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0)

捉影的事為什麽會讓人這麽關注?

然而她終于有了答案。

韓珅來了。

韓珅帶來的是壞消息,這場風波的中心竟然轉移到了京城,韓璃因為這些謠言,竟然被朝中大臣指責,要他注意皇子的體面。氣得韓璃面色鐵青,更使得皇帝聖心不悅。更讓她憂慮的是京中傳出蔣丞相和蔣将軍對韓璃和自己的關系頗為惱怒,全賴明玉郡主在其中調和,才沒有反目。據傳說,明玉郡主以死明志,力保韓璃的清白,并表明自己無論生死都是韓璃的人。好一個癡心一片,感動天地!民間都傳頌其深情助夫,乃德容兼備,舉世無雙。兩相對比,哎,楊若岩自然更顯得渺小卑微,可笑可嘆!

“是蔣家做的?”楊若岩看不出有太激動的表情,她給自己的茶杯裏續了水,用平靜的語調問韓珅。

“三哥懷疑是的。”

“他現在怎麽樣?”楊若岩眼中流露出一些憂傷。

“他還行。”韓珅斟酌着說道,“三哥給父皇解釋了,父皇也接受了他的解釋。朝堂上的事情他還應付得來,只是,他現在無法抽身——”韓珅頓了頓,“明玉為了他自殺了。”

楊若岩的手一抖,水灑了一些在桌子上,随即問道:“現在呢?”

“她的侍女發現了,把她從湖中救了出來,但是一病不起。三哥迫于父皇和朝堂上谏臣的壓力,不能離京,”韓珅嘆了口氣,他讓我來看看你。

“哦,”楊若岩舒了一口氣,好像很輕松似的,她還以為明玉出了大事呢,她不擔心明玉要死要活,她是怕明玉出了事蔣家立刻和韓璃翻臉,韓璃就艱難了。說實在的,她還挺佩服明玉的,要不是她以死相逼,大概蔣丞相和蔣将軍可能會因為傳言而惱羞成怒,對韓璃不利吧,現在,至少給韓璃留下了回旋的時間。

“你沒事吧?”韓珅看着她小心地問。

“我又沒有跳河,能有啥事兒!”楊若岩的表情是無所謂的,但是韓珅卻不相信。

“三哥說,你心眼兒小,讓我勸勸你,他說你最近肯定沒有睡好。”

“他怎麽知道?他的暗衛到我屋子裏來看了?”楊若岩翻了個白眼,她半夜睡不着可是連燈都不點的。

“暗衛信上說,你中午在前面院子裏睡覺。三哥說,你只有晚上睡不好的時候,中午才會睡覺。”

楊若岩心裏有些感動,他對自己是這樣用心的,自己從前都沒有發現。韓珅看着楊若岩,讪讪地說:“你感動了是吧?”

楊若岩收斂了一下情緒,瞪了他一眼,“你回去對他不要亂說,就說我好得很,他不用擔心。”

“不用你教我,我不是三歲小孩!”韓珅對楊若岩還是有些芥蒂,自從上次楊若岩傷了他的心,他緩了大半年還沒緩過來呢。這麽久了,他眼見着在韓璃和她之間發生的種種事情,越來越感覺到自己攪和在中間,的确有些多餘,楊若岩對韓璃的心思也昭然若揭,怪不得她說“不需要自己”,韓璃對她的關心已經無微不至了,自己就是想獻愛心都找不到機會。

“你是不是生我的氣啊,這麽久了也不來看我,你還沒遇到‘色’就開始‘輕友’了?”楊若岩和他開玩笑。

“你說你不需要我,我幹嘛還來煩你!”韓珅沒好氣地說。

“我是這麽說的嗎?不可能!”

“你就是這麽說的,無情無義!”

“絕不可能!”楊若岩笑道,“就算是這麽說過,也是有語境的,你別斷章取義!”

“狡辯!你這個人最多詐,你說過你不會為任何一個人留下,可是為什麽不和靜宇一起走,去找你那個叫‘樂’什麽的和尚?幹嗎還留在這裏忍受這些!”

“我現在不能走,我有重要的事。”

“還是狡辯!你還不是舍不得他!”

“你說對了,我就是舍不得他。我也是剛剛知道,我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潇灑,能說走就走,無牽無挂,我也是剛剛發現,我找了那些多借口,也只是為了留下來等他。”

楊若岩毫不隐瞞,這次将自己的心事坦白,當然她這麽說也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再次告訴韓珅,自己和他絕無可能,讓他不要在徒勞地等待。當然作為朋友,她也信任韓珅,她說的的确也是真話。

“楊若岩,你幹嘛要告訴我呀!”韓珅氣得只想拿馬鞭子抽人!這女人連騙自己一下都不行,三哥也一樣,這兩個人簡直是那他的傷心不當大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愛有多難

京城的形勢稍稍緩和之後,韓璃就借在外處理地方要務的機會,還是經常見縫插針地來看楊若岩,每次都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風塵仆仆,不辭勞苦。

楊若岩很心疼他這樣跑來跑去,但是無法說服他不要這樣做。

“韓璃,”她摸着他濕濕的背脊,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裏滿是溫暖和憂傷。

韓璃抓住她的手,雖然是夏季,但是一到日落後,她的身體就會比一般人寒涼,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說下面的話,但是卻沒有。

“冷嗎?”韓璃攬住她的肩膀。楊若岩靠在他的身上,暗自嫌棄自己貪戀男色,總是一遍遍下定決心要對他說,不許他這麽頻繁地跑來看自己,要他把精力用在正經事上。可惜她實在沒有戲文裏那些吃糠咽菜把夫婿送往他鄉的女人厲害!她們能讓夫婿飛黃騰達自己苦守空閨而熬得住,就像那美名遠播的樂陽子妻,竟然能對因為想念自己而偷跑回來的丈夫曉之大義,疾言厲色地将之趕回去!而她卻只能一邊心疼着他千裏奔行的辛苦,一邊又撲進他溫暖的懷抱舍不得放手!她糾結地在他懷裏拱了拱,沒有意識地用手在他堅實的胸膛上這兒捏捏,那兒戳戳,韓璃好笑地抓住她的手。

“你這是挑逗,知道嗎?”

楊若岩看着他忽然邪魅起來的眼神,很懊惱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就是有心挑逗你,難道你還能在這江邊上和我野合不成?你看你那侍衛已經咳嗽半天了,你要是再不過去,他怕是要把兩片肺都咳出來了!”

韓璃笑起來,聲音雖然壓抑着但是還是讓那遠處的侍衛都聽見了!侍衛們不知道這個女人有什麽能耐,就能讓平時一臉嚴肅的王爺笑得這麽狂放?韓璃随即把她抱在胸前,輕輕地用手摸着她的頭發,笑問道:“你怪我了?”

“我沒有!”

“那你在想什麽?”

“我在糾結郁悶啊,你每次走後,看着你的背影我都發誓說,下次,下次你來了一定對你說,讓你不要再來了,一定告訴你:紅顏禍水呀,不要迷戀我!可是我一見了你就舍不得說了,每次都這樣,我對自己太失望了!你說我怎麽就不能深明大義呢?我怎麽就這麽沒有頑強的意志呢?真是太郁悶!”

楊若岩這廂正痛心疾首着,不提防韓璃的唇忽然堵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她“唔”了一聲,心裏想着自己正反思着呢,這人的激情也來得太突然了。韓璃把她吻了個昏頭昏腦,都忘了自己剛才說啥了。半晌,只聽見韓璃捧着她的臉說道:“你再挑逗我的話,我就忍不住真的要做點兒什麽了!”

他的眼眸那樣明亮如星輝,楊若岩的臉仿佛被他照亮,在韓璃的眼裏,這個女人就是最美的星輝,最美的月光。

這一段時間楊若岩很忙,白永成派人到邵青西北去實地調查救助站的工作,來信彙報說當地有些富戶也願意出資加入,參與慈善事業。對于楊若岩來說,這無疑是好消息,但是如果有人參與這其中的各方關系就比較複雜,很多事情就需要當面談清楚,甚至要留下書面文件,簽名按個手印什麽的。楊若岩考慮到後世的很多慈善機構都傳出過負面消息,那些信誓旦旦說要捐款的名人巨星,最後好像也出過岔子。楊若岩覺得第一,這件事是好事,不管是為了韓璃還是為了百姓,她一定要把它做好;第二,凡事都要把困難估計得全面一些,醜話也不妨講到前頭,以免溝通不好,互有誤解,結果最後讓百姓失望,也讓真心捐助的人寒了心。

楊若岩忽然覺得這攤子鋪得大了就是不好管理呀,自己也沒有個助理什麽的,她和白永成商量了好幾次,楊若岩頭疼地說道:“這賬目交給誰管理呀?如果涉及到別家的銀子我覺得一定要小心些,我怕被別有用心的人鑽空子,我虧些銀子還是小事,如果因為這個給救助機構造成不利的影響,那就不好了!”

楊若岩因為這段時間徹底領教了謠言的威力,于是擔心因為自己的疏忽,給韓璃添亂。

前段時間以韓璃的名義開展的救助活動勢頭相當好,以至于韓璃來看她和她聊天時,還對她提及,說是不知是誰在邵青以北救助百姓,百姓誤以為是他做的,使得他無功受祿,甚是不安。他準備有時間了一定好好派人尋找這個做好事不留名的善人,好給他正正名,不能讓人家白白給自己做嫁衣。

楊若岩笑着說道:“說不定是你的仰慕者幹的呢!”

韓璃不以為然,“這資助人肯定沒有想到會是這樣!謠言就是這麽奇怪,也不知道最初是誰有意或無意地那麽一說,然後就剎不住了,再無法控制,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不管你解釋還是不解釋,真是覆水難收!”

“那你心裏就平衡了,有造你的謠中傷你的,這又有流言給你幫忙的,扯平了!我倒覺得無風不起浪,怎麽沒有流言說是別人幹的,為什麽百姓都會相信是你呢?這說明你平常表現一貫良好,名聲不錯,老百姓就認了!”

韓璃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笑着說:“哦,那照你這麽說,說我們不好的那些流言也都是無風不起浪了?難道你真的和那姓白的日久生情?”

“你說什麽!”楊若岩把眼眯起來,做出一個瞄準射擊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韓璃滅掉。

“我吃他的醋,”韓璃不知死活地瞪着她,“你得給我解釋!”

“我解釋你個頭呢!”楊若岩被他氣得笑了,“你這是反咬一口,倒打一耙,你在京城和明玉又見面了沒有,她自殺未遂感動了你吧,人家可是生死相許了呢。”

楊若岩說着說着,自己心裏還真的陣陣發酸了,看得韓璃興致極高,還沒見她因為這個吃過醋呢?

“我還以為你不在乎呢,原來你只是隐藏得深啊!”韓璃逗她。

“我本就不在乎。”楊若岩嘴硬。

“真的嗎?”韓璃好笑地看着她,“沒有偷偷難過,晚上也睡不着?”

“去去去,讨厭!”楊若岩惱羞成怒的樣子還真是欲蓋彌彰。韓璃只得拉住她的手,嘆了聲氣解釋說:“若岩,我去看過她,可是她哭的時候,我心裏想的卻是你。我想但願你真的不在乎,雖然那樣我會失望,但是不會心疼。”

楊若岩默默地盯着遠處的漁船,目光飄渺。她想着韓璃如今真是內外交困,他承受的壓力不管是朝政還是感情,都足以讓人疲憊難捱,可是他從來沒有對自己抱怨,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從容淡定笑容溫暖,命運給了他那麽多挫折坎坷,但是他的內心卻因此更加堅強勇敢。

“想什麽呢?”韓璃捏了捏她的手指。

“想你。”楊若岩簡潔扼要的回答讓韓璃一愣,随即笑得燦爛如春日暖陽。

“我還沒走啊。”

“我在想你是不是我做的一個夢,什麽時候夢醒了,你就消失不見了。”

“傻瓜!”韓璃把她的手放在掌心,看着她的臉。楊若岩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的心裏一直有個念頭,怕有一天這個男人會發現自己真的很普通,完全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而且能為他做的非常有限,“人生若只如初見”,也許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吧!可是看着他的俊美容顏,想象着與他經歷的每一次心動和心酸,這一切就算是成為過去,也不該被遺忘,自己就算是最終還是要離開,那也絕不會後悔與他的相見!

白永成和楊若岩一起出發,去和捐助者洽談,坐在馬車已經走了大半日,但是楊若岩還是沒有适應馬車的颠簸。她自己用銀針在幾處穴位上施針,但是無奈還是沒有能夠得到止吐的效果,她終于在馬車停下來休息的空當,跑到遠處的樹林裏吐了胃裏的早飯。

白永成看着她的臉色有些不忍了,“怎麽吐得這麽厲害,這路還長呢,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去吧,你不要去了!”

“沒事兒,”楊若岩勉強笑了笑,“吐出來就好了。我暈車也不是太嚴重,只是這裏的路實在是太崎岖不平了,和我的人生似的!”

白永成沒有理會她的玩笑,伸手扶住她,讓她坐在路旁透透氣。馬車是在毛家灣車行裏雇來的,楊若岩死活不肯白用白府的馬車幹自己的私活兒,本來自己請假好幾日就覺得很不好意思了,怎麽還能“私用公車”呢?楊若岩本來說是租兩匹馬,可是白永成以為她是要省錢,說騎馬太辛苦,對她說自己認識車行的老板,可以享受優惠價,而且老板給他們推薦的車夫,據說是全城再找不到比他們技術更高明的了。對此楊若岩深表懷疑,她很是不厚道地對白永成說:“我覺得車行老板一定是看你老實可欺騙你的吧?”她說着還瞄了一眼正在車前頭躺着翹着二郎腿的年輕小夥子,她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他趕車的技術還不如你們家小七!”

白永成不太相信,他替車行老板辯解:“不會吧,我坐的那輛車還可以呀!”

“你看你看,他這鼻孔都挖了一路了,我本來在車裏就氣悶,想掀開簾子透透氣,哪知道他一直一邊趕車一邊挖他的鼻子,我實在是替他的鼻子難受,看不下去——”楊若岩按住自己的胃,皺着眉頭對白永成說道。

雖然白永成不認為趕車和挖鼻孔之間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但是他還是提出要楊若岩坐後面的馬車,他和楊若岩交換。楊若岩也沒客氣,就很愉快地坐上了白永成認為還可以的馬車,哪知起初她覺得是比剛才那輛好一些,可是走了半個時辰,她居然又吐了兩次!

白永成看着她很着急地說道:“你看這怎麽行,還是回去吧!”

楊若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來不是車夫的技術不行,是這一段路不好走,沒關系,等到了平坦點兒的路就沒事了。”

“我看也不定,”白永成不贊同地搖頭,他已經認定是楊若岩自己的問題,和車夫、馬路關系不大。“回去吧,這樣太受罪了!

馬車夫也幫着勸道:“這位太太要是不舒服,就還是聽老爺的吧!”

楊若岩翻了個白眼,剛想說話告訴他自己和白永成那是純友誼關系,可是一陣惡心襲來,連話也不想說了。

白永成讓她躺在車上,将車簾子掀開透氣,然後手扣住她的手腕,給她診脈,一會兒開口道:“針帶了吧?”

“沒用,我試過了。”楊若岩說道。

“我還沒試,怎麽知道沒用。”

白永成在她的手臂和頭部紮傷了很多根銀針,楊若岩猜想着自己的倒黴形象,忍不住嘆氣。

過了一刻鐘,白永成讓車夫前進,車子辘辘地駛出,又過了一刻鐘,楊若岩覺得忽然很困很想睡覺,她用手用力揉揉眼睛,白永成伸手把她的手打掉,“困了就閉上眼睛!”白永成對她說道。

“嗯。”楊若岩沒有逞強堅持,因為眼皮實在太重,她想着就打個盹兒也好。

白永成守在她身邊,目光停在前方的路上,眼神悠遠,靜默着不說話,如同止水一般。楊若岩的身上的針只有手上的還在,她均勻地呼吸着,偶爾一動,白永成總能迅速地按住她的手臂。

直到傍晚,到了目的地,楊若岩才從睡夢中醒來,睡眼惺忪地問:“還有多遠?”

馬車夫跳下來笑着說道:“夫人,已經到了!夫人真是有福氣,老爺對您真是好啊,守着您睡了一路,連口水都沒喝!”

“啥?”楊若岩已經顧不上和這個車夫解釋自己還沒有升格為夫人呢,就轉身看着四周,天色已經黑了,竟然到了晚上?自己從上午巳時一直睡到了現在!這白永成給自己施針紮了什麽穴位啊,一定是昏睡穴吧?

白永成和楊若岩與幾個捐助人談判進行得十分順利,大家對慈善事業的前途有了共同的期望,并且拟定了今後的發展方向。楊若岩對他們慷慨激昂地說了一番“家國”的道理,什麽“有國才有家”,什麽“有了強的國才有富的家”,對他們說邵青這塊土地是國家的重要兵源地,百姓将子弟送給朝廷,讓他們保家衛國,真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因此說要讓百姓感受到社會的溫暖雲雲。

回去的路上,楊若岩還專門做了一下民意調查,果然,邵青的老百姓對朝廷對三王爺的感激之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濃厚,楊若岩真心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也由衷地感謝白永成的努力。

“真是太好了,我真沒想到會是這麽好!”楊若岩都不知道怎麽形容了。

白永成還是笑容淺淡的,看着楊若岩一掃旅途奔波的倦容,臉上煥發着青春的光彩,他心裏也在感嘆:真好!人活着能像她一樣有目标,踏實地又敢想敢做,敢愛敢恨,真是好!

這兩個人完成任務愉快地返程了,可是在京城的偌大宮殿裏,也有一個人在高聲說着“好,你真是太好了!”但是這口氣明顯着帶着憤怒和嘲諷。

“朕還真不知道,朕的兒子竟然可以為了一個女人,對朕說:天下不如她重要!太好了!太好了——”淳于載祈氣得臉色發青。韓璃沒有任何後悔的表情,他靜靜地跪在地上,擡頭看着淳于載祈,

“父皇,我不知道您當年是不是愛過我娘。我覺得您對她的愛也只是在擁有了天下而無人分享的時候,寂寞之中才體會到的吧?”

“你說什麽?”淳于載祈将桌案上的茶碗一股腦地拂下去,地上一片狼藉。

“我只是想說,我不願這樣,不願贏了天下失去了她!”

“混賬東西!我真不懂,這麽多年,我竟然看錯了你!我以為你和韓德不一樣,他日日沉湎于聲色,我對他的失望難道你不知道?我以為你這麽多年,一直在外奔波從沒有見你随便找過什麽女人,我以為你将來一定會是個明君,我把我的希望就這樣寄托在你身上,你現在竟然為了這樣一個女人敢忤逆你的父皇!”

淳于載祈氣得用手将硯臺也抛了下去,重重地砸在韓璃的肩上,他沒有躲閃,把侍立在一旁的內侍吓得閉上眼睛。

他餘怒不消地怒吼道:“我看你真是鬼迷了心竅!你在這兒給朕跪着想想,什麽時候想好什麽時候來找朕,想不好的話,就不要起來了!”

楊若岩在韓璃被罰跪的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明玉派人給她送信,讓她早些做決定,是要個被圈的被廢的皇子當回憶,還是給韓璃一條生路,讓彼此都有個光明的未來。楊若岩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快就暴露在皇帝的視線裏了,而且皇帝這麽快就逼着韓璃作抉擇,韓璃之前的辛苦努力還沒有見到成效,也許皇帝等不及了。當然,就算是韓璃不娶明玉郡主,皇帝也不會同意他娶一個民間的聲名狼藉的女人吧,這一天大概早晚都會到來。

其實,這幾個月裏楊若岩和韓璃越來越親密,而感情的升溫并沒有緩解來自各方的矛盾,她對此心知肚明,只不過她不願讓韓璃難過,不願給韓璃潑冷水,既然韓璃相信他可以做到,那他承擔的重負自己也一定要幫他分擔。她就算什麽也做不了,什麽忙也幫不成,那她至少還可以讓韓璃在面對自己的時候,能暫時忘記煩惱和辛勞,能夠讓他緊鎖的眉頭在自己的手指撫摸下漸漸舒展。

她相信韓璃,但是不相信有明玉夾在二人之間,有韓璃的身份這道鴻溝,二人能輕易逾越,奔向光明的未來。更何況韓璃最後如果因為自己而前功盡棄,她也無法面對這個結局。自己可以流浪可以行醫,可以做生意,可他呢,他的生活意義不可能全是自己!兩人的感情如果到最後,落得個心力交瘁不歡而散,連個美好的回憶也不留,那還不如趁早放手。

楊若岩在內心深處一直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的,只是一直小心隐藏着,不讓韓璃知道。沒有想到竟然這麽快,這麽快就要面對這個結局。

皇帝已經發怒,如果五日後韓璃不大婚,皇帝将會把他圈禁,并放出話來,就算是他不娶明玉,永生也不可能和別的女人相見。

她想,如果明玉當真愛他,自己放手他果真能幸福,那自己的堅持也許真的是把他推向死路吧。男人有幾個是真的愛美人不愛江山呢,韓璃即便在最艱難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說過,要放棄這一切和她浪跡天涯,這說明他不過是江山美人都想要而已。自己和江山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愛情這東西不能當飯吃,這是初中有早戀的苗頭時,媽媽就告訴過她的道理。她也許把這一場夢太當真了,結果還是沒有在事态惡化之前和他一刀兩斷,都是她太貪戀那個懷抱的溫暖,她一想到那個懷抱,身體就微微地顫抖。

韓珅幾乎是沖進白府醫館的,楊若岩正在給一個婦女問診,這個女人是來看婦科病的,楊若岩請她躺在內室裏,自己正給她檢查。外面的小夥計想攔住韓珅,哪知韓珅一擺手那幾個小夥計就被甩到了一邊,韓珅徑直闖了進去,把病床上的年輕婦人給吓得“嗷”一嗓子差點兒背過氣去!楊若岩急忙把韓珅推隔住,擋住他的視線,讓那婦人把衣服穿好,婦人又氣又怕,像躲一條瘋了的狗似的,從楊若岩背後擠出去,撒開腿一溜煙地跑了,連診費都忘了要回去!

韓珅看楊若岩臉色難看,他才稍稍壓下去了點兒火氣,這一路策馬狂奔,還被陣雨淋了個半濕也沒有澆滅他體內攻心的大火,這把火從見到暗衛的密報起,就騰騰地燒了起來,他的臉比韓璃的臉色還難看!

他一把将楊若言拉出白府醫館,夥計們一個個敢怒不敢言,楊若岩回頭安慰道:“沒事,沒事,你們先回去吧,我和朋友說點兒事,一會兒就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虐不歡!

☆、瘟疫流行

“你是不是瘋了!”韓珅把楊若岩拉到無人的樹林裏,用近乎恐怖的眼神盯着她看。

“我只是醒了。”楊若岩的平靜讓韓珅更憤怒。

“你和白永成到底怎麽回事兒!為什麽坊間傳言都說你要嫁給他了?”

“我不能嫁人嗎?”楊若岩輕描淡寫地反問。

韓珅幾乎要被氣得吐血了!這女人不需要自己,如果是因為喜歡三哥,那他心裏還好受一些,還可以自己安慰自己,但是這女人要是嫁給白永成,那個中年商人,還是去當他的小妾,那韓珅就是殺了白永成也絕不答應!

“你是不是失憶了,啊?你不知道三哥為了你都做了什麽!你有沒有心啊!”

廢話,沒有心怎麽會這麽痛!楊若岩忍住心裏的絞痛,迎着他的逼視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累了,他也累,何必為難彼此!我想過平平淡淡無波無瀾的日子,他給不了,有人能給,我為什麽不要?”

“不可能!”

“你不可能愛上姓白的!你要是愛他早就跟了他,為什麽還會等到現在!”

“我不愛他就不能嫁給他嗎?這個天下有多少女人是為了愛才嫁人的?我為什麽不能和她們一樣?”

韓珅哽住了,她為什麽不能和那些女人一樣?因為她原本就不一樣,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會一樣!難道自己和三哥都錯了,在有些時候,女人從來都是一樣?可是他真的不相信,就算是現在,她親口說出,他依然不信。

“楊若岩,你不要嫁給他,你如果不想讓三哥為了你失去聖心,失去前程,那你也不用非得嫁人啊,你可以走,走得遠遠的!如果,如果,——”

“算了,韓珅,我累了,不想走了,你不用勸我,我知道我該怎麽做!”

楊若岩臉色雖然難看,但是态度十分堅決。韓璃看了自己要嫁人的密報都沒有親自出京找自己核實,說明什麽?只能說明韓璃現在的處境已經很糟糕了!這個韓珅真是個傻子,這種時候幹嗎還要出來找自己,應該去找韓璃勸說他才是,要不然就是找人去勸皇帝啊!韓璃是被打了,還是被關了,到底怎麽樣了!她現在連問都不能問,也不敢問。

“你走吧,見到韓璃告訴他,我很好。”

“楊若岩,你真的是好得很!”韓珅氣得把頭頂的樹枝一把扯斷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白雲鶴屏去了衆人單獨和楊若岩談話,楊若岩知道他要說什麽。于是就先開了口:“對不起,師父!”

“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如果對我癡情就會失去一切,可我就算失去一切也不能看着他如此受折磨。師父,我連累白大哥名譽受損,真是對不起!”

“他名譽受不受損是他自己造成的,與你無關,他大概也心甘情願吧!”白雲鶴嘆了一口氣。

楊若岩一怔,急忙向白雲鶴解釋:“師父,白大哥和我真的是清清白白的,我真的是把他當做哥哥!”

“如果他要娶你呢,你真的願意?”

“我——我願意。”楊若岩含着淚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真的想不出別的法子讓他相信我不會再等他了,他如果不相信,他還是會堅持,那他就,他就——”楊若岩嘴唇發抖,鄙視自己對白永成的利用,對白雲鶴的辜負,但是就算是背負了這樣的良心譴責,她還是不後悔自己的決定。欠他們的,自己一定努力償還,這輩子不行,下輩子也可以。但是她沒有辦法看着韓璃被圈禁,将半生的痛苦隐忍努力掙紮來的成果付諸東流!

“若岩,你可知情深不壽啊!”白雲鶴又念叨着這句話,“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我不管,但是我不許你嫁給永成,嫁給他你一定會後悔。他願意幫你,那是他自己的事,你走吧!”

楊若岩無法表達她對白雲鶴的感激和愧疚,她的眼淚瞬間流滿面頰,這個老人是把她真的當徒弟當女兒看的,他竟然能看懂她的心,知道她嫁給白永成也不可能愛上他,對他兒子來說,許是願意的,對他們家來說,也沒有什麽損失,可是楊若岩不會幸福。所以,白雲鶴反對,他竟然為了楊若岩而寧願讓自己的兒子遺憾!楊若岩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楊若岩和白永成要在一起的消息不胫而走了,白永成幾乎天天到醫館來,時常和楊若岩出雙入對,原先兩人商量事情,還要避一避嫌,現在也不用了,倒是省了不少事。

白永成對楊若岩的關懷是真誠的,這段時間楊若岩身體很糟,常常發燒,吃飯很少,到了月事來的時候,還會頭痛嘔吐。白永成經常在她工作的時候勸她休息,叮囑她一定要好好吃藥。他的關心本就不是作僞,而楊若岩對他也一樣言聽計從。這樣一來,流言的內容就又豐富了不少,最讓街頭巷尾的大媽們津津樂道的是,這即将要成為白府新任少奶奶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懷了孕?

楊若岩從莊子上返回白府的路上,車子突然被攔住了,馬車夫還沒說幾句話,就沒了聲響,楊若岩吃驚地從車子前面探出身子張望,她半天沒有反應,直到那人慢慢走向自己。

“是誰?”白永成也很奇怪地從後面車子上下來,走到楊若岩跟前。楊若岩仿佛才緩過神來,從車上下來,對白永成說:“等等我,我說幾句話就來。”

白永成點點頭,二人的默契仿佛像是多年的夫妻,這種感覺讓韓璃有些喘不過來氣。

走出了白永成的視線,韓璃忽然停住,抓住她的手,像是一個被人奪去了最心愛的東西受了傷害的孩子,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告訴我,他們說的不是真的!”韓璃終于在她耳邊說道。他的擁抱那麽熱切,希望找回從前她的溫度和氣息。可是沒有,楊若岩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回答。

韓璃松開手,看着她的臉,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神情看着,一直等到楊若岩終于說話:“你還好嗎?”

這是一句廢話,楊若岩承認,自己這句話真他媽的白癡!他不好,他的臉色很差,眼睛裏都是血絲,從來沒有見過他有這麽“不好”!可是,她只能看着,偷偷地心疼着,又能說什麽呢?

韓璃笑了,笑得讓楊若岩不能控制地身體發抖。

“我現在是真的失去你了,是嗎?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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