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死得透透的

“死也要死得白白淨淨!”蘇月白立在岸邊,铿锵地吼出誓言。

小末一瘸一拐地靠過來,牽住她的手,仰頭哀傷:“姐姐,我們真的要死了麽?”

“不是和姐姐說好了嘛!”蘇月白蹲下身,用沾濕的帕子擦拭他臉上的灰塵和傷痕。

這些孩子經歷了鞭子抽,各個髒亂差。蘇月白雖然是送他們投胎的,可是總覺得就這麽髒兮兮地把他們送走有點惋惜。于是,便親自汲水,為大家擦臉洗身。孩子們喜歡她帶着體溫的手,也就沒有排斥她的潔癖。

一圈洗下來,蘇月白累得滿頭大汗。她摸摸額前的水澤,真想和他們一樣也紮進河水裏撲騰幾下。

最後洗到孩子王,蘇月白一邊幫他擦背,一邊抱怨:“雖然你是當家,可讓我來伺候你實在有點不害臊。你沒有身為男性的自尊心麽?”

“是你自願的,我又沒有強迫。”孩子王回頭,白淨的臉生機勃勃。到底是如花似水的年紀,皮膚光潔細嫩,幾乎能掐出水來。

蘇月白本來已經二十六歲,比眼前的娃娃差點大出一輪,能夠這麽親密無間地搓背,真是難得。有那麽一瞬間,她忽然認同了小蘭的感受,原來,給柯南洗澡,就是這種感覺啊。

“丫頭,這難道不算……酒|池|肉|林?”綁在樹上的景樂之感慨,目露兇光地盯着他們。

蘇月白瞅了他一眼,馬上讓小末用脫下的髒衣服把他的頭蒙住了。嘴裏還嘟嘟囔囔:“免得咱們高貴的皇子殿下長了針眼。”

當初,她綁架景樂之只是一時沖動,好在景樂之除了臉色難看些,也并未追究什麽。蘇月白必須将孩子們送上天,所以也就只能把他綁在樹上,小心地監視着。

山林野地裏沒有繩子,她就把自己的外袍擰成繩子。所以,這一處男女共浴的場景,不僅讓景樂之看得渾身發燙,而且還在腦洞大開的時候忍受着來自蘇月白外袍上的清香。

他不是十五六歲早死的娃娃,做到心無一物真的很難。只能本能地感慨,以換來蘇月白的同情。如今,他受制于人,怒火積壓于心,各種無處發洩之後,只能變成一股氣體排出體外。身體舒暢之後,他也不得不承認,蘇月白是個古靈精怪的蛇精病。

蘇月白把十多個孩子全部洗白白,又在河邊為他們做了一頓烤魚。幾個孩子依偎在她的身邊,畫面非常和諧。

待吃飽喝足,蘇月白咬破指尖,吸了一口鮮血,又捧了一捧河水将鮮血稀釋,然後沿着排排站的孩子往他們的頭頂噴血。可惜她的肺活量比較差,噴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就沒血了。以至于噴完十八個孩子,嘬得指尖都發白了。

好在,這個辦法非常有效,大家都看見了彼此的生前字。蘇月白承諾要做孟婆湯,所以只能再咬破一只手,給他們挨個喂血。喂到最後的小末時,空中已經陰氣冷凝,她身上的寒毛都能感受到有一群人正在瘋狂地撞擊着生命樹的結界。

喝過孟婆湯,孩子們已經失去了前世的記憶。在等待鬼吏的過程中,蘇月白怕他們到處亂跑惹出亂子,就把轉魂梳請出來,結了一個不太結實但足以阻擋孩子們逃跑的結界。

一切準備就緒,蘇月白含淚與孩子們擁抱告別,然後抓住景樂之吸溜着鼻涕往鬼森外面跑。她的氣息,鬼吏們可以捕捉得到,所以,逃跑是每次樂于助人不留名的原因。好在景樂之還算配合,一直緊緊地跟着她。

二人氣喘籲籲地跑到生命樹下,景樂之突然揚言要去樹屋拿點東西,開始賴着不走。

蘇月白不好扔下他,只能陪着。樹屋本就在空中,與地面的唯一鏈接就是一條镂空的藤條懸梯。平常孩子們保持魂身,可以随風飛翔。而蘇月白卻沒有學這方面的技能,她揀選着包包裏的符咒,在确定沒用後,果斷爬上梯子。

爬了一半,回身看了眼地面,卻見景樂之還立在樹下,神态安然地半閉着眼睛。

蘇月白詫異,嚷道:“殿下,您磨蹭什麽?”

“你先行上去,待确定安全後再來接本王。”景樂之揚起頭,目光從容。

蘇月白眨眨眼,從鼻子裏噴出一股怨氣,嘟囔着:“我又不是小白鼠!”

景樂之沒再回話,眼睛盯着生命樹的樹幹。他的影子被微薄的霧氣纏繞,卻斂不住鋒芒,只是無所作為地站在那裏,卻像會發光一般,讓人不太放心地看了又看。

蘇月白先是怕他有陰謀,後來又擔心他是不是受了內傷。在爬梯子的過程中,也難得憂心地想了很多。景樂之果然是有秘密的人,身邊跟着忠心耿耿的巫醫,還有六個可以結出法陣的屍兵。他們這些人躲躲藏藏的不知道在幹些什麽勾當,光是想想,都寒毛豎立,讓人有種敬而遠之的沖動。

她攀上樹屋的第一層,坐在木質地板上搓了搓酸痛的手掌,扭身望住空無一人的房子。之前孩子們還在的時候,這裏總是鬧哄哄的,并不覺得空曠和冷清。可如今再回首,身後淡進霧氣的樹屋已經死氣沉沉,隐隐透出寂寞之感。

為保證皇子殿下的人身安全,蘇月白還是老實地走到樹屋的門口,扒住門框向屋內張望。

這間樹屋比想象中幹淨很多,第一層是一間簡單的會客室,坐北朝南擺放着十把椅子,中間由竹藤編織的矮桌分隔開,每張矮桌上都插着一株水仙花,小巧可人的散發着清香。正座比較奢華,比其他椅子大了兩倍,可以做睡榻使用,寬闊的椅面上鋪着一層艾草,椅背由上等竹條編織,做工精細,蜿蜒出霸氣的圖騰。堂下有四根柱子,分別挂着草編竹籃,竹籃裏竟然盛着紅色的錦鯉。

蘇月白好奇地走過去,靠着柱子瞧了瞧籃中游弋的魚兒,有點詫異地戳了戳她的腦袋,問了句:“小末他們走了,你們要如何生存?”

魚兒吐吐泡泡,回道:“編織籃子的藤條是生命樹的枝葉,可以淨化水源,我們不會死。”

蘇月白沒想到魚兒可以張口說話,一時驚大了嘴,怯懦道:“你……你們……成精了……”

“我們本來就是修道數百年的妖精,只因有生命的庇佑才能屏去妖氣。”魚兒翻翻魚眼,愉快地解釋。

蘇月白點點頭,又好奇地追問:“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隐秘的事情?”

“小末說,你是好人!”魚兒跳出水面,拍起涼涼的水花。

“你怎麽知道小末說的人是我?”蘇月白比較低調,沒有想到自己在妖精鬼神的圈子裏還小有名氣。

魚兒甩開尾巴,游了一圈,回道:“你身上有溫度!”

“這都能看見?”蘇月白瞪眼,摸摸自己的臂膀。她是正常的活人,有溫度一點都不奇怪。可是,她只是戳了魚兒一下,難道妖精的感覺都異常敏銳?

“在我們這些低等生靈的感覺中,溫度是求之不得的。”魚兒做出解釋,并貪婪地蹭了蹭蘇月白撣在竹籃邊沿上的手指。

“這間樹屋安全嗎?除了小末他們,還有誰來過?”蘇月白将手掌伸到水下,任由魚兒在掌心裏游蕩。

“這屋裏經常有靈魂寄居,最近的一波是小末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了。”魚兒誠懇地回答,聽不出話語裏有什麽玄機。

蘇月白點點頭,摸摸她的魚臉,告別:“我還有事,要走了。”

魚兒點頭,在竹籃裏跳了三跳,水花濺到蘇月白臉上,一片清亮。

打探過屋內的情況,她飛快地跑到一層木板的邊緣,趴在地上張口就要喊。

可視線裏卻不再是一個人,景樂之依舊立在樹下,紅袍如彼岸花般豔豔地開着。他的對面,兩個身着白袍戴鬼頭面具的男人手握雙刀,弓着身子,蓄勢待發地擺出進攻的架勢。

蘇月白半張的嘴唇慢慢合上,拳頭也攥得緊緊的。景樂之有仇家很正常,但是對面的男人着裝奇怪,面具詭異,身上散發的寒氣更是來自地底。她有必要相信,這就是傳說中活生生的鬼吏。

如果是鬼吏,目标應該是蘇月白才對,難不成堂堂大唐國長皇子變成了替罪羔羊?

蘇月白吞着口水,絞起手指,猶豫着要不要下去施救。

“爾等何人?可知道本王身份?”景樂之負手而立,腰板筆直,冷豔的劍眉輕輕上挑,明明是泛着靡靡之色的瞳孔,此刻卻透着刻骨的寒意。他唇角微漾,高貴霸氣的笑容如波濤般揮開,在面上凝成一股霸氣。

蘇月白點點頭,心底暗贊:“聲勢不錯,夠霸氣。”

她只見過景樂之怕蟲子時哀嚎的鬼樣,更有假惺惺的奸笑。如今瞧他俊朗的男人模樣一觸即發,不僅生出圍觀點贊的心情,也想乘此機會對他的實力做個鑒定。是以,蘇月白并沒有沖下去,而是饒有興致地托起腮幫,開始光明正大的偷窺。

樹下的氣氛已經降至冰點,有什麽尖銳的東西早就搭弓上弦,局勢一捅就破。蘇月白仿佛能夠聽到刀劍摩擦的聲音,利刃上閃爍的寒光更是每一寸都嗜過鮮血。

鬼吏先行出手,将雙刀揮舞得如同孤星落月,刀刃利落一劈即中。景樂之居然躲都未躲,就這麽面色可怖地被砍傷了左肩。鮮血噴湧而出,如噴泉般染紅了他的大紅袍。

作者有話要說: 節奏太慢怎麽破?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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