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風雨息,命運重啓
第一章 暴風雨息,命運重啓
那一天,下着小雨。淅淅瀝瀝的雨絲饒有情調地敲擊着蘇月白的小心髒,一個沒留神,她已經掉隊,并神不知鬼不覺地拐過一處矮房,越走越遠。
空曠的草原被雨滴打濕,像是罩了一層煙霧,朦胧間竟生出飄飄欲仙的膩歪心思,仿佛有一雙大手,就這樣恣意地撓上了蘇月白的心口,攪得她胸腔裏都軟綿綿的。
她挂着笑,眉間是活蹦亂跳的青春氣息。二十六歲的大姑娘,就這般旁若無人,沒羞沒臊地扯開腿,一路手舞足蹈地跑到數裏之外唯一一棵歪脖子柳樹下。她撫上粗糙的樹幹,由衷地嘆道:“如果可能,我真想在這兒蓋一所房子,陪你慢慢變老。”
絲絲柔柔的嗓音卷起滴滴答答的雨聲,由下至上将這棵伫立千年不倒的樹木層層纏繞。老樹微微一顫,抖下一條被雨水洗刷得油光水滑的毛毛蟲。它蠕動着毛茸茸的身體,在蘇月白的肩頭亮起微光。
灰沉沉的天空忽然跳出一道炸雷,以可怕而驚人的速度向蘇月白迎頭劈來,她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就已經腦門一涼,失去了知覺。
閃亮、刺目的白光一閃而逝,蘇月白的身體慢慢下墜,倒入草叢,了無生機。她的香魂自天靈蓋緩緩溢出,如一抹雲霞輕而易舉地被微風卷起,越飄越遠。
不知飄過了多少山水,清淺的魂魄目的性極強地拐過街巷,飛過胡同,翻過城牆,終究一個閃身,墜入一處僻靜昏暗的院落。
随着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哭喊,院子裏的燭光亮了。
東側正房,老舊的雕花大門“咯吱”“咯吱”地打開,走出一個面容蒼白有氣無力的老太太。她黑袍半披,白發亂垂,手心處拄着墨色拐杖。月光微涼,依稀可以照得出她面上那溝壑縱橫的圖騰。
她踉跄地邁開腿,腳步沉重地穿過長廊,停在後院柴房門前。房內吵吵嚷嚷,雖刻意壓低聲音,卻依舊有争吵斷斷續續地瀉出。
老太身體前傾,幹枯的手費力地推開房門,口中喃喃:“兒啊!不要再折騰月丫頭了。”
僅有五個平方的小房子裏,擺放着一張矮矮的長桌,桌前圓凳上立着一只白燭,燭光陰影下,兩條瘦弱的身影慌張地顫抖着。
“咣當”粘血的匕首跌落地上,将沉寂陰森的氣氛撕了個粉碎。
仰躺在長桌上的姑娘猛然直起身,捂着滲血的胸口,驚恐愕然地瞪大眼睛,疾呼:“你……你們……是哪條道上的?你們……為何要……殺我?我……無財……無色……你們……眼睛瞎了?”
原來,蘇月白被雷擊中,狗血又爛俗地完成了魂穿,一覺醒來,竟然目睹了一個滿臉傷疤,面目猙獰,手持匕首的大叔,正一寸寸地剜着她的心髒。
她本能的在長桌上縮成一團,一邊發抖,一邊恐吓:“你們……你們劫財可以……我把手機給你……你們随便挑一個聯系人……都夠你們發家致富的……可是……可是劫色……我還沒嫁人……不想懷一個沒人要的……野種……大叔……您能不能……做點安全措施?”
在她的哀嚎裏,對面的大叔卻并未動手,眼中惋惜、哀嘆、幽怨的感情輪番閃過。最後,幾度張合的眼睛裏湧起層層疊疊的痛苦,他捂住臉,跪到地上,突然嚎啕大哭。那哭聲低沉而壓抑,仿佛在那上下浮動的肩膀上還壓着一塊千斤大石。他忽而捶胸頓足,忽而仰天長嘯,那架勢好像被打劫的不是蘇月白,而是他自己。
扶于門側的老太看到這一幕,溝壑縱橫的老臉頃刻間爬滿淚水,她蹒跚地走過來,遲緩地跪于大叔身旁,二人勾肩搭背,抱頭痛哭。
此情此景,蘇月白理解無能。她止住啜泣,呆呆地垂眉低看,沒落地向他們伸過手去:“你們……怎麽了?”
“月兒,爹爹對不起你!”跪在地上的大叔忽然拾起身側的匕首,毫無預兆地刺進了自己的胸膛,新鮮的血液噴濺而出,在蘇月白的臉上開出一朵血花。
老太阻擋不及,只能一把攬過兒子下墜的身體,嗚咽着:“兒啊,你這又何苦?”
蘇月白在腦袋裏組合排列出現在畫面裏三個人的邏輯關系,按照稱呼推斷,剛才自殺的大叔,應該是她這具身體的親爹,而摟着大叔的老太,應該是這具身體的奶奶。
短暫的時間裏,這處破破的房子中竟然上演了一家人自相殘殺的好戲,如此重的口味,讓她不知所措。但基于人性角度的考慮,雖然刀疤臉大叔正在剜她的心髒,但她只是當時疼了一下,現在已經無甚大礙。所以,她還是從長桌上蹦下來,拉住了大叔鮮血淋漓的手。
奄奄一息的大叔眉心一緊,眼中霞光一閃。他用一生的力氣回握住蘇月白的手,嘴角淡淡扭動,不自然的笑容讓人不忍直視。他的臉雖然布滿意義不明的傷疤,但是那抹笑容卻浸着溫柔。
“月兒,爹……對不起你……”
最後的最後,大叔還是一口氣沒提上來,兩眼一翻,手臂一墜,愣是死不瞑目。
老太僵了一刻,臉上的老淚戛然而止,她飛快地拉住蘇月白的手,眼中暗光明滅:“月兒,如今,只有你能救你爹!”
“怎麽救?”蘇月白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但眼睛還直勾勾地盯着大叔那無神卻不安的眼睛。雖然穿越之初就遇見死人,對于她來說是個不吉利的開始。但是,盯着眼前的大叔看了又看,她卻并不覺得慘不忍睹,好像死亡對于她來說,有種習以為常的親切感。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身後仿佛從地底傳來一把陰森森的聲音。
蘇月白驚奇地回頭,只見漆黑的牆壁上忽然開了一個口子,暗光中一襲紅衣輕而易舉地将視線染紅。紅衣公子翩然而立,手中玉骨扇緩緩展開,将一方山水圖擋在了面上,唯一露在外面的濃眉大眼倒是異常冰冷。
他走到蘇月白面前,居高臨下地将她望住。四目相對,卻是電光火石。他慢慢彎腰,眼神不躲不閃地向她湊近,“小丫頭,你竟然可以看得見我?”
“你是誰?黑白無常?”蘇月白瞅着他,非常有危機意識地張開雙臂像玩兒老鷹捉小雞一般護住了身後的刀疤臉大叔。
事實證明,對于穿越而來的現代人來說,她們的心髒往往比平常人強大,且适應能力也是百裏挑一。畢竟,穿越是一件苦差事,平凡人承受不來。像蘇月白這種學霸出身,又大智若愚的奇葩,到哪裏都是超人中的戰鬥機。偶爾可以現學現賣,偶爾又可以裝瘋賣傻。
就像現在,一句不卑不亢的玩笑話,愣是把冷冰冰的紅衣公子逗樂了,他顫顫地搖着扇子,眼睛優雅地眯了眯,笑道:“凡間,我叫這種名字?真是有趣。”
蘇月白面上一垮,清晰地意識到,這是赤果果地嘲笑,她幹咳一聲,轉過頭,一本正經地問:“奶奶,來了一個怪人,怎麽辦?”
老太眼神一僵,面上皺紋抖了兩抖,低頭自衣襟中摸出一柄古舊的木頭梳子,命令道:“殺了他!”
蘇月白急忙搖頭,擺手道:“我哪有那種本事。”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梳子,沒敢伸手去接,看着挺舊又髒兮兮的東西,竟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冷的清光。
老太心急,幹脆硬生生地将梳子塞進蘇月白的手心裏,提高嗓音,铿锵有力地鼓勵道:“月丫頭,如今你神智已開,是時候駕馭轉魂梳了。”
“如此狂妄的自信,要打哪兒來?”蘇月白抱怨一句,手中的梳子卻像活了一般,蹭蹭地冒着火星往皮肉裏鑽,不疼不癢之後,居然麻利地自手心鑽進了體內,平坦的掌心處徒留一個梳子形狀的黑色印記。她心中一悸,急忙甩手,修長的指尖卻抽出了黑絲。墨色如頭發般順滑的絲線在空中越集越多,旋轉了兩圈後,就像明确方向般,急速地朝紅衣公子刺去。
蘇月白吓得夠嗆,慌忙回頭起身,在絲線的拉扯下手舞足蹈。對面的紅衣公子顯然被殺得猝不及防,擋在面前的玉骨扇當即就被絲線纏住,裹成了毛線團。
蘇月白揮舞雙手,如蜘蛛俠一般将絲線甩得到處都是。她幹澀地扯開嘴角,有點不好意思地嘟囔:“大哥,我不想把你裹成粽子,所以……你快點逃吧!”
紅衣公子并未聽勸,只霸氣地揮開玉骨扇,白嫩光潔的面部肌膚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他皮膚極白,眸極黑,鼻極挺,眼光灼灼,透着股勾魂攝魄的風流倜傥。他矯捷地側身一躍,手掌燃起紅彤彤的烈獄真火,扭身向蘇月白扔過來。
“想不到,一個小丫頭竟有如此造化!”他的雙腳懸與空中,依舊保持着盛氣臨人的模樣。
“對不起啦!”蘇月白口中道歉,手下卻并未留情。團團錦簇的黑色絲線竟生生将火焰裹住,空中黑煙騰起,火焰滅,黑線卻并未停歇。數千根細線揉成一團,如一柄鋒利的寶劍,不偏不倚地朝紅衣公子的胸膛刺去。
他淩空再躍,覆手結印,漆黑的牆壁猛然出現一方大洞。他縱身入洞,回頭意義不明地朝蘇月白展眉一笑,傾城妖孽般半眯着眼睛,雖未出聲,卻有甘洌的嗓音飄忽而來:“小丫頭,後會有期!”
蘇月白手中的黑線并未懈怠,馬上調轉方向,再度朝黑洞襲去。可惜,尚不能自由行動的線頭終究未能穿透黑洞,只不受控制地沖向牆壁,巨大的爆發力将她絆倒,當即磕紅了腦門。
她抽回手,揉揉幾乎脫臼的手腕,退到老太身邊,求饒般嘟囔:“奶奶,怪人,打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哇哈哈,寡人回來鳥。
話說,還有人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