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喂?想畫□□嗎?”
“袁瀚,我的速寫本找不到了。”阮馨說。
“以身相許吧,我幫你找。”電話那頭,袁瀚略帶沙啞的聲音三分疲意,七分挑釁。
阮馨眼前一亮: “原來在你那裏呀,還我吧!”
“來我家拿吧,順便當叨啦A夢。收拾屋子,熬湯,洗衣服,燒菜。”袁瀚輕描淡寫着。
“那是田螺姑娘。”阮馨糾正着,手裏繼續着千篇一律的塗鴉。
“你可以從口袋變出來一副手套來……做這些。”袁瀚繼續道。
阮馨說:“你說話的聲音很勉強。”
電話那頭沉寂了幾秒鐘。
“真的不要緊麽?喂!”阮馨扔下手中的鉛筆。
“沒事。”袁瀚摸一把額頭的汗雨道。
“你女朋友不在身邊嗎?”
“沒有女朋友啊。”袁瀚虛弱地回答。
“不可能吧。”阮馨說。
袁瀚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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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手機夾在下巴上,抱着濕漉漉的枕頭換一個舒服點的姿勢,換了一副更低沉的嗓音,深沉,沉得像夜晚的暗湧的深海:“從前,有一個小姑娘,她有個英俊的鄰家大哥是她的偶像。也是她不可能的夢想。她從小一路追趕,讀大學的時候,來到大哥所在的城市,本以為兩人會發生點什麽,大哥卻娶妻生子,并仍像兄長一樣照顧她,連工作的事情都幫她包辦。而她永遠不會破壞他的家庭,也永遠無法得到他。為讓自己死心塌地忘記痛苦,也為她自己的理想,她辭職了。”
阮馨沉默。
“其實,你遠離了你的相思煎熬之苦,并不代表你遠離痛苦,你會發現,你将遁入生計、職場的無間地獄,這比相思之苦更苦。可是,你又必須離開他。這是你逃不掉的命運。”
阮馨啃着木頭筆頭,笑說:“咦?這個故事不好聽嘛,呵呵呵,你不該講你自己的故事嗎?”
又一陣疼痛如洪水加着烈火奔湧襲來。
袁瀚忍痛道:“太久了,忘記了。”
“呵呵。”阮馨苦笑。
“笑什麽,你的怎麽同情心為零呢。嘶……代表月亮鄙視你。”袁瀚趴在床上,吃痛地揉着胃,床頭的镂刻水晶臺燈越來越模糊,燈光越來越刺眼。
“很難過吧?你住在哪裏,告訴叨啦A夢,我開竹蜻蜓飛過去看你。”阮馨說。
袁瀚壓抑着□□一聲,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告訴我呀。”一種大勢不妙的感覺爬上阮馨的心頭。
電話那頭,卻先是沉默,緊接着,變成了忙音。
“人呢?”阮馨急匆匆撥回去,無人接聽,再打,關機。
阮馨覺得渾身一軟,慌亂間,按着他的名字在網上搜索,一無所獲,打電話給警局,對方笑道:“您可以打精神病醫院。”
阮馨又打110,對方則回答:“對不起,您可以咨詢情感熱線。”
阮馨只得撥通了閨蜜周雯雯的電話。
雯雯的嗓子澀得像吃過生柿子一般:“馨馨,我男朋友今晚又沒回來。”
阮馨抹汗道:“我認識的一個人好像病了,似乎還暈過去了,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地址,我怕是他很危險。可我只知道他的名字。”
“那你知道他是什麽職業麽?”雯雯問。
“不知道。”阮馨只記得,他居然知道用炭精條繪畫需要不錯的功底,他削畫筆的姿勢比自己專業,他甚至了解文藝複興時期名畫其中的典故,卻又不像從事這個職業。
“也許,他只是不想再和你接觸了。你不是問過他的地址了嗎?如果他是想和你玩一下,又怎麽會告訴你。”雯雯沉重地道。
“可是,他真的病了,似乎真的是想找人過去照顧他,又難以啓齒。”阮馨固執道。
“乖,別多想了。認識了十年的男人都不可能,剛認識的人,你怎麽能相信他,”雯雯一邊擦鼻涕,一邊道。
阮馨真的認為他病了。
他手腕上的膠帶,他偶爾蹙起的眉心,他第一次相遇時服藥的場景……
阮馨覺得有一股熱血直湧上大腦,于是,拎起一把傘沖出門,站在小區的門口前時,她卻沒有了方向。
從這裏出發,左拐,直通大馬路。
向左?向右?
如果向左,他在哪個區?如果向右,他又在哪條街?
夜雨吧嗒吧嗒打在她的傘上,像是打碎了什麽,不是傘面。
她撐着一把紅色的波點傘,在門口站了許久。
她這夜,她卻久久不能入眠,終于入眠,夢見那個男人面色灰白地倒在自己身邊,吐血吐到自己的白毛衫上,血櫻似的斑斑點點,觸目驚心……她還夢見,他将自己的畫一張一張撕掉,白紙和着黑色的線條,雪花似的在空中飛舞。
醒來時,她的心跳依舊依舊如快速馬達。
可是,阮馨再也聯系不上他了。
無論什麽時候撥入那個號碼,都是關機狀态。
她再一次去酒吧對面補充好最後的兩張畫稿,本想以快遞方式交付編輯,錢少康居然大老遠從帝都飛到上海來。
“大美女漫畫家,我上次說的 office lady職場暖傷慰藉本,你考慮好了畫它了沒有?
”人民廣場的來福士對面,一家幽靜西餐廳,錢少康端起一杯蔓越莓汁,用吸管小嘬一口。
“沒考慮好啊。”
阮馨大口喝着一杯蜜桃綠茶,仔細端詳着自己的編輯,這個二十八歲的男子五官清秀,白淨,薄薄的單眼皮下,不大的黑眼睛深不可測。
下午的陽光照在阮馨油汪汪的紅唇上。
下午茶端上,阮馨将草莓奶油松餅消滅殆盡:“再來一份香蕉巧克力的。”
“早知道不請你喝下午茶,請你吃午飯了。”錢少康遞過上餐巾紙。
“那就趕緊把稿費結給我啊。”阮馨嘻嘻一笑,将一塊巧克力塞入嘴巴。
“苦肉計嗎?”錢少康嘆息一聲:“琉璃海小妹妹,你幫小說畫插畫,似乎收入也不差啊。”
阮馨搖搖頭:“不夠啊,我可是失業人士。”
錢少康清秀的眉毛微微一動,端起杯,小抿一口微酸冰甜的蔓越莓汁液,揮手對服務生說:“再來一份鲔魚披薩,一份七分熟的牛排。”說完之後,道:“稿費我回到北京就幫你落實,可是,這并不是長久之計,我認為,親身投入苦辣酸甜的職場,你更能畫出深入人心的東西。自由誰都渴望,可是,我堅信一句哲言,不把自己深深紮根地底,又怎麽能享受高處的陽光。”
阮馨呵呵一笑:“原話可不是這樣說的。”
錢少康從公文包裏工工整整端出一份稿費申領單:“填吧,怕了你了。什麽時候打入敵軍內部?”
阮馨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明天一大早。”
阮馨開始一家一家面試廣告公司的策劃文案。這便是錢少康所謂的艱巨任務。
錢少康認為,在房地産白熱化、房價大漲的時候,畫一本地産圈內部解密+女性職場生存的漫畫,必然會大賣特賣。阮馨則認為這個圈子太複雜。
至于複雜到什麽程度,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簡歷,她已經投出去了。反饋回來的情況,讓她頭疼不已:
“你沒有相關工作經驗,我們不能聘用你。”
“回去等着吧。”
“我知道你的情況了。”
“你是男孩子就好了。”
當然,也有一路通關的情況,可是,在面見一位半老徐娘的美人副總時,美人法令紋情難自已地一皺。
一個陰霾的午後,阮馨再一次進入繁華地段的一間寫字樓大廈,周圍洋式老別墅掩映,高樓林立,橋牌會、國外的銀行遍布,商場、咖啡屋、鮮花坊、飾品屋環擁。
涼風吹得粉紫色的矮牽牛花和白的蔥蘭在風中輕顫。
路過大片的綠得像抹了油的龜背竹之後, 阿拉伯婆婆納幽藍,藍得冰意凜凜,莢蒾花粉白,白得六親不認,紅豔的蛇莓火豔赤紅,豔得像屠戮過的顏色。
阮馨站在原地,仔細打量了一番:深呼吸一口,順着涼風的方向進入署名所謂國際大廈的寫字樓。
進門,大廳并不大,電梯間狹窄,對于三十層的寫字樓來說,構造實際而不講究排場。
身邊有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也同時入內,警衛點頭哈腰地微笑:“老板好。”說着,一路小跑地去按電梯按鈕。
恰好一個送外賣的清秀少年手提透明的塑料包裝而來,警衛眉毛一擎,大臂一揮,義正詞嚴:“送外賣的走樓側面的電梯!”
電梯緩緩降至一樓,一個白種人老外本想女士優先,這幫男士們卻毫不客氣地争先恐後沖進梯箱,阮馨對即将面試的公司就更少了幾分好感。偏偏層層面試之後,這家公司竟相中了她。三十出頭的唠叨眼鏡男、戴岳金邊眼鏡、像岳不群的老頭子,似乎都對她很滿意。
陷阱,一定是陷阱。阮馨想。
作者有話要說: 美人們,乃們真的不留點鹽麽。。。。。555555555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