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意思告訴她我們還純潔着呢……

等陸兆惜洗碗好了出來,在奶奶家院子裏還拍了會兒照,我陪聊走不開,也樂得清閑。

話說春末的午後吃過飯就是容易犯困。

大約是陸兆惜拍照拍夠了,也大約是他奶奶跟我八卦他小時候的事情被他聽見了,他走過來說:“奶奶我們要走了,你們去睡個午覺吧。”

奶奶說:“哎喲我不急,來你們再吃點水果。”

“行那我們帶着路上吃,就這樣先走了啊。”他顯得有點急,耳根也有點紅,因為奶奶剛剛說到他小時候發育晚,個子矮,被附近的孩子王欺負,人家跑來強抱他把他急哭了的事。

“你急什麽,真是的……”奶奶在身後喊,“小慧啊,空了再來看奶奶啊!”

“好的奶奶!”我被陸兆惜拖着往前走,努力回頭微笑還揮手。

真是容易麽我。

陸兆惜走在前頭,嘀咕了句:“哪那麽多話好說。”

我懶洋洋地跟在他後頭,笑道:“你也有可愛的時候麽,我以為你生來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呢。”

他回頭瞥了我一眼,表示不滿。

我卻愈發覺得這樣的他才沾着生活的氣息。

下午我們去了湖邊,這個小鎮有個特別美麗的湖,湖中還有小島,沿岸種了一排排的柳樹,曼妙的柳枝随風輕輕飄蕩。

從湖面吹來的風總是格外清爽,我感嘆說:“在這裏的生活才是生活啊!”

陸兆惜看了我一眼,說:“真把你丢這兒,恐怕你還得想念魔都。這裏沒有你要逛的商場,沒有那麽多娛樂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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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聳聳肩,對他招手,“陸兆惜,你過來幫我拍幾張照。”

我擺出各種拍照POSE,陸兆惜眉頭抽搐了一下,還是端起相機給我拍照。

完了我問他:“要我也給你拍幾張不?”

他用十分不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不理我了。

第 3 章

從小鎮回來的路上,我因為太累了,就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他倒也沒推開我,當了我一個多小時的枕頭,等我醒來擦擦嘴角的口水,才覺得太不好意思了。

回去後我們互相拷貝了對方的照片來看,放在電腦上一對比,差距真是一目了然。同樣一個場景,一個角度,拍出來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我問他為啥,陸兆惜說:“你這是純粹的拍照,不講構圖不講意境。”

我瞅了他一眼,有點不服氣,“你就不是拍照了?”

他說:“我這是藝術。”

我做了個要吐的表情。

但是回去仔細揣摩,也不得不承認,差距就這樣擺着呢。

從那時起,我在陸兆惜的帶領跨入攝影這個圈子,跟他的關系也越來越熟。其實他并不是那麽難以接觸的人,時間長了會發現,他的不近人情,其實是另一種單純。

是的,他是一個非常單純的家夥,沒那麽多人□□故,喜歡不喜歡都表現得很明顯。

而我跟他的相熟讓一個人不爽了,就是溫辰。

那日溫辰我打電話,說:“馬小慧,我不跟你打電話你也不跟我打是不是?!”

我奇怪道:“我倆不是已經分手了麽?我還給你打電話幹嘛?”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就說了一句分手,你就當真了麽?”

“不然呢?”我揉揉耳朵。

“我就是想給你時間,讓你知道自己犯的錯誤。”他可真是義正嚴詞。

我笑了,“我沒覺得自己犯錯了。”

“怎麽沒有?!”他提高了聲調道,“我跟張玉馨什麽關系都沒有!你冤枉我!”

“都分手了,你沒必要跟我解釋。”我好心勸道。

“誰跟你分手!我沒有!”他開始耍賴皮,“我就是想給你時間看清楚,我跟張玉馨是清白的,跟你分開的這段時間,我也根本沒找過她。”

“哦。”我翻了個白眼,心想你找不找她關我何事。

“所以你也不可以跟別的男生來往!”他道。

噢噢噢,原來重點在這裏!

我不厚道地笑了。

我說:“哥,我倆呢,是分手了,如果你還喜歡我呢,可以重新追我的,但是要不要重新接受你,我得看你的表現。就這樣啊我挂了。”

我在溫辰的叫嚣聲中切斷通話,然後關機,心裏那個爽啊。

那段時間恰逢六月考試季,攝影這塊就暫且放下了,我跟陸兆惜的來往也就沒那麽密切了。

其實憑良心說,雖然那會兒我對他有了好感,但還只停留在朋友的階段,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溫辰是想多了,刺激到他自己了。

有天晚上我在宿舍看書看累了,九點半我想也不算晚,就準備出門買點吃的東西。瓢姐等一幹懶婆娘一個都不願跟我同去,但都讓我給她們帶宵夜回來。

我肩負重任,一個人出門了。

校門口的夜市最是熱鬧,燒烤、麻辣燙、小馄饨等一應俱全,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

我買好全宿舍的宵夜,唱着“朗格裏格朗”一路溜達回去,走過拐角的時候,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路邊上。

“咦?陸兆惜?”我喊道。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睛紅紅的,也沒搭理我,拍拍身上的灰站起來,向前走去。

這時我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味。

他腳步有些不穩,我倒是不知道他也會喝酒,站在路口我猶豫了一會兒,跟了上去,說:“你去哪兒啊?宿舍不在那個方向。”

他不理我,繼續往前走。

我內心掙紮了一番,跟了上去。

最近才看新聞呢,說一醉漢喝多了掉湖裏去了,然後淹死了。

萬一明天系裏通報說陸兆惜同學淹死了啥的,我這輩子可不得難安了麽。

“你去哪兒啊?”我兩只手裏都拎着宵夜,十分艱難地追上去。

這孩子人高腿長,太為難我這小短腿了。

他繼續不理我,我也沒多的手拉住他,就只好跟着他繼續走了。

走到了操場邊上,他停住腳步,回頭看了我一眼,擰着眉頭問:“你跟着我幹嘛?”

“我怕你掉河裏去。”我實話實說。

操場看臺後面确實有條河,只不過有圍欄擋着,要翻過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甚是無語,走到邊上的看臺那裏坐下,對我揮揮手。

我就也走過去坐下了。

籃球場上晚上都亮着燈,平時來打球的人不少,哪怕這會兒挨着考試了,出來松筋骨的也大有人在。

男生打球熱了都會把上衣脫掉,一個個身材算不得如何好,但到底這就是青春啊!

“你手裏拿着什麽呢?”陸兆惜問。

“烤肉串,燒豆腐,麻辣燙,小馄饨。”我說。

“來給我吃點。”他一點不客氣從我手上接過裝着一次性碗的塑料袋。

這厮肯定一早就聞到香味了!

我也抽了個烤羊肉出來吃,說:“你喝酒了?”

“嗯。”他哼哼了下,也沒說下去。我很想問,但忍住了。

過了一會兒,他主動說:“跟幾個朋友吃了個飯,我下學期就不在這裏讀了。”

“咦?”我驚訝地扭頭,“為什麽?”

“我爸要送我去紐約。”他扯了扯嘴角,說,“學校都聯系好了,學分都可以轉的。”

“哦。”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來他父親總會選擇一條更好的路給兒子走。

“但是,我有點不想去。”他又笑了笑,擡頭看着遠處籃球場上的大燈。

“為什麽?”我問。

“舍不得走。”他說。

“哦。”我又點頭。如果讓我走,我也舍不得,紐約會有烤羊肉串嗎?會有麻辣燙嗎?會有這麽多親切可愛的□□絲校友嗎?而且要說英語,真是罵人都不帶勁兒啊!

我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說:“你這一走啊,下次再見,必是物是人非。”

他吃着麻辣燙裏的粉條,抽空瞅了我一眼,說:“你沒見我正惆悵麽,就不能說點應景的話啊?”

“我這話還不應景啊?”我挑眉,“我一理科生,在你稀裏嘩啦吃麻辣燙的當口還能憋出個成語來配合你,實屬不易啊少年!”

陸兆惜做了個鄙視的表情,繼續吃麻辣燙。這孩子是不是晚飯沒吃盡喝酒了?就這吃相,還跟文人雅客學惆悵呢,估摸着他“惆悵”兩字咋寫的都不知道吧。

陸兆惜吃完麻辣燙,用手擦擦嘴說:“其實我也可以不走的。”

“嗯?”我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忽然一陣傾盆大雨就下下來,我下意識捧住手裏的食物,拉着陸兆惜就往看臺上面兩排跑去,上面有遮陽板,躲在柱子後面還能擋風。

剛才還熱鬧着的籃球場,一分鐘內跑得人影都沒有了。燈光下的雨簾細細密密的,全世界只剩下了“嘩啦啦”的雨滴聲。

我看看漆黑的天空,皺了皺眉說:“估計這雨下不久。”又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這雨一下,就冷了。

陸兆惜也看着雨幕,有些呆呆的,說:“今年的梅雨季來得有些晚。”

我們安靜地一起看雨,都沒有說話。雨夜,真是個容易引發人們浪漫情懷的時刻。

他忽然扭頭,問我:“冷不冷?”

“嗯,還行。”其實是有點冷,但大家都穿着短袖T恤,他實在沒機會表現風度脫給我穿。

“我其實……”他說。

“晚了回去吧。”我說

我倆是同時發聲。

我一愣,“什麽?”

“沒什麽。”他笑笑,搖頭。

我站起來,但或許剛才坐着的時間有些長了,腳竟然麻了,一下子往他身邊跌過去。好吧,如果這是電視劇的情節,我一定會說這姑娘故意勾引男主角啊有沒有!可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故意的。

于是手裏的小馄饨和羊肉串都撒了,我也把自己撒到了他身上。

我的下巴磕到了他的胸前,把自個兒的舌頭咬了,一陣鑽心的疼差點沒把我疼暈過去。古代小說中常有什麽咬舌自盡的劇情,我是有些不相信的,這人神經該多粗啊下得去口。

那一陣要死不活的陣痛過去後,我愕然發現陸兆惜正捧着我的臉,用他的唇貼着我的唇!

到底我的神經也太粗了麽,都不知道這事是怎麽發生的,也不知道我應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電視劇上男二號吻女主角一般都會被甩巴掌,不過如果男一號的話,女主就會欣然接受了。這會兒我對着這麽張臉,打不下去啊!

到底是他有成為男一的命,還是我沒有做女主角的命呢?

這麽想着,他放開了我,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下,他看着我,眼眸清澈如一灣泉水。

我與他對視着,我們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最後還是他臉皮薄,側過臉去,臉上疑似浮上一片紅雲。

“酒味加上麻辣燙的味兒。”我說,“兩者不相上下,都很強烈。”

原諒我一理科生,實在沒什麽浪漫細胞。

他回頭瞪我一眼,似有微愠,最後嘆口氣,似笑非笑。

“那個,我得回去了。”我承認那會兒我的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得有點厲害。

他沒說話,也沒動,以一種懶洋洋的姿勢坐着,就這麽看着我。

要不是他今天喝多了,那呆滞的眼神我肯定得錯判為深情,然後把自己代入女主情節裏,以為他愛上我了。

記得我那花名在外的表哥曾經跟我說過,別以為什麽酒後吐真言,男人酒後的話,絕對不能當真。

當然他其實也什麽都沒說,就是親了我一下,然後看着我。如果我這樣就認真了,那就太吃虧了。

“那就回去吧。”他仿佛自嘲般地笑了笑,站起來。

這會兒雨下小點了,我縮着脖子踮着腳走進雨幕。

他從後面跟上來,忽然拉起我的手,就跑起來。

我吓了一跳,然後跟着他跑。

腳踩在雨水積起的水溏裏,濺起大朵的水花,弄得彼此身上都濕透了。

路上三三兩兩還有些學生,有的打着傘慢悠悠地走,也有好多跟我們一樣在雨裏跑的,但沒有一個像我們這樣跑得跟逃命一樣。

我手裏所剩無幾的食物袋子都掉落在地上,但陸同學哪裏給我回頭揀的機會,他握着我的手,一個勁往前跑。我倆就像一對私奔的小情侶,身後跟着一群準備棒打鴛鴦的大叔大媽。

想到這裏,我止不住笑起來,一直到跑到我們宿舍樓底才停下。

那會兒我倆身上沒一處地方幹的了,站在背光的門檐角落,還被路過的人用驚訝地眼神觀望。

看着我笑,他也笑了,說:“回去換個衣服吧,別感冒了。”

“嗯。”我點頭。

“我走了。”他說完,轉身沖回雨裏,跑遠了。

那似乎是我最後一次跟他說話,駐足看他離開的背影了。

他留給我的最後印象,竟然是雨幕中的背影,放電影裏那叫詩意,叫情調,但放現實中,不免有點悲催。

那之後就是緊張的考試,我跟他的學號離得挺遠,考試都沒在一個教室。後來大約也有過碰面或擦肩而過,但再沒有單獨在一起的機會,說過什麽話。

那個吻,也像發生在夢裏的一般,醒了,就不再記挂。

那年暑假,我在我表姐開的咖啡店打工,只要是我上班的日子,溫辰幾乎每天都來,點一杯飲料,坐在角落裏寫論文。

他直面地表達了要重新追求我的意思,一貫溫文爾雅的他也沒什麽過激的行為,他是客人,我總不能把他從店裏趕走,只好随他去。

這樣一個暑假下來,我倆關系倒是又融洽了不少。

等開學後,知道了陸兆惜轉學走了不會再回來的消息,心中少許有那麽點失落,但是很快又坦然了。人家跟我也不是什麽特殊關系,不打一個招呼就走,雖然有那麽點兒小過分,但也無可厚非。

又過了幾個月,我重新接受了溫辰,正如世上那麽多分分合合的小情侶一樣,我們也不過就是普通的一對吧。

第 4 章

參加完陸兆惜葬禮的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溫辰的電話,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他看似随意地問了問我的近況,末了,說:“小慧,我明天可以請你吃飯麽?”

我說:“不,我明天要回家。”

他說:“那後天。”

我說:“後天已經有約了。”

他說:“再後天?”

他還是跟原來一樣,這種姿态,不達目的不罷休。

說好聽了是堅持不懈,但作為被堅持的對象,真是有些困擾。

我問:“你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他輕笑:“就是很久沒見,想跟你聊聊。”

我想了想說:“那下周六吧,你空的話,給我打電話。”

他應了,說:“好。”

我挂上電話,倒在沙發上。

這時候被我放在茶幾角落裏的煤油燈忽然“轟”一下燃起一把火,一個嘿嘿直笑的聲音把我吓了一大跳,這才想起來家裏還有這麽一盞與衆不同的燈。

“我知道你需要什麽了。”它說。

我眉角抽了抽,考慮是不是需要去買個房屋意外火災險什麽的。

“我沒點燈,你怎麽會自己……”我顫微微地說。

“在完成你的三個願望之前,我随時可以出來。”火焰很驕傲。

“願望……”我琢磨着。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現在就需要一個男人!”火焰說,“你想要什麽樣的男人我都可以給你!書生型的,勇猛型的,雅痞的,你只要說!”

我摸了摸下巴,問:“什麽願望都可以?”

“都可以!”火焰可驕傲了。

我看着它問:“死人也可以複活嗎?”

其實這話我說着的時候有些顫抖,沒敢多想,就這麽說了出來。

它卻沉默了,這沉默的幾秒鐘,我都沒敢呼吸。

“不能。”火焰說。

我仿佛松了一口氣,倒頭躺在沙發上。

世上總有天道人倫,雖然神燈是一個離奇的存在,但果然也無法打破既定的規則。

火焰似乎覺得很沒面子,支吾了一下說:“你可以許別的願,要錢要美貌要男人都可以。”

我搖了搖頭,只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淅淅瀝瀝的雨一直下了一個禮拜,到了周五下班的時候,我如期接到了溫辰的電話,約了第二天中午在一家西式餐廳見面。

溫辰穿着白襯衫,牛仔褲,這麽多年過去了,品味倒一直沒變,看起來還是那麽清爽。只是眉宇間成熟多了,也仿佛深邃了許多。

見到他我總忍不住回想起當年他跟我說他要離開的情形,更多的不是他的表情和聲音,而是我自己的痛苦和眼淚。

人的感情是經不住時間沉澱的,自那個暑假後我跟他複合後,慢慢的感情也越來越好,甚至我都想過畢業後要跟他結婚。雖然大學的許多情侶都會面臨畢業後分手的局面,但是我想我們不會,因為我們都是本地人,都在本地讀書,魔都這麽個外人都想要留下來的地方,我們不會放棄了去別的地方。所以按理說,畢業後工作幾年然後結婚,是順理成章的。

可是我小看了男人的野心,也小看他了,或許魔都人民都覺得中國沒有比魔都更好的地方,可是世界上還有比中國更好的國家。

于是溫辰走了。

那段時間,我真的感覺天要塌下來了,第一次那麽深切地體會想要而抓不住的無奈。

可還是那句話,感情啊,敵不過時間的沉澱。

時間能濃縮感情,同樣也能稀釋感情。

就如我現在再次看到溫辰,心中除了一絲緬懷自己的感傷,并沒有更多的情緒了。或許我們之間剩下的,只是一聲嘆息。

“這些年過的好嗎?”他問。

如果是以前,我會跟他說一句:關你屁事!不過現在,我只會笑笑,然後說:“還好。”

這就是時光帶給人們的所謂的成熟,心裏有了更多的包容。

“說你沒變,卻又變了很多。”溫辰看着我道。

他這樣專注的目光其實很勾引人,店裏的燈光有些昏黃,氣氛有些暧昧。溫辰是個聰明人,想必他心裏也清楚自己對女人的殺傷力。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餓了,這家店上菜真慢。”

他笑起來,還是笑那麽好看。他見我不主動說話,頓了一下,又說:“以後能經常找你吃個飯,聊個天嗎?”

我在心中嘆氣,擡起頭看着他,笑道:“你這是想追求我麽?”

他愣了一秒鐘,眼中閃過一道光,反問:“可以嗎?”

我聳聳肩,說:“我不可能再接受你了,溫辰。”

“為什麽?”

“你不配。”

溫辰的臉色有點難看,而我也感慨自己到底還是不夠成熟淡定,這話說出口,竟覺得很痛快。

說是不恨了,但當年的事到底還是讓我十分不爽的。

菜上來了,我舉起筷子開始吃,也不客氣。

溫辰也不是當初的少年了,他那麽溫柔地看着我道:“小慧,對不起。”

我搖頭,“沒什麽對得起對不起的,個人選擇不同而已。”

溫辰看似欲言又止,最後說:“至少,我們還能是朋友,對嗎?”

我笑道:“我們本就不是仇人,至少,還是同學。”

溫辰似乎并不介意我換了個概念,他拿起筷子,開始跟我讨論這家菜的味道。

我和溫辰沒少在一起吃過飯,曾經也是到處跑到處吃,所以溫辰在說這家店的菜的時候,總會對比我們吃過的其他家店,這讓我稍許有點不痛快。因為那是我們共同的回憶,說到那些一起吃過的小吃店,自然也會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而我現在不願意跟他一起回憶。

“你記得我們學校邊上的那家小吃店不?廣東人開的,你老愛去裏面吃他們家的腸粉。現在想想,後來那麽多年真的沒有吃過更好的腸粉了。”溫辰說。

我有些憋不住了,說:“第一次去那裏吃,是陸兆惜帶我去的,他特別喜歡呢,後來吃着吃着,我也喜歡上了。”

溫辰握着筷子的手一僵,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說到陸兆惜,自從上周末回來後,我就一直有些不定心。死亡是個所有活着的人都無法探知的東西,比如死了以後,人會在哪裏?又是否會有輪回這東西。

“當初……你們在一起過嗎?”溫辰終于問了這句話。

其實在那個暑假我跟溫辰複合後,他曾問過我是否跟陸兆惜發生過什麽,畢竟那段時間我們交往甚密。而我實話實說告訴他,我跟陸兆惜就是比較好的朋友,沒別的。

盡管暧昧過,不也是無疾而終麽?

可溫辰還是有些介意,所以後來我們誰也沒有再提過陸兆惜,而陸兆惜到了紐約,也真的沒有再跟我聯系過了。

“我們沒有在一起過。”我對溫辰說,“如果他不去紐約,就說不定如何了。”

溫辰聽後,沉默了一下,忽然說:“小慧,你還記得那次放暑假前,你因為嚴重的花粉過敏住院嗎?”

我點頭,這事我當然記得。

“怎麽?”

溫辰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輕敲了兩下,說:“那花……是陸兆惜送你的。”

我一時間瞪大了眼睛,差點沒把桌前的茶杯打翻。

六月底七月初的時候學校期末考試剛結束,各院系考試安排不同,所以有些同學先考完先走,有的後考完後走。我們系裏的考試結束比較晚,等我考最後一門的時候,宿舍裏就剩瓢姐和另外一個女同學了。

因為我和瓢姐選修的科目不同,瓢姐早上考完就打包行李回家了,我下午考完後回到宿舍,那位女同學正在打包行李,還跟我打了個招呼,然後被人喊下樓取東西。

我們宿舍的中間有張大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個箱子,箱子上還堆了換下來的蚊帳。大家都知道,期末整理東西回家的時候,宿舍那都是一片狼藉的。我也沒在意,把蚊帳收拾收拾想挪個空處放東西,結果一掀開,帶出了裏面的一大捧香水百合。

我說難怪呢,一進來就聞到了香味。

我有花粉過敏,但一直以來自己很注意不會直接觸碰,也就沒什麽事。這會兒撩蚊帳把花一起帶起來,花粉自然就撒到了我的胳膊上。我趕緊拍掉花,撓撓胳膊。

跟花一起掉在地上的,還有一個淡紫色的信封,我好心撿起來放在那捧百合的邊上,然後趕忙跑到水龍頭下給胳膊沖水。

不知是最近考試壓力大,身體免疫力下降還是怎的,我忽然就一陣惡心想吐,然後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扶着水池幹嘔,那位女同學就回來了,看到我也趕緊過來問我怎麽了,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對她擺手。

這位女同學跟我們不是一個專業的,在一起住了一個學期,平日總泡在圖書館認真學習,大家關系還保持在比較客氣的階段,談不上多熟悉。所以她一見我這個樣子,自然想到要喊人幫忙,而她拿出我的手機翻了一下,也就翻出了溫辰的電話。

她倒是一直都知道溫辰是我的男朋友。

溫辰火急火燎趕來,把我送進醫院,這個過程我腦子不大清醒,過敏這玩意兒嚴重起來真是能要人命的。

事後,我給那位同學打了個電話致謝,我想她不知道我對花過敏,這花想來也是別人送她的,我倒沒什麽理由怪人家,所以也沒提。而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這毛病,所以從頭到尾我也沒想過,花會是別人送我的!

溫辰見我這個反應,苦笑道:“其實,我真是不如他。”

我不知道溫辰為什麽這麽說,他也不願意再對這個話題多說什麽,只道斯人已逝,沒必要再多追究。

于是我想起了那個被我撿起來又放在邊上的淡紫色的信封,裏面寫着什麽?

一晚上我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上面,也沒在意後來溫辰又說了些什麽,只知道最後他送我回家,在我開車門的時候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小慧我喜歡你,一直以來,我心裏只有過你一個人。無論你怎麽想我,怎麽選擇,我只是想告訴你這點。”

我茫然地望着他,而後點點頭。

喜歡誰是他的自由,選擇誰是我的自由,我腦子有些亂,不想再多說。

回家後,我整個人都有些懵,腦海裏一直想着那束香水百合,和被我随手放在桌上的淡紫色信封。

那次從醫院裏出來後,我回過宿舍整理東西,花自然是沒有了,信封更沒有。我當時完全沒多想,因為從來不覺得那是給我的東西。而暑假過完以後,這事也就這麽被遺忘了。

如今,我發瘋一般地想知道當年信封裏的秘密,而當事人卻已經不在了。

我有些頹然,一方面說服自己,知道又如何?陸兆惜都不在了啊!可是另一方面,我又那麽地想知道,當年我到底錯過了什麽。

遺失不一定就是美好的,特別對于我這樣有執念的人來說。

當然這件事也不是完全地真相消失在世界上,因為有一個人肯定知道,那就是溫辰!如果他沒有看過那個信封,他怎麽知道花是陸兆惜送的?想必把花處理掉的人,也是他。

站在他的角度,我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當時想着要跟我複合,隐瞞花的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理解是一回事,原不原諒是另一回事。所以我必然不會去問他信封裏寫的是什麽,更不會相信他能跟我說實話。

我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順便打開水龍頭狠狠地洗了把臉。

第 5 章

我回到客廳,目光偶然落到了角落裏的那盞煤油燈,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趕緊走過去,坐在地毯上,對着煤油燈拍拍手,說:“火焰火焰!”

“靠,我不是火焰,我是燈神!”火焰“呼啦”一下蹿出來,表示不滿。

“好吧燈神,”我咽了咽口水說,“既然你那麽神通廣大能給我錢財美貌,那麽你一定有辦法知道過去發生的事情,是不是?”

“你要知道什麽事?”火焰很警惕地問我。

“我有個同學,叫陸兆惜,他離開中國的那個暑假,我收到過一束他送我的花,還有一個淡紫色的信封。”我說,“我想知道,那個信封裏,寫的是什麽。”

火焰“嗯”了一聲,沒有直接回答我,反而問道:“這是你的第一個願望嗎?”

“是。”我說。

“你确定?”火焰笑,“知道這個對你現在沒有一點好處,不如要錢來得實在。”

我差點沒拍桌子了,大聲道:“我就是要知道這個!”

“好吧。”火焰的光芒忽然一晃。

這時,周圍忽然暗下來,火焰中心的光芒也變得柔和起來,而後我看見了當年我宿舍的那個桌子,桌子上放着箱子和蚊帳,還有一束百合和一個淡紫色的信封。

我的心猛地跳起來,這個場景,就是當年的場景!連蚊帳和花的位置都是一樣的!

而後火光晃了晃,場面忽然亂了,我看不大清楚,就像在水中丢入了一塊石頭,水面起了漣漪,倒影就模糊不清了。

再然後,場景中出現了一雙手,那雙手拿起了紫色的信封,打開。

那雙手如果我沒看錯,是溫辰的手。果然他看過那個信!

這時候随着溫辰把信紙展開,鏡頭也忽然拉近,我得以看清楚上面的字。

上面的話寫的很簡單:

馬小慧:

我去紐約的機票已訂,7月15日,中午12點20分。

如果你開口,哪怕在上飛機前的最後一刻,我都可以為你留下。

陸兆惜

瞬間我的視線就模糊了,我想再多看幾眼他的字,可是怎麽努力也看不清楚了。

我用力擦擦臉,周圍的光線卻恢複了,火焰也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那個影像仿佛是一個幻覺,抓不住一點痕跡。

“我剛才看到的是真的嗎?”我問。

“哎哎哎,你這是懷疑我的業務能力哪?”火焰不樂意了,“跟你說要點實際的東西你不要,非要看這些沒意義的玩意兒,看完還不信,真是……”

這會兒我哪裏聽得進火焰的抱怨,我只覺得胸口悶得慌,氣都快透不過來了。

心裏很難受很難受,比那次溫辰離開的時候還要難受。

一個是抛棄了我的人我想留沒留住,一個是能為我留下的人我卻錯過了。

如果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我或許會沖動于自己的執着,可是這會兒,我無比知道有個人願意為自己犧牲利益,是多麽難能可貴。

諷刺的是,兩個人走着相同的路,卻基于完全相反的抉擇。

而我非要到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錯過的是什麽。

真的,從溫辰離開後,我再也沒有這樣痛徹心扉地哭過,我不知道我哭的到底是陸兆惜的遺憾,還是自己的遺憾。

我哭了很久,直到哭完了一盒紙巾,才聽見火焰在那頭嘆息着說:“哎,姑娘,過去的已經發生了,你想開點啊。”

我瞪了它一眼。

它無辜地閃了閃光,說:“人呢,總是覺得自己知道的就是事情的全部,可是啊,很多時候你真的只能看到一個全局的片面呢。人生在世不容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誰也無法改變,就像身為燈神的我也無法讓一個死掉的人複活一樣。你緬懷一下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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