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溫柔美麗的黑色盡頭
蘇月白扶着棺材床,眼睛已經被黑色煙霧熏得睜不開了,她摸索着扭動床下的按鈕,密室的大門還未完全打開,黑煙卻更加濃密地噴出來。
寸步難行中,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了她的手掌,掌心滾燙,轉魂梳突突地跳了幾下,似有幾縷黑線自手心裏抽出,沿着暗光往籠罩着濃煙的密室裏探去。
蘇月白被黑線牽引,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并不漫長的密道走了将近十分鐘,待她站定,瞪着眼睛想要看清密室中的情況時,胳膊卻被狠狠地拽住。
濃密的黑色煙霧将視線阻斷,不辨方向。她掙紮着揮手,掌心的黑線也肆無忌憚的到處亂飛,隐約有衣服撕裂的聲音,以及低低的慘叫。
蘇月白心下一驚,急忙将手掌握緊,迫切地喚了一聲:“聽寒!”
“別動!”聽寒萬年澄淨的嗓音如天籁般在蘇月白的耳蝸裏打滾,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卻被煙霧嗆得直掉眼淚。雖然呼吸困難,且視線模糊,但是她還是老實地站在了原地。
許久,空中的煙氣像被抽風扇吸住般,紛紛倒退,向一個原點聚集而去。
蘇月白慌忙睜眼,只見聽寒雙手向前,兩個掌心處均有一個黑洞,正呼呼地吸收着煙氣。她捂着心口一陣擔憂,焦心地想起了《犬夜叉》裏的彌勒。
霧氣漸漸散去,水晶冰棺完好無損,而棺材裏的孟老爹,也安靜地躺着,仿佛對外面的事件全然不知。
密室內的霧氣被吸盡,聽寒抽回手,不知是不是光線的緣故,臉色有些暗沉,肩膀微微一顫,竟要向後倒去。
蘇月白奔過去撐住他的肩膀,問道:“你怎麽了?”
聽寒剛要開口,一股猩紅就溢出了嘴角,他白玉般的牙齒也染上了赤紅。
“你受傷了?”蘇月白摟住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手指觸到他的手臂,只覺一陣寒涼。
聽寒微微閉眼,搖頭淺笑:“只是……吸了些……陰氣……”
“我怎麽做,你才能不這麽痛苦?”蘇月白束手無策,只能抱住他的胳膊在臉上磨蹭,妄圖摩擦生熱,溫暖他的體溫。
聽寒側頭睜眼,綠色瞳孔一緊,暗光乍現。仿佛脫力般向後一仰,整個人都倒進了蘇月白的懷裏。
“你真想救吾?”他倚靠着溫暖的體溫,真切地感受到停在臉上的擔心和焦慮,以及胳膊上笨拙的摩擦。
月兒僅有十六歲,常年的營養不良讓她發育緩慢且身體瘦弱,撐着一個一米八的男人實在很艱辛。不一會兒,就汗濕了額前碎發,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慢慢下沉,沿着牆壁滑坐在地上,将聽寒的頭摟在懷裏。聽寒亦随着她下滑,兩個人如黏在一起般癱在地上。
“都什麽時候了還傲嬌?”蘇月白伸手抹掉他唇角的鮮血,心疼地蹙着眉,她的眼睛很大,此刻正局促不安地抽搐着。
聽寒抿嘴一笑,仰頭扣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臉拉近一些。過分親近的距離讓蘇月白一陣心悸,她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感受拂過臉頰的呼吸,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咬我一口!”聽着雖像命令,但聽寒的眼裏卻是懇求。
蘇月白愕然,眼睛漸漸圓瞪,問道:“啥?想不到……你也有不正經的時候?”她掙開他的掌控,拉開兩張臉的距離,目光漸漸失望,最後竟擺手道:“不要!我才不要啃一嘴毛!”
聽寒忽然噗嗤一笑,整張臉撲簌簌地搖曳着,他松開扣着蘇月白的手,彎眉笑道:“你想什麽呢!”
“能想什麽?”蘇月白瞪眼,瘦小的臉蛋氣鼓鼓地憋得通紅,她掐住聽寒的胳膊,沒好氣地嘟囔:“你們雄性真惡心……”
“我只是讓你幫吾吸陰氣而已!”聽寒亮出已經黑了半截的胳膊,眼神和暖地盯着她。
蘇月白窘了又窘,最後幹咳一聲,俯頭咬住他的胳膊,她的牙齒輕易咬破了聽寒的皮膚,涼涼的血液透着苦味流進嘴裏。她撅起嘴嘬了一口,繼而扭頭,将嘴裏的血吐了出來。黑血遇空氣後很快凝結,變成如沙子般細小的顆粒。
“這是迷魂砂,你可以留着……”聽寒倒抽一口涼氣,顯然是被她咬疼了。
“別亂動!”蘇月白帶着小小的情緒,拉過他的另一只胳膊,再次狠狠地咬下。
聽寒瞧着她負氣的舉動,心裏忽然就軟了,連疼痛都成了享受。
蘇月白老實地将聽寒的兩個胳膊啃出白嫩嫩的膚色,然後蹲在地上捏着所謂的迷魂砂看了又看,最後詫異地問:“也就是說,被陰氣污染的血液沾染了我的口水,就會變成這種黑乎乎的沙子?”
聽寒點頭,靠着牆壁的後背有些發涼,他換了個姿勢剛要進一步解釋,就見蘇月白捧了一些迷魂砂向他靠過來。
“這個東西有啥用?”
聽寒本能地想要躲閃,卻不料蘇月白不偏不倚好不湊巧的打了一個噴嚏,迷魂砂飛旋着撲了他一臉。雖然全力閉氣,卻終歸被沙子鑽了空子,腦袋一陣麻痹,暈了過去。
夢裏,他牽着蘇月白的手在忘川河邊釣魚。她笑得花枝亂顫,麻利地将新鮮地魚肉剔骨,舉到他面前,他張開嘴,心滿意足地吞下,體會發自肺腑的鮮美。
蘇月白抹着鼻涕,見聽寒睡得香甜,嘴角都不自覺地彎着,也不好打擾,只能取出身上的香袋将地上的迷魂砂裝了進去。通過聽寒的切身體驗,她清楚地意識到,迷魂砂這東西,比打打殺殺血腥的轉魂梳好用了多了,即彰顯了神秘主義,又維護了女性的柔美。
翌日,蘇月白在聽寒地注視下睜開雙眼,她揉着眼皮,晃悠小手,乖巧又惡心地說道:“早啊!睡美男大人!”
聽寒臉色陰郁,大清早的陽光都照不暖。他扯住蘇月白的胳膊,有些英雄氣短地嚷:“你為何不喚醒吾?”
“你睡得連夢話都不說,我哪好意思叫醒你?”蘇月白擺手,自棺材床中蹦下來,找洗臉盆洗臉。
聽寒愁苦地跟着她,嘟囔着:“好歹給吾找張床榻……”
“我能把你從密室裏搬出來,已經很了不起了,本來打算讓你睡我的床。可是……你知道的,你的體型比較大……塞不下啊!”蘇月白坦白地解釋,并表達了自己的體貼和溫柔。
“吾的臉,你要如何解釋?”聽寒再次扯住她的胳膊,扣住她的腦袋,強迫她看向自己。
蘇月白凝神望去,只見白皙的大臉上有一坨黑乎乎的圓形印記。她伸手搓了搓,沒有搓掉,不像是畫上去的。
“有可能是地上的頭骨硌得。”她做出結論,領着聽寒走到他睡着的地板前,伸腿将那塊疑似硌到他的頭骨踹出去老遠,末了還摸摸他的頭,安慰道:“我替你教訓它了,不要生氣!”
聽寒徹底無語,臉面無存地甩開她的手,奔跑着化出原形,飛上了屋頂。
蘇月白望着他的背影,喊道:“記得下來吃早飯!”
今日,孟奶奶要教導她做法,傳說中的招魂儀式即将拉開帷幕,蘇月白表示,壓力山大,連炒菜的手都哆嗦了。
聽寒自外頭溜達回來,心情輕快了很多,他嗅着飯香拐進廚房,正巧目睹蘇月白将一碗滾燙的白米粥扣在胸脯上,然後甩着手疼得蹦蹦跳跳。
他走過去,二話不說将她扛到肩上,沖出廚房,直奔後院的水缸。
蘇月白疼得撓心又撓肺,不安分地舞動雙腳,在聽寒後背上烙下深深地指甲印。
聽寒本着知恩圖報的原則将蘇月白扔進水缸,又非常善解人意地拎住她的衣領,命令道:“脫衣服!”
蘇月白搖頭,掙開他的手,撲騰着雙腿自水缸裏站起來,捂着胸口擠眼淚,口中喃喃:“你這是報複……真小心眼……”
“你還有工夫計較這些?脖子都紅了。”聽寒知趣地轉身,倒像是君子一樣替她擋開了窗外的陽光。
蘇月白扒開衣領,望着已經一片紅腫的胸脯,哀傷的吸溜鼻涕。要知道,月兒是個瘦弱的丫頭,身體發育緩慢,前胸後背太過平坦,如今被燙傷更是讓人委屈。她自水缸裏轉了個身,将上衣挂在缸沿上,用冷水輕輕拍打着燙紅的胸口。
身後的聽寒聽到動靜,有些不放心地扭過頭,目光卻頓時涼了下去。本該白皙光潔的後背上爬滿了猙獰的傷口,深深淺淺的痕跡縱橫交錯,有的結了痂,有的還滲着血。這些傷口,是冥王的詛咒,也是孟家的劫數,蘇月白根本躲不過。
他有些心疼,卻又無能為力。數代孟家人,都是這般殘酷地存活下來的,他早該習慣,早該熟視無睹。可是,當蘇月白苦笑着轉過身,将水珠潑到他身上,罵他“非禮勿視”的時候,他的心就真的揪在了一起,沒來由地移不開視線。
“聽寒,你再看,我就用黑線紮你了!”蘇月白嚷嚷着,潑辣地将衣服扔到他的臉上,并覆手揮開黑線,把他裹成了壽司。
經過幾天的适應和實戰操練,蘇月白對轉魂梳的駕馭已經更上了一層樓,基本上是想什麽來什麽,想紮誰就紮誰,想裹誰就裹誰。她的梳子可以掌控全天下的頭發,唯一的遺憾是每次使用都會被小鞭子抽,幾天下來,後背上落滿了傷痕,一定是猙獰的皮肉把聽寒吓傻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