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買這個大平層的時候,房價還沒有漲上來,那時候我剛得了美國的SSS獎,所有的華人加在一起,得過這個獎的也不超過十人。”袁瀚将阮馨的腦袋輕輕埋在他的臂彎,道:“那時候,我以為,從此工作就可以輕松許多,畢竟薪水突然就高了許多,可是,我錯了,工作依舊是需要通宵,即便不需要通宵,也加班也是吃家常菜一樣平常,因為升了主管,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那時候,我整夜整夜失眠,通宵之後,整個白天都睡不着,所以,我就像讓周圍全部是睡眠的世界,所以,才讓四周全是黑夜。”

袁瀚凝重地道:“當四周全部變成黑夜之後,我依舊是失眠,我擡頭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就覺得,這棟作為財富象征的房子,是口棺材。所以,才用一副愛琴海的油畫來結束這無邊的黑暗。”

阮馨心疼地望着那幅畫,說:“或許,你真的應該去當畫家,這幅畫真漂亮。你的畫都有你的靈魂。”

袁瀚冷笑:“可惜我沒有那麽幸運。如果你的父親不顧家中生機而拼命要實現他的明星夢想,拼命去接那些跑龍套的戲來完成他的明星夢,如果你是家中的男子漢,相信你也會離開這條道路。”

袁瀚說:“我的父親并不像中國的傳統男人,他的夢想。年輕時候,也算是英俊潇灑,也偶爾演幾部小制作的大配角,所以才娶了我的大美人母親。可惜,他的演技并不突出,因為厭惡讀書,年紀稍大一些之後,歲月就像飛刀一樣,一刀一刀把他的優勢全部割除,那時候,他就只能跑龍套了。他卻像櫻木花道像路飛一樣,堅信自己會紅。哪怕他的兒子讀大學時候他沒錢提供,那時候,我就只能走T臺、去酒吧端盤子來維持學業。”

阮馨訝異着:“原來你做過模特。”

袁瀚将臂彎緊了緊:“不可以?”

阮馨搖頭:“所以很适合入畫。”

袁瀚苦笑:“多少年之後,這不過是一堆灰而已。” 說到這裏,他的眼眶有些微微的晶亮:“許多年之後,不知道你還會不會記得我現在的樣子。“

袁瀚繼續道:“你一直被你的父親和你的所謂大哥保護得很好,現在的你,就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彼得潘,而這個世界太殘酷了,沒有時間讓你一刀又一刀被捅,更沒有時間讓你像神農氏一樣來唱過百草而知情重酒濃。舉個例子吧,你現在的公司,就像是一瓶鶴頂紅,如果你能在短時間內抗住這種毒,你就百毒不侵了。”

阮馨正咀嚼着這話其中的況味,卻見袁瀚側過臉來,細細端詳着她,輕輕将她淩亂的劉海梳攏了,然後,道:“回家之後,穿上我送你的晚禮服,你會找到一些你想知道的答案,然後,勇敢起來。我知道,你的公司現在危機四伏,周圍全是大部分都是豺狼虎豹,這就是廣告公司。”

阮馨訝異着,将他摟得更緊:“你有沒有發現,你今天的話很多。”

袁瀚望着床對面的愛琴海油畫,良久,勾起唇角:“因為,這是最後的交代。”

袁瀚澀澀地勾起唇角,笑,慢慢地,慢慢地将阮馨枕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腦袋挪開,似是醞釀了許久,又像是一時沖動,只見他抓起一件睡衣,套在自己的身上,背對着阮馨,幹脆利落地道:“我是說,我們分手了。”

阮馨緊緊地抓住被角,深呼吸一口,以為自己再次聽錯了。

Advertisement

“你已經成為真正的女人了,從此,要以女人的心态來要求自己。”袁瀚說:“不要覺得自己失去了第一次之後,就失去了被愛的權利,那麽漂亮的女孩子,還有第一次反而讓人覺得奇怪。從此,你可以盡情去愛,掙脫我們國人眼中病态的處女情結,只愛你想愛的人。畢竟,愛雖然會讓人受傷,可終究是好東西。你的人生不只有老公、孩子。你是一個不俗氣的女孩子,相信你會理解我所說的。”袁瀚說。

被子是黑底紅藍波點的,由此可以判斷,袁瀚也熱愛草間彌生的波點藝術,伴着這草間彌生固執了一生的藝術入睡,由此可見,他是個深情的人,可是,為什麽他倆的感情快得像刮過的一陣風。他又為何能在奪走一個女孩子最寶貴的東西之後,說出這種隔靴搔癢的話。

阮馨忽覺當頭遭遇一聲棒喝,這棒子太沉,敲得她頭腦眩暈,暈到天地旋轉,這棒用力太猛,猛到,她所有的思想,都似乎在那一霎飄散四溢,她的魂魄也被收走了,剩下一個肉軀,像是在海水中飄蕩,飄蕩,找不到岸。

阮馨狠狠地袖着被子的味道,有他的古龍水味,有藥香,從現在開始,還有了她的體香。

阮馨望着床對面的愛琴海,她幾乎還能聽到海水的語。

末了,她抓起被子,裹住自己,徑自跌跌撞撞地走向廚房,然後,以早起上班的速度套上自己的各種衣衫,二十五年來前所未有的冷靜霎時将她整個身體占據。

她回到他的卧室,見他早已用蒼白的手指拉開黑色的窗簾。

她依舊記得,袁瀚說自己是正午的白楊,所有的傷,都是熱情的曬傷。那麽,他是刻意捅自己一刀,讓她成為真正的挺拔參天楊樹麽?

阮馨面無表情、一字一字地道:“袁瀚先生,請你認真告訴我最後一次,你是真的要分手還是在和我開玩笑,我馬上就要去上班了。”

袁瀚指着床頭的一只黑色的布制鐘表,道:“還有半小時的時間。”說着,将愛琴海的畫摘下,繼而,摸起枕頭下的一本毛姆著《刀鋒》塞到她的手裏。

阮馨抽手,書掉在黑色的地毯上。

“我更喜歡《月亮與六便士》。”阮馨說。

袁瀚探下身拾起來,輕輕撫摸着淡紫色的書封:“書中的男主可以在自己家庭幸福、事業無憂的情況下選擇他最熱愛的繪畫事業,這是我多年以來一直向往的,可惜,我沒有勇氣去實現,因為,我有我的擔負。可是,你沒有那麽多的牽絆,或許,這就是我喜歡你的絕大部分原因。我把這本書送給你。”

說完,袁瀚指着那副後印象派的《愛琴海》的畫框,道:“這個也送給你。”

阮馨跌跌撞撞地從牆上取下畫框,背上包,夾着畫就要走。

袁瀚笑得一臉滄桑:“我最後一次送你。”說完,直挺挺地卻站在原地。

阮馨吃驚地望着他,勉強擠出一個笑:“不用了。”說完之後,踉跄夾着畫走到門口,慢慢系好自己的帆布鞋帶,靜靜地關上門。

維納斯般的男子隔着門,在遠處凄楚地望着她,她不知道。

她想大哭着求他給自己一次機會,想吻他抱他,求他原諒自己,四肢卻凍僵了一般。

“砰”的一聲。

優雅人,優雅的大平層別墅與她隔絕開來。

她機械地按一下電梯鍵,電梯靜靜地上升,開啓,她機械地走進去。

靜靜地站在電梯中,想被整個世界隔離在一個無聲的地帶,靜靜地走出這個不屬于自己的小區,靜靜地揮手,沖着出租車司機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