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下慫人何曾嗟嘆

蘇月白的奸計得逞了,并且很圓滿。

經過黃昏挖菜之旅,皇子殿下景樂之如預料中那般被長腿蚊子叮了滿身的大包,他痛苦地仰躺在孟老爹的床榻上,凝眉苦笑。

“丫頭,為何蚊子不咬你?”

蘇月白在窗前的方桌前擠草藥汁,聽到身後的問話,慢慢轉頭,眼睛發亮地答:“因為蚊子只咬生人。”

“是吧!”景樂之放棄計較,抽回眼神望住床板。烏黑的帳幔上似有一條通體翠綠的毛毛蟲在蠕動。它身子圓潤,爬起來緩慢仔細,但是,他不曉得它會不會一時馬虎沒有抓住布料而掉到他的身上。

“今晚,月兒一邊給您上藥一邊陪您賞月吧!”蘇月白将紗布擰直,綠色的藥汁淌入白瓷碗,混沌中有些晶亮。她放下工具,端起碗,朝景樂之看去。

他眼神嫌棄地盯着床板,眉毛擰在一起,臉色蒼白。左側臉頰上還腫着一顆桔子般大小的紅包。

蘇月白急忙扭身,捂嘴偷笑,将顫巍巍的肩膀露在月光下。

她的小動作,景樂之用眼角的餘光看得清清楚楚,比起蘇月白的嘲笑,他更擔心床板上的毛毛蟲。但是,男人的尊嚴挑戰着他的神經,即使蟲子砸在他的臉上,他也不會向蘇月白求助。

蘇月白當然不會知道他的小心思,只是努力地沉澱着自己的情緒,轉頭時整張臉都繃得緊緊的。她一步三回頭地走過去,将藥碗放到床頭,拿起用草莖和棉布做成的簡易棉棒,說道:“殿下,脫衣服吧!”

“男女有別……還是叫孟先生替小王上藥吧。”景樂之愁容滿面,僵硬的笑容伏在臉上,幾乎随風而逝。他的心情在腫包和毛毛蟲的雙重打擊下支離破碎,面上能夠維持飄零的笑容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如果蘇月白還敢刺激他,他沒準真要把她辦了。

“殿下有所不知……”蘇月白彎下腰,将溫暖的臉湊過去,神秘兮兮地說,“爹爹一旦睡着……是雷打不動的……很難叫醒……如果殿下能夠忍受渾身痛癢……月兒就退下了……”

景樂之的臉咣當一下沉得徹底,眼中亦是煞氣冷凝,他幾乎咬牙道:“本王不想說第二遍!”

“月兒冰清玉潔的身體,不是也叫殿下看去了麽?”蘇月白擠出兩行寬面條淚,匍匐在床頭的柱子上,低低地啜泣。

景樂之徹底炸毛,在她的哭聲裏越發鬧心,一個沒留神雙手已經先一步掐住了蘇月白的胳膊,然後一個扭身将她臉朝下按在了床上。

天地逆轉之時,蘇月白早就做好了準備。她“哎呀”了一聲,聽寒便自窗外如閃電般刺了過來。他是貓身,力量雖小,但下口絕不留情。景樂之的手背頃刻間就淌出了鮮血,他吓了一跳,慌忙松手。

蘇月白靈巧地自榻上蹦到堂下,立在地上冷冷地看着他。

“殿下,你是狐貍麽?”她晃動着脖子,眼睛裏卻是寒涼的暗光。她不喜歡明争暗鬥,只喜歡明争明鬥。她只是在逼景樂之撕破臉,這樣才能徹底把他定義為壞蛋。

景樂之活了二十八年,從來沒人敢這般變态地欺負他,從小到大,他雖然懂得隐忍,卻受不得一個人如此露骨地嫌棄他。他知道,蘇月白一直都是故意的,并且讓人消化不良。

“殿下,你的狐貍尾巴露出來了。”蘇月白懶散地坐回桌邊,将聽寒撈進懷裏。

景樂之已經徹底冰冷,索性橫眉冷笑:“丫頭,你這是找死?”

“我不想死!”蘇月白擡頭,撞上他翻滾着狂風暴雨的眼睛,笑答:“我只是想問問你,你想利用我孟家做什麽壞事。”

“你猜!”景樂之眯起鳳眼,摸一摸落在鼻尖上的月光,忽然俏皮地笑了。

蘇月白微微一愣,眨巴着眼睛搖頭:“我不想猜!”

她懷裏的聽寒差點背過氣去,這兩個人是在愉快地玩耍麽?

“如果不是傷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我可以幫你。”蘇月白見他沒有接話,反而站起來,友好地走過去,在兩步遠的地方死死地瞪着他的眼睛。

景樂之笑得更猛烈了,幹脆雙手撐着床榻,将幔帳上的毛毛蟲都抖了下來。

“你過來!”他招招手,眼中暴風雨歇,只剩月光。

蘇月白警惕地往前一步,擺出防禦姿态,警告道:“我會巫術,你若是撒野,小心我詛咒你!”

景樂之搖搖頭,自嘲道:“我若動你,你身後那只貓恐怕會把我撓死。”

蘇月白聞言,回頭瞅着聽寒,他已經拱起後背,摩拳擦肉墊了。

二人僵持兩秒,蘇月白還是走了過去,她立在床榻前,斜着眼睛問:“你要作甚!”

“幫我把被子上……那只毛毛蟲抓走!”景樂之破天荒地說出了他的目的,把蘇月白連同聽寒一并震驚了。

屋內的空氣也頃刻間由劍拔弩張稀釋為哭笑不得。

蘇月白低頭,那條綠油油的毛毛蟲正無知地沿着被子往上爬。它動作緩慢,沒爬幾步就停下休息一會兒,而被子裏的景樂之卻是在它前進的腳步裏臉色驟變,從蒼白遞進為菜綠。

“你怕蟲子?”蘇月白捂嘴,笑得差點閃了老腰。

景樂之菜色的臉再度逆變成殷紅,他抓過蘇月白的手,直接扯到蟲子的上方,把她的手掌按了下去。

蘇月白本着不殺生的原則,将指頭彎曲,為毛毛蟲撐開一方帳篷。雖然是很惡心的蟲子,但是她并不害怕。沒有穿越之前,她的選修課程是昆蟲學,什麽蟲子都摸過。區區一條毛毛蟲,根本不成問題。

她勾起食指,毛毛蟲聽話地沿着指肚爬了上去。一旁的景樂之急忙松手,退避三舍地向床腳縮去。

蘇月白捧着毛毛蟲,忽然就有了玩虐之心,她捏着蟲子的下|半|身,将它提在手裏,飛快地朝景樂之扔了過去。

景樂之一陣痙攣,只抽過被子,蒙住了大臉。

蘇月白瞅着他瑟瑟發抖的模樣,忽然爆笑,差點将手裏的蟲子捏死。

“堂堂大唐國長皇子居然怕毛毛蟲,這要是傳出去……你說……大家會作何感想?”

“你……”景樂之掀開被子,幾欲拍床而起。他的臉已經進階到紅裏透黑的程度,胸腔裏上蹿下跳的怒火,恨不能把蘇月白碎屍萬段。那陰狠的眼神,如狼牙棒般向蘇月白揮了過來。

她淫|笑着甩甩手,指尖的毛毛蟲亦淫|笑着甩甩頭,對面盛氣臨人的景樂之就馬上癱了下去,他攥着被角,恨地牙齒打顫。

“殿下,我這算不算抓了你的小辮子?”蘇月白已經笑紅了臉,幹脆坐到床上,絮絮叨叨地念:“既然您有把柄在我手裏,是不是應該對我坦白,說吧,到底要我們孟家幹什麽壞事?”

景樂之沉默地瞄了她一眼,突然露了小白牙,唇畔奸笑乍現,讓人觸不及防。

蘇月白只覺身後一滞,一片黑暗罩了下來。她抓着蟲子的右手被不詳物體壓住,下意識地使勁兒,噗嗤一聲,黏糊糊的液體淌滿了掌心。她掙紮着撲騰起四肢,棉被被掀開,景樂之衣冠整齊地立在窗前,回頭淺笑,仿佛剛才的威脅事件并未發生。

“月兒姑娘不是要為小王上藥嗎?”他忽然剝開上衣,白花花地露出了大膀子。

月光在他肩頭跳躍,細嫩的皮膚挑逗着月色,氤氲了屋內的空氣。

蘇月白自床榻上直起身,聽寒正趴在她的身側,幽怨地看着她。

“不若咱們便一邊賞月一邊上藥吧。”景樂之回頭,整齊的腹肌有棱有角地杵在蘇月白的眼前。她瞬間沒脾氣地點點頭,笑容在嘴角大大地開着,一臉癡迷地盯緊他的腹部。

許是目光太過火熱,身旁的聽寒忽然跳腳,揮開爪子抓上了她的手背。

蘇月白嗷了一嗓子,低頭觑一眼聽寒,嘟囔道:“看一眼又不會死。”

聽寒揚起貓頭,綠瞳如刀鋒般犀利。

蘇月白怯怯地收回眼神,将手掌從被子裏抽出來,滿手的綠色液體惡心巴拉地貼在掌心。她拿出帕子,蹭了蹭掌心,擡頭望住窗前的影子,問道:“殿下這是不打算說麽?”

“何事?”景樂之無所畏懼地揚着下巴,連路過臉頰的月光都溫柔了。

“殿下,我可是知道了您的秘密。”蘇月白站起來,端起床頭的藥碗,步履為堅地向他靠近。

他身高足有一米九,比聽寒還要高。對于弱小的月兒來說,簡直就是一座山。随便一個影子飛過來都能将她罩住,壓迫感也不容忽視。

蘇月白吞吞口水,直白地望進他的眼睛,不管裏面是不是有漩渦,她都要激流勇進。

“本王會讓你閉嘴!”

景樂之忽然覆了過來,将溫熱的鼻息盡數噴在蘇月白緊張的臉上。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不算濃郁卻非常好聞,好像能夠直達心底,讓人生出清爽感。而他的胸脯确實有些看頭,标準的巧克力腹肌,摸上去硬硬的,非常結實。

蘇月白下意識地往肌肉上貼了貼,正巧聽到絲毫不亂的心跳,他們離得很近,仿佛連空氣都被心跳感染,有了規律的波動。

她擡起頭,有些艱難地看着他,戀戀不舍地戳了戳他的胸肌,問道:“你不是要殺了我吧!”

“哼!本王只會讓你生不如死!”他的嗓音絲絲柔柔,卷着身上的清香,實在聽不出殘忍,仿佛只是呢喃着一句甜蜜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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