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墨染發現沐錦年這幾天有些不對勁。
往常,少年有事沒事總要在自己面前晃一圈,“墨染”長“墨染”短的叫上幾聲。如今,早上和白羽切磋之後,兩人就手拉手跑得不見人影。
突然之間沒人纏着,墨染居然覺得有些不适應。
阿明雖說也是個孩子,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江秋白和顏君燕在照顧。再加上他心思單純,活潑開朗,想要什麽都會直說,因此并未讓墨染多費心。
沐錦年則不同。他自沐家長大,心思比阿明重,想的也比阿明更複雜,又因為身世問題沒辦法丢給秋白他們,因此真遇到什麽問題,也只能墨染自己琢磨。
可惜他獨自思索了半天,不得其解。這才記起還有個張逸可以問。想來自己好友應該比自己更擅長這些。
張逸一大早被墨染從煉藥屋裏揪出來,被迫聽了一耳朵沐錦年的二三事,眼睛一翻,道:“你就是個勞碌的命。好不容易能清閑一番,何必上趕着自找麻煩?”
墨染不贊同地看着張逸:“你徒弟也跟在。”
張逸:“什麽?阿羽?......來,你先說說他們哪裏不對勁,我給你參詳參詳。”
這話要從前天說起。
墨染如往常一般為沐錦年溫養經脈一整晚,直到清晨。在他打坐調息時,沐錦年醒了。
少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屋裏找人,看到墨染還在,不僅沒有高高興興上來打招呼,反而糾結了一會兒,才蹭到他面前:“墨r、......大人。”
他聽到這聲“墨大人”,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是在稱呼自己,直到沐錦年又喊了一聲,才睜開眼,然後就看到,一向在自己面前有些沒大沒小的少年正站在他的面前,畢恭畢敬地行禮。
墨染問了聲:“你這是做什麽?”
沐錦年瞪了他一眼,轉身跑掉了。
張逸奇怪地問:“這有何驚奇?阿羽他每天早上看見我,也是這麽打招呼的。”
墨染搖頭。
白羽性情沉穩,處事外圓內方,從不在禮節上有所缺失。
但沐錦年家世顯赫,更兼之曾身為嫡系長子,未來的沐家家主,被養得有些......傲氣。就算是逃亡在外,也沒能讓他舍掉這些驕傲。之前救他時都不願随秋白他們稱呼自己“染大人”,如今這麽突然改口,其中必有蹊跷。
“這倒也是......”張逸撓撓頭,“還有呢?沐小子不對勁的事兒總不可能只有這一件。”
當然不止。
墨染繼續回憶。
沐錦年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因此雖然沐錦年躲他躲了一整天,墨染心裏疑惑,也并未深究。
直到第二天中午,墨染估摸着時間去打些野味,收拾收拾給沐錦年和白羽當午飯。
還沒等他動手,就看到小陽連滾帶跑來到他面前,滿臉驚慌喊道:“墨染大人,墨染大人救命啊!着火了,着火了!主人在煉藥,樹林裏着火了!”
墨染先穩住小陽,讓他不要慌,自己則放出神識蔓延向小陽指的方向。
樹林裏不知為何失了火,附近的白羽正用劍清除地上的雜草落葉等易燃物,而沐錦年不停掐着引水訣,想要引水滅火,可惜試了幾次都不得法,正急得團團轉。
墨染見火勢愈演愈烈,不再猶豫,一手拉起小陽,施展瞬身法訣趕到那裏,引動靈力滅掉大火,這才有功夫詢問事情緣由。
沐錦年衣服臉上都沾了灰,低着頭不說話。
還是白羽出來打圓場:“錦年今日獵到一些野味,邀晚輩一起做些烤肉。但晚輩經驗不足,不慎在林中失火,驚動了墨師伯。”
墨染眼睛一掃,果然在地上發現了已經被燒成黑炭模樣的東西:“林中用火極易引起火災,稍有不慎就會釀成大禍。”
白羽悄悄拉了拉沐錦年的衣擺,行禮認錯:“晚輩謹記墨師伯教誨。”
至于沐錦年,嘴上不說,卻也聽在耳中。
見他們長了記性,墨染也沒有揪着不放:“走吧,再去打些野味來。”
常年行走在外,墨染本人雖然不用進食,烤肉的手藝還不錯,那香味,勾地本體是石頭的小陽都直流口水。
白羽吃相好看,速度可不慢,倒是沐錦年,只吃了兩口就說吃飽了。
然後又躲着墨染一天沒和他說話,直到現在,都拉着白羽不知在做些什麽。
張逸沒等墨染說完,就驚呼:“我的小樹林被燒了?!”
“并無大礙,迷陣未受影響。”墨染安他的心,“他們燒得不是陣眼,你就放心吧。”
“這就好,這就好。”
“你還沒回我的話,你覺得,他們這是怎麽了?”
“是你家沐小子怎麽了,我們家阿羽肯定是被帶壞的。”張逸哼哼兩句,眼見墨染看過來,趕忙換上嚴肅認真的表情,仔細思索起來,“你說,沐小子的異常是前天開始的?”
墨染點頭。
“前天......那不就是阿羽拜師以後嘛。莫不是眼饞了也想拜師?”
“不可能。”墨染斷然否決,“關于這個,我已經和他談過了。”
張逸來了興趣:“哦?你和他說了什麽?”談過了?什麽時候?他怎麽不知道?
“我告訴他,答應了的事,我就不會反悔。”
真是......夠簡單粗暴,是好友的作風。
張逸搖頭:“這你就不懂了。依我看,他多半是在擔心你會改變主意。”
“怎麽會?”墨染不解。明明自己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白,沐錦年還在擔心什麽?
“所以說你不懂。”能在墨染面前得瑟,張逸那是相當熱心,“你的實力遠超于他,既不需要他為你做事,也不給他師徒的名分。你和他又非親非故,他自然會擔心你什麽時候改了主意。我早就說過,你為他做了那麽多,卻什麽都不告訴他,這樣不行。你看,出問題了吧。”
“是這樣嗎......”墨染若有所思。
張逸肯定萬分:“那當然。要是沐小子知道你在他身上下了那麽大的本錢,還指望靠他突破境界,哪還會擔心這些小事。”
“多謝。”知道問題的根源,對症下藥即可。
墨染辭別張逸,去尋沐錦年。
沐錦年對這些一無所知,正苦惱不已地拉着白羽,讓他幫自己出主意:“阿羽,我......我接下來該怎麽辦啊?”
改口叫“墨大人”,墨染不答應,想自己做頓飯,差點把林子給燒了。
出師不利,沐錦年心虛氣短,只敢躲着墨染走,連話都不敢多說。
白羽一攤手:“依我看,墨師伯先前既然沒嫌棄你,之後肯定也不會。你還是像之前那樣,該幹什麽幹什麽。”
“可我看你和逸前輩就是不這樣。”
“錦年,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不能一概而論的。”
他們還沒商讨出個所以然來,忽然收到墨染的傳音:“錦年,來見我。”
墨染少有這麽直接的命令。
沐錦年和白羽面面相觑。
這......
白羽做了個“自求多福”的手勢。
沐錦年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墨染就站在外面:“墨......你找我?”
“嗯,陪我走走吧。”說罷,墨染轉身離開。
樹林裏,除了他們倆,一個外人都沒有。
正當沐錦年嘀咕着墨染是不是要秋後算賬,墨染問他:“這幾日都不見你來尋我,可是遇到什麽麻煩?”
“沒有。”沐錦年幹巴巴地答道。
林子裏什麽時候這麽安靜了?靜得他都能聽到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
“你之前都叫我名字,怎麽突然改成‘墨大人’了?”
沐錦年情急之下想了個借口:“我這不是見阿羽叫逸前輩‘師父’,你和他同輩,我和阿羽同輩。我要是再叫你‘墨染’,這輩分不就亂了嘛。”
聽着還挺在理。
“修仙之人,沒有這麽多規矩。”墨染否道。
沐錦年手心裏滿是汗漬,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肯好好看着墨染:“......這......那個......”
眼見糊弄不過去,他把心一沉,嚷嚷:“說就說。阿羽說要尊師敬長。你比我大,還比我厲害,我想尊敬你一下還不成嗎?”
說出心裏話,沐錦年面子上有點挂不住,小聲補充:“要不是你說要幫我修行,我才不......”
果然被張逸說中了。
墨染無奈地嘆一口氣:“尊重在心不在口。你我同張逸白羽師徒不同,你不必事事向他們學習。”
沐錦年眼睛一亮,正看見墨染認真地盯着自己,趕緊低下頭,藏起嘴角的笑。
“若是擔心我會反悔,我這裏有個法子,不知你是否要學。”
沐錦年搖頭又點頭:“不擔心不擔心,要學要學。”
“‘同心結’,你知道嗎?”
沐錦年實誠地說:“聽過沒見過。”
墨染道:“取兩人的心頭血,以特定法術牽引,可使二人神識相連,無論多遠都可以互相感知。”
“同心結”的施術方法并不複雜。
沐錦年天資聰慧,再加上學得用心,沒多久就會了十成十。
他逼出一滴心頭血,學着墨染的樣子引動法訣,将血滴化為幾個閃着金光的符號,打入墨染體內。
墨染并不反抗,任由“同心結”的力量拂過全身,最後在眉心結成一個暗色的菱形。與此同時,他的施海中,無形無質的神識伸出一縷細線,同另一縷陌生的神識纏繞在一起。
沐錦年同樣感知到與自己神識相通的溫和而強大的意志,止不住在心裏大聲嚎着,嗷嗷嗷,阿羽你看,我有同心結了,哈哈哈。
面上卻矜持地摸摸額間的印記,說:“墨染,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去找白羽切磋了。”
墨染忽視神識彼端傳來的屬于少年的雀躍,應到:“嗯,去吧。”
............
張逸簡直氣急敗壞:“所以你就和沐小子結了同心結?”
墨染點頭。
“你知不知道同心結是個什麽東西?!”早知道墨染瘋起來比自己都不靠譜,可張逸怎麽都沒想到能這麽不靠譜,“同心結,結同心。那是夫妻間才用的契約,你怎麽能和沐小子結同心結呢??”
“是你說,錦年在擔心我改變主意。我只不過是打消他的顧慮罷了。立竿見影,何樂而不為?”
“那也不能是同心結!一旦結成,想結開就會傷及一方神識,神識!經脈受損還有丹藥可用,神識受損,只能自己硬抗,其中的痛苦先不說,想要修複,千難萬難!九天道侶有多少?用了同心結的又有多少?為什麽會這樣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到時候真疼起來,你可別眼淚汪汪來找我!”
看看墨染無動于衷的樣子,張逸只覺得自己滿腔真心喂了狗,“算了,你愛怎麽做怎麽做,我再擔心你,我就......我就把姓倒過來寫!哼!”
說罷,拂袖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張逸:自家的千年老白菜,怎麽就叫一只毛都沒長齊的小豬給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