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Part 6:入戲(一)
江致探望完易啓鳴,走出醫院的時候,已臨近傍晚。空蕩的停車場裏,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有令人窒息的死寂。
車門被打開,江致一氣呵成地坐進了駕駛座。當他準備發動車子的時候,手機突然不安分地響了起來。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眼底略顯煩躁。他猶豫了片刻,終于拿起手機接通了。
“阿致,二叔給你的出差禮物,看的是否滿意?”江霆年老奸巨猾的嗓音裏,帶着些奸詐的語氣:“如果不夠的話,二叔這裏還有更多你想看到的。”
江致握住手機的指尖略微泛白,可以看得出他隐忍着的怒意。他幹笑了幾聲,毫無所謂地回複道:“二叔,你的禮物我看了。我很滿意,不過我想……二叔你未免管的,也太過寬泛了些。”
“是嗎?我看阿崇倒是挺喜歡那個女人的,如果沒記錯的話,就是上次坐在你對面的那個吧?”
江致沒有回應,只是薄唇閉合着,像是在隐忍着什麽。
江霆年笑了一聲,看似和藹,實則卻包含諷刺:“二叔也是好心。阿致你說萬一你跟阿崇喜歡上同一個女人,那不是鬧了大笑話了嗎?我們江家可丢不起這個人啊……”
“二叔,我想我跟阿崇的私事,暫時還容不着你關心吧。”江致冷冷開口,聲線裏有些薄怒。
“不不不……”江霆年語氣殷勤:“二叔是擔心,那種詐騙犯的女兒心思惡劣。萬一騙了我們江家的錢,可怎麽辦。二叔是不希望,你重蹈你爸的覆轍,被那些個姓易的人騙了錢啊。”
沒等江霆年說完,江致就怒氣沖沖地挂斷了電話。他暴躁地把手機甩出窗外,手機觸地,外殼碎裂的聲音在靜谧的停車場裏響起,顯得格外嘈雜。他靜坐在駕駛座上許久,等到怒意有些平歇的時候,他才偏過頭往副駕駛座上看去。
座位上的牛皮紙袋已經被打開,有好幾張照片淩亂地暴露在空氣裏。畫面上都是相同的一男一女,男人有着和江致一樣如出一轍的眉眼,唯一不同的是眉心那一顆細微的痣。而那個女人,則是易晚栀無疑。
她坐在胥城的河邊等江崇。
她拉扯着江崇的手臂。
她滿心歡喜地看着江崇。
每一幕,都是江致最不想看到的。他可以容忍易晚栀不愛他,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易晚栀愛的那個人會是江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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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孿生弟弟,江崇。
江致原以為,當發現易晚栀愛上別人的時候,他可以大公無私地把她交托到別人的手上。只是,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江致才知道——自己太過天真。
或許是他過于執迷,又或許是他自欺欺人。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他和易晚栀那麽漫長的回憶裏。
一直疏漏了一個人——江崇。
江致忽然自嘲似的笑了,那種悲戚的笑聲徜徉在封閉的空間裏,有些莫名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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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挂斷電話的江霆年,絲毫沒有一點的不爽快,反倒是舒暢地大笑了起來。他輕巧地攀住身旁女人的肩膀,得意地說:“千瑤,這次幹的不錯。照我看,這樣下去等他們兄弟倆決裂,也指日可待了。”
坐在江霆年身畔的女人,正是易晚栀的舍友——趙千瑤。
“一定。”她谄媚地靠進江霆年的懷抱,精致的臉頰上抹着淡妝,卻絲毫掩蓋不住妖冶的氣質:“等到事情成功了,你坐上董事長的位子之後,可不能忘了我。”
江霆年幽幽地笑着:“那是自然,我一定不會抛下你的。等我當上了董事長,董事長夫人的位子一定是千瑤你的。”
她撒嬌似的推開了江霆年:“我可記住了,你到時候不能忘恩負義,不然我會傷心的。”
“我怎麽會呢?我疼你還來不及。”語畢,江霆年就笑着吻上了趙千瑤的唇。
安靜的包廂裏,一片聲色荼蘼。
江霆年與趙千瑤的結識,要源于一場酒會。趙千瑤人美又擅長交際,就順理成章地搭上了江霆年。江霆年起初也不把趙千瑤當一回事,只當是玩玩的。畢竟,像趙千瑤這樣拜金,又貪圖名利的女人,實在太多了。
不過,在某次交談中,趙千瑤無意透露出她認識江致。當時,江霆年就留了心思,後來江霆年才知道,趙千瑤竟然是易晚栀的大學同學。
江霆年為了上/位,害過很多人。不過至今,那個叫易啓鳴的人他卻一直記憶猶新。而她的女兒易晚栀,他也略有所聞。易晚栀從小跟江致江崇一起長大,因此還有聯系也着實正常。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從趙千瑤的口中,探聽到了江致愛上了易晚栀的信號。那時,他就覺得,趙千瑤這個人物,以後一定會派上用場。因此,即使趙千瑤無理取鬧,他也總是順從着。
終于有一天,在趙千瑤告訴他。有個和江致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把易晚栀送進了醫院。趙千瑤還說,那個男人看易晚栀的眼神不同尋常,不像是單純的幫忙。江霆年細細算來,江崇在半月前已經回國。因此,如果沒錯的話,那個男人應該正是江崇無疑。
江霆年自此留了心眼。直到幾月後,趙千瑤告訴他,易晚栀打算回胥城的老家。而很巧合的在前一天,江霆年得到消息,江崇出差去了胥城。
于是,江霆年暗中派人跟蹤了江崇。而很幸運的,他抓到了江崇的把柄,江致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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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致整晚都沒有回疏梧園,江崇雖然對今天的事有些疑心,卻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因此,他固執地對江致選擇沉默。
翌日中午,江崇正在辦公室裏研究近期的財務報告時,卻忽然有人敲響了門。江崇以為是孫正清,因此頭也沒擡,繼續埋首在報告裏。
過了一會,他沒聽見孫正清說話的聲音,才慢慢地擡起了頭。結果,這才發現,來人竟然是江致。
江崇黑眸中的詫異一閃而過,謹慎地問道:“哥,找我有什麽事嗎?”
江致朝江崇溫和地笑了笑,唇角淺淺勾起,像是有什麽高興的事情,想要同江崇分享:“嗯,有事。”江致故意賣了個關子。
“什麽事?”江崇大約是被江致感染了,也淡淡地揚了揚薄唇。
江致走近了江崇幾步,他沉黑的眸子,已經不複方才的溫潤,反倒是有些志在必得的神情。他的表情極為認真,如同是在宣布一件重大的事務一般。
“阿崇,我決定向晚栀求婚。”
江崇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手中的派克鋼筆順着動作滑落指尖,掉落在地上,筆尖開花。羊絨地毯上,瞬間被墨跡糊成了一團,黑色點綴在米白色的地攤上,格外突兀。
彼時,江致是表情沉着的。然而,江崇卻連一個笑,都憋不出來。
他慢慢悠悠地俯下身子,撿起了那支已經開花的鋼筆,重新套進筆蓋裏。鋼筆開花,已經不能再使用,但此刻的江崇卻固執的拿這一個動作當做擋箭牌。
江崇正經地站了起來,強扭出笑意。他大約是知道自己的笑有多難看,才貿貿然地補充了一句:“哥,恭喜。”
江致對江崇失神的動作視若無睹,調笑着說:“現在還沒成功呢,說恭喜還太早。”
“一定可以的。”江崇掩飾住自己的情緒,淡淡地敷衍道。
江致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氣息裏聽起來頗為感嘆:“易叔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我想讓他在臨走之前,能夠看到晚栀嫁給我。這樣,晚栀有了依靠,他也能走的安心些。畢竟,易叔幫了我們倆許多,我不想讓他帶着遺憾離開。”
江崇“嗯”了一聲,沒有一點情緒的波動。
江致完全沒有意識到江崇的表情,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我想盡快向晚栀求婚,越快越好。”他一派溫和地看着江崇,然而眼底卻有些清冷的固執,在發芽滋長。
“什麽時候?”
“明天。”江致平靜地笑了笑,走到江崇的身側,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崇,我今天就是想來問問你,待會中午有沒有空?”
“有什麽事嗎?”江崇問。
“我想讓你陪我去挑戒指。”江致解釋完,還不忘執着地補充道:“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對于晚栀的喜好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們一起選,總歸比我一個人稀裏糊塗地随便選一個好。”
江致将目光投進江崇地眼眸裏,極盡懇摯地說:“況且,這是我和晚栀的終身大事。阿崇,你是我的親弟弟,我希望你能參與。”
江致的眼眸裏全都是愉悅的情緒,江崇本能地想要躲閃。然而,他卻禁不住江致期待的表情,回應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