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傻兮兮孟婆,髒兮兮僵屍

“前面還有池塘麽?”蘇月白将自己的大計劃說出來後心裏舒坦了很多,她揚着頭,額前發絲被月光挑釁,飛舞得很是張狂。她望着湖水,心情如湖面般開闊平坦。

身側的聽寒臉色幾近發青,在水光的映襯下有種一捅就破的錯覺感。他甩開蘇月白的手,生硬地轉身,不再看她。

她卻像未有察覺般纏住他的胳膊,撒嬌地蹭着腦袋,誘惑着:“你不是想吃魚麽?我給你抓魚。”

在蘇月白孜孜不倦地鬧騰下,聽寒終于丢盔棄甲,領着她離開滌魂湖往另一片樹林子裏走。

月光如霧,在空中恣意凝結,他們的影子也漫進霧氣,漸漸看不清楚。

蘇月白老實地抓着聽寒的胳膊,亦步亦趨地黏在他的身側,在漫天的濃霧下,忽然如孩童般乖巧起來。倒是聽寒被身側過分清晰的呼吸弄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偷窺,卻見她警惕地瞪大眼睛,黑溜溜的眼睛珠子轉來轉去,似掃射着周圍的一草一木。

“停!”

終于,蘇月白還是攔住了聽寒的腳步,她側過頭,将耳朵亮出來,眼睛死死地盯着左前方那顆幹枯的槐樹。

“樹後有東西!”她伸出手,指着目光中堅定不移的方向,然後扯扯聽寒的胳膊,坦白道:“有股腐臭味。”

“僵屍?”聽寒側頭,沿着她的手指望過去,一人粗的樹幹後确實隐着顫巍巍的身影。

“你去看看!”蘇月白推了他一把,手卻并未完全放開。她有些擔心,自己落單後再遭襲擊。

聽寒慢慢地迂回過去,将手臂舉過胸前,屏障般凝起結界,把一驚一乍膽小如鼠的蘇月白護在身後。

二人一前一後,有規律地挪動着腳步,漸漸行至樹前。

樹後的陰影像感知到危險一般,呼啦一下滾了出來,并飛快地丢出兩個毛茸茸的不明物體。

聽寒眼疾手快,将暗器擋在結界之外。

蘇月白扯着他後背的衣襟,歪頭瞅一眼地上噴着血腥子的暗器,然後狂汗流了一腦門。

這刺客真牛,居然用死老鼠做暗器,真是惡心死人不償命。

她往聽寒後背上縮了縮,戰兢兢探出半顆頭,眼睛選擇性地向地上的人形望去。

此人身着青衫,半蹲在地上,披頭散發地扣着左手裏血肉模糊的老鼠。

蘇月白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卻看見了他左腿上爛掉的皮肉,以及陰森森的半截骨頭。

按常識判斷,活人斷不會有如此扮相。她扯扯聽寒的袖管,嘟囔道:“是個半死不活的人。”

“已經死了!”聽寒冷言,屈掌騰起一朵幽藍的螢火,打算抛出去燒他個幹幹淨淨。

蘇月白剛經歷了殺人,心下愧疚,善心大發,再不敢眼睜睜地看着殺孽四起,于是撲過去摟住他的螢火,仰臉苦笑,眉心擰出疙瘩,求情道:“饒他一命吧!”

“他已經死了。”聽寒未收手,掌中螢火越發熊熊了。他擡眼瞟着地上的僵屍,又垂眉看了看蘇月白。

“讓他投胎去吧!”蘇月白松開拽着他的手,邁着細碎的小步往前一跨,用後背擋住了聽寒的攻擊。她猶豫着走過去,在離僵屍兩步遠的地方停下,問了一句:“我讓你投胎可好?”

那僵屍晃悠悠地擡起頭,煞白的臉龇牙咧嘴。雖然是獰笑,卻讓蘇月白有些感動。她靠過去,如他般彎下身,親切地拉住他的手。

僵屍乃死人中的活人,行動力緩慢遲鈍,殺傷性卻極強。在活人的世界,他們是恐怖又惡心的存在,但是在蘇月白看來,他們不過是殘存着怨念還不想死掉而已。又或者,他們中的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半死不活。

“你傷在哪兒了?”蘇月白拍拍他的手背,笑容在唇邊扭了扭,随即拉開他的胳膊,看向心口。

果不其然,黑色的血花在他的胸口開得荼靡。

她摸摸他的頭發,像哄孩子般誘哄着:“可能會有些疼,不要怕!”

僵屍雖然戾氣很重,卻在蘇月白溫暖的笑容裏迷失了力量,只是半仰着頭,津津有味地看着她。

“很快就好!”蘇月白把手放在他的心口處,微微用力探進他的傷口,黑色的血液噴了出來,将她的衣衫打濕。她卻不以為意地加重力道,另一只手攬住僵屍的脖子,将他摟在懷裏,口中還喃喃地低語:“別怕,不疼!”

經過孟老爹的實驗,蘇月白很快摸到了那朵會動的彼岸花,并且在抽出手的同時将它捏碎。一顆黑色的魂珠赫然出現在她的掌心,微弱地泛着月光。

她拿過珠子,像上次一樣吞進肚裏,伸手拍拍僵屍的後背,鼓勵道:“睡吧!這次再醒來,就是重生。”

仿佛感應到她的低語,僵屍的身體漸漸酥軟,進而無力地癱進了蘇月白的懷裏。一縷白煙自其天靈蓋緩緩騰起,在風中落地,化為飄渺的人形。

青衣飄飄的公子立在樹下,感激地看着蘇月白,唇角似有微笑蠢蠢欲動。他伸出手,輕輕躬身作揖,溫柔道:“謝謝姑娘相救……”

“無妨!”蘇夜白擺擺手,将他的屍體平放在地上。

聽寒冷眼看着這一切,對蘇月白的做法并不認同。但是,比起殺掉僵屍,能夠淨化,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千年以來,孟家人很少這麽做。畢竟,魂魄的淨化和救贖,是冥王的差事,與孟家無關。

想不到蘇月白對報仇不上心,淨化倒學得很快。他不得不嘆氣,總覺得遲早有一天,蘇月白會被孟家奶奶責罵,幹些狗拿耗子的閑事。

“你的屍體要如何處置?”蘇月白望着青衣公子,笑眯眯地指了指地上髒兮兮的死人。

公子正要發話,卻被一朵紅色的火焰纏住,那火焰如小蛇一般将他綁縛妥當,直燒的他面色扭曲。

“快走!”聽寒跨前一步,扯過蘇月白的胳膊,飛快地扔出一枚遁地印,摟着她的腰騰空而起。二人乘風入雲,逃也似地隐入雲霧。

蘇月白來不及反應,只靠着聽寒的肩膀,見他下巴嚴肅,也不敢說話,只由他抱着,經過幾個山頭,才低眉瞪了她一眼,教訓道:“你不想活了,若是被冥界鬼吏撞見,你還不一命嗚呼?”

“剛才那個紅色的火焰繩子,是冥界的?叫什麽?很神奇嘛!”蘇月白眼睛亮閃閃地揚起臉,并無危機意識。

聽寒搖頭,索性耐着性子解釋:“那是縛魂火,專纏魂魄,捉去地府受刑。”

“受刑?不是有罪的人才要受刑的麽?”蘇月白詫異,對冥界苛刻的條件有些嗤之以鼻。

“你怎麽知道那人生前無罪?”聽寒低頭發問,鼻腔裏都是不屑。

蘇月白用肩膀撞着他的胸膛,一本正經道:“你看不出來?那位公子笑得有多幹淨?他身前啊……是個大善人呢!”

“一派胡言!”聽寒幹脆扭頭,不再看她。

“我看見了,他的身後有金字。寫着:飒飒清風,兩袖無所欲。他一定是個清官!”蘇月白拽着聽寒的衣角,笑得洋洋得意。

聽寒面色一震,急忙回頭,難以置信地盯住她問:“你能看見生前字?”

“那是生前字?”蘇月白恍悟,眼睛亮了亮,唇角一翹,驕傲道:“我是不是很了不起,能夠看見一個人的生平!”

“識得生前字之人……乃判官命……千年才出一個……冥界恐怕又要動亂了!”聽寒遠眺雲間,似有似無的話語落在蘇月白的臉上,讓她有些疑惑。

“到底是好還是不好?”蘇月白戳了戳他的臉,小聲問。

“若生在冥界,自然好上加好,但是……若在凡間……必死無疑。”聽寒扭頭,目光徹底涼了,眼底層層疊疊的哀傷如濤濤江水延綿不絕,差點把蘇月白淹死。他只是不願意告訴她,作為千年才出現一個的判官人選,除非身死魂滅方能再現。以如今孟家和冥界劍拔弩張的關系,冥王定不會啓用仇人家的後代,蘇月白雖是千年難遇,卻只能死得很慘。

她不知道這些恩怨,只是不解地搖頭,不滿道:“必死無疑?既然是難得一見的人才,為啥要死?”

“日後,切勿再提生前字,看見也要無視。否則,吾也不能保你。”聽寒面色嚴肅,像一塊鋼板,涼透了蘇月白還想問下去的心。

她點點頭,只能将疑問吞進肚裏,冥界的規矩,她搞不懂。想不到司掌生死輪回的地界兒,居然這般小肚雞腸,連說幾句閑話,都要小心翼翼。她不過失手殺了冥王的兒子,若要追根刨底,還不是冥王的兒子先動手殺她?人家招招要命,又豈能兩眼一閉死得心甘情願?她才剛剛穿越,連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楚,就這麽死了,都對不起當時劈死她的那道閃電。

蘇月白沉着面色,玩弄起自己的手指,她一肚子疑問,憋得只想放屁。然後,在聽寒各種不情願之後,她還是一股怨氣排出了體外,然後扭頭捂鼻,笑得羞澀。

“我一緊張……就想……排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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