是你的私人場所。”

如果換在以前,易晚栀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甩這個人幾個巴掌。只是時不同今日,她沒有任何倚靠。又或者說,她才是那個可能會被甩巴掌的人。

“他媽的,一個酒店的貨色敢這麽說話,真是長了膽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我可是吳氏企業的少東家!”醉酒的男人也怒氣翻滾,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一杯紅酒,直直地潑到易晚栀的臉上。

紅酒的味道,浸潤到易晚栀的嘴裏,她從沒有用這種方式喝過酒。

“先生,好了好了。喜怒喜怒,是我們的員工不懂事,不好意思了……”酒店經理聞訊而來,輕巧地拉住醉酒的男人,用眼色示意易晚栀離開。

易晚栀會意,默默地轉過頭去。此時,她的頭發也沾上了紅酒,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看起來狼狽極了。這時候,易晚栀真想鑽進地洞裏,只可惜沒有地方給她鑽。

轉身的那一霎那,她大廳的一角,有人正意興闌珊地坐在沙發上。因為剛才的鬧劇,大廳裏的人已經走了大半,卻惟獨只有那一個人坐在那裏,就好像旁觀了所有事情一樣。

易晚栀用酸澀的眼光,看了那個人一眼。她本來是無意去看的,只是那個人的身影太過熟悉,太過刺目。所以,她才會忍不住張望了一下。

只消一眼,她就恨不得立刻死去算了。

因為,那個人是江崇。

她狼狽地落荒而逃,沒敢再去看一眼。她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坐在那裏,是不是旁觀了整個過程。

她只知道,自己真的是好丢臉。

而他,交叉着手臂坐在那裏,也從沒有過插手幫她的意思不是嗎?她想了想,又覺得釋然了。江崇從來都不是江致,對于她易晚栀,他永遠扮演的,是冷眼旁觀的角色。

她想,即使她溺水即将窒息而亡,江崇也是不會朝她伸出一根手指的。

易晚栀倉惶地離開後,江崇也同時站起了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就像是為他量身定制的一樣。寸縷之間,沒有絲毫的餘地。與此同時,站在他不遠處的助手孫正清也迎面而來。

江崇理了理袖口處的紐扣,對孫正清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吳氏企業最近跟我們簽了一個開發案是嗎?”

孫正清思考了一下:“是的。”

“馬上撤資。”

江崇說的漫不經心,然而孫正清卻聽地有些心驚。他猶豫了一下,說:“江先生,違約金倒是小事。不過,這次吳氏企業似乎把所有的工作重心都轉移到了這個開發案上。如果貿然撤資,吳氏企業可能會倒閉的。”

“馬上。”

江崇把四個字縮減成兩個,說明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孫正清大概懂了江崇的意思,他大概就是想整垮吳氏企業了。

孫正清想了想,似乎在江崇歸國後,都沒有和吳氏企業有過任何瓜葛。突然要這樣做,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了。孫正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意思。

就在他思考間,突然聽到大廳裏傳來一陣刺耳的吼聲。聲音裏帶着些醉意,像是在發酒瘋的樣子:“我管你們酒店怎麽樣怎麽樣了。我吳氏企業的少東家,今天在這裏鬧了不開心,就是不爽了!”

孫正清這下突然想到,剛才有個在舞臺中央演奏小提琴的女人被調戲了。而調戲者,不就是大喇喇地在那裏撒酒瘋的吳氏企業少東家嗎?

他的思維有些跳躍,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難道江崇會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放棄一場絕佳的開發案嗎?孫正清認為,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為,在國外讀大學的時候,他就認識了江崇。在他的認知觀裏,江崇一直是個喜怒難辨的人,更進一步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如果要用一個詞語定位江崇的話,孫正清一定會選擇一個詞,奸商。原因是,江崇從來不會做不利于自己的事。而他想做到的,永遠不擇手段。

孫正清不覺得奸商這個詞是貶義的,因為從大學結識,到後來追随江崇成為他的助手。孫正清一直覺得,江崇是值得尊敬,更甚者,他是值得他頂禮膜拜的。

至于現在,江崇為什麽放棄那麽優渥的開發方案。轉而支付違約金,撤資。

答案,他尚不明了。

但他約莫覺得,跟那個女人脫不了幹系。

因為,他從沒有從江崇的眼神裏,看到過那樣的情緒。

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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