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人,大排檔開始營業,燒烤煙火袅袅,冰冰的啤酒清爽宜人,燈火閃爍,市井迷離,陳冉深深吸了一口氣,再長長地吐出來,覺得自己好多了。

他來到市民廣場,廣場上人挺多,廣場舞大媽興高采烈,老人牽着小孩跳來跳去,年輕情侶手拉手邊散步邊說情話,街頭藝人們也都開始工作,寫毛筆字的老爺爺笑眯眯的,圖書館門口臺階上一群跑酷的帥哥正被一群女孩圍着流口水……

陳冉來到花壇旁邊,不那麽友好的鄰居樂團今天沒來,于是他得到光線最好,遮擋最少,連蚊子都不多的風水寶地,拿出吉他,擺開小音箱,自顧自地唱起歌來。

一曲《昨日的月光》終了,他身邊已經圍了不少人,面前的吉他盒裏也三三兩兩的有幾張紙鈔,他有點害羞地對圍觀群衆笑了笑,道聲謝謝,便開始唱下一首歌。

剛開始在廣場上唱歌的時候,陳冉不把盒子擺出來要錢,他跟着沈宜修,最不缺的就是錢。但是後來,在一些好心大媽,善良少女非要塞給他錢,同時其他友鄰歌手對他投來數次詭異的目光之後,他決定入鄉随俗,蚊子雖小也是肉啊,幹嘛跟錢過不去……

陳冉唱到高-潮部分,微微閉上眼睛,等他唱完睜開的時候,一掃吉他盒,赫然發現裏面多了兩張嶄新的,紅得非常親切的百元大鈔,陳冉有點蒙,在他長達數月的賣唱生涯中,這種情況是非常罕見的,難不成我也有土豪粉絲應援了?我還沒有做好紅的準備呀……陳冉疑惑地擡頭,對面一個非常年輕帥氣的男孩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電影

陳冉腼腆地朝他點頭微笑,男孩聳聳肩,示意你繼續啊。陳冉就不再管他,清清嗓子,一首接一首地唱歌。他今晚唱的都是一些寂寞抒情的情歌,或傷感或空靈的聲音散入夏夜絲絲縷縷的風裏,引人無限感懷思念。

周圍的人來了又走,有小孩子吵吵鬧鬧的笑聲,也有女學生悄悄耳語說他長得如何如何帥,那個對面的男孩一直站着沒走,一直專注地看着他。

陳冉在他熱情的注視下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他早就想走了,唱了幾首歌,站得有點累,可那男孩一直不走,他不想掃他的興,又怕自己一動,對方要是上來搭話怎麽辦……

終于,那個男孩好像想起了什麽事情似的,沖他笑笑,轉身跑走了,陳冉松一口氣,收拾吉他準備走。

他彎腰去撿吉他盒,沒撿起來,一只黑色運動鞋踩在盒子帶子上。陳冉的視線順着鞋子往上,牛仔短褲,寬大的T恤衫,一張誰都欠他八百萬的債主臉。

“今天你又搶我們地方,跟你說過了花壇方圓十米是我們樂隊的,你聽不懂人話嗎?!”債主臉男孩雙手環抱胸前,惡聲惡氣地說,他旁邊的長發貝斯手和穿着鼻環的吉他手跟着哼哼哈哈地附和。

陳冉站定,淡定地說:“人話是聽的懂的。”

某樂隊成員:“……”

“哎呦,你找茬是不是!?”債主臉瞪圓了眼睛,上前一步,幾乎貼着陳冉的身體,他比陳冉高了一個頭,居高臨下逼視着他。

陳冉跟這幾個市民廣場土著樂隊的寶貝們一直不太對付,位置倒還在其次,陳冉從來都是見他們在,就躲到百米開外的角落裏去,主要還是陳冉一來,樂隊觀衆們就被分流的所剩無幾,大媽小媳婦賣冰棍的美少女都跑去看陳冉,這讓市民廣場第一天團很沒面子。

陳冉懶得跟他們起沖突,他心裏知道這幾個也就表面上咋呼,其實也不會真對他怎麽樣,他想大不了盒子和錢不要了,于是也不看幾個人,轉身要走。

債主臉男孩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咬牙道:“不說清楚別想走!”

陳冉有點怒了,他轉過頭來——

“你們要幹嘛?!”剛才聽陳冉唱歌的男孩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手裏拿着一瓶礦泉水,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放開他!”

樂隊大咖們齊齊轉頭,債主臉男孩一臉“你算哪根蔥”的詫異:“哎,我去,哪兒的狗窩沒關門把你給放出來了,哪兒涼快哪呆着去,這沒你事啊!”

這話一出口,那高高帥帥的男生瞬間就炸毛了,他閃電一樣把礦泉水瓶朝債主臉身上重重一丢,那瓶冰水蓋子半開着,連瓶帶水砸在他身上,稀裏嘩啦水就流了半身……

“哎!你他媽的……”債主臉被冰的渾身哆嗦,就要撲過來,吉他手和貝斯手一臉懵逼,還沒反應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男生一把抄起地上的吉他盒,一手拉住陳冉的手,一腳踹向離得最近的可憐鼻環吉他手,向着花壇另一頭飛跑起來。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流暢的像放電影一樣,陳冉看蒙了,不由自主被他拉着跑,感覺自己都快飛起來了。

拉着他的那雙手大而溫暖,跑在前面的少年像風一樣清爽自由,陳冉莫名其妙覺得心情很好,忍不住邊跑邊笑出聲來。

“哎哎哎,你別跑了,又沒人追。”陳冉拽着他的手停下來,彎下腰直喘氣,眉開眼笑的。

“人呢人呢?!哎呀媽的,好緊張!”男生停下腳步,靠在牆上,神經兮兮地向身後看了好幾眼,确定沒人追上來之後,才放開陳冉的手。

這時候兩人在兩棟高樓之間的狹窄巷子裏,巷子裏只有寫字樓零星幾個窗口透出來的燈光,朦胧缥缈的,別有一番味道。

“給你,看看錢是不是都在?”男生把吉他盒子遞過來,眼神有點虛,落在陳冉身後某個地方。

“謝謝。”陳冉接過來,把盒子裏的零錢收好,兩張百元大鈔卻單獨拿了出來:“你還在上學吧?200塊錢夠吃一個星期食堂了吧?我不能要……”

“哎,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喜歡聽你唱歌才給的,你要是刻了專輯我還要買呢,不帶這麽打人臉的。”

陳冉:“……那我請你吃飯吧。”

男生:“早說嘛,餓死了。”

陳冉:“……”

“你叫個啥?”兩個人并肩穿過小巷,朝不遠處一個燒烤大排檔走去,男生邊走邊跳起來去夠路邊垂柳的葉子,陳冉看着他神氣活現的樣子,就忍不住好笑。

“陳冉。你呢?”

“我叫曾陌晨。陌生的陌,清晨的晨。”

陳冉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他不是外向活絡自來熟的人。曾陌晨也沒說話,有點心不在焉的,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兩個人一路沉默走去,倒是莫名的自然默契,一點也不尴尬。

燒烤攤很熱鬧,露天座位上全是人,兩個人好不容易擠在角落裏一張油膩膩的木桌上坐下,曾陌晨叫了老板來點東西。

“想吃什麽?”曾陌晨把菜單遞過來。

“随便吧。”陳冉聳聳肩,他不習慣點菜,選擇困難,從來都是沈宜修點什麽他吃什麽。

“喝不喝啤酒?”曾陌晨笑望着他。

“算了……我不會喝酒。”陳冉不好意思道,他胃不太好,沈宜修從不讓他單獨喝酒,喝酒也只能跟他喝。

曾陌晨撇撇嘴:“酒有什麽會喝不會喝的?會喝水就會喝酒……算了,來兩瓶豆奶吧……”他指點着菜單,跟老板要了幾樣東西,最後又回過頭來問陳冉:“微辣?”

這次陳冉終于點了點頭,腼腆地笑笑。

等燒烤的時候,兩個人又閑聊兩句,陳冉猜的沒錯,曾陌晨還是個學生,在B大讀土木工程,再開學就大四了。陳冉想了想,B大雖說算不上全國頂尖學府,可在北京也是老牌名校,陳冉自己高中都沒上完,就到北京來北漂,他心裏對曾莫晨這種學霸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崇敬之情。

“唉,你不知道,上大學好無聊的,尤其我這個破專業,和尚班,整個系裏就一個女生,而且以後都是搬磚的命……”曾陌晨一邊吃烤生蚝,一邊捶胸頓足仰天長嘆,滿臉都是“不是我上大學,而是大學上我,大學你把青春還給我”的怨婦樣。

陳冉暗自好笑,聽得津津有味的。

“別光說我啊,說說你嘛,美少年。”曾陌晨把烤秋刀魚擠上檸檬汁,推到陳冉面前,樂呵呵地問他。

“我?我……也沒什麽好說的……”陳冉尴尬地說,心道說了你也不會信。

曾陌晨一臉無奈,剛要再啓發啓發他,電話突然響了。曾陌晨接起來,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他的臉色一下就變了:“都定好的,說不來就不來,你怎麽能這樣?!”那聲音裏夾雜着憤怒和委屈。

……

“随便吧,別假惺惺對不起了,再見!”曾陌晨挂斷電話,把手機往桌上重重一拍,吓得陳冉心肝亂顫。

陳冉眼睛盯着秋刀魚,筷子有一下沒一下撥弄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單獨跟一個陌生人坐下吃飯這已經超越他的極限了,現在要如何勸慰一個生氣的陌生人?他覺得自己簡直需要一本人際交往紅寶書。

“你一會兒有別的事嗎?陳冉。”曾陌晨擡起頭,深呼一口氣,勉強拴住心頭狂奔的一萬頭草泥馬。

“啊?我……我要回去拿車,然後騎車回家……”陳冉一驚,差點被魚刺卡住。

“我請你看電影吧?《人魚傳說》的點映,就在市民廣場旁邊星光電影院,我好不容易搞到的票,聽說導演主演都會來,搞不好很能看見沈宜修……”曾陌晨語速飛快,好像自己說得快,別人就不會拒絕他似的。

“蛤?”陳冉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和大腦神經飛速交換意見,最終确認自己沒有聽錯,眼前這個剛認識的小帥哥要請他去看沈宜修的電影。

陳冉呆愣了片刻,在對方滿懷熱情和期待的目光中,終于點了點頭:“哦。那好吧。”

曾陌晨只以為他是興奮過度,還沒完全從震驚和喜悅中緩過神來。開玩笑,沈宜修親自指導的電影哎,粉絲專場點映哎,誰不想去看?!

這一場點映是在12點,還有半個多小時,陳冉結了賬,跟着曾陌晨原路返回市民廣場,走到兩個人停留過的小巷,陳冉擡頭看了一眼兩邊高高的寫字樓,還有幾個窗口亮着燈,在深夜的城市,顯得格外寂寞。

“你喜歡沈宜修嗎?我可是他粉絲,他主演和導演的每一部電影我都看過。可惜現在慢慢的就轉幕後當老板去了……唉……”曾陌晨把手插進牛仔褲口袋,掏出一包黃鶴樓和打火機,“抽煙嗎?”他抽出一根煙遞過來。

陳冉猶豫了一下,沈宜修不喜歡煙味,他已經戒煙好幾年了,但今天是他生日啊,就破一次例吧,他接過煙,就着曾陌晨手上的火機點上,手指輕輕點兩下曾陌晨的手以示感謝。他站直身體,深深吸了一口,久違的熟悉而舒暢的感覺在口舌胸肺之間盤桓,長長吐一口煙圈,簡直太過瘾了,陳冉轉過頭,跟曾陌晨相視一笑。

到了電影院,曾陌晨看見電影主題雕像,興奮地掏出手機讓陳冉幫他拍照,陳冉笑眯眯地幫他拍了,他又熱情地要幫陳冉拍,陳冉沒辦法,就把自己的手機給了他。拍完照片,曾陌晨又去買可樂,換了3D眼鏡,陳冉抱着吉他,一同走進放映廳裏。大廳裏已經坐滿了人,不少粉絲穿着電影主題文化衫,拿着人魚公仔,舉着橫幅一臉激動,恨不得淚流滿面撲上去舔電影大幕。

他們的位置在後排角落,陳冉覺得挺好,呆在黑暗的角落裏他覺得特別安全,曾陌晨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幾句,注意力很快就被上臺的主持人吸引了。這是個小活動,主持人暖暖場,開幾句玩笑,便把重量嘉賓請上臺,陳冉心裏知道這種規模的點映沈宜修肯定是不會來的,但是他的心還是在主持人賣着關子說到嘉賓的時候猛跳了一下,一片粉絲尖叫聲中,男主歐涵和一個沒什麽印象的女配上了臺。

隔着那麽遠,陳冉都能感覺出來這兩個人大半夜不能好好睡覺被拎出來站臺的那種無可奈何的敷衍。兩個人感謝這個感謝那個,象征性地互動兩句,又背書似的回答了主持人和粉絲的問題,跟粉絲代表擁抱合照,在一片哭聲和一片“歐涵,我愛你!”的哀嚎之中,優雅揮手飛吻,走了。整個過程不過十分鐘。

陳冉淡淡看着,腦子好像不轉了,有點恍惚,不知道是困的,還是潛意識裏想着別的什麽。

“啊?你說什麽?”陳冉意識到自己旁邊坐着個大活人,這大活人剛才一直在說話。

“……”曾陌晨無奈了:“你沒事吧?”說着伸手過來摸了摸陳冉額頭,陳冉下意識地躲了一下,這些年來,他沒有什麽朋友,也沒有和沈宜修之外的其他人有過親密的舉動。

曾陌晨不以為意,他眼神真的是非常關切,在他眼裏,此刻的陳冉臉色慘白,窩在椅子裏,單薄的快沒了。

“沒事……可能有點困……你剛說什麽?”陳冉不自然地坐直身子。

“我說,沈宜修沒來,夏純也沒來,太特麽的失望了……我的男神和新晉女神啊……”

陳冉心道,這會兒你的女神估計正在你的男神身下嬌喘呢吧,嘴上随口附和着:“大明星都忙嘛……”

曾陌晨的失望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電影确實很好看,故事簡單溫馨,視效恢弘精致,難得的是連三觀都很正,還不讓人讨厭。妥妥的一部商業大片典範。

曾陌晨全程專注,看到特緊張激動的地方,就扭過來跟陳冉耳語幾句,陳冉很喜歡這種感覺,一群人在黑暗的電影院裏,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被吊着胃口,猜測着下面的劇情,身邊有一個人,時不時跟你分享他的情緒,希望得到你的共鳴,在這一刻,把你當成最信賴親密的人。

沈宜修帶他看電影,從來都是在星宜旗下自己的影院包場的,一般就他們兩個人,最多加個保镖或助理,偌大的電影院裏中間坐着兩個人,那種感覺當真是寂寞如雪。

電影結束,曾陌晨戀戀不舍地起身,沉浸在影片氛圍裏,半天沒說話。一直走到大街上,曾陌晨跟陳冉又抽了一根煙,這才緩過勁來,跟陳冉讨論了幾句劇情,看了眼表,問道:“對了,陳冉,你住哪兒?我送你吧……”

陳冉已經取了車子,他看一眼單車看一眼曾陌晨:“不用了,我就住在丁香公寓,很近的……”

“什麽什麽?丁香公寓?就市中心那個十幾萬一平的公寓?!我去,你是貨真價實的土豪啊……”曾陌晨驚呆了,一副活久見的欠揍表情,搞的陳冉很不好意思:“哦,我借住在朋友那裏……”

“那你也是土豪的朋友哇……”曾陌晨裝模作樣地緊緊握着陳冉的手,一臉紅軍見紅軍的激動:“土豪我們做朋友吧,這可是我們這種城郊農民這輩子距離上流社會最近的一次啦……”

陳冉看着他英俊的臉上那種賤兮兮的表情,發自內心笑了起來。他笑的時候非常好看,嘴唇邊兩個淺淺的梨渦,眼梢長長的,把人的心都勾走了。

曾陌晨呆呆看着他,一時忘了說話。

兩個人就這麽站在路燈淡淡的陰影裏,後半夜涼爽的晚風吹拂過額角。電影院裏走出來的人開車的開車,打車的打車,都散的差不多了,曾陌晨忽然認真地問陳冉:“你還會過來唱歌的吧?”他想要陳冉電話的,到最後關頭,不知為什麽突然又猶豫了。

“嗯。”陳冉翻身騎上車,“會的。”單車風一般向前去,陳冉回過頭,笑容幹淨清淺:“再見!曾陌晨!”

一路回到丁香公寓,陳冉的心情好了很多,心想這個生日過得也不算太寂寞。他在樓下放好車子,擡頭卻看見七樓自己的屋子亮着燈,陳冉的心猛地一沉,連呼吸都停了。

☆、跑車

陳冉忐忑地掏鑰匙開門,心髒狂跳,他盡量輕輕地轉動鑰匙,好像屋子裏有一只熟睡的老虎,他這樣就能避免把它吵醒似的。

沈宜修坐在餐桌前,面前是早已冷透的飯菜,他手肘撐在餐桌上,下巴擱在手背上,閉着眼睛,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聽見開門聲,他眼睛都沒睜,淡淡問道:“回來了?”

陳冉一邊換鞋,一邊嗯了聲,又小聲道:“以為你不來了。”

沈宜修睜開眼睛,目光定定停駐在陳冉臉上,看不出絲毫喜怒:“去哪了?”

“市民廣場……”陳冉在沈宜修的目光裏僵硬地站直身子。他的目光并不淩厲,甚至可以說是溫柔的,但是還是給陳冉無形的壓迫感,就好像暴風雨到來前,那一片寧靜安詳的天空。

“跳廣場舞的大媽們三點才回家?現在都這麽敬業了?”沈宜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我後來去看了你的電影。”陳冉小心翼翼從褲兜裏掏出票根,走過來遞給沈宜修看。

“一個人?”沈宜修掃了一眼票根,問道。

“嗯。”陳冉猶豫了下,還是給了肯定的回答。

沈宜修盯着陳冉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最後沒說什麽。他站起身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面前的茶幾上放着一個生日蛋糕,“過來。”沈宜修邊拆蛋糕邊說。

陳冉順從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生日快樂,冉冉。23歲啦……”沈宜修把數字蠟燭插在蛋糕上。

“我的生日已經過了。”陳冉小聲說,看一眼牆上的布谷鳥挂鐘,3點20了。

沈宜修好像沒聽見一樣,自顧自把蠟燭點燃,用遙控關了客廳的頂燈:“吹蠟燭許願吧。”

陳冉沒動,他盯着紅色的蠟燭,小小的溫暖的火苗不屈不撓地跳躍,像要掙脫什麽又無能為力似的。

“都說了我的生日已經過了,我不需要這些了……”陳冉小聲卻執拗地說,他知道自己是沒有任何立場鬧脾氣的,現在自己就應該乖乖去吹蠟燭,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像小狗一樣去跟主人搖尾巴,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委屈。

“怎麽了?生氣了?”沈宜修皺起眉頭,耐着性子:“今天真的有事,來晚了,可這不是也過來了嗎?你還要怎麽樣?”

“有事?是我的生日過的不是時候吧,耽誤了你約會……”陳冉別過頭去,燭火映着他的側顏,投下一層淺淺淡淡的光。

沈宜修靜默片刻,瞳孔微微縮緊了,他突然伸手用力把陳冉的頭掰向自己,捏着他的下巴,深邃的眼睛直望進陳冉眼底,冷聲道:“大半夜跑過來給你過生日,等你半天不見人,電話不接回來滿身煙味,最後還要看你臉色?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以為我真離不開你?!”

陳冉覺得自己的下颚都快被捏碎了,他恐懼不安地看着沈宜修,覺得自己在他森冷的目光裏被逼的無處遁形,他還是很怕沈宜修的,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一只高興了就寵上天,不高興也能随便摔死的小寵物一樣。

陳冉不敢說話,甚至有點後悔自己剛才作死的行為。沈宜修把他強壓着的的驚慌和委屈悉數看在眼底,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放開陳冉,站起身一言不發向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輕微的聲響,沈宜修并沒有停下腳步,下一秒鐘,客廳裏忽然陷入濃重的黑暗,陳冉把蠟燭吹滅了。

“……”沈宜修轉過身。

“可以了嗎?……”陳冉的眼睛在夜色中閃着亮晶晶的水光,聲音中有一種奇特的壓抑着的顫抖。

沈宜修靜立片刻,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接着他慢慢走回陳冉身邊,低頭在他發間印下一個吻:“這才乖……去洗澡吧。”

陳冉拿了睡衣走進浴室,剛剛脫了衣服把淋浴打開,沈宜修就進來了。沈大男神的身材很好,高大挺拔,長臂長腿,肌肉緊致結實卻不突兀,赤-裸的肌膚在浴室白色頂燈的光芒照耀下反射着健康細膩的光澤。他伸過長長的手臂,拿起花灑,把陳冉按着坐在浴缸邊沿上。

“電影好看嗎?”沈宜修随口問道,用花灑淋濕陳冉的頭發和身體。

“啊?”陳冉沒反應過來,他困過勁了,又被熱水一沖,腦子裏頓時一團漿糊:“哦,好看。”

“哪裏好看?”沈宜修用雙手把洗發水揉出泡沫來,輕柔地拍打在陳冉頭發上。

洗發水的香味萦繞在陳冉身周,沈宜修不緊不慢地給他洗頭發,修長的手指帶着不輕不重的力道,在他柔黑的發間推過來按過去,陳冉舒服的半閉着眼睛,半晌才淡淡的、落寞的,有點酸溜溜地答道:“女主角好看。”

沈宜修噗嗤一聲笑了,用滿是泡沫的手指輕輕刮了一下陳冉挺直秀美的鼻子,看着他的眼光意味深長:“那當然,我挑的人哪有不好看的?”

沈宜修沖掉陳冉頭上的泡沫,在嘩啦嘩啦的水聲中随口說:“夏純還不錯,資質好又謙虛好學,是值得培養的,我今天晚上帶她去見了一位老前輩……”

沈宜修的話也就說到這裏了,解釋到這個地步已經是給足了陳冉面子,本來他對陳冉也不需要解釋什麽。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貪戀他的金錢權勢,有的人貪戀他的感情,其實說到底都一樣,他太明白這個道理,不會讓自己陷入到任何掌控不了的局面中去。更何況,與陳冉相處的這幾年時光,已經有很多事情讓他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在一點點變質,向着不可控制不可預知的方向而去,這是危險的,他一遍遍提醒自己。

沈宜修把花灑挂起來,大手輕輕撫過陳冉滿是水珠的額頭和眉眼,在他白嫩的耳垂上挑逗地捏了捏。陳冉擡起頭,臉頰緋紅,隔着溫熱的水霧,他整個人暧昧而溫情,眼睛裏好像裝滿了羞怯和屈辱,可眼底又明明是無法掩飾的情-欲在沸騰。

沈宜修就喜歡他這個樣子,像個懵懵懂懂的妖精,比誘惑本身還要美。

他輕輕按下陳冉的頭,把早已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硬物湊近他嘴邊。下一刻,溫暖濕潤甜美柔軟的觸感包裹而來,淹沒了他所有感官,他不自覺地輕輕叫了一聲,手指在陳冉肩背上倏忽抓緊了,指甲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

……

這一個澡洗完,陳冉已經筋疲力盡,感覺自己全身骨頭都要散了,他閉着眼睛軟軟靠在沈宜修溫暖的懷抱裏,任由他把自己抱着走進卧室去。

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沈宜修把他扔在床上,陳冉馬上下意識地去找枕頭,像個小奶貓一樣拱來拱去,把頭埋進大枕頭裏準備睡覺,嘴上含糊地說:“好困,我……”,睡了兩字還沒發出來,就被沈宜修的熱吻堵回了喉嚨裏。

陳冉真是服了,也不知道沈宜修哪來的那麽旺盛的精力,簡直從來不知道累似的。尤其在床上,平時的他有多溫文爾雅,在床上就有多霸道野蠻。

沈宜修壓在他身上,與他耳鬓厮磨,呼吸交錯,在他耳邊低聲霸道地說:“不許睡”,手指探到他身下摸索,“反應這麽大,明明還沒夠吧……”說着,又把依然堅-挺的硬物搗入陳冉身體裏,陳冉“唔”了一聲,在他暴風驟雨般的攻伐下斷斷續續呻-吟,在極致的困倦和極致的快感中,一次次被帶上頂峰,再被重重摔下懸崖……

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迷迷糊糊睡着的,瀕臨潰敗的意識裏,最後的印象就是沈宜修趴在他身上,柔軟的嘴唇在他鎖骨間印下一串親昵的吻。

……

天光破曉,新的一天降臨在躁動不安的城市。陳冉迷迷糊糊地醒來,他是萬分不情願的被疼醒的。厚實的窗簾阻隔着窗外的晨光,卧室裏一片昏暗,陳冉用手緊緊按壓住胃部,死死咬着嘴唇不發出一點聲音,他不想吵醒沈宜修。陳冉感覺自己的胃像是被一雙巨大的鐵手擰過來絞過去,劇痛讓他渾身發抖,冷汗順着蒼白的臉頰流進鬓發裏。

大半夜的吃燒烤,還喝冷飲,又被沈宜修折騰半個晚上,不痛才怪呢,陳冉想,自己簡直是自作自受。

他勉強調整呼吸,希望這樣能緩解疼痛,把身體蜷縮成一團,但是完全沒有用,陳冉覺得意識裏一片模糊,估計是快疼暈過去了。他艱難地蹭出沈宜修環抱着他的手臂,挪到床邊,打開床頭櫃的抽屜,伸手進去找藥吃,抽屜裏東西又多又雜,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是把沈宜修吵醒了。

“冉冉?……”沈宜修沒睜眼,伸手往身側一摸,卻沒摸到人,他迷茫地擡頭看,陳冉臉色慘白,嘴唇都被咬破了,像個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看着他。

沈宜修霍然起身,把他攬過來問:“怎麽了?”

“我……我胃疼。”陳冉嘴裏嘶嘶吸着氣,疼得越來越厲害。

沈宜修趕緊把他放平,翻身下床去,片刻後端着熱水進來,他把陳冉扶起來喂他吃藥,陳冉吃了藥,身子一軟又倒回枕頭裏去。

“再喝點水。”沈宜修端着杯子,皺着眉頭,看着陳冉痛苦虛弱的樣子很心疼。

陳冉哼哼了兩聲,不願意動了,沈宜修沒辦法,含着水湊到他嘴邊,強迫着喂了他兩口。

陳冉因為疼痛而皺在一起的面孔舒展了些,沈宜修坐在床邊,伸手到被子裏在他胃部輕輕揉了揉,直到看着藥效起來,陳冉又沉沉睡過去,他才松一口氣,鑽進薄被裏,把陳冉摟在懷中,迷糊着又睡着了。

……

陳冉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反應遲鈍地看一眼身邊,沈宜修不在床上,客廳裏傳來輕手輕腳走動的聲音。陳冉慢吞吞穿衣服下床,走到客廳裏,明媚的陽光給室內擺設鍍上一層燦爛的金色,牆角的綠蘿格外鮮亮,在陽光中熠熠生輝。沈宜修站在廚房裏,背對陳冉,還穿着陳冉給他買的輕松熊圍裙,他沒回頭,輕松地說:“胃還疼嗎?去洗臉刷牙,吃飯啦。”

陳冉看一眼餐桌,昨晚的剩菜已經全都清理了,兩碗小米南瓜粥擺在桌子兩側,熱氣袅袅升起。

“不疼了……”陳冉說,他走到沈宜修身後,倚在廚房門框上看着他。沈宜修把鍋裏的菜倒進盤子裏,轉身塞給陳冉,“端桌上去。”

陳冉低頭,手裏是一盤木耳百合炒蝦仁,黑的木耳白的百合晶瑩的蝦仁碧綠的西芹,色彩誘人,香氣撲鼻。

“你快去洗漱,再做一個香菇菜心,一個小炒黃牛肉就可以吃飯了。”沈宜修催他,又笑着自言自語道:“太久沒做飯,刀都不會使了……”

陳冉去洗漱,從衛生間出來,沈宜修已經把一切收拾妥當,坐在餐桌邊等他了,兩個人都餓了,話不多說,拿起筷子開動。

沈宜修遞給陳冉一個芝麻小燒餅,那是小區外頭小店裏的,陳冉很喜歡吃。

陳冉笑着接過來,問他:“今天不忙嗎?還有時間在家裏做飯?”

“忙……電影剛上映,忙的很。可事情永遠都忙不完,我也想放一天假啊。”沈宜修百無聊賴地說,“下午你想去哪兒?”

陳冉大口喝着南瓜粥,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說:“要不去看看思思吧?”

沈宜修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行,都聽你的。正好去遛遛車……”說着從包裏掏出一把車鑰匙,隔着桌子遞過來:“送你的生日禮物。”

陳冉接過來一看,一口粥差點沒噴出來,那鑰匙墜上一頭金光閃閃的公牛正憤怒地瞪着他。

“……”陳冉不知所措,心想這難道是要給分手費的節奏?

“就停在樓下啊,你昨天回來沒看見?”沈宜修輕描淡寫地說:“一會兒吃完飯去看看。”

吃完飯,陳冉把碗筷收拾進廚房放進水槽裏。他從廚房窗口向下望去,果然花圃旁邊停着一輛拉風的蘭博基尼Aventador,低低的車身慵懶霸氣地趴在那裏,銀灰色的金屬光芒在陽光下簡直要閃瞎狗眼。陳冉心裏默默算了算,對沈宜修可能也不算什麽,也就,嗯,大概700多萬吧……

沈宜修從身後抱住他,親了親他的側臉,柔聲在他耳邊道:“喜歡嗎?”

陳冉雖然對這些東西沒什麽特別的欲望,但20多歲的年輕男孩兒哪有不喜歡跑車的,再說沈宜修要送他,他不喜歡也得接着,他點點頭,轉頭在沈宜修嘴唇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謝謝,一休哥。”

☆、思思

蘭博基尼在都市蒸騰着熱浪的柏油馬路上憋屈地龜速挪動,陳冉心想開好車也架不住堵車啊,唯一不同的是,蘭博基尼在一衆各色車子之間,就像一群路人之間站着一個氣場全開的超模,吸引了四面八方含義豐富的目光,而且前後左右的車都自覺跟他保持安全距離,讓陳冉徒然生出一種無敵是多麽寂寞的錯覺。

沈宜修坐在副駕駛位,戴着墨鏡,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路邊公交車站廣告牌上,鋪天蓋地都是《人魚傳說》的海報。

車子終于終于上了高速,可陳冉開得也不快,仔細看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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