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墨染将空了的碗筷送至廚房,回來發現,沐錦年不知何時上了床,整個人都縮在厚實的棉被裏,腦袋上還戴了一頂挺眼熟的帽子。
墨染定睛一看,就是之前沐錦年嫌太醜,死活不肯戴的那一頂。
暗自将屋子裏的陣法檢查了一遍,無論是隔音還是保暖都運轉正常,房間裏的溫度也很正常。
墨染問道:“冷?”
莫不是效力還不夠?
他手下捏出幾個陣法符號,準備将先前的陣法加固一番。
沐錦年從被窩裏伸出頭,搖了搖:“冷倒是不覺得。就是剛從極北之地出來,看這棉被覺得挺暖,就鑽進來試試。還別說,确實挺舒服。”他咂咂嘴,伸手捏了把棉被,“當時去極北之地,我要是帶着這些也不至于差點被凍傻了。”
不,就算帶着棉衣棉帽棉手套,在那樣的環境裏恐怕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心裏這麽想着,見少年對棉被愛不釋手,墨染也就由他去。
他拿出準備好的白瓷瓶,坐到少年對面:“把手伸出來,我幫你敷藥。”
“不過是些小傷,現在我突破到築基,就算放着不管也能好。”沐錦年嘴上這麽哼哼,還是乖乖把尚未消腫的手遞到墨染面前。
“就算能好,在那之前傷口總是會痛的。這個藥能止疼,還可以加速傷口愈合。”墨染拔開瓶塞,頓時有沁涼的薄香彌散開來。他用食指挑起一塊兒淺綠色的藥膏,小心塗抹在少年手上。
說起來,這藥還是張逸配的,說是鎮痛療傷,還能祛痕......也不知道都是修仙之人,它祛得哪門子的痕。
聽到墨染的話,沐錦年皺起眉看着低頭幫他塗藥的男子:“墨染,你沒覺得,自從吃完飯,你就哪裏有點不對勁嗎?”他疑惑地想了想,喃喃自語,“也不是從吃完飯,應該是從極北之地回來開始......”
這時,藥膏在沐錦年手背上暈開,原本發熱脹痛的感覺立刻被一片清涼取代。
他的神色放松幾分,立刻把些微的異樣扔在腦後:“這藥還真有用。”
墨染手上稍稍用了些力,壓下少年無意識的些微抗拒:“不要亂動,小心傷到你。”修長有力的手指一點點将膏藥塗抹均勻,再帶上一絲靈力輕柔反複的揉捏,直至藥效徹底發揮出來,“張逸醫術高絕,故而他做出來的傷藥比藥堂買來的好上一些。”
沐錦年脫口而出:“那個花孔雀?”
一聲“花孔雀”引得墨染矚目。
他那好友确實精分了些,愛打扮了些......卻是沒想到,沐錦年居然給起了這麽個綽號。
沐錦年自知失言,馬上閉嘴正襟危坐,可眼睛時不時往墨染的臉上瞟。
他自以為做得隐蔽,實際全被墨染看在眼裏:“這個綽號若是被張逸聽到,怕是......”
沐錦年急急打斷他:“我就心裏想想,若不是你,我才不會說出口呢。”說完,生怕墨染揪着不放,趕忙轉移話題,“墨染,咱們明天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想來以好友随善的性子,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墨染腦海裏選擇性地忽視每次被武力鎮壓後好友忿忿的表情,順着沐錦年的話聊下去:“此行目的已經達成,你境界不穩,急需尋一處僻靜的地方鞏固自身。”
“可你傷的那麽重,一晚的時間肯定不夠恢複的。”
在沐錦年心中,墨染一直都實力高強深不可測,仿佛沒什麽能撼動他。這次,他意識全無倒在雪中的模樣着實讓少年吓得不輕,也讓少年清晰的認識到,墨染不是神,他也是人。
是人,就會受傷,會流血,會倒下。
之前,沐錦年根本不會去擔心墨染,現在,卻總也放心不下:“不如在此地多盤桓幾日,等你傷情好轉,我們再回去。”
墨染挽起少年的袖子,為他處理胳膊上的凍傷:“我的傷不礙事。”
沐錦年看墨染臉色半點不變,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樣,幾乎要被氣笑了:“先前你還勸我及時上藥呢,怎麽輪到自己就一點不急?你那是內傷,能和我這外傷比?”
相處五年,他怎麽就沒發現墨染對自個兒這麽不上心呢?
墨染也有點想問,怎麽出來一趟,好好的少年就有向老媽子張逸靠近的傾向了?
面對沐錦年不依不饒地逼視,他只得松口:“等我們回去,我就閉關療傷。”
取得勝利的少年得意洋洋地昂起頭:“這可是你說的,不能食言。”
“當然。君子一言...”
“驷馬難追。”
“手上的傷都處理好了,你把腳伸出來讓我看看。”
“哦。”
............
“所以你就騙沐小子說你要療傷,結果扭頭就跑我這裏來了?”張逸恨鐵不成鋼地放下手裏的茶。
墨染催得急,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麽要緊的事兒,馬不停蹄從徒弟家趕回落羽城外的小樹林,剛沏好茶,屁股都還沒坐熱,就聽了一耳朵自家好友最近的豐功偉績。
雖然早就知道墨染是個什麽德行,真到了這時候,張逸還是忍不住想拍桌子:“千年玄晶有多難得你又不是不知道,誰家去極北之地會像你一樣單槍匹馬就往裏闖?哪怕你發個信兒,讓我和你一起去呢?”
墨染穩坐釣魚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此事我有把握。”
雖然他不怎麽懂茶,但不得不說,張逸的手藝還是一樣的好。
“然後你就和雪狐王幹了一架?”張逸把桌子拍得邦邦響,“在極北之地!雪狐的老巢!和雪狐王打!墨染,幾年不見,你又長本事了?當年咱倆被雪狐一族追得抱頭鼠竄的事兒你忘了?現在倒好,都敢惹雪狐王了哈?”
面對狂躁起來的好友,墨染面不改色:“我早有準備。”
“胡扯!你的早有準備,就是把我當年給你煉得清除‘噬心’餘毒、固本培元的玄元丹給了雪狐王??”不提還好,一提這事,張逸簡直怒發沖冠,“那玄元丹不是早就給你吃了嗎?墨染,那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你那兒怎麽還有玄元丹?”
墨染低垂眼簾,專注地盯着手中素白的茶杯:“那時,‘噬心’之毒已被神醫拔出大半,餘下的,慢慢調息即可徹底化解,實在用不到玄元丹這般珍貴的丹藥。”
“所以你一顆都沒吃?”張逸覺得自己今天是非要被好友氣死在這裏不可,“你知不知道,就算餘毒不致命,疼起來半分都不會少?”
“我知道。”
“知道你還......”木已成舟,那些破麻爛谷子的陳年舊事,他張逸現在再怎麽無能狂怒,那也都已經蓋棺定論,再加上好友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張逸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一口飲盡:“算了,反正疼的是你,難受的也是你,和我有什麽關系......你這次來找我,不會只是為了翻這些舊帳吧?”
為了避免寶貝徒弟白羽還沒出師就要給師父收屍的悲慘遭遇,張逸決定,他看開了,真的。
墨染手腕翻轉,将新得的千年玄晶放到張逸面前:“我想請你幫我打造一柄靈劍。”說着,又翻出一塊兒隕鐵。
不用問,肯定是給沐小子準備的。
張逸擡擡眼皮,目光從玄晶和隕鐵上掃過。
有了這兩樣東西,他敢拍胸脯保證,鍛出來的靈劍最起碼是上品,運氣好是極品也說不定。
也罷。
張逸袖袍一卷,将東西收下:“看在沐小子幫我拐來寶貝徒弟的份兒上......接下來的九九八十一天,別來煩我。還有,阿羽的境界也差不多穩固,只是對靈力的運用還有欠缺。反正五年之期快到了,接下來阿羽就要拜托你照看一段時間。”
他淩空繪下白羽所在的位置,覆手将其推向墨染。
墨染輕輕接過,應到:“這是自然。”
諸事議畢,張逸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揮手趕人:“趕緊走趕緊走,見到你就來氣。”
“回見。”墨染點點頭,準備離開。
剛走到門口,忽聽身後有人叫他:“墨染,等等。”
墨染停下腳步,轉過身去。
迎面一個白色瓷瓶飛到他面前,被他一把撈住。他不解的看向好友。
“治內傷的。一天一顆,保你十天痊愈。”
“謝了。”
張逸嘆了口氣,臨到頭還是沒忍住,勸了一句:“我知道你對沐小子上心,可你對自己也長點心吧。你要是受了傷,還怎麽照顧得好沐小子,和我家阿羽呢?”
墨染把瓷瓶收進儲物空間裏:“我記下了。”
目送墨染離開,庭院裏再無一人,張逸才慢悠悠地喃喃道:“但願你不只是嘴上說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總覺得這次來,好友提起沐小子的神态與以往不同。
從相遇時起,他就發現,墨染這人,什麽都好,就是性子有點淡。
早些年還好,有那麽點煙火氣,越往後越是萬物不萦于心。
原以為顏君燕他們能讓好友有點人樣,可惜也只是面上光鮮,內裏是一點沒變。
他真擔心哪天墨染就丢下一切飄然而去。
沒想到,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天上掉下個沐錦年,不知道哪裏合了好友的心意,讓好友上心起來。
倒也是好事一件。
張逸猛地擡頭,将茶一口飲盡,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