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5)
頭看見了蓉兒一個人站在門口,那小小的落寞的身影,心裏就是一酸,人就是這樣,想得到的常常得不到,能得到的卻又不想要。自己該說是幸運呢,還是不幸?也許自己應該好好考慮如何處理這些紛繁複雜的關系,雖然這對她來說是比幹活還累的事,但是,回避下去不能解決問題,她暗自盤算着如何對靜宇說明白,可是還沒等她想好,靜宇卻先開了口。
“你不用自責,我離開韓國是早晚的事,先前有些事情我沒有對你說明白。”
楊若岩狐疑地看着他,他繼續說道:“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父母,只有師傅,後來有了兄弟,就是韓璃。他回到他父皇那裏去争奪皇位,我就幫助他,因為韓國的天益一帶是三國相交之處,消息傳遞方便,所以我就選了那裏。這麽多年,我只是為了他守在那裏,對于名位利益我都不在意。”
他頓了頓,忽然看着楊若岩說道:“在我一生中曾經只有他給過我真情溫暖,讓我覺得自己在這世間并不多餘。然後,我遇到一個女人,她又讓我明白另一種活着的意義,楊若岩,你不用拒絕,我不會強迫你接受什麽,之前我做的都是為了我自己。”
楊若岩真的說不出話來了,自己上輩子暗戀別人不敢表白含恨而亡,難道老天爺看不下去了,這一輩子讓這幾個男人輪番上演真情告白,以此來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可惜自己沒有那福氣,能夠受用這每一份都沉甸甸的感情,她寧願他們還是移情別戀吧,對楊若岩來說,自己傷心很好撫慰,她習慣了;傷了別人的心,她很難撫慰,內疚自責的滋味很難受。
她心裏嘆氣,如果自己能回到前世,大家應該心裏都舒服一些吧,至少,他們的心不會一直難過,自己不會總是內疚,這樣,是不是很好?看來,自己還是要抓緊時間去找樂住和尚,明年吧,明年春天,春暖花開的時候。
“幫我找個人,——樂住大師。”
楊若岩說完,靜宇臉色微動,他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忍不住問道:“你一定要走嗎?自己一個人?”
楊若岩想了半天,對靜宇說道:“我——要走的,我來這兒是一個錯誤。”
“我只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心之所系,不管在哪兒,也都要過得幸福。”靜宇道。
楊若岩又是一陣沉默,她想說自己明白心之所系也是沒用的。她還想說,如果自己的幸福會讓那麽多人痛苦,這種幸福又能持續多久,質量又有多高呢!
快走到巷口的時候,靜宇忽然對她說道:“你那時唱的歌是送給我的嗎?”
楊若岩一愣,随即知道他說的是那日在紅袖樓,她說把那首《明月幾時有》送給一個朋友,她點點頭。靜宇笑了,看着她的臉,目光中有濃濃的滿足,看得楊若岩心裏更是發酸,這個男人讓人心疼,她真的不願意看到他難過。她想起蓉兒的話,更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看在你送了我禮物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靜宇的表情很輕松,楊若岩也把情緒整理了一下,笑着問道:“你也有秘密?”
“不是我,是韓璃。”
從靜宇的嘴裏聽到這個名字,楊若岩還是覺得很別扭,到底自己橫亘在兩人之間,破壞了幾分人家的兄弟情義,這種罪過最不可原諒,不是嗎?她的眼眸有些暗淡,卻聽到靜宇說道:“韓璃這家夥還不如我,他來了兩次,就站在這棵樹後看着你,可是都沒有進去。”靜宇笑着指了指巷口的老槐樹,楊若岩的眸底仿佛出現了茫茫雪地上一個白色的身影,默默地伫立在那裏。
“你沒有發現吧?他不想讓你看見。這家夥其實很小氣,他還生你的氣呢,你見到他後盡管嘲笑嘲笑他!”
靜宇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好像诋毀一下韓璃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
“有這麽好笑嗎?”楊若岩撇撇嘴。
“當然——韓璃這家夥從前簡直像個神人,完美得找不到缺點。現在,哦,應該說是在你面前,他總歸是像個凡人了!”
“什麽呀,你這是誇他嗎?”楊若岩很不滿意地瞪着他。“有你這樣的兄弟,他真是交友不慎!”
“你竟然當着我的面這麽維護他了?”
“我很客觀的,他就沒有在我面前說過你的壞話!”
“那是因為他占了便宜,不好意思。”靜宇一點兒也不內疚。
“你說清楚,他占了什麽便宜!你少亂說話,把我攪進去幹嘛?你們兩個随便掐,跟我一毛錢關系也沒有!”
靜宇看着她生氣的樣子更開心了,急忙指出她思想的不健康:“你別亂想,我說的占便宜和你想的不一樣!我是說我一直盡心盡力為他做事,任勞任怨,你說他不算占我的便宜?他占你什麽便宜,我就不知道了!”
“靜宇,你這麽毒舌,小心一輩子找不到老婆,到老了成個孤寡老人,沒人管!”
“你去問問韓璃,看他管不管吧?”
作者有話要說:
☆、千裏月色
楊若岩每日閑下來的時候,都很沒出息地偷偷看向那棵老槐樹。但是很多天過去了,新年的氣氛越來越濃了,那個靜宇說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過。随着新年的臨近,那個身影到來的可能性該是越來越小的,即使楊若岩沒有皇宮生活的經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過年時的宮中一定是事務繁雜,應酬不斷,那人大概想來也無法脫身。
其實,楊若岩也不知道如果看見他在那樹下,自己要怎樣,是不是會裝着沒心沒肺地跑上去,真的去嘲笑嘲笑他“肚量小”,這麽久還生氣!說上一句,人家宰相肚子裏能跑船,你連個小推車都過不去!
楊若岩承認沒有家人也沒有情人的新年對她來說不僅是無聊的,而且是煎熬的。她在一片熱鬧的氣氛中對抗自己的孤獨,在一片歡聲笑語裏掩飾自己的落寞。當然落寞的她也知道自己和那群呆在寺廟裏過年的窮人相比,也許還是幸福的。她至少還能以一種施恩者的身份前去給他們帶來食物和醫療救助。楊若岩在大年初二就主動要求前往義診,她暗自揣摩自己內心的陰暗,悲摧地發現自己有時候真的需要拿別人的不幸來對比,以突出強調自己的生活還是很美好。人都是如此嗎?你沒有鞋的時候,就一定要找找看誰沒有腳?
初二的早上天是陰的,到了中午不但沒有晴暖,反而飄起了雪花,等到楊若岩從寺廟裏出來是,天地只是黑白兩色,地面的雪已經是寸許厚了,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外面因為是過年,人很少,只看到一輛馬車在她前面緩緩行着,車簾厚重,能隔阻風雪。楊若岩的棉袍也很厚,她的臉躲在高高的圍領後面,手縮在衣袖裏,簡直是個套中人的模樣。正想着自己的形象滑稽,不留神腳下竟然有個土坑,這薄雪覆蓋下誰能發現呀,所以她一腳下去摔得很是實在,小包摔出去很遠,她目光看向自己的包袱,卻在一瞬間看到前面的馬車停了,厚重的車簾開了一條縫,等她凝神想細看時,車簾又恢複如初。
她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于是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撿起小包,快步往前趕,身上的雪粘得到處都是,她連拍都不拍一下。馬車很奇怪,在她加快腳步之後,忽然也加快了前進的速度,楊若岩趕了半天還是沒有追上。她怔怔地站在街角,看着那輛怎麽追也追不上的馬車,心裏泛起了一陣諸如委屈、失落、孤獨的複雜情緒,她一動不動地站着,漫天的風雪裏似乎只有她和那輛馬車,她看到那輛車終于在拐過那個街角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都低着頭迎着風緩緩地走,走過她的身旁也沒人注意她的異常,她忽然覺得這冬天是挺冷的,穿得再厚也還是冷的。能夠給她帶來溫暖的人現在在哪兒呢?
手忽然被人拉住,她驚訝地轉頭,然後呆呆地定在原地。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濕了她的眼睛,手上真實地傳來了一股暖流,一直傳到心裏,那樣的熨帖舒服。她想說話,卻聽見頭上傳來的聲音帶着嗔怪和關切:“怎麽手會這麽涼?你傻乎乎地站在雪地裏不怕被凍死嗎?你這種天氣怎麽也往外跑!”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自己該說些什麽呀?自己是不是該把手抽回來和他保持距離呀?貪戀這溫暖的心實在是不被理性控制的,她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希望被愛被呵護的女人而已。
“怎麽了?剛才摔疼了?”韓璃的眼睛裏全是關心,看到她還站着不動,卻紅了眼眶,心裏着急起來。
楊若岩搖搖頭,笑着把手抽回來。她看到韓璃肩頭上有好多的雪花,就想也沒想給他輕輕地給他拍着,踮起腳,專注地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韓璃的心被她無意識的動作融化了,無比的柔軟,這個女人原來也可以這樣溫柔啊。
馬車駛向一個遠離毛家灣集市的莊子,楊若岩拉開車簾看着外面的風景,一臉的陶醉。韓璃好笑地問:“不冷嗎?有什麽看的?”
“看風景啊!”
韓璃靠近她的頭,也向外看,兩個人就像是從籠子裏逃出來的鳥,心情好得看什麽都是陽光燦爛。
“你看,那山頂上有一群鳥!它們冬天也沒有飛走啊!”楊若岩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眼睛裏閃着愉快的光。韓璃把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也饒有興致地看去,然後也感嘆道:“是啊,它們就像我們一樣!”
“什麽呀?”楊若岩撇撇嘴,把自己的頭向上拱了拱,想讓他離自己遠些。她嘀咕道:“你是你,我是我。”
“你別說話,我正在思考。”韓璃按住她的頭,不許她動,下巴還是放在她的頭上。
“你思考就思考,幹嗎非要在我腦袋上思考啊!”楊若岩不滿地說着,但是并沒有再大力地動彈。她的背和他的胸膛緊貼在一起,這樣溫暖而親昵,有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在自己身邊,這樣的時光真是美好啊。她也不說話了,靜靜地安詳地被他的手臂漸漸環繞。直等到這個宣稱“在思考”的男人,竟然不知不覺地把自己擁在了懷裏,她才想無力地掙紮一下做出些反抗的姿态,可是無奈,可是她無力啊,有誰能在這種時候推開一個這樣溫柔的擁抱呢?
下車的時候,楊若岩被他輕輕拉住,韓璃自己先從車上跳下來,然後讓馬車停穩,才伸手把楊若岩從車上拉下。要補充說明的是,他是雙手拉的,力氣也大,反正這一拉之後楊若岩就兩腳都從車上離開,故此,如果有人見了,認為這是“抱下來的”,那也可以這樣理解。自然,楊若岩的臉很順理成章地飛上了紅雲,不是因為馬車前面站着那些個目不斜視、面無表情的侍衛,也不是因為那些也許藏在附近盯着主子看的隐衛,只是因為他,因為韓璃,他今天實在有些太反常的溫柔,自己還真受不了這美男的腐蝕。
走進莊園的大門,門裏面的看門的老父忙不疊地躬身行禮,給韓璃和楊若岩問好,“老爺,夫人慢走!”
楊若岩驚訝地想開口解釋,自己啥時候成了夫人了,這職稱啥時候評的呀?她剛想開口,卻被韓璃的大手拉住了衣袖,“這邊兒,快點好嗎?”
“不是,你沒聽見——”楊若岩皺着眉看向這個只管向前走的男人。
“聽見了。”韓璃臉上挂着微笑。
楊若岩覺得這誤會難道還不夠大?這老先生這樣叫法傳了出去可不大好吧?
穿過了一片青松林,是掩映在山下的一排精致的白房子,一律紅色屋瓦,白粉塗刷的外牆,看起來在空曠的雪野裏太像童話故事裏的建築,美麗得十分不真實。
“這是誰家啊?”楊若岩有些羨慕地問。韓璃拉着她的手,笑問道:“喜歡嗎?”
“太美了!”楊若岩凍得紅紅的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
“走,去看看!”
楊若岩還沒來得及提出疑問,韓璃已經三步兩步走到了門前,伸手就把門推開了。楊若岩跟着他走進去,屋子裏很是溫暖,火炕上面放着嶄新的緞被繡枕,屋子裏還有不知名的盆栽,角落裏的綠色透出些春的氣息。屋子布置的不奢華但是很實用,楊若岩走到炕沿邊上,看到靠牆還放着一個小書櫥,書櫥裏擺放着幾本地理歷史方面的書,還有文學雜記。
“這是誰的呀?躺在這裏随手抽出一本書翻翻,打發一個冬天也不會無聊啊,真是幸福!”
“那你躺下試試!”韓璃笑得更是燦爛。楊若岩驚訝地注視着他,有些明白了。她試探着問:“你不會是把這莊子包了吧?這莊子上的人呢?全被你趕走了?”
韓璃對她的想象力很是嫌棄,皺了皺眉頭說道:“我為什麽要把人趕走,我還要他們給我看着這個莊子呢?就你我兩個,誰來幹活?你會燒火嗎?你知道去哪兒挑水啊?”
“這,這莊子是你買的?”楊若岩很是驚訝。
“對啊,地契上是你的名字,你把它收好。”韓璃從懷裏拿出一個紙袋,裏面裝着的大概就是這個莊子的地契了。
“為什麽?”楊若岩不解地問。
“我覺得這地方好,想和你一起呆在這裏。”
“韓璃,你是不是沒睡醒啊?瘋啦?”楊若岩太奇怪了。
“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我看上了一個女人,于是想和她在一起,這就是瘋了?那你告訴我,正常的男人應該是什麽樣的?”
“韓璃,你知道我的意思!”楊若岩頭上已經開始冒汗了,這屋子還真是熱。她把厚厚的外套脫下來,放在一邊,靠在炕沿上,有些郁悶地看着韓璃,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而你也願意。”韓璃坐在桌旁,盯着楊若岩毫不猶豫地說,仿佛真的是要打定主意和她永不分離似的。
“不,我不願意。”楊若岩還是說出這一句話,不管韓璃的臉色變得多難看,她還是堅持地說道:“你不要逼迫我,我說過我不願等待,我不會為任何人留在這裏,我一定會走的。”
“楊若岩,你不要騙你自己!”韓璃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拉了起來,大聲地說道:“你看着我!說!你會為我留下的,是不是?”
“不——”楊若岩固執地搖頭。
“那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韓璃的手指扣住了她的手臂,力氣大的快要把她的骨頭弄斷了,“楊若岩,我知道我現在不能給你你想要幸福,所以我也想過給你自由,讓你走,可是我卻做不到!我一次又一次忍不住要來看你,看你的時候又期待着有個借口和你說句話,和你見了面說了話我就再也舍不得放手,我沒有辦法再像從前一樣,只要想到你會走,我這裏就痛!你知道不知道!”他的拳頭用力砸向自己的胸口,眼神裏寫滿了矛盾和掙紮。
而楊若岩的眼睛裏也蓄滿悲傷,悲傷而無法訴說。
“你讓我為你試一次不行嗎?你等等我好嗎,我想為你賭一次,輸贏我都不後悔!”
還是搖頭,只是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知道這個男人真的是愛自己的,愛得願意為自己付出全部,他賭的是他的天下,賭的是他的命啊!如果他為了自己不去攀附蔣家,那在朝中他的實力遠不足以完勝太子,而如果他輸了,自己還可以浪跡天涯,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他呢,那将是怎樣的萬劫不複啊!
如果他娶了蔣明玉,那自己就算是再愛着他也不會和別人分享一個丈夫,那時的心碎會比現在更徹底更絕望吧?到那時他就算為了自己抛棄了蔣明玉,自己難道就可以當這個女人從不存在?
怎麽樣想,兩個人也沒有光明的前景,既然是這樣不如不要繼續。楊若岩似乎忘了前些日子渴望看到他時的思念,也似乎忘了就是在不久前,看到那輛馬車越行越遠心裏的難過和失落。現在的她已經無法接受這樣的表白,她原本想要躲避的想要拖延的被昭彰地擺到桌面上,她收下是煎熬拒絕是苦楚,進亦難退亦難,她心痛如絞地看着韓璃。聽着他的質問:
“我就那麽不值得你托付?”韓璃還在試圖讓她改變主意,可是她堅持地咬定一個字“不”。說“不”遠比說“是”要困難,她默默地在心裏重複一句話,“不要他為了自己冒險,不要,永遠也不要!”
“楊若岩,你一直是這樣的,對嗎?你一直是這樣對待每一個真心對你的男人,是嗎?你對我也是和韓珅一樣,和靜宇一樣,我們全都是你的過客,是嗎?你看似有情有義,但是你也是最無情的女人,你根本就沒有心!”
“你說得對,也許我沒有。”
韓璃松開她,用一種痛極反而冷靜的聲調給她下了評斷,如同是一支利箭穿透了她的心。她沒有心就好了,可惜她有。楊若岩暗自想道。
“這個莊子是給你的,如果你不要就賣了它,錢捐給廟裏那些窮人好了。”韓璃頭也不回地走了,丢下了一句話。他大概是不願再看一眼這個女人,也不願再看一眼這間屋子了。他讓人布置屋子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想着這個女人坐在這裏斜靠書架,拿着書卷,身上染着窗外的的霞光,他甚至想到她的黑發變為銀絲,笑容還是一樣綻放,他願意和她一起老去,看着她從紅顏變成老妪,自己仍然牽着她的手。
沒有機會,沒有可能,這就是她的回答。
韓璃此次回京剛到王府就聽到父皇染病的消息,随即有太監傳他入宮見駕。
韓璃匆匆趕到寝宮時,看到他的父皇身邊只有幾個地位很低的女官在服侍,并沒有讓一個娘娘在身邊。
淳于載祈風疾發作,但是好在太醫即使診治,還不算太嚴重,現在神志清醒,聽宮中太監說,休息幾日可望大好。韓璃很關切地詢問着,最後,開口問淳于載祈可有什麽吩咐。淳于載祈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屏退宮人。之後,他才緩緩地開口:“我想把太子之位傳與你。”
“父皇,你先養病,這事兒不急。”韓璃沒有想象中的欣喜。
“你知道太子早就對朕有所圖謀,上次你中毒一事朕也知曉,多半是韓德所為,在宮中你一日不正名,就多一日危險,朕不能看着你被人算計!”
“父皇,兒臣知道自己的處境,兒臣會多加小心的。地方上我發展的力量現在也足以和他抗衡,父皇,您安心養病,兒臣定然會全力輔助您,将我們蜀國變為普天之下的強國。”
淳于載祈擺擺手,“璃兒,你的父皇是為你才堅持到現在,我早已厭倦這個位置,我也該去找你的娘了!”韓璃眉目中閃過一絲痛意,但随即消失不見。
“璃兒,你下月迎娶明玉郡主吧,大婚之日我就宣布改立你為太子,有蔣家輔助,再加上你多年來在外積攢的人脈和邵青的兵力,想必韓德也不能興風作浪,到時,你對他也不必留情,雖然他是皇子,但是凡對我蜀國江山不利的人,絕不可姑息。”
韓璃的目光又是一動,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淳于載祈嘆了口氣,勸解道:“璃兒,你要記得,你身在這個位置就不能兒女情長,就連韓珅也一樣,如果有一日,他有非分之念,或者他的母族不安分守己,你絕不能心慈手軟。”
韓珅一臉焦急地在王府裏等着韓璃,而太子韓德也和他的幕僚一夜未眠。大家都感覺到了皇子淳于載祈的動向,于是各有盤算,各有憂慮。
韓珅憂慮的是太子得到消息最近怕是要狗急跳牆,如何應對怎樣防範,還得好好計劃。還有,更讓他憂慮的是蔣家怎麽辦?如果韓璃不肯娶明玉,那蔣家怕是會加入太子陣營對韓璃大大的不利,蔣家就像是一個分量很重的砝碼,而韓璃和太子就是天平的兩端,現在這枚砝碼是想要落在韓璃這邊的秤盤上的,可是韓璃還不肯表态,這蔣家難免不滿、生疑,如果韓璃是因為楊若岩而不肯娶妻,那這事兒自己也還不好插手了,以韓珅對楊若岩的了解,這個女人是寧願一個人孤獨終老也不會給人當妾室的。而以韓珅對韓璃的了解,他認準的事想勸他回頭怕也是比登天還難。
糾結矛盾的韓珅一見到韓璃,就飛快地轉着念頭,想着怎麽掏出他的實話,看看有沒有和蔣家聯合的可能,看看他願不願意先讓楊若岩委屈委屈,先渡過難關再說。可是還沒等讓他發揮自己的語言天賦,韓璃就抛出了他想知道的答案,可惜這是他怎麽也沒想過的答案。
“三哥,聽說父皇讓你下個月就娶蔣明玉了?你和楊若岩——?”
“今後,再不要和我提起這個名字。”韓璃冷冷地警告着。
“到底怎麽回事兒?你不是剛從她那兒回來,不是說讓她等你半年,至多一年?難道她不願意?”
韓珅看着韓璃不相信這個結果,他自從上次被楊若岩重磅打擊之後,心灰意冷之餘也不得不接受了這個殘酷現實,他坦誠地告訴韓璃自己和楊若岩的對話,也無比羨慕嫉妒恨地盯着韓璃說道:“三哥,我覺得我比你更适合她,可惜她看上的人是你!”
他還記得韓璃很滿意地接受了他的判斷,并且氣焰很嚣張地說了一句:“不要再打她的主意,也不要有事沒事總去找她,惹她煩,這女人心眼小,拒絕你肯定讓她至少幾個晚上睡不好覺!你給我記住了!”
怎麽這個連人家睡不睡得着覺都擔心的韓璃,現在不許自己提她的名字了,這是什麽情況?難道是韓璃對她說讓她做小,把她惹毛了,兩個人談崩了?
他想問個清楚,但是看韓璃的臉色那是相當的不善,還是作罷了。回頭再想辦法問問吧。
蔣明玉也在想辦法打聽一件事情,她隐約感覺到韓璃對她的态度并不像是對待一個未婚的妻子,在蜀國,束縛男女交往的規矩并不是太苛刻,尤其是有婚約的男女在即将成親前也是可以自由見面的,這還是相當的人性化,甚至有些男女訂了親,在後來的交往中發現對方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悔婚的也是有的。因此韓璃和她訂婚之後,因為種種原因推遲婚期,她原本也并不着急,可是今日聽了父兄和幕僚的話,再想想和韓璃相見時所察覺到的他的态度,心裏也有了新的猜測和不安。
在今日朝堂之上,可以幫助韓璃上位的非蔣家莫屬,韓璃對這一點不會不知,但是他的不熱心已經明顯到讓蔣丞相都感覺到了,這實在是意外。蔣丞相忍不住叫來女兒問話,看看女兒有什麽說法。明玉羞澀地低着頭,想了一會兒,還是說道:“女兒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到他的封地去了那幾次,不都是見到了他的?”
“嗯,他待女兒很是有禮,所以,女兒也不知道——”
蔣丞相眼睛眯了眯,沉吟着“待她很是有禮”,這是什麽意思,他看着明玉,繼續問道:“你說明白點兒,你覺得他可喜歡你?”
“女兒不知道,他那時身體有恙,精神不大好,但是女兒提出在他身邊陪伴,他也沒有反對,他話很少,但是态度很有禮。”
蔣丞相和幾個幕僚相對看了看,沒有馬上開口,大家心裏都在猜測。蔣丞相并沒有天真地以為韓璃娶自己的女兒是因為迷戀她的女色,多年來對朝中皇子們的觀察,誰的脾氣秉性如何,他是很了解的。他并不認為政治婚姻有什麽不好,即使韓璃是為了得到蔣家的支持才決定娶明玉,也不見得女兒就是跳了火坑。像自己家這樣的勢力,如果讓女兒随随便便嫁了,那才是奇怪。
太子即将失勢,蔣丞相是能夠感覺到的。他覺得在這種時刻韓璃應該對自己或者對明玉有所表現或者有些暗示這才正常,可是他沒有,而且在過年的時候,原本是個拉近關系的好機會,他竟然有事出宮去了,這太讓人不能理解。有密報告訴他說,韓璃确實在忙一些事務,例如今年天氣酷寒,有些地方出現災情,災民亟待救助,韓璃親自前往查視等等。
宮中最近有傳言說皇上秘密宣了韓璃進宮,讓他趕快與自己的女兒成親,可是據說韓璃還是以皇上有疾,自己近來要事纏身推脫了。理由再充分也只能說明一點,就是韓璃并不急于迎娶明玉,為什麽,誰也說不清楚。
韓璃始終是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的,這也是在朝堂這些年了,他一直關注着他但是遲遲沒有對他有所行動的原因,他心思缜密得遠勝過太子,也難怪皇帝垂暮之年要換他接位。早些年,他不顯山不露水的,在宮外辦理一些雜物,也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将蜀國許多地方的要員拉到了他的身邊,而他的邵青封地原本沒有多少精兵強将,只是在國家北部駐紮着,看起來起到些威懾作用罷了,真正的兵權還是在自己兒子蔣興武手上,可是這些年他在邵青暗中發展招募,竟然以各種名目擴張了軍隊建制,各種兵丁合起來的總數已經相當驚人,但是這還是朝廷備案的一部分而已。聽說他私下培養的死士和暗衛幾乎在各國都有潛伏,人數無法知曉,行動力自然更不可估計。
這樣一個人如果願意真心和自己家結親聯合,絕對是樁好事,對女兒來說,這個夫婿的才貌也是無可挑剔,女兒對他一見傾心自己是知道的;但是,多年來的經驗告訴蔣恒,凡事看起來太好,往往都容易生變。如今到了這種時候,他需要一種保證,他總不願意忙忙碌碌為他人做嫁衣。
明玉在一旁默默地聽着,半晌在蔣恒幾乎忘記了她的存在的時候,她忽然開口說道:“爹,我想讓你去查查,有一個姓楊的女人。”
“什麽女人?”蔣恒吃驚地問。“你說韓璃在外面有了女人?”
明玉有些不安地閃爍着言辭,但是還是将她的懷疑說了。女人喜歡猜測,相信感覺,她也一樣。那日她見了楊若岩就一直有一塊心病,她知道男人都不喜歡女人亂猜亂問,但那大多是因為女人一猜就往往猜中,一問往往就問到了關鍵。明玉這次也一樣,她和蓉兒從韓璃那裏離開,就看似很不經意地說了一句:“璃哥哥和這位姐姐很熟嗎?”
蓉兒有一瞬間的異樣表情雖然不那麽明顯,但是明玉還是感覺到了。蓉兒只說是自己的朋友,回蜀國時路上結伴同行了幾日,哥哥和她并不十分熟識。可是這更讓明玉懷疑,她能感到韓璃看她的眼神絕對不是看一個平常人那麽簡單,她想繼續問下去,又覺得不妥,于是就作罷了。這時,她想讓父親幫她查查這個女人的來歷,她只知道這個女人很快就離開了,她當時派人在韓璃的府外窺伺等候,得知這個女人被韓璃的侍衛保護着送到了前往西南方向的官道,她的人沒有繼續跟蹤,只回複了這些。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近來收藏和追文的各種讀者,非常高興,和你們分享寫文的快樂啊!
☆、我心似月
楊若岩已經好幾日沒有出去義診了,她自己一個冬天忙忙碌碌地給別人看病,在天氣轉暖之後,工作也不繁重了,她卻忽然生了病。起初是發起了高燒,持續了好幾日也沒有退,直到驚動了白雲鶴親自給她診脈下了方子。喝了好幾天的藥才把燒退了,但是喉嚨不能說話,她也懶得說話似的,每天也吃得很少。但是她常常請假往外跑,白雲鶴覺得有些奇怪,但是想着她也許外面的朋友有些什麽事情,于是也就沒說什麽。
楊若岩帶病跑了一個月,人瘦了一圈,但是精神卻好了,似乎找到了什麽讓她感興趣的事,後來白雲鶴才知道她是在幫朋友打理郊外的莊子。楊若岩本不願說的,可是大家都懷疑她是要跳槽,白老先生也含蓄地問她是不是覺得學醫很辛苦,不想繼續了,她才不得已交代了情況。她只是說朋友托她找人把莊子利用起來,忙過這一陣子就沒什麽事兒了。
韓璃先時派去暗中保護楊若岩的暗衛一直沒有撤崗,盡職盡責地擔負着安保工作,當然目前主要是密探的工作。楊若岩的消息還在源源不斷地以密報的形式傳送到韓璃的案頭,并且這一段時間的密報明顯比之前要長,密探們的文筆仿佛也好了,看來只要刻苦訓練,常寫并且努力寫長,這寫作水平一定是能提高的。韓璃在與楊若岩分手之後回了京城,皇帝生病使得他的心情也更加抑郁,他每日都被召進宮侍疾,回府後處理一大堆來自各方的消息,大多都是與太子有關的,自然也沒有一樣是讓他舒心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