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顏君燕将新買來的米淘淨,倒進鍋裏,再加些水,慢慢熬,自己搬了小板凳坐在一邊拿着本書翻看。
江秋白圍了件圍裙,拿着菜刀娴熟地切着蘑菇,邊和顏君燕閑聊兩句:“小燕,那小子情況怎麽樣?”
“我給他換的藥安神靜氣,助眠。他現在應該還沒醒。”顏君燕閑閑翻過一頁紙。
“呵呵,那還是個孩子呢,精神氣足,估計過個五六天就能活蹦亂跳。”
顏君燕盯着手上的書看得入神。
“留下來也好。之前咱們山上就阿明一個孩子,天天只能和阿毛作伴,混得像個野猴子。”
顏君燕再翻過一頁。
江秋白把切好的蘑菇扔進鍋裏,攪勻:“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麽來路。染大人雖然厲害,也不能面面俱到。真有什麽麻煩,咱們也要早做準備,別拖了染大人的後腿。”
一回頭,看到顏君燕手上翻着書,眼神飄忽,思緒已經不知去了哪裏。
半輩子的人情世故,江秋白只需看一眼,就猜了個大概:“小燕?小燕?”
“嗯?啊,江伯。”
“昨晚你睡得晚。若是精神不好,就去歇一會兒。”
聞言,顏君燕對上江秋白溫潤的眼神,心裏一緊,微微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矢口否認:“不,我沒有……”
然後又覺得,這麽說顯得欲蓋彌彰。
顏君燕握着書本的手暗自捏緊,猶豫了半晌,終是說道:“我只是有些……不忿罷了。”
第一句說出口,剩下的也就順理成章:“我來這裏五年,也認識染大人五年。對染大人說不上知之甚深,總歸有些了解。山上的人來了又去,從沒見染大人對誰這般……上心。”
江秋白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顏君燕呆呆地盯着手上的書頁:“染大人是九天的仙人,我自知配不上,能長久伴在他身邊,為他排憂解難也好。可到底貪心不足,如今見染大人對少年如此特別,我、我心裏竟生了怨憤。”
說到最後,她面上顯露出幾分羞愧。
江秋白長嘆一聲:“這不過是人之常情,不必自責。無情無欲的,怕是只有傳聞中得道的仙人吧。”
“江伯說的對,是我着了相。或許過、”話說一半,顏君燕突然停下,同江秋白一起看向門口。
一道瘦削挺拔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時站在那裏。
是墨染。
“染大人”
“染大人”
廚房裏的兩人對視一眼,心裏都在打鼓,他們的對話,染大人聽到了多少?
江秋白輕咳一聲,問:“染大人來此,有什麽事嗎?”
墨染修為高深,早已辟谷,也難怪江秋白有此一問。
“可有清淡的吃食?”
顏君燕站起身,福了福身:“染大人,我熬了粥。”
墨染把剛買來的食盒遞過去:“正好,小燕,就麻煩幫我裝一碗。”
顏君燕點頭,接過食盒。
“我已将我居所附近那間空置的木屋收拾了一番。我去和沐錦年說一聲,吃完飯,讓阿明帶他過去。”
顏君燕心裏難過,依舊應下。
江秋白将這些看在眼裏,忍不住在旁勸道:“染大人,來都來了,不如一起用飯?”
墨染猶豫一下,搖頭:“還是不了。”
他幾步走到門口,忽地想起什麽,回頭道:“對了,小燕,前些日子你和我說調制藥物缺靈芝。今日我在城裏找到幾株,成色還不錯,就幫你買回來,放在了小藥屋裏。”
說罷,這才離開,留下屋裏各含心事的二人。
………………
吃過飯,阿明從江秋白那裏聽到墨染的吩咐,把碗筷一扔,連蹦帶跳往外跑。
要不是江伯拘着,他早就想去找那個漂亮小哥哥一起玩兒。
染大人真是個好人吶。
阿明心裏虔誠的對墨染拜拜,一溜煙跑到小藥屋前站住,小心翼翼地把門推開一條縫,探頭進去:“小哥哥?小哥哥你在嗎?”
早在阿明靠近的時候沐錦年就察覺到門外有人。
他矜持地放下勺子,正想擦嘴,才想起這裏不是沐家,沒那麽多規矩,也沒擦嘴的布巾。
伸出去的手就這麽僵在半空。沐錦年不死心的把屋裏的擺設瞅了一圈,目光在床單和自己身上的衣服上閃了一下,終究下不了手。
他正襟危坐,看到門口探進來的腦袋時,一抹失落突然竄上心頭,在他意識到前就消散無痕。
不是墨染啊……
沐錦年板起臉,擺出被家族長老們稱贊“頗具少主威儀”的表情:“阿明?”
“是、是我。”阿明從門縫裏蹭進來。
“墨染叫你來的?”
“嗯嗯。”阿明小雞啄米。
“那就走吧。”沐錦年站起身,目視前方路過阿明,一馬當先推門出去。
見身後沒人跟着,回身一看,帶路的小孩還在屋裏沒出來。
沐錦年微皺起眉:“怎麽不走?”
“哦哦,就來就來。”阿明如夢初醒,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沐錦年身邊。
黑夜的樹林不比白天,蔥郁的樹影在月光下映射出奇形怪狀的模樣。
沐錦年一步一步走得相當穩當。
“小哥哥,你叫什麽名字?你都不怕嗎?當初我來的時候還是江伯帶我走了幾次我才敢一個人來。”
修煉之路千難萬難,連這點定力膽量都沒有,還修什麽仙,求什麽長生。
“小哥哥你看,那邊就是我的房子,旁邊那個是江伯伯的。江伯伯每天都要起好早,吵得我都睡不着覺。”
你也很吵。
“前面的那個屋子一個小少爺帶着他的朋友們一起蓋的,很漂亮吧。可惜那個小少爺走了很久都沒有回來。”
什麽朋友,是下屬們吧。
“還有那個,是個很厲害的大哥哥,和染大人一樣喜歡穿黑衣服,身上都是傷,總是不說話,會用樹枝雕好看的小人給我。大哥哥走了以後,染大人難過了好久。”
沐錦年停下腳步,冷不丁地問:“你怎麽知道他難過?”
“啊?”阿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說,”沐錦年側頭放慢了速度問,“你怎麽知道墨染難過?”
阿明撓撓頭:“我忘了……”
沐錦年暗自冷哼一聲,覺得自己傻透了,才會在這個聒噪的小鬼身上浪費時間。
“啊,想起來了!”阿明一拍腦門。
沐錦年收回邁出的腳,等他繼續往下說。
“大哥哥走後,我那段時間常見染大人坐在大哥哥屋子的屋頂上,一坐就是好久。”
“我問了染大人,問大哥哥什麽時候能回來,染大人說,大哥哥不會回來了。”
黑衣,沉默寡言,身上帶傷。
沐錦年邊走邊盤算,這怎麽聽,怎麽像是個影衛。
墨染為何要在意這個人?
他瞥了眼身邊自娛自樂傻白甜好騙的阿明,決定再套點話出來:“總聽你‘染大人’‘染大人’地叫,墨染真有那麽厲害?”
“那是當然。”阿明自豪地挺胸,“我親眼見過,染大人會飛。”阿明兩只手上下飛舞,做出鳥兒扇翅膀的動作。
沐錦年不以為意,修煉之人禦物飛行不過是基礎,有什麽可驚訝的。
“染大人的劍也很厲害!有一次山上來了壞人,江伯伯打不過,染大人拿着一把劍三兩下就打倒一大片。”阿明跳起來,淩空比劃了幾個自以為帥氣的招式。
這麽說來,墨染用劍。
“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闖上山了。聽江伯伯說,是染大人把山藏起來了。”阿明不解地皺了皺眉,“明明山還在這兒,怎麽就是藏起來呢?”
“陣法”兩個大字出現在沐錦年腦海中。
圍繞小山布下迷陣,除非布陣之人允許,或陣法造詣夠高,能強行破陣,其他人就只能在山外打轉。
以墨染的實力,他布下的陣法,迷惑這裏的凡人綽綽有餘。
即便是自己,在這裏待了這麽長時間,不也沒發現絲毫痕跡嗎。
“染大人還會吹笛子,吹得可好聽啦。江伯伯說染大人的笛子是什麽‘繞屋頂轉了三天還能聽到’……反正就是很厲害。”
小傻子,是“繞梁三日而不絕”。
“還有還有,染大人做得飯也好吃,吃完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很舒服。”
那是因為食材裏含有靈力,和廚藝高低沒關系。
“染大人還會帶我下山去玩兒,給我買蘋果。”
連這聒噪的小鬼都忍得了,看來墨染性情絕佳。
沐錦年幾乎在心裏笑開了花。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還有還有,染大人……”
阿明還要再說,沐錦年不耐煩地揮手:“已經到了。”
聽這小鬼鬧騰了一路,要不是他說得有點用處,自己早就不想再聽。
沐錦年甩下阿明就要進屋,臨到頭,正要關門時,他鬼使神差地往外看了一眼。
阿明還沒走,正眼巴巴往這邊望過來。
瘦瘦小小的,不再說個不停,乍一看,竟覺得形單影只,有些可憐了。
沐錦年這門好像被什麽東西卡住,無論如何都關不下去。
哼,我是看在這小鬼還算有點用處,絕對不是因為看他可憐。
沐錦年惡狠狠唾棄道,有絕世高手願意寵,這小傻子過得都比你好,您腦子裏都是漿糊才會覺得他可憐!
一邊唾棄,一邊也不耽誤他在空間錦囊裏一陣摸索,翻出一只傳信的紙鶴,調動身體裏少得可憐的靈力為紙鶴點睛。
靜止不動的紙鶴一下子活了過來,遵從沐錦年的指令,繞着阿明飛了兩圈,最後停在阿明手上,用短短的喙去啄阿明的手心。
“好癢。”阿明喜笑顏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紙鶴。
紙鶴有靈性一般,黑豆似的眼睛眨巴眨巴,拿頭蹭蹭阿明的指腹。
“謝謝小哥哥。”
“哼。”果然是個小傻子。
沐錦年一撇嘴,把門“啪”地關上。
阿明由着紙鶴在自己掌心跳來跳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小哥哥,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吶。”
這時,門開了,沐錦年滿臉不樂意地走出來,把阿明吓了一跳:“小哥哥你身上還有傷,阿燕姐姐說要早點休息才好得快。”
你以為我不知道?
沐錦年暗自鄙夷,要不是怕這小鬼出什麽事會耽誤他留下來,他才不會擔心這小鬼的安危呢。
“阿明是吧,墨染和那個老頭還有那個女人,誰住得離這裏最近?”
阿明有問必答:“染大人的屋子離這裏最近。”
“走吧,我送你過去。”
他是為了給墨染留個好印象,絕對不是擔心這個傻瓜。
這小子已經在山上住了這麽長時間,還有墨染在,能遇到什麽意外?還不如擔心擔心自己。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眼看墨染的住處就在前面。
沐錦年舒了口氣,催着阿明快步往前走。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靜默地顯露身形,瞄準兩人毫無防備的後心,奮力一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8-07 00:33:17~2020-08-11 23:03: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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