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阮馨吓得渾身一激靈,只見齊家琪從電梯口蹦出來,懷裏還抱着他的那只“安吉麗娜茱莉”小狗,一雙秀氣的小眼睛瞪大了,指着阮馨的鼻子道:“哈哈,大猩猩,我逮住你啦!吃香蕉嗎?不對,吃夜宵嗎?你被誰蹂躏過嗎?怎麽腫得像個牛蛙!”

阮馨被這大嗓門震得耳朵嗡嗡的,忽又想起袁瀚的河童段子,苦笑道:“對不起,我吃過了,我昨晚通宵工作很累,您讓我回家好好休息下行不?”

齊家琪變戲法似的騰出一只抱狗的手,從身後一摸,大笑道:“哈哈!大猩猩,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去,好吧,不難為你,我給你帶的便當,你拿回去吃吧!”

說着,将“安吉麗娜茱莉”放下來,将他的便當掏出來,擋在她的面前:“你看!這是你們女生都喜歡的hello Kitty 便當,好看不!”

便當裏有hello Kitty模樣的飯團,紫菜做Kitty的眼睛胡子,火腿腸做蝴蝶結,便當裏有hello Kitty形狀的胡蘿蔔,黃瓜做的Kitty裙子,還有Kitty形狀的蛋卷。

阮馨望着齊家琪略青春稚氣的臉,打量着他花裏胡哨的T恤,想起那個瘦削的男人,不停地搖頭。

“怎麽了?大猩猩你不喜歡?”齊家琪見阮馨一臉疲憊的漠然,十分疑惑地盯着那漂亮的菜式:“沒有理由的!”說着,從大袋子裏摸出一個漂亮的紙盒子:“還有!從加拿大帶回來的楓葉餅!嗯,還有水果!”說着,他慌亂地從袋子裏摸出剔透小盒子盛着的鮮紅大顆草莓。

阮馨眼眶有些熱。

不是不喜歡hello Kitty,可是,她更喜歡宮崎駿和熱血動漫,不是不喜歡甜食和水果,也不是他齊家琪不好,只是,從大學時代開始,他就一直是她躲也躲不開的小惡魔,他像是一個惡作劇的弟弟,無處不在地吓她、惱她,可他只是她心中的頑童。

她狠狠撓着身後的白牆,一簇一簇的粉末紛沓而下。

她以為,她會因為失戀的傷痛而接過便當,要求他送她回家,她以為,她會笑着湧入他的懷中,讓他帶她飚車,吹風,她統統沒有。

她認真地望着家琪,凝重地道:“謝謝你,可是,請你把這些東西送給別的女孩子,好嗎?”

齊家琪更加疑惑了:“為什麽!你個大猩猩!以前你生氣我張口閉口就問你多少錢,現在我不這樣了啊!怎麽好好的也不行!”

說着,齊家琪若有所思地揮臂擋住電梯門:“知道啦!大猩猩你是拉拉!你是蕾絲邊你是女同性戀!”

聲音在走廊裏回蕩,阮馨急忙堵住他的嘴:“你胡說八道什麽!”

Advertisement

薛冰背着羽毛球拍從公司裏大步走出,走到兩人跟前:“閃開,謝謝,走了,馨馨,你不是說要打羽毛球的?”

阮馨一愣。

齊家琪一愣,擋着電梯門道:“我為什麽要讓開!”

薛冰一臉漠然:“你不讓開就站在這兒賣蠟燭吧,馨馨,我們去下一層電梯。”

阮馨只得道:“我不去了,你們玩吧。”

剩下家琪站在電梯口,忽然發現“安吉麗娜茱莉”不見了,便東張西望地找起來。

阮馨和薛冰并排去樓下的等電梯的時候,不經意瞥見了申婕失望的眼神。

阮馨回家就倒頭睡去,這一覺特別長,她夢見自己被兩條惡狗窮追不舍,一直在狂奔,一直在跑,跑到一碧藍的大海邊,跳上一艘大船之後,惡狗繼續追,她不得不跳下海,使勁游,可是,海太大,太深,她怎麽也游不到岸……

游着游着,她覺得眼前金光一片,揉揉眼睛,醒來時候,清晨的豔陽照在身上,她蒙住頭,再無睡意,卻遲遲不肯起床。

醒來就要面對自己被抛棄的事實,醒來就要面對色狼老板和如狼似虎的同事。

醒來,就意味着,她将繼續加班。

她在被窩裏先是小狗似的蜷縮成一團,繼而,麻花似的擰着,再像豬一樣拱着枕頭,人卻越來越清醒。

“堅持下去。”阮馨咬牙說:“漫畫素材将越來越豐富。”說着,她唰地掀開被子,走進浴室。

先是一陣透心涼的水灑在手心上,慢慢的,水熱起來,如熱舌滑過脖頸,鎖骨,神經也更加敏銳起來。水霧升騰起時,袁瀚在她腦海裏的影象就越清晰。

“你就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彼得潘,而這個世界太殘酷了,沒有時間讓你一刀又一刀被捅,你現在的公司,就像是一瓶鶴頂紅,如果你能在短時間內抗住這種劇毒,你就百毒不侵了。”

“穿上我送你的晚禮服,你會找到一些你想知道的答案,然後,勇敢起來。”

在袁瀚的臂彎裏,他曾如是說。

晚禮服?

阮馨忽然就想到了什麽,卻想不明白,直到她披一頭半濕的長發在肩頭,抹胸露背式禮服穿在身上時,她盯着鏡中人,一股滾燙的熱意從腳底一直升到頭頂。

鏡中的女孩子大眼睛,凸凹的鎖骨,玲珑的背部曲線,細腰。就連那稍微嫌粗的大腿也掩飾在那裙中。

美。

活了二十五年來,看慣了自己穿T恤、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的她第一次想這樣形容自己。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配得上他。

阮馨怔怔地望着鏡中人,站得木頭人,不敢挪步,不敢呼吸,以為是鏡子在說謊,可是,鏡中人也木讷着,站久了,就忍不住卡腰,仰頭,胸部、腰部曲線将她的肢體語言表達到極致,她熱血沸騰地左轉身,右轉身,旋轉,轉着轉着,就覺得初夏的陽光有些刺眼,刺得她渾身每一個角落都難以言狀的疼。

她無力地跪倒在鏡前。

直到手機的鬧鈴将她從呆滞中生生拽回,她小心翼翼地脫下禮服,穿上自己的帽衫,牛仔褲,将馬尾辮紮起來,卻又放下那頭長發,在衆多注目禮中擠上公交,挺起胸,揚起剛硬的頭顱。

薛冰沒有吹毛求疵的習慣,申婕把她當作公司裏唯一的知心人,每到傍晚,兩個女生會在附近吃點東西,之後,小逛一下街,繼續加班,阮馨許久沒有晚八點下班了,下班之後,她一個人走在路上,望着自己孤獨的影,心道,自己再也回不到剛辭職時候的春風得意。

剛在裏斯本的半山坡上支起畫架的袁瀚亦是如此。

這是他頭一次來到這個擁有無數海盜傳說的國度,葡萄牙。

望着遠處海,他以為自己會有海盜船長一樣的瘋癫自信,或是有海賊王路飛一樣的渴望,結果沒有。

打量着色調深淺不一的紅瓦頂房屋和叢交相輝的樹木,狠狠地嗅着微鹹的空氣,想到自己幾年後也許再也見不到海,他捂住隐隐作痛的胸骨後,胃裏也像這海似的,浪花一疊又一疊。

他垂下長長的睫,凝望着畫布的一交,提筆時,竟不知從何處下筆。

微涼的海風吹來,他咳嗽了幾聲,畫布上于是多了幾只紅梅。他就足足望着這點點紅梅三個小時,收起畫布,來到海邊,靜靜地望着貝倫塔,直到最後一抹陽光也沉入海底。他終于忍不住,怒號一聲。

“夕陽是留給傍晚的,你不該在中午就沒收了它的光!“

袁瀚搖搖地站起來,因為貧血的緣故,霎時眼前全是黑的,他一手扶額,一手指着天怒吼,一個浪打過來,涼飕飕地沒過他的腳踝,他自嘲地笑笑,待眼前重新出現月光時,朝海水走進幾步,任涼飕飕地水沒過他的膝,腰,然後是脖頸。

有一個猛浪湧上來,海水淹沒了他的頭頂。

他固執地閉上眼睛,任海水在他的頭頂上湧動,灌入他的鼻,喉,耳,他紋絲不動地站着,海浪翻滾的聲音也漸漸地遠了。

“這樣結束就是,在午後最強烈的日光下。“他心中沉沉地道。

正在這時候,浪卻褪了。

他的頭頂複出水面。

他開始大口呼吸,然後,掉頭上岸。

當晚,袁瀚乘返程飛機離開裏斯本,于第二天中午回到上海。

于是,手術簽字成了一大難題。

袁瀚的高中同學、他的主治醫師佟方霖拒絕為他簽字。

佟方霖推一推黑色的金屬眼鏡,站在病床邊,義正言辭地道:“這麽大的手術,告訴家裏吧,手術後讓自己家人照顧下還是放心些。我知道你很為難,可是,萬一……而且,更何況,我是朋友又不是親屬,而且還是你的主治醫生,我不能簽字。”

袁瀚則是雙手抱着後腦勺,慵懶地笑笑:“你就在妻子那一欄填。”

佟方霖擺一個李小龍的經典姿勢,就要出拳:“滾蛋!媽的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袁瀚繼續笑:“好把,那我随便找個美女填妻子那欄。“

佟方霖冷笑:“老袁你去了趟葡萄牙,腦子就被路飛打了被香吉士踢了是不是?哪個美女敢擔這樣的責任?要是你真有三長兩短的,人家賠得起嗎?沒有人會給你亂簽字的!“

袁瀚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收起笑臉道:“這叫什麽規定!沒有家屬簽字,就是病人快死了也不能做手術嗎!有的手術等病人的家屬來簽字,黃花菜都涼了!”

佟方霖攤手:“這就是龜腚,沒辦法,再說了,你的手術還不是非得讓你的家長一小時兩小時內趕到。”說着,用力按住袁瀚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告訴家裏吧,萬一……”

袁瀚擡眼道:“你就對自己的手術水準那麽不自信?”

佟方霖眼前一亮:“或者,還有別的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俺滴古言新文兒~~~男主冰山王爺,坐輪椅的~~,還有心髒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