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春風吹已斷

作者有話要說:

汐月趴在桌邊,叫苦不疊。廖淞調走小蚌殼,換個崔娘子守在她身邊。這位婦人,面色焦黃,五大三粗,生就一雙大腳,怎麽看都不像女娘,從早到晚,死死看住汐月。她只想逃走,念及自己遁形在前,被麓淩抓住錯處,心頭七上八下,強行按捺逃離的心思,整日只靜坐神游。一日複一日,汐月越發不耐,暗想,這樣活着,有什麽趣味?

這天少女正如死水般打坐,忽聽有人喚道,“汐月妹妹!”這聲呼喚,宛若一道雪亮的閃電劃破暗黑的天幕,汐月心頭陰霾頓消,浮上一片驚喜,她難以置信的擡頭,潮生雙眸明澈,滿臉陽光,赫然立在面前。汐月嘴角扯動,眼眶酸熱,半晌方道,“今日你怎麽得空?可是來辦事麽?”潮生含笑望她,“多日不來,妹妹生我的氣呢?”汐月哼道,“你家中那個,才是你的親妹子,我卻算得什麽?”

一點晶瑩從少女眼角慢慢滲出,劃過她雪白的面頰——潮生大着膽子伸手,截住滑落的淚珠,黏潮滾熱滴上男子掌心,潮生仿被燙了一下,手狠狠一抖,他滿臉歉意,低聲求饒,“妹妹,都是我不好……我該早些來看你!”

汐月滿腹委屈擔憂,思念絕望,在這溫柔的歉意面前轟然倒塌!少女撲到男子懷中,放聲大哭,“潮生哥哥,我以為……你再也不要我了。”潮生身子劇烈顫抖一下,隔了片刻,他緩緩張開手臂,攬住少女腰肢,由着汐月嚎啕大哭。

汐月越哭越覺悲傷,淚水竟如洪水決堤,奔流不息。折騰良久,她終于止住哭泣,喉頭兀自嗚咽,“這些日子,哥哥去了哪裏?軍隊回轉多日,你卻渺無音訊,我心裏好害怕。”少女雙眼紅腫,淚水縱橫,那淚水,仿佛一點一點滴入潮生的心頭,他無比痛惜,勉強笑道,“我被派去邊境宿衛,走的匆忙,累妹妹擔心了。”汐月蹙眉嗔怪道,“你贈我話梅,怎麽連個字話也不留下?後面十日,也再無消息。”潮生暗想,我們分別的日子,她竟記得如此清楚!又是心動,又是歉疚,軟語寬慰,“妹妹,哥哥錯了,着實的對你不起!”

汐月恢複平靜,這才發現自己軟倒在潮生懷中,她雙頰刷的羞紅,慌忙掙脫,後退一步,擡頭仔細打量,“軍中辛苦,潮生哥哥你瘦了許多,臉色也沒從前好了。”潮生不經意地笑道,“行軍打戰便是這樣,休息兩日就好了。”看一眼水漏,眉宇間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偷跑出來的,這會兒要趕回去了。”

兩人剛剛見面,潮生便要離去,汐月心下不舍,轉念又想,“原來潮生哥哥特為溜出軍營來看我。”她知軍規嚴厲,私自外出要捱軍棍的,只得強行按捺住戀戀不舍的心情,連聲催促,“既如此,潮生哥哥快走吧!”潮生點頭,面上滿是依戀,“妹妹,我明日再來看你!”汐月忽然想起什麽,“潮生哥哥在哪裏當差?”潮生回道,“我如今調入氿家軍了。”汐月暗忖,“難怪我尋不到他。”

目送潮生遠去,汐月心底總不踏實,暗自起疑,“我且偷偷跟着潮生哥哥,看他在哪處落腳。”她既動了心思,又将麓淩的叮囑抛到了九霄雲外。汐月尋個理由,支開崔娘子,登時隐沒身形,追随潮生背影而去。潮生武功不弱,汐月唯恐被他發覺,只遠遠尾随。令汐月奇怪的是,一走出書院大門,潮生原本挺直的身軀驀地委頓下去,仿佛一棵大樹瞬間抽去精血,身形搖搖欲墜。他背靠路邊的珊瑚樹,歇息許久,方才起身。步履蹒跚,似乎不勝負荷的樣子。

眼見他腳步艱難,汐月心念一動,潮生哥哥莫非生了病?她輕手輕腳,走近幾步端詳,潮生氣喘籲籲,汗水透衣,胸前依稀滲透血漬。汐月又是擔憂又是不忍,便想上去攙扶,潮生猛然回身,一手扣住汐月手腕,叱道,“你又胡鬧!”

汐月心頭驟驚,潮生猛力拉她到樹後,卻不放手,沉聲道,“還不現形麽?”等了片刻,汐月紅了面孔,窘迫笑道,“潮生哥哥!”潮生眉眼間糾結着複雜情緒,又似擔憂又似生氣,“你這點細微道行,還敢如此招搖,真不要命了?”汐月臉上一凝,“你,你怎麽知道?”

潮生不及回答,忽聽女子輕笑聲響起,“小姑娘,我們找你找得好苦,今日終于尋到了!”兩人一驚,擡頭望去,遠處站着一對男女。女子容顏豔美,咯咯嬌笑,“我們是第二次見面了!”汐月猛然想起,這兩人曾在百珠會上見過,少女身後立着的男子仍舊遮了面孔,冷冷靜立。

不知為何,汐月見此男子,油然生出親近感,笑着上前,“你們是找我麽?”潮生久經沙場,看女子笑若春花,眼神卻隐隐透着殺氣,一把攔下汐月,轉頭喝道,“你們要做什麽?”如花少女媚笑道,“小弟弟,你生的俊俏,怎麽說話這麽兇?吓了阿姐一跳呢!”話音未落,身影已閃到潮生面前。

她步子迅疾無比,真如閃電一般,潮生心下駭然,急道,“汐月快跑!”抽出靴子裏的短刀,作勢擋在身前。妩媚女子上下掃他兩眼,啧啧嘆道,“你胸口箭傷未愈,就這般賣力,再掙得兩下,今日這魚膠膏就白塗了。”

潮生心頭又是一驚,“她如何知道我的傷,竟連藥名也說的毫厘不差?”他面上現出狐疑神色,紅衣女子卻是一臉的柔情似水,“來來來,讓阿姐給你治病,阿姐可不像那般庸醫,只需将你全身上上下下摸一把,立時藥到病除。”斜睨汐月一眼,吃吃笑道,“治好了阿弟的傷,以後你再與小姑娘摟摟抱抱,也方便些,免得撞疼了傷口。”潮生面上一紅,旁邊男子已冷然道,“還不動手!”

這紅衣女子正是陳漣。她和燕霡霂兩人,一起奔赴渺國。陳漣熟悉海底生活,燕霡霂原不怕水,兩人潛入海中,如履平地一般,毫無滞障。一路上,陳漣妙語連珠,說些各國轶事趣聞,燕霡霂卻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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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達珠城,燕霡霂終于開口,“你要我陪你前來,到底需要我做什麽?”陳漣撇了撇嘴,“我還當你啞巴,今日終于肯開金口麽?”燕霡霂尚未回答,陳漣忽皺起眉頭,冷哼道,“什麽人鬼鬼祟祟,還不給我現形!”

話音剛落,眼前憑空閃現四位男子,向着陳漣圍攏上來。他們長幼不齊,面容醜陋,服飾更是稀奇古怪。為首者面上一道疤痕,幾乎将整張臉劃分楚河漢界,望去分外猙獰,他雙手抱拳,神态裏透着與容顏不符的恭敬,“陳姑娘體恤,莫堂主降下嚴令,務必請到姑娘大駕!”陳漣挑了挑眉,冷哼一聲,“莫大腦子糊塗了麽?本姑娘的規矩,他難道不懂?”

為首者并不在意陳漣的輕蔑表情,仍舊畢恭畢敬,“姑娘一年只治一位病人,谷中上下自然知曉,莫堂主特為交代,不敢壞姑娘規矩。委實病者情形特殊,盼姑娘能移駕看上兩眼,開個延緩性命的方子,等到明年正月初一,再來叨擾姑娘!”陳漣面上透着不耐煩的神色,“姑娘忙的很,天下能治病的醫者多了,你們地處北國邊陲,距離無為谷甚近,何不去尋無為谷主?”

刀疤臉愣了一下,忙陪笑道,“無為谷主,哪能與姑娘相比?莫堂主遞下話來,但凡姑娘看中,奇珍異寶,飛禽走獸,無論死人活人,便是那天下第一美男,莫堂主也定然奉到姑娘面前。”陳漣嗤嗤一笑,“莫大手下硬朗,還這般善解人意,怪道坐了善觀堂的位置!”

燕霡霂聽聞“善觀堂”“莫堂主”的名字,心下便明白了幾分。天下三大神谷,地處北國邊陲占了兩個,一個是醫谷無為谷,一個是殺手無相谷。無相谷中皆是亡命之徒,頗為難纏,谷主飛墨下設三堂,老大莫舒然掌管善觀堂,所謂“善觀堂主”“莫大”,指的便是莫舒然。聽這些人的口氣,他們當是莫舒然的手下。這幫無相谷的殺手,面對陳漣,倒是謙和恭敬。想來人人都會生病,病人總要求助醫者救死扶傷的。

那刀疤臉觑陳漣面色微和,趕緊趁熱打鐵,“陳姑娘與谷中相熟,也知莫堂主的為人。若非幫中出了大事,莫堂主定然親自相邀!他吩咐下來,務必恭恭敬敬請回姑娘大駕。”他身側諸人趕緊附和,“姑娘倘若不肯,莫堂主定會拆了小的們骨頭!”

陳漣嘴角一揚,嗤嗤笑道,“莫大慣于故弄玄虛,骨頭縱拆成碎片,以他的本事,再幫你們接上,又有何難?頂多疼上幾天,反正你們都是死人,有什麽相幹?”無相谷聚集孤魂野鬼,她這話并非辱罵,卻出于實情。她巧笑倩兮,刀疤臉唯唯諾諾,“陳姑娘所言即是。且不看莫堂主殷切期盼,就看在姑娘與谷主數十年相交的情份上,煩請姑娘賞個薄面!”

陳漣聞言,面色微凝,眸中不易察覺的劃過一絲驚怒,過了好一會兒,方淡淡開口,“說了不看就是不看,啰嗦什麽?”刀疤臉猛然醒悟,心下懊悔,“她最恨人家講她年紀大,我怎麽說漏了嘴,犯了她的大忌?”暗罵自己糊塗,正盤算着如何補漏,旁邊一男子插嘴道,“還請您老體恤小的們!”陳漣聽到他的稱呼,勃然大怒,面上卻甜笑道,“你生的這麽俊,姐姐自然疼你!”

話音剛落,陳漣陡然伸臂,一把抓起此人,狠狠擲落,男子手腳關節,被她生生扭脫,疼得哇哇亂叫。陳漣一不做二不休,如法炮制,扯的餘下三人個個脫臼。望着他們滿地哀嚎,陳漣只是冷笑,“再不滾,就讓莫大來收屍吧!”刀疤臉了解她的性情,暗暗叫苦,“這母老虎發起威來,飛墨谷主也要禮讓三分,咱們趕緊逃命要緊!”

陳漣斥退衆人,神色如常,徑直前行。燕霡霂心中起疑,這個陳漣好生古怪!初時只當她是渺人,脫不開水,進入海國以後,陳漣每晚仍舊準時沐浴浸泡,燕霡霂偷偷觀察,她往浴桶中放了數十種藥材,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氣;還有,陳漣武功修為深不可測,竟不像花信年華的少女;那個“一年只治一位病人”的規矩,燕霡霂也未曾聽說過。如此說來,陳漣今年治愈的病人,莫非就是自己?若她今年病人已滿,自己豈非要毒發癱瘓?這樣想着,憶起下毒之人,燕霡霂心頭仿佛塞滿碎石,要被那尖利棱角磨出血來。

兩人默默行了一陣,陳漣終于止步,回頭望他,“你為何不問我,他們是什麽人?”燕霡霂一臉漠然,“與我有何相幹?”陳漣瞪他一眼,冷笑道,“說的也是!我便說些與你相幹的吧!”尋個樹底坐下,“我要你陪我去趟流霰山。”燕霡霂依稀聽說過此處,“是神龍處所?”陳漣笑了一笑,“算你有點見識!”燕霡霂沉吟道,“流霰山是海國神山,據傳與光陰城一樣,是個神秘不知蹤跡的所在,我們如何去得?去了又做什麽?”

陳漣側頭,望了他好一會,正色道,“我必須喝龍血,提升功力!”她神色凜肅,不似平日玩笑的口吻,燕霡霂心下奇怪,“這卻為何?”陳漣目光轉向遠處,眼神漸漸悠遠,“惟有喝下神龍血,增強我的功力,才能取到我想要的東西。”燕霡霂與她多日接觸,暗忖,“她功力如此深厚,怕有一兩百年之久,為何還嫌不夠?也不知她要什麽寶貝?”陳漣行事怪異,燕霡霂早有心理準備,見怪不怪,面色依舊泰然。

他閉口不問,陳漣也不多說,雙眼望着斑斓海水出神,半晌方道,“其實這世上最貴重的藥材,不是龍血,而是神龍主人,當年的龍神,開國皇帝麓滢之血。傳言喝了龍神血,可以青春永駐。”燕霡霂聽弟弟說起,世人欲永葆韶華,有一個辦法,就是得到光陰城主的擁抱。光陰城主高貴神秘,尤勝日月,且神龍見首不見尾,得到他的擁抱,莫說凡人,便是仙家,又焉能企及?至于龍神之血,燕霡霂卻頭一次聽說。龍神麓滢早已升天,龍神之血,卻哪裏找去?

陳漣眼中流露出神往的神色,自顧自說道,“炫炫石再好,怎及龍神新鮮血液?龍神血能起死回生,即便死透的人,喝了龍神之血,血脈不會凝固,遺容栩栩如生,便如活着一般模樣。”燕霡霂只覺無聊,冷冷言道,“死人如何喝血?喝血又有何用?”又道,“喂死人喝血,更加是個瘋子!”陳漣一愣,嗔怪的瞟他一眼,悠悠嘆道,“這世上瘋癫之人,還少麽?”

望着燕霡霂冷淡面容,陳漣只覺好笑,“他向來冷酷,我與他抒發悲天憫人的情懷,純屬對牛彈琴。”低聲喃喃,“我真是癡人說夢,龍神血凝成泫泫石,窮我半生尚未得到,龍神便與那光陰城主一般,術法深不可測,別說他已然仙逝,便是活着,誰又有本事,能割他的皮肉放血?”

燕霡霂懶得聽她瞎扯,轉開話題單刀直入,“流霰山卻在哪裏?便是到了,又如何取龍血?”陳漣瞟他一眼,目光中帶着複雜笑意,“如何找到流霰山,那就要靠你的本事呢!”燕霡霂微微一怔,陳漣解釋道,“你袖中睚眦是龍子,自有辦法尋到神龍。你只需凝神定氣,跟随腦中意識前行,我們便能到達流霰山。”

燕霡霂思忖許久,終于恍然大悟,“你當初為我治病,便想到了今日麽?”陳漣眼神淡淡,“那是自然,我一年只治一人,為你破例,自然有所圖謀,難不成你生的比別人好,讓本姑娘動了芳心麽?”

她素來調笑挑逗,燕霡霂卻不在意,問道,“你為何說破例?”陳漣眼神有些不耐煩,“你還真笨!今年我治過一位病人,你是第二個!”忽而語氣一轉,笑着拍了拍他的面頰,“現下你知道,得本姑娘的青眼,你該有多幸運吧?”燕霡霂避開她的手掌,呆了一呆,又問,“你卻為何一年只治一人?”

陳漣收斂笑容,瞪他一眼,“你當我是銅牆鐵骨麽?治你這一個人,差點要了我的性命!後來躺了幾日,才緩過氣來……”燕霡霂暗想,她定下這規矩,原來是身體吃不消。當日兇險又浮現眼前,她這般治療自己,委實耗費太多體力。當然自己昏迷,後面的情形如何,也不得而知。她這樣的本事,想來經手的病人,個個都是頑疾,她不知經歷過多少驚濤駭浪?他心下驚嘆,轉念又想,無醫門下,果真諸多古怪。陳漣好色狠辣,剛才出手淩厲,哪有半點醫者仁心?

無醫門的醫術雖好,門中弟子的舉止,卻談不上正派端方。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陳漣師父,醫聖陳無醫,就是個古怪又好色之人。他行事神秘詭異,傳言有龍陽之癖,偏愛英俊小生。醫聖治病的規矩繁多,醜陋男子不治,美貌少女不治,心情不好不治,心情大好也不治。得他治療的病人,更嚴禁洩露其容貌,否則會病發身亡。

有次,一位清麗少年求醫,陳無醫慕其美色,開出條件,便是分桃斷袖。少年不肯,陳無醫窮追不舍,主動提出,願授他銀針之術。此事傳揚出去,陳無醫好色之名,天下皆知。醫聖還有一個誓言,此生治療病人,僅限一百位。他個性孤僻,行蹤飄渺,如今僅剩一個名額,天下人紛紛哄搶這無價之機。燕霡霂想,醫聖門下怪誕荒唐,還就是醫聖傳人傅韬,比較正常一些。

兩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不知過了多久,陳漣從懷中取出一物,遞給燕霡霂,“這個還你!”燕霡霂定睛看時,卻是白灼華送他的桃心香袋。陳漣口角含笑,“你的寶貝,我哪裏敢要?如今你腦疾已好,香囊中的藥材無妨,你便安心帶着吧!”燕霡霂接過香袋,這個他曾經甘願用生命去交換的香袋,靜靜躺在掌心,那麽的乖巧,那麽的滑稽。往事紛至沓來,香袋上飄飛的、豔麗流光的五色璎珞,狠狠灼燒着他的瞳仁,刺目錐心。

燕霡霂垂下眼睑,眉眼淡淡,“你喜歡這香袋,便送給你吧!”陳漣妙目在他面上盤旋數圈,嘴角慢慢浮起一抹冷峭,“我這人,喜歡搶別人的好東西。別人喜歡的,我才要,別人不要的,我才不稀罕了!”說罷奪過香囊,随手抛了出去。

寶珠金線泛着光彩,如同一條五彩魚兒,弧線優美地劃起一道斑駁彩虹,落入海水之中。“阿遙,這些珠子,我挑了整晚上,可好看麽?”少女飽含期待的輕語忽在耳邊響起,燕霡霂心頭狠狠緊了一下,驀地飛身上前,便去抓那香囊,卻哪裏還抓得住?香囊不知抛滾到了哪個角落,燕霡霂摸索許久,卻始終尋找不到。他眼神黯淡,無功而返,陳漣旁邊只是冷笑,“春風吹已斷,朝雲飛已散。那抛棄的,還能找回麽?”

兩人尋個客棧住下,陳漣似乎心情煩躁,不住對燕霡霂冷嘲熱諷,燕霡霂只作不理。第二日清晨,正巧趕上百珠會,聽說新即位的皇帝親臨盛典,陳漣約燕霡霂同往觀瞻。兩人剛走出房門,就聽見男子聲音響起,“陳姑娘,好久不見!”

這聲招呼仿佛空谷回音,飄飄渺渺,卻又清清楚楚送到耳邊,燕霡霂極目四望,卻看不見發聲之人。小院中靜悄悄的,花枝随風輕輕擺動,沙沙作響。他暗自吃驚,身側陳漣的眼睛驀地亮了起來,“長恨,是你麽?”

伴随她的呼喚,花樹下隐隐約約現出一團煙霧,慢慢凝成一個若有若無的人形,男子身姿修颀,眉眼煙水般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陳漣再次失驚,“天!果真是你!”男子隐約一笑,“陳姑娘越發年輕貌美了!”陳漣也笑了,眉梢眼角浮現驚喜的歡快,“你還不是越來越俊——”忽然想起什麽,“你幻化來尋我,是為了你娘麽?”

男子依稀點了點頭,陳漣松了口氣,拍着胸脯道,“吓了我一跳,以為你出什麽大事!你不必憂心,夢婆婆雖然受傷,卻并無大礙!”

他是夢婆婆的兒子?燕霡霂暗想,“夢婆婆的獨子,無色谷少谷主林長恨,重病多年,怎會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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