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佳期一夕休
少婦疾步上前,伸手搭他脈搏,燕霡霂瞪她一眼,雙眸冷漠如冰,又空洞若死。少婦被他寒光般的目光刺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縮回手去。
房中寂靜如死,燕霡霂呆坐良久,以肘撐地,慢慢站起身來。他挺直胸膛,一步一步,艱難走回女屍身旁,定定不動。少婦心下疑惑,思忖着是否要開口相勸,燕霡霂已擡起頭來,“陳姑娘,請你幫個忙可好?”他語音淡然,雙眸如平靜春水,無悲無痛,無波無瀾,與先前的瘋狂哀痛判若兩人,少婦越發心驚,“郎君請講!”燕霡霂望向她,“煩請準備熱水,我想為我娘子沐浴。”少婦愣了一下,點頭答應。
浴桶熱水等沐浴物件,很快準備停當。燕霡霂顫抖雙手,解開陳漣層層衣衫,內裏的肌膚枯萎幹澀,青筋暴露,他們初逢時那位閃動着寶珠般光彩的少女,俨然成為不堪回首的舊夢。燕霡霂暗嘆,“她若知道自己這模樣被我看到,只怕會殺了我。”他二人同食同住,陳漣多次引誘未遂,最後兩人結成連理時,少女的青春風光早已消逝無蹤,縱然夜月皎皎,終是再難為情。
燕霡霂抱起她來,小心放入浴桶。耳邊依稀響起往昔少女挑逗戲谑的嬌笑聲,熱水騰起的霧氣,氤氲着舊日的相思,一起蔓上了男子的心間。燕霡霂拿着帕子,仔細擦拭陳漣肌膚,他從未做過擦洗活計,此刻卻十分用心,一寸一寸,細細地拭淨。陳漣的胸口破開一個大洞,燕霡霂怔怔端詳,那是劈天掌的掌力所留,震傷了她的心肺。燕霡霂輕輕撫摸,低聲喃喃,“生而絢爛,死而靜美,我既救不了你,惟有送你一程!”忽然瞥見陳漣睫毛閃動,暗忖,“原來她已經醒來。”
“這個會說話會咬人的女子,近在眼前,可惜卻不是她。”燕霡霂心下明白,這只不過依附陳漣屍體的蠱毒靈力,與陳漣并無相關,可明明就是她的肉體,孰是孰非,又怎能分辨得清?燕霡霂慢慢幫她梳開濕發,浴桶中女子忽然開口,“我自己來吧!”她躺在暖和的熱水中,被男子撫摸,感覺十分愜意,若非燕霡霂笨手笨腳動作太重,還待繼續裝睡下去。
燕霡霂神色歉然,将梳子遞将過去。陳漣想起自己赤身,陡然有些害羞,避開他的眼神,自我解嘲道,“這水真是暖和!我從未這般緩和過。”燕霡霂垂下眼睛,聲音裏面帶着微微的悲涼,“從前,你經常幫我沐浴的,還記得嗎?”陳漣搖頭,暗道,“此人真是傻瓜,竟然把我當成了她!”眼珠掃了一眼四周,問道,“這是什麽地方?”燕霡霂輕輕嘆了口氣,并不回答,只順了順她的長發,停了半晌,喃喃道,“從前你幫我沐浴,我只當作平常不過的事情,如今追憶舊事,真盼着再轉回到從前……”他忽然住口,眼睛轉向窗外,夜色漸沉,暮色又要降臨了。
陳漣眼神裏透着好奇,“是麽?我忘記了。”燕霡霂怔了片刻,眼神恢複了安定從容,“你有什麽心願?我願盡力幫你達成。”陳漣皺了眉頭,眼神茫然,“什麽心願?”燕霡霂解釋道,“就是你心中牽挂,特別想做,卻又沒有做,或者做不了的事情。”陳漣搖頭,“我沒什麽心願。”隔了良久,仔細想了一想,又試探着問,“想喝你的血,算麽?”燕霡霂輕輕撫摸她的頭發,無聲的笑了一笑,點頭答允,“好!”
他回答得爽快,陳漣心中歡喜,喜色跳上眉梢,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你有心願麽?”這次輪上燕霡霂搖頭,“我也沒有心願。”陳漣笑着打趣,“我心跳停止,等于沒有心肝,你是活人,有血有肉,怎會沒有心願?”燕霡霂怔怔凝神,暗忖,“我活了這麽些年,從來無欲無求,與行屍走肉,倒似無甚區別。難怪弟弟諷刺我活得無趣。”他曾經擁有過的美好願望,都是吉光片羽,昙花一現。燕霡霂神色黯然,陳漣忍不住追問,“你一定有的,說給我聽聽,好不好?”
燕霡霂淡淡道,“我的心願,是救活我的妻子。”陳漣瞪大眼睛,“你是說我麽?”燕霡霂應了一聲。陳漣心頭有些害怕,問道,“能救活麽?”燕霡霂搖頭,眼神無可奈何,“不能。”陳漣不易察覺地暗暗松了口氣,聽男子低聲喃喃,“生之歡,死之苦,這幾日我才明白,活着……真好!所謂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複何恨,都是騙人的……死人沒有恨,卻把恨強加到活人頭上。”
陳漣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眼神茫然,“什麽?”男子冷漠陰郁的唇角浮起一絲苦笑,“剛才我還想,我願以我的生命,換回她的性命。知道救不活她,百念懼灰的剎那,我才豁然開朗,不能共赴黃泉,寧願她先我而死。”陳漣問道,“為什麽?”燕霡霂聲音空洞,“逝者投胎轉世,重獲新生,那剩下的,就留給活人……”陳漣奇怪問道,“人死了,還能剩下什麽?”燕霡霂淡淡一哂——那剩下的,便是撕心裂肺的思念、痛苦、絕望,和對自己回天乏術的鄙視和憎惡!
他和陳漣朝夕相處,四月有餘。每日清晨,眼前晃動她嬌俏身影,耳邊聽到她嘲諷笑聲,那麽自然,那麽容易,令他常常生出不耐和厭煩。一份感情享用久了,便覺理所當然,非要等到失去,才能感受那血肉淋漓的苦痛。若非她的猝然離世,他也許還是不屑一顧,在心中罵她無恥吧?擁有的時候,為何視而不見?偏偏到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自己才留意到這份愛戀和不舍?
他也終于明白,無欲則剛的道理。他出身貴族士家,自視甚高,想要什麽都能得到,生就冷傲性情,跟在張思新身邊耳濡目染,對天地生死并無敬畏。原來,他的勇敢無懼,不過因為無欲無求。當他有欲望有奢求時,便與其他人一樣,流連歡樂趣,戰栗生死苦。死亡從愛人身邊呼嘯着飛過,他同樣害怕驚恐絕望無助。當奢望破滅,他的心也會空得像個沙漏,目睹沙粒滴滴流淌,伸手去挽,卻挽不回命運輪盤的轉動。他便是這樣,眼睜睜看着她在生死線掙紮,卻一點一點放開她的手,雖然痛心疾首,摧心斷腸,卻又困厄迷茫,手足失措。
燕霡霂忽然想起了張思新——他鐘情的女子離他而去時,貴為皇帝的他,也是這般絕望麽?他孜孜以求的近生香,便是對生命輪回不甘心的抗争麽?世上倘若真有近生香,那該多好!燕霡霂眼前,忽然浮現綠衣飄飄的少女——那蕩人魂魄的花香,多少次令他癡迷!又有多少次令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回憶起來,他的腦海倘若閃現過願望,那麽,他的首個心願,便是與她偕老吧?
他默默出神,嘴角浮現冷冷笑意,陳漣好奇問道,“你在想什麽?”燕霡霂淡淡道,“想起一個人。”陳漣問道,“什麽人?看你的神情,是個女人麽?”燕霡霂默默不語,陳漣追問,“是活人,還是死人?你想見她麽?”燕霡霂擡頭掃她一眼,陳漣的眼神中透出得意,“若是活人,我倒可以幫你!”燕霡霂愣了一下,“什麽?”陳漣得意洋洋,“動用觌面術,雖然耗損靈力,看在我喝你那麽多血的份上,便幫你滿足一下心願——你身上可有她的物件?”
觌面術是一種巫術,巫者手持某人使用過的物件,念起咒語,就可以窺探此人當前的行蹤。觌面術非常耗損靈力,所以術士輕易不用,通常只在追蹤敵人時,才偶然為之。此刻陳漣提及,燕霡霂下意識摸了摸腰間香囊,神色冷漠,“看她做什麽?我不想見她。”陳漣有些遺憾,“你不想知道,你思念的人兒,如今在做些什麽?”燕霡霂暗想,“聖人分明喜歡她,她如今,怕是跟皇帝在一起呢。”忽然覺得無聊,對自己心生憎惡,拉起陳漣的手,默默起誓,“我既認定她,娶了她,今生都要對她忠誠。那人的死活,與我……再不相幹。”
然而,那曾經擁有的情感,真能如同雲彩飛散,雁過無痕?真的沒有在心上,留下斑駁傷口?倘若再與她重逢,他能否泰然安詳如遇路人?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這顆不甘的心,已被漫天飛雪的奔跑,翻江倒海的絕望,一點點耗盡,衰弱的只想停下腳步,長眠不醒。更要緊的是——陳漣的魂魄,還在海之角等侯。他若不娶陳漣,失去親人的召喚,她便會淪入忘川河,永世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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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無力起死回生,那麽,讓她安然轉世,便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了。在咬噬她手指的霎那,他的心中已作了決定,她若活着,他會好好待她,鸾鳳和鳴,她若死去,他也好好送她,伴她一路走好。而那個綠衣少女,愛他也罷,害他也罷,癡心也罷,移情也罷,早已不重要了……不是麽?他隐隐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是他自己所未曾預料的,然而,如今的他心力憔悴,怕是已經顧不上呢。
燕霡霂黯然疲倦,眼神哀傷,陳漣被他緊握雙手,倒是滿面欣喜,歡樂不盡,低聲湊到他的耳邊,“你每天都給我洗澡,好不好?”燕霡霂呆了一呆,随即答道,“好!”陳漣抽出手臂,用力擁住他的脖子,“還有,一個人太冷清,太寂寞,今夜,我要你摟着我睡。”燕霡霂又點頭,“好!”陳漣兩眼放光,在他頰上親了一口,雙頰突然飛紅。燕霡霂抱起她,放回床上,“你換好衣衫,我們離開這裏。”
待兩人走出房屋,衆弟子目睹屍體複活,紛紛變色。少婦神色凜然,攔住他的去路,“蠱毒惡靈,殘害世人,請郎君早做了斷,以絕後患。”陳漣冷笑一聲,猝然伸臂,掐住她的咽喉,“我現在就絕了後患!”燕霡霂閃電般攔住了她,“放手!”陳漣恨恨松開,少婦臉漲的通紅,捂住喉嚨,咳嗽連連,兀自勸道,“郎君切莫被她迷惑!惡靈不除,反為所害!屆時悔之晚矣!”
燕霡霂默不作聲,上前一步,掏出懷中指環,放入少婦的掌心。他的眸子安定深遠,似乎含着某種鎮靜人心的力量,少婦觸及他的目光,呆了一呆,便住了口。燕霡霂朗聲言道,“陳家娘子,我叫燕霡霂,在我有生之日,定當竭盡全力,保全無醫門的平安。你們倘若遇上難處,盡可拿着指環,來南國找我!”
燕霡霂的名字,少婦隐隐聽說,卻記不真切,想來絕非如雷貫耳的大人物。此子振振有詞,大包大攬,少婦好生奇怪——無緣無故,他為何揚言保護本門,沒來由地包攬本門事務?少婦仔細端詳,男子眼神平和,不似瘋癫發作,遲疑着問道,“敢問燕家郎君,你可有師嚴的消息?”燕霡霂眉眼淡淡,“醫聖乃世外高人,燕某怎知蹤跡?”少婦越發狐疑,“這戒指,郎君從何處得來?”燕霡霂輕描淡寫答道,“燕某來此求醫,中途偶遇一人,他托我帶回戒指。”少婦還待多問,燕霡霂神色冷凝,挽着陳漣走了出去。
少婦駭然心驚,“此人被惡靈糾纏,還執迷不悟,怕是大限将至!”還待出言提醒,身邊弟子已然議論紛紛,“燕霡霂是誰?從來沒聽說過!一會兒要血洗無醫門,一會兒又嚷着要保護本門,分明是個瘋子!”衆人七嘴八舌,“我們師祖何等神奇,哪要他多管閑事!”“保護無醫門,真不知天高地厚!他以為他是天下至強,铻劍主人麽?”“正是呢,連自己老婆都保護不了,還要保護本門!”“什麽老婆,怕是一對茍合私奔的男女。”“是呀!你們看,他們二個,人不人鬼不鬼,算個什麽東西?”“這樣的狗男女,就該送到官府,狠狠打上一頓板子!打得他們鬼哭狼嚎!滿地求饒!”他們先前被燕霡霂打傷,忿忿不平,此刻見他遠去,越發肆無忌憚,高聲咒罵。少婦皺眉喝止,“住口!別說了!”
燕霡霂和陳漣并肩離去,行了一陣,陳漣噗哧笑道,“他們正罵你呢!”燕霡霂罔若未聞,風中傳來的叫罵聲,愈發不堪入耳。燕霡霂驀然想起——從前屠殺沙人時,亡國奴們滿臉恨恨,破口大罵,咒他不得好死,也是這般污言穢語。燕霡霂面無表情,冷冷下令,以鐵鏈穿過他們的腮幫子,再把鐵鏈挂在馬尾上,騎手們催馬狂奔,沙奴們被鐵鏈拖曳着,活活痛死當場——此刻思及,燕霡霂暗忖,“我當然太過氣盛,他們說些什麽,便如同清風拂過山崗,明月照耀大江,來了去了,何須挂懷?”
一旁的陳漣聽不下去,冷哼道,“真是不識好歹,待我去教訓他們!”燕霡霂神色淡漠,攔阻她道,“人不人鬼不鬼,他們倒沒說錯!”他打定主意,過了今晚,便斬斷陳漣屍體,收了她的肉身。她既無法重生,何必這般屈辱茍活?
燕霡霂輕輕拉着陳漣的手,兩人行過阡陌農田,暮色下的村落炊煙袅袅,彌散着一片安靜祥和。走了許久,看周邊再無人煙,燕霡霂停下腳步,“今晚,我們便露宿荒郊了。”尋找一棵枝繁葉茂的濃郁大樹,懷抱陳漣,躺入樹幹之中。女子早已按捺不住,幾下扯了他的衣衫,湊到男子胸前。黛色天幕裏的明月格外耀眼,燕霡霂回憶從前兩人共處,晚間躺在榻上,陳漣呼吸細微均勻,自己卻仰望夜空,難以入眠,內心盼望着盡快擺脫身邊女子……
他心中唏噓,不願再想,索性閉上雙眼,伸臂擁住了陳漣,暗暗思量,“明日,我便焚燒她的屍骨,帶去海之角……”等了良久,懷中女子輕輕吻他,卻不急着咬下。燕霡霂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要我幫你麽?”伸指劃破胸前肌膚。陳漣聞到血腥,愣了一下,便撲了上來。
她尖利的牙齒慢慢咬噬着他的肌膚,一浪又一浪錐心刺骨的疼痛,反而讓燕霡霂松了口氣。他不過是個凡人,能為她做的,實在少之又少。眼下,這怕是他唯一力所能及的事情了!陳漣的舌頭冰涼,輕輕舔舐他肌膚時,帶起絲絲寒意。恍惚之間,他記起那個雪夜,紅衣女子如毒蛇信子般的舌頭,魅惑香甜,她柔美婀娜的腰肢箍緊他,激的他通體燥熱,直想縱身跳入她布下的溫柔陷阱……如今枕畔的畢竟是個蠱靈,并非那個嘴角噙笑的嬌俏女子!燕霡霂迷迷蒙蒙間想,明日一早便要殺她,今夜所做的一切,是否還有意義?他不知道,盡管如此,這世上的事情,樁樁件件,有多少算得有意義?心之所想,便去做了。
她貪婪的望着他,男子容顏英俊,隆凖挺拔,雙眼緊阖,掩飾他內心的情感和身體的衰竭。不知他流了多少血?身上痛不痛?他愛的是他的嬌妻,并非自己,然而,她卻忍不住靠近他,貼緊他滾燙的肌膚。體內流着他的血,她仿佛慢慢蘇醒,依稀擁有情感,那是喜歡,還是不舍?真要咬破他的心髒麽?她猶豫着想,“若不咬死他,他會殺了我嗎?”女子內心,依稀有些自慚形穢,“我不過沒心沒肺的蠱靈,轉戰于屍體之間,喝過多少血,吃過多少人,早已不記得,怎麽竟癡心妄想他會愛上我?”心頭隐隐不甘,她低聲問道,“你喜歡我嗎?”
熟悉的問話在耳邊再次響起,燕霡霂迷迷糊糊間想,“這是她第幾次發問?”男子溫柔而有力地抱緊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歡的。”“倘若——我咬死你,你還會喜歡我嗎?”她不放心地追問。燕霡霂應了一聲,“喜歡就是喜歡,你對我好,對我不好,我都喜歡。”這念頭盤旋在他腦海許久,冒然脫口而出,燕霡霂才意識到它的含義,不由渾身一震。他原本愛憎分明,別人如何對他,他便如何回報,近日經歷種種,性情已然大變。身側女子哪懂得他心中的反複念頭,輕輕吻着他的面頰,暗想,“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
那夜,燕霡霂迷迷蒙蒙,做了一個絢爛而甜香的美夢。翌日醒來時,滿眼飄蕩着蔥郁的碧綠,日頭透過樹葉,灑落星星點點的光斑,林間彌漫着好聞的草木清香。身側女子兀自沉睡,燕霡霂輕輕抽出胳膊,因為手臂整晚墊在女子頭下,已經麻木僵硬,仿佛百千根針在毛孔裏跳動着呼痛。燕霡霂揉了揉臂膀,見女子雙腿還擱在自己身上,通體未着衣物。燕霡霂心頭一驚,昨夜自己作了什麽?落絮無聲春堕淚,行雲有影月含羞。原來,夢中的十萬春花墜落,做了兩人的臨別贈言,成為他們分離時華美的收梢。
燕霡霂心下酸楚,整好衣衫,拔出匕首,正待揮下,他的瞳孔忽然狠狠一縮——身側的陳漣,青絲如墨,玉顏春紅,嬌媚的宛若一朵枝頭初綻的桃花。燕霡霂難以置信,輕輕撫摸女子細膩光潤綢緞般的肌膚,悠悠的嘆了口氣——她竟然恢複容顏?
縱然恢複青春,又能如何?陳漣已離開人世,無法逆轉,活要活的絢麗,死也要死得尊嚴,這才是她的本性。燕霡霂眼神凝定姣美女子,心中隐隐作痛,手上卻沒有半分的遲疑,淩厲刀風帶起一陣空濛的凄豔,快如鬼魅般,将女子攔腰斬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