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拯救世界的獨角戲

蘇月白無言以對,她并非大仁大義之人,可落到這個連朝代都未搞清的異時空,她的世界觀是在不斷被考驗着的。屁股上的痛楚提醒她,要想踏實平凡的生活,必須要争取時間回家。

在這裏,她遲早會變成孟老爹那樣,滿臉傷疤,慘不忍睹。

而聽寒口中的天下蒼生,與她而言,又有何意義?她不過一個月薪兩千五的公務員,姑且還高尚不到舍己為人的層次。

她承認,自私自利是貶義詞,但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卻是此時此刻她心底最最光輝的字眼。她本想利用穿越的機會,做一個有理想有報複的大英雄。只可惜,她早早就明白,大英雄哪是随便一個路人甲便能成就的?她不過一介凡夫俗子,能夠不愁吃不愁穿地活下去,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蘇月白聰明在她的實事求是,一旦認清當下局勢,又明曉了自己的心态。那表面上的一切,就只是糞土。

她的雙手慢慢下垂,揚起沒有表情的臉,冷飕飕地嗤笑道:“你且當我是傻子好了!老實說,我根本就不是月兒。我是蘇月白,是另一個時空的閑人。你們要求我所行所作之事,我做不到,所以我走了,你們便當我自生自滅吧!”

她邁開腿,背影裏都是決絕的光。

聽寒鼻腔裏冷哼一聲,繼而調侃:“你打算帶着月兒的皮囊,到哪兒去?”

“赴死!”蘇月白冷言,一顆心早就死了一半。是誰說,穿越女主就一定要逆來順受?她就不信,自己連做炮灰都不行。

她心意已決,堅持自裁,馬上回身奪過長桌上的匕首,咬牙切齒地刺進了自己的胸膛。她覺得,只要死了,魂魄便能回去,大不了當做了一場噩夢,朝天啐三口就好了。

但是,她握在手裏的匕首,雖然穩穩地紮進了胸腔,除卻疼痛絲毫不減外,卻是連腦子都清醒着。她複用力,将匕首插得只剩下刀柄,錐心的疼痛在四肢百骸游離,但是,她就是不倒,也沒有要死的感覺。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你死不了……”聽寒邁着優雅的腳步,緩慢而穩健地行至蘇月白身前,欠身将她攔腰抱起,右手還不忘将她胸前的匕首□□扔了出去。

“咣當”沉靜的室內響起回聲,仿佛連時間都靜止了。

“只要你神智尚存,靈力尚在,便是超越時間的不死之人。”

這是聽寒對蘇月白的安慰,亦或者警告。

蘇月白躺在他的懷裏,呆呆地望着他那線條分明的下巴,忽然頓悟了。她不得不意識到,這個世界正在用獨有的方式,将她留下。在她回不去的這段時間裏,她将被迫承擔起月兒和孟家的使命,她将用自己的魂魄祭奠未知世界的愛恨情仇。

這就像自由,壓根就求不來,最後,只能囚于天地,不斷地否定自己。蘇月白不想鑽牛角尖,所以她必須往前走。

“我懂了!你放我下來!”蘇月白肅穆地下命令,語氣不再絕望。

曾經,有人說她善變。但是,她從來沒有承認。她并非善變,而是在探索更可行的方法。正因為這種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的做法,讓她所向披靡的生活到現在。而今,又一個坎坷擺在她的面前,是跳過去繼續前行,還是蹲在下面哭?答案可想而知。

“我會回家,雖然不是現在!”蘇月白抿嘴,笑容漸漸柔和。她的臉,或者說是月兒的臉,都因為透徹的心意閃動着異樣的光。

這種表情,讓聽寒有瞬間恍惚,仿佛親眼看見,生長在沙漠裏的一顆小樹,漸漸參天。如此蓬勃的力量,連他都忍不住捂住了心口,以遏制幾乎飛出來的心髒。

“幫我把爹爹背起來,我不知道冰棺在哪兒。”蘇月白走到孟老爹跟前,表态般盯住他的臉,“在這裏,你是我的爹,我是你的女兒。不管等待我的是什麽,我都欣然接受,因為我無處可逃!”

“你……變得可真快!”聽寒笑出了聲,好看的嘴角就那麽直白地彎出誘人的弧度,他走過去将孟老爹輕輕背起,又瞥了一眼身側的蘇月白,忽然伸過手去,“合作愉快!”

“多多指教!”蘇月白仰着頭,眸中的陰冷已經徹底散盡。她不願意斤斤計較,尤其是想不通的破事。

二人一前一後,有組織有紀律地穿過廊子,停在一處雕花木門前。

聽寒推開房門,回身提醒:“此處,為你的睡房。”

蘇月白跨前一步,扶着門框往裏探。她雖然對傻子月兒并不抱期待,但是總歸不想剛剛借了身體就如此大動幹戈的裝修房産,如此作法實在對不起孟家這稀疏的三口人。

屋內無光,白燭亦未點燃,月光下,只隐約瞄到正對房門的堂下,端正擺放着一個長盒子。

蘇月白踮起腳像是怕吵醒什麽人一樣,小心翼翼地邁開腿,但腳丫子剛剛着地,就被硬物生生硌疼。她先是被莫名其妙的地獄鞭子抽痛了屁股,後又鬧着自殺捅了自己一刀。如今渾身上下各種疼痛交織在一起,讓她直冒冷汗,只想早些躺下舒展舒展酸痛的胳膊腿。

進門就受挫,蘇月白心情很是不好。她俯下身,随意撿起地上的暗器,嘟囔着在月光下凝看:“什麽東西……硌得疼!”

月光輕柔,如媽媽的手,愛撫在蘇月白眼前。她定神一看,不禁盜汗。

手裏捏着的,竟然是一截白得刺目的骨頭。據長度和大小判斷,應該出自大型動物的大腿上。

她将骨頭捏在手裏,扭頭再看,滿地殘骸像呼應一般,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微光。她張大嘴,扭身瞧着面容淡定的聽寒,問道:“這是鬼屋?”

聽寒沒有接話,只邁步進門,覆手将桌案上的白燭點亮。漆黑的顏色漸漸退去,屋內籠上一層黃光。

蘇月白扔掉白骨,失望地環顧,好嘛,那個方方正正的黑盒子,竟然是一口棺木。上等檀木制造,隐隐飄香。棺木上無任何細紋,平整光滑。而半開的棺蓋裏,隐約透出黑緞面棉被的內角。

她不情願又不滿意地挪過去,将棺蓋打開,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嶄新的被單和枕頭。可見,月兒雖神智不清,但根本上還是走陰沉暗黑路線的。而蘇月白不喜歡吸血鬼,也理解不了黑色幽默。

她連連嘆氣,連同靠在棺材上的後脊背一起涼得徹底。

“轉一下那個旋鈕。”聽寒往上推了推孟老爹的屍體,向蘇月白下了指示。她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也照做。

随着棺木上園形旋鈕地運動,一扇暗門豁然洞開,牆內綠光幽幽,像一雙雙饑餓的眼睛。

蘇月白有點害怕,疾走幾步貼在聽寒身後,小聲道:“不是要進去吧!”

“這可是孟家的密室,于你最為珍貴。”聽寒亦壓低聲音,将詭異的氣氛渲染開。

蘇月白深深吸氣,拳頭在衣袖裏攥得死死的。她在心底下定決心,既然逃不掉跑不了,也只能硬撐。作為冥界被放逐的神仙後裔,她與鬼神的關系應該很是親密才對。區區鬼火,何足挂齒?

自我鼓勵之後,她和聽寒也稍微拉開點距離。聽寒在兩步之外往前走,蘇月白慢慢地跟着。

孟家家道中落,人丁又不太興旺,這密室雖是祖傳卻也有些寒碜。沒走二十步已經到頭。期間只有供一人通行的走廊,牆壁上幹幹淨淨,連個圖騰都不曾有,每五步有一簇鬼火,孤獨地搖曳着。

蘇月白見聽寒止步不前,便從他身後探出頭來。面前是一間十個平方大小的密室,正中長桌上擺放一口水晶冰棺,晶瑩剔透吐着煙氣。棺材左右兩側各有一扇矮桌,放着白燭和朱砂。

聽寒本着有始有終的職業道德,将孟老爹整齊地擺進棺材,并封上棺蓋。動作一氣呵成,讓蘇月白根本無從插手。她只是局促地站着,任憑腦袋裏無數個陰森恐怖的念頭來回穿梭。

“畫一張寄魂符貼于棺面上,以擋下惡鬼侵擾。”聽寒自矮桌下拿出一疊黃紙,在蘇月白面前的石凳上攤平。

蘇月白茫然地接過羊毫,裝模作樣地蘸了點朱砂。

“怎麽畫?”她瑟瑟地笑笑,手中羊毫微微一抖,漏下一滴紅色。那紅色在紙面上抽搐了兩下,竟自動拼湊出一個奇怪的符文。

蘇月白瞅着聽寒,将左手抽出來幫忙把控住正在顫抖的右手,有些明白地自語:“這朱砂是活的!”

“朱砂感知你的巫力,可自行畫符,你随便落筆即可。”聽寒竟然耐着性子做出了解釋,并溫存地将她望住,手掌亦暖暖地覆過來,握住了蘇月白停在空中的兩只手。

體溫是緩解緊張的最好靈藥,雖然只是友好的肢體接觸,卻讓蘇月白如獲力量般繃緊了神經,一股熱流湧遍全身,該疼的地方也不太疼了。她揚起臉,淺笑着将筆端落了下去。

朱砂遇紙自動排列,瞬間便生成了一道鬼畫符。蘇月白無法辨識上面的圖形,但心裏卻踏實了。她側過臉,忽然笑得很是随意:“聽寒,誇我兩句麽?”

聽寒面上一僵,眼睛微微張大,唇角卻抽搐了。他本想拍拍蘇月白的肩以示鼓勵,可在她恣意的笑容裏,那停在空中的手忽然就僵掉了。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抽回手,心一橫,笑道:“不過小事一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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