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浪淘盡絕代廢柴
“在這裏……說實話……叫做……戲弄?”蘇月白被鉗制着喉嚨,只覺腦門充血,呼吸困難。她有點委屈地死盯着聽寒,似要用眼神将他的皮肉撓破。
聽寒指尖微微一顫,眼睛豁然瞪大,之前還燃燒的殺氣瞬間見光死,他慌忙松開手,飛快地扭過頭,臉頰上還浮起一坨意義不明的紅暈。
“咳咳……咳……”蘇月白護着脖頸幹咳,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聽寒正茫然地盯着自己的雙手,無助又悲涼地搖頭。
蘇月白有些疑惑,卻又不敢沖過去探知一二,只能理性的三思。當下,雖然身邊有一個脾氣古怪的式神,可總比單打獨鬥強。況且聽孟奶奶的意思,她肩膀上還扛着血海深仇,如此血腥的身世,一個人鐵定承受不來,至少也要拉一個墊背。而聽寒就是墊背的最好人選,關鍵時刻既可以當美人計使,又可以做人肉盾牌,使用價值頗高。
所以,再三權衡之後,蘇月白還是沉下老臉,讨好般湊過去,拽住他的胳膊,柔情且善解人意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我看得出來,你能力很強,是很了不起的大妖怪!其實,我也不喜歡現在的自己,但是不代表我以後不會成長,如果日後我還是這麽不成器,你再抛棄我也不遲啊。況且,我現在剛剛蘇醒,什麽都不懂,至于那個解開血契的方法,我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我答應你,日後若是知道了一定想辦法解開。只是……在此之前……你能不能陪陪我?”
蘇月白覺得,這一席話委婉動聽,即保全了聽寒的貓臉,又增加了自己的親和力。她初來乍到,還是不要得罪太多人的好。
聽寒本就對自己的心魔有些顧慮,聽到蘇月白如此仗義的言辭,自然心頭一暖,也只能閃動着綠眼珠,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那……你願意幫我了?”蘇月白晃動着他的手臂如貓兒般膩歪地将頭靠了上去。
“暫時而已!”聽寒別扭地轉頭,将身前的蘇月白甩了出去。
貓兒,果然是扭捏的種族!
蘇月白如此腹诽,面上心滿意足的傻笑卻是光芒萬丈。
她搓搓手心裏的冷汗,仰頭問:“以前,我是個怎樣的人物?”
“廢柴!”聽寒直白的總結,将蘇月白數落成前無古人後無來的人物。
“那我家是幹啥的?”蘇月白并不生氣,反而閃爍着星星眼,擺出聽媽媽講故事的沖動,堅持不懈地往他的身邊滾動。
聽寒伸出胳膊,抵住她步步緊逼的腦袋,将她拎到石階上,兩人呈現背對背的姿勢,苦大仇深地望天低嘆:“孟家本為冥界之神,擅長巫術,可溝通鬼神起死回生。可到底……還是落魄了……”他的目光纏綿在月亮上,讓蘇月白以為,他和嫦娥有一腿。
“畢竟,我們家只有三個人啊!”蘇月白不願意相信自己穿越而來還不能金手指大開,有些委屈地垂首辯解。
聽寒回頭,眼中落滿月光,映照着整張臉都幽怨了,他低嘆一聲,無不犀利地開口道:“孟家老太年過九旬,早已油盡燈枯。孟老爹本就無甚靈力,又在你娘難産時啓用禁術遭了天譴,如今更是肉體凡胎,連廚房半袋米都提不起來。至于你娘,确實是十裏八荒有名的神婆,卻為了生你斷送了小命。孟家只當你是能夠改變命運的那個人,卻不想你一出生就是個傻子。”
“別說了……”蘇月白越聽越絕望,眼角都泛起了淚花。想不到,穿越并非捷徑,到頭來還輸在了起跑線上。
“不過,你爹貌似還留有一手,竟能将你喚醒……”聽寒非常不厚道地質疑了已死之人,并由衷地爆出嘲笑。
蘇月白一驚,慌忙拍上大腿,喊道:“冰棺……我忘記把大叔……不……是爹爹……給速凍了……”
話罷,她直起身,風一般刮過柴房。剛要推門,就聽門內傳來鋸木頭的聲響。推門一看,本該死掉的孟老爹正抱着長桌桌腿,啃得香甜。他聽到身後動靜,慢慢回頭,本就刀疤縱橫的臉此刻正扭曲着見鬼的表情,眼睛外凸,嘴唇鮮紅,半塊舌頭随意地吐在外面,好像一塊嚼不爛吐不掉的口香糖。
“這是……詐屍?”蘇月白喊了一句,為防止自己逃跑,索性抱住了身側的門板。
聽寒不緊不慢地跟過來,在她身側優雅站定,調笑般雙手抱胸,看熱鬧道:“你不是神智已醒,怎得連僵屍都治不了?”
蘇月白觑了他一眼,搖搖頭,謙虛地問:“怎麽治?”
“先用鎖靈環把他綁了!”
好在聽寒并未落井下石,反而提出了行之有效的對策,可是,蘇月白依舊面露難色,羞澀道:“鎖靈環是什麽東西?”
聽寒有些忍無可忍,一張貓臉耷拉下來。他不太情願地挪過去抓住蘇月白的手腕,将腕上那個銀色镂空的镯子擲了出去。
一道銀色光芒在空中停滞半秒,随即變幻出三個好兄弟,圍着僵屍孟老爹愉快地飛了三圈,最後以看不清的速度,分別圈住了他的脖頸、手臂和雙腿。
僵屍孟老爹倒地不起,嘴裏哼哼唧唧地吐出白沫。
“然後呢?”蘇月白抓住聽寒正要撤退的手,再度求助般粘了上去。
“吸他的屍毒。”聽寒皺眉,不耐煩地把她的手甩開,退到一邊看熱鬧去了。
蘇月白扭捏地走過去,半蹲到孟老爹跟前,有些歉意地嘟囔:“爹啊,別怪女兒大逆不道!”她嫌棄地皺着眉,慢慢撈起正在抵死掙紮的孟老爹,捧過他的頭顱,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脖頸上。不一會兒,已經嘬出了一個紅印。
“你這是吸屍毒,還是咬人?”聽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爆出嘲笑。
蘇月白擡起頭,瞧一眼流着口水的孟老爹,又望一望依舊靠着牆壁事不關己的聽寒,眼淚便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哽咽着:“不行,不行……他的舌頭太惡心了。”
“誰讓你用嘴吸了?”聽寒無奈,索性跨過來扯住她的手,□□了孟老爹的胸口。
他之前為了閨女自殺,那把匕首就是插在心口處,如今鮮血已經凝固,正開出一朵黑色的血花。
蘇月白任由聽寒握着自己的手腕,将手指在傷口裏肆無忌憚地攪拌。已經死了的大叔雖然無知無覺,卻也猙獰地死死地瞪着蘇月白。她心口悶熱,在心中不斷吶喊着“論語”。艱難地攪動了一會兒,指尖卻觸到絲絲縷縷的東西。
蘇月白再不好舔着臉問為什麽,只能硬着頭皮,勾起手指,就勢用力,将不明物體自孟老爹的胸口扯了出來。
孟老爹一陣抽搐,再次昏死過去。而那個不明物體,被蘇月白厭惡地扔向牆角,月光一照,竟然是一株活靈活現的彼岸花。
花朵手掌大小,有根有葉,在地上堅持不懈地蠕動。
“收了她!”聽寒下令,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蘇月白吞下口水,撲過去,追着彼岸花滿屋子亂跑。
在她跑了二十圈,完全汗流浃背時,聽寒再次忍無可忍地伸出腳,将她絆倒,并結實地壓在了花朵之上。花兒受到外力,馬上枯萎,黑光在蘇月白的胸前亮了一下,随即沒了感覺。
蘇月白直起身,先前還被壓着的花朵已經凝成一顆黑色的珠子,兀自凄涼地閃着光。她拾起珠子,捧到聽寒眼前,茫然道:“放哪兒?”
聽寒這次連嘴都懶得張,只擡手拍上蘇月白的手背。那顆珠子聽話懂事地蹦了起來,應聲落入她微微張開的嘴裏。毫無防備的,珠子滾入食道,被消化了。
蘇月白仰着臉,瞪着眼,以為自己吃了不幹淨的東西。剛要罵人,卻感覺被人用小鞭子抽了一下,只覺屁股上一陣鈍痛,明顯聽到皮開肉綻的響聲。
她來不及含蓄,直接将手掏進襯裙,小心地撫摸着自己的屁股。剛才還柔嫩光滑的臀部,竟然橫着一道傷疤,随便一摸,還粘了鮮血。她疼得龇牙咧嘴,捂着患處發問:“誰打我?”
“刻在腚上,總比臉上強!”聽寒做出回答,歪頭瞅着孟老爹的大臉。
蘇月白疼得牙齒打顫,也來不及分析聽寒的小動作,只能本能地抱怨:“哪有這樣的,藏在暗處打我,還是如此隐私的部位,想要塗藥膏都看不見。”
聽寒聞言扭頭,盯着她那張欲哭無淚的臉,遞上一個拇指長的白瓷瓶。
“凡間的藥不奏效,且擦點兒蜂蜜忍着吧!”
“啥?”蘇月白臉色一沉,仿佛聽到了不得了的大事。她被人默默的,神不知鬼不覺地打了屁股,受傷不說還無藥可治。如此悲怆,讓她瞬間就生出了回家的念想。要知道,她活了二十六年,從來沒被巴巴麻麻打過一下。
她越想越委屈,不禁失了言語,只能懊惱揪心地盯着地面,将混沌的腦袋停止運轉。
“孟家因背離冥界受到詛咒,但凡使用巫力,必定受地獄鞭刑。你已算幸運,只用過一次……”
“你為啥不早說?”蘇月白擡臉,面上盛滿水光,仿佛随便一句話都能讓她淚水泛濫。
聽寒微微一愣,卻并未松口,只硬氣道:“吾若早說,你便會視而不見?且不說堂下之人為你血肉至親,單是凡夫俗子你都應勉勵一救。”
“我又不是聖人!”蘇月白撅嘴,站在自私自利的角度上,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聽寒說話不饒人,又仗着蘇月白還是廢柴,遂橫眉冷對:“你若無決心造福蒼生,還不若繼續做個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不定期加更,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