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Part 6:入戲(五)

自易啓鳴離開以後,易晚栀的情緒異常的低落。她絕望的眼神,無疑是觸動江崇的一劑最佳良藥。

江崇原本只是隔三差五的會去探望易晚栀,只是在某天,當他打開易晚栀的家門的時候,發現客廳以及房間裏空無一人的時候,他就害怕了。那種情感,就好像一件視如珍寶的東西,突然不翼而飛一樣。

那一刻的他,心裏是有恐慌感的。

最後,江崇是在陽臺的角落裏發現的易晚栀。她蹲在角落裏,以一種極其頹唐的姿勢,呆滞地看着陽臺上的一株花木。那樣的眼神,就好像被全世界都遺棄了一樣。

自那天起,恐慌感開始存在後,江崇幾乎每晚都會衣帶不懈地陪在易晚栀身邊。即便是江致問起,他也只會輕描淡寫地敷衍一句,出去走走。

江崇最近發現,似乎唯一能吸引易晚栀注意的,大概就只有陽臺上的那一株花木了。

江崇不知道,那到底算是一株花,還是一棵矮樹。它是綠油油的,葉片是綠色的,根莖也是綠色的。它被易晚栀安放在陽臺的憑欄上,像是一個孤傲的□□者,在仰視世間的所有。他只覺得這種花木十分眼熟,卻記不起在哪裏見過了。

易晚栀隔三差五就會給那株花施肥、松土,有時她還會對着那株花自言自語。江崇心裏是擔憂的,至少現在易晚栀現在的精神狀況,讓他無法安心。

他咨詢過心理醫生,醫生只是說,她大概是因為父親的死,把自己封閉在了窄小的空間裏。現在,移情于物,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假以時日,她打開心扉,就一定能痊愈。

江崇對醫生的話将信将疑,但眼下也找不到什麽辦法,能夠讓易晚栀恢複到以前的開朗了。

今天,公司裏事情比較多,江崇下班的時候也已經很晚了。等他打開燈的時候,就看見易晚栀蹲坐在陽臺的門口,托着腮幫子,就好像在期待些什麽。

“在看什麽呢?”他走到陽臺的落地窗前,半倚在門上,問她。

“要開花了,我在等。”她沒看他,眼神依舊停在那株植物的身上,一動沒動。

江崇也随着她的眼神一同看去,這才發現,綠油油的一片中,竟是長出了一朵純白的花骨朵。江崇這才想到,怪不得這株植物這麽眼熟,原來在易晚栀胥城的家裏,也曾見過。

那株,如出一轍的栀子花。

“那我陪你一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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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下身子,半蹲在易晚栀的身旁。醫生曾說過,如果要理解她的心思,首先要做的,就是陪她。對于她想做的,都一模一樣地陪她做。

江崇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直到腳心都有些麻木了,才聽見易晚栀的聲音在身側響起:“江崇,你知道嗎?我為什麽名字裏帶着栀子花的栀字嗎?”

“不知道。”

易晚栀眼神遙遙地,就好像透過那顆栀子花樹,看到了久遠的曾經一樣:“因為很早以前,我爸媽就是因為一株栀子花相識的。”

她的嘴角帶着甘甜的笑意,繼續說下去:“那時候,我爸是從農業學院畢業的大學生。我媽媽,是一個花販的女兒。那時候,我爸他正好跟着老師一起,做一個栀子花如何驅蟲的項目。也就是在買花的時候,認識了我媽媽。後來,我爸的研究沒做成,花也沒買成,反倒是把我媽買了回家。”

說到父母的故事的時候,易晚栀忽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她偏過頭,看了一眼江崇,笑着說:“現在想起來,覺得他們老一輩的愛情故事,真是浪漫極了。”

“嗯。”江崇回了一聲,淡淡開口:“不過,現在易叔和易嬸團聚了,應該也是幸福的吧。”

“希望吧。”

易晚栀把目光轉投到那株栀子花上,不再說話。她在看花,而江崇在看她。過了很久,花骨朵依舊是那般模樣,紋絲不動。

易晚栀慢慢地偏過臉,去看江崇。彼時,江崇也正好在看她,四目相對的時候,有些尴尬,卻又像是有濃烈的情緒在醞釀。

她的眼眶中有水光盈盈,沒有透出來,只是沁在眼睛裏,靈動而美妙。她看着他,唇瓣淺淺地開合,帶着缱绻的嗓音問他。

“江崇,那我們呢?我們還能夠幸福嗎?”

易晚栀突然這樣問他,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所遁形。他想回答她“是”,可是這樣篤定的語氣,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他并不懦弱,只是目前還不知道怎麽面對江致。畢竟,對于易晚栀,江致依舊是不死心的。

還沒等江崇出聲,易晚栀已經再一次開口。她沉郁的嗓音裏,帶着些自嘲的成分。易晚栀低下頭,伸出手托住下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稀松平常一些。至于,為什麽聽起來那麽難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睡着的時候。我聽見你說的話了呢,你說換你愛我的。只是現在……為什麽突然沒有勇氣了呢?”

江崇呼吸一滞,原來那天他說的話,她都聽了進去。他這才知道,原來這麽多天,易晚栀一直是在等他,等他坦誠自己的感情,等他接受她。然而,他卻始終沒有開口。

江崇緩緩地站了起來,朝她伸出了手:“晚栀……”

易晚栀有些懵了,甚至連自己該有什麽動作都忘記了。印象裏,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親昵的稱呼叫她的名字。如果換做以前,她根本無法想象。

如果不是他眉心的那顆小痣提醒着,她想,那她一定會把他認成江致的。畢竟,從易晚栀的認知裏,要從江崇那裏得到溫暖,難如誇父追日。

片刻以後,易晚栀才怔怔地遞上了手。江崇将她扶起,極盡柔情地把她抱在懷裏。她的頭發上,還夾帶着水洗過的馨香,侵入江崇的鼻息裏,竟是有些不欲釋手的感受。

他微揚了揚唇,平常的話語,好似誓言一般地響起:“對不起,是我的數次逃避,造成了你那麽多的痛苦。說到底,我始終是個自私的人。因為自己,所以剝奪了你追逐的勇氣。”

江崇和煦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散落的一縷頭發勾到耳後。語氣認真:“那天,我說還我愛你,也并不是一時的信口胡說。五年前,我曾經懦弱的選擇逃離。五年後,再回來,我以為我還可以對你視若無睹的。然而,結果卻讓我大失所望。”

“然後呢?”易晚栀眼眶裏醞釀着的淚珠,已經開始呈現出了降落的趨勢。

“我聽說,時間能改變一個人。所以,我固執地用五年去忘記你。結果,等我回過頭來,才發現,時間只會加深,不會遺忘。我曾經以為,我退讓,我們三個人就都會快樂。”

江崇勉強地彎了彎唇角,那種笑,看起來極為苦澀:“結果,我卻很意外的發現,我把自己想的太偉大了。我……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

“所以,你是在說,以後都不會推開我了嗎?”易晚栀的目光極盡虔誠。

江崇溫柔地看了她一眼,之後,承諾似的在她的額角上,落下一吻。

他說:“易晚栀,我愛上你的時候,比起你愛上我的時間——更早。”

他愛上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只會趴在他背上撒嬌的少女。後來時光漫長,江致的愛情漸漸消磨了他追逐的棱角。等到易晚栀愛上他的時候,他早已經懂得了退讓。

最後,也不知到底是誰吻了誰。大約是彷徨的太久,所以在得到愛情的那一霎那,兩人都像是遭遇幹涸而急于得到雨水的魚類,瘋狂而偏執。

從陽臺到客廳,從客廳到卧室,該有的事情,發生的順理成章。

甚至于,連陽臺上的那一株栀子花,偷偷綻開了花朵,也沒有人來得及去看。開在幽夜裏的花朵,盡情地散播着每一處的芬芳,洋溢在空氣裏的,是足以窒息的馨香。

一種,名曰愛情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開新文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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