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發佟青竹跟柳叔下去,我直接上樓邁進了依航的房間。
能聯系上羅大公子的那條線,正是依航。
奉天城裏的一些個纨绔子弟大都是聚在一起,捧戲子、搞堂會、玩舞女、燒煙泡,依航和羅琦兆羅大公子正屬此列,說起來,我還和羅琦兆、孟菊生有過一面之緣。
上次依航他媳婦大半夜帶著孩子尋到我們家,說是依航連著好幾日沒著家了,我就讓太太留著陪弟妹,自己親自帶人出去找,正在那一條花街柳巷裏找著了,依航身邊坐著個日本女人,淫聲浪語,不堪入耳。
當時臺上演著貴妃醉酒,扮相驚豔極了,眼角眉梢那風情,真真是連女人都學不來的。
唱罷後,羅大公子便把那戲子拉進了懷裏戲弄亵玩,見我要拉依航走,還讓那戲子留我,見我堅持,他居然說讓我留下陪他喝一通才肯放人,氣的老子直接叫人把那地方砸了,羅大公子也不惱,摟著戲子喂酒,然後瞅著我,挑釁似的嘿嘿笑。
事後賠損不提,我是聽依航抱怨,才知那戲子便是大名鼎鼎的孟菊生。一代京戲大家,竟淪為男人玩物,真是可悲可嘆!
也是據依航說,這羅大公子,是個不愛紅妝的,這便不難理解,為何他一再為難與孟菊生。
那次過後,依航便不再與羅琦兆來往了──當然,這是我知道的方面,私底下兩人有沒有過接觸,我就不曉得了。
進了房間,看到依誠和太太在。依誠還在堵氣,本來正和叔叔說話,見我進來,哼了一聲別過頭去,嘴撅得都能挂醬油瓶子了,被太太揪著耳朵轉回來,不情不願跟我問了聲好。
我忍住苛責,只應了一聲,依誠像是難以置信似的,還揪了揪自己面皮。
我冷聲道:“你在丈量自己臉皮有多厚麽?”
依誠沖我做個鬼臉,不說話了。
太太本是坐在椅子上,見我進來,遂起了身,颔首淺笑:“讓人連夜趕了幾套棉卦和棉馬甲出來,挨個兒分了,也給小叔拿了兩件。”
我說道:“速度倒是快,冬天的料子買了沒有?”
太太道:“買了,明兒人家給送來。”
我點點頭,然後委婉的請太太和依誠出去:“有點事,我要單獨跟依航講。”
太太借口去試衣服,我叫住她:“新來了兩個下人,女孩兒我讓她去幫著依寧喂貓,男孩兒先讓他跟著我,你看看有沒有什麽活計,到時再調換。”
太太應了一聲,笑了句:“就知道你寵丫頭。”然後拉著依誠出去。
依誠趁他媽不注意,轉過臉來,沖我做個不滿的表情。
我無奈地搖頭,等他們出去,方坐在太太剛剛坐著的椅子上,看向依航。
他半躺在床上,冬天的厚棉被都蓋上了,背上還披著棉大衣,臉色卻仍是白,透著青色,雙肩微攏,看上去挺不直腰背,整個人都顯得萎靡不振,剛想開口教訓,話到了嗓子眼又咽了下去,畢竟是我弟弟,說不心疼是假的,但我一直信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麽大人了,再說他,我都不好意思。
依航偷眼瞄我,緊了緊手中抱著的暖爐,小聲叫道:“大、大哥。”
我“嗯”了一聲,問道:“住的可還習慣?”
“還行,”他說,“從前又不是沒住過。”
我把後一句當作耳旁風,又說道:“你身體不好,在這将養将養,馬上過中秋了,到時候叫弟妹侄子一道兒來咱家過節。”
他沒吭聲,我想說些什麽話寬慰他又說不出來,我知他恨我厭我,但又能怎麽樣?只盼他有一天能念着我的好,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我便心滿意足了。
說了些客套話,接下來便問了正事:“依航,你和羅大公子可還有聯系?”
他立刻搖頭,警惕道:“沒有。”
我沈默片刻,說道:“大哥有事找他,你寫張拜帖,咱一道去。”
他狐疑地瞅著我,見我沒有套他話的意思,漸漸放松下來,居然還拿喬兒:“大哥,當初是你把我從媋筒子裏拽回來的,還砸了人家的店,我哪還有臉再跟人家來往?”
“你別跟我擱這兒耍洋槍放洋炮,”我怒道,“你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天天偷著和那群人出去燒煙泡?要不你三萬的債咋來的?!”
他斜我一眼,不敢還嘴,只是道:“你別總‘老子’‘老子’的叫,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爸呢。”
我氣得臉漲得通紅,猴屁股似的,想揍他,但看他病歪歪的樣兒,只能踹翻椅子洩憤,甩著袍角離去,門摔得震天響!
娘了個腿兒的,小逼崽子!老子就該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