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道:“您還打算跟他說‘給你多少錢你可以離開我兒子’嗎?”

周芸瞥了他一眼。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分寸,您別跟着瞎操心了。”沈宜修臉色沉下來,不怎麽客氣地說。

“最近你這邊風波不斷,我不怎麽上網都聽了滿耳朵,越大越胡鬧。”周芸來回轉了兩圈,又往樓上看了一眼:“你不讓我見他也沒關系,我就是來提醒你一下,你跟這個都糾纏了好幾年了,趕緊斷了對誰都好。”

沈宜修冷冷哼了一聲:“媽,您別說了。”

周芸氣得面色一僵,突然就提高了聲音:“哪怕你娶了許媛呢!哪怕你就永遠玩下去呢!反正我是不會讓你跟這個糾纏下去了,他根本就是個瘋子!”

“您這是什麽意思啊?!”沈宜修怒道。

“正常人會随随便便就動刀子嗎?!”周芸又氣憤又心疼地看着他:“你從小到大,我都沒動過你一指頭。”

沈宜修一時沒話說了,他媽媽這肯定是都知道了,有備而來的,他再辯駁也沒用,老太太想說就讓她說吧,反正也沒什麽實際作用。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以後注意,我會處理好的哈。”母子兩個僵了半天,沈宜修無奈勸慰道:“您既然來了,要不要住兩天?這邊酒窖新進了一批紅酒,我帶您去嘗嘗。”

“我住這兒?你把你那個小情兒放哪兒啊?你一會兒跟我去醫院,再好好檢查一下。”

“行。您先坐會兒,我去換衣服。”沈宜修扶着周芸坐下,轉過身向樓梯口走來,邊走邊長長舒了一口氣。

陳冉見他過來,閃身退回了房間裏。

“我媽來了。”沈宜修進來,一邊挑衣服一邊看着陳冉說。

“哦。”

“她非要帶我去醫院。”

“嗯。”

“你別高興那麽早,我很快就回來。”

“……”

“過來幫我穿下衣服啊。”沈宜修左手拿了件寬松的外套,往身上比劃了兩下。

陳冉慢慢走過去,把衣服披在沈宜修身上,套上左邊的袖子:“就這樣披着吧,右邊別穿了,反正還要換藥。”

陳冉幫沈宜修整好衣服,擡頭見他看着自己,他們離得非常近,呼吸纏繞在一起。

沈宜修純黑的瞳仁裏倒映着陳冉的臉,他突然放慢了呼吸,好像怕自己打擾到此刻的安寧似的。

初冬溫柔的陽光照進房間,不知道被哪裏的鏡面反射了一下,有一小塊光線打在陳冉嘴唇上。

沈宜修低頭,輕輕吻住陳冉的雙唇,伸出舌頭在那飽滿的唇上舔了一圈,低聲道:“冉冉,你的嘴唇有點幹。”

陳冉垂下眉眼,聽見沈宜修說:“我昨晚說的都是真的。我愛你。冉冉。”

作者有話要說: 霸道總裁化身小家碧玉,希望沒有被雷到。。。 先跪為敬 ○| ̄|_

☆、照片

沈宜修跟着周芸走了以後,陳冉一直坐在卧室窗邊的扶手椅裏發呆。陽光照在他身上很舒服,他懶洋洋地微眯着眼睛,窗外那兩棵銀杏的葉子已經掉的差不多了。

到明年銀杏葉子再長出來的時候,他跟沈宜修在一起就五年了。

沈宜修說愛他,他不相信,愛上他還差不多。

沈宜修這樣從出生就要什麽有什麽的人,只是不習慣事情不按照他的意願發展,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罷了。

他只是争強好勝,把不怎麽聽話的我,當成他的獵物,志在必得,一定要贏回來罷了。

陳冉這麽想着,慶幸自己沒有被沈宜修影帝級的演技所迷惑,他看了一眼蹲在牆角玩變形金剛的小孩,有點奇怪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陳冉問小陳冉:“你什麽時候來的?”

小陳冉冷漠地看他一眼:“我一直都在啊。”

陳冉說:“你覺得我說的對嗎?他根本不可能愛我的。”

小陳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把大黃蜂往地上砸了一下:“對。即便他有一天會愛上什麽人,也不可能是你。你憑什麽呀?你根本不配。快洗洗睡吧。”

陳冉想要反駁,突然好像聽見了敲門的聲音,他着急地對小陳冉說:“你快走吧!”

管家敲了兩下,繼而推開虛掩的房門,站在門口滿臉疑慮地看着陳冉:“陳先生,您在……跟誰說話?”

陳冉站起身,掩飾地笑笑:“沒有。沒說話。怎麽了?”

“哦。老板約的心理醫生來了,您看是現在就見見還是等老板回來?”

“一定要見嗎?”

管家面露難色:“既然老板費心安排了,您還是見見,總沒壞處的。”

陳冉不情願地點點頭,他根本不想看什麽心理醫生,他即便身心健康,也不過是沈宜修身心健康的一只寵物而已。

……

晚飯時候,沈宜修回來了,問他跟心理醫生聊得怎麽樣。

陳冉一邊喂他吃東西,一邊說:“還好。就……那樣。”

“我給醫生打了電話,醫生說你不太配合。”沈宜修有些惱怒又無奈地看着他。

“我沒病。”陳冉只好說。

“沒說你有病,”沈宜修耐着性子,帶着開玩笑的語氣:“你就當是為了我,我可不想不明不白讓媳婦兒再捅一刀。

陳冉手一抖,勺子裏的湯流了沈宜修一身。

吃完飯,沈宜修纏着陳冉讓他跟自己出去散步,陳冉只好給他套上大衣,被他牽着在花園裏轉圈。

風很涼,天很陰,到處花木凋零,一派蕭肅景象。

沈宜修緊緊摟着陳冉,輕聲細語地問:“冷嗎?”

“有點,所以我們不回去嗎?”

“飯後散步這不是伴侶之間都應該做的事嗎?”

“……”

“冉冉,你跟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都沒聽你說過。”

“你該知道的不是都調查過嗎。”

沈宜修停下腳步,無聲地嘆了口氣:“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點。小時候過得不好嗎?”

陳冉道:“沒什麽好說的,說多了矯情。反正不幸福也說不上多悲慘,好多小孩兒還不如我呢,比如思思……”

陳冉突然停住了話頭,一想起思思就心絞痛。

沈宜修也只好不再提這個,兩個人默默走了會兒,天上飄下零零星星的小雪花。

“下雪啦!”沈宜修驚喜地說。

“嗯。”陳冉低頭,細碎的小雪花落到地上就不見了。

“我記得有一年,我在重慶拍戲,你還來看我……那時候也下着雪……”沈宜修突然說不下去了,他是觸景生情,想要重溫一下兩個人的美好回憶的,但是那對陳冉來說算什麽美好回憶呢。陳冉去重慶找他,他在跟別人上床,陳冉回北京以後離家出走了,他氣勢洶洶地把人逼回來。

以前從來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現在想起來,好像自己就從來沒對過。

陳冉看了他一眼,沈宜修緊張起來,還好陳冉什麽都沒說。

“真不回去嗎?下雪了,好冷。”陳冉轉開目光,打破僵在空氣裏的尴尬。

“哦。好吧。我晚上跟你一起睡好嗎,我一個人睡會冷,醫生說我失血過多。”沈宜修舉着右邊胳膊說。

陳冉又好氣又好笑,而且非常不适應,腹诽道,老板,你是傷了胳膊還是傷了腦子啊,現在要找小情兒陪睡還要提前打個商量了嗎?

沈宜修看着陳冉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确定地說:“我什麽都不做,我就想抱着你睡。我現在也……做不了什麽啊。”

陳冉嗯了一聲,看着眼前這個讓他覺得陌生的金主大人,心裏突然就一軟。

……

陳冉跟沈宜修在西山別墅過了幾天很安寧甚至算得上溫馨的日子,晚上沈宜修非要抱着陳冉睡覺,他不能壓着右臂,只能左側躺,這樣就沒有手可以抱陳冉,于是他就可憐兮兮地對陳冉說:“現在你只有兩種選擇,要麽我用右手抱着你,你就一動都不能動,要麽我平躺着,你抱我,你選吧。”

陳冉無語,躺在他左邊,側身環住了他的脖子。

白天,沈宜修最期待的事情,就是陳冉喂他吃飯,早早坐在餐桌邊等着,像個等待投喂的小動物,陳冉也習慣了,還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個圍嘴,給他套脖子上,看得廚師傭人們目瞪口呆。

陳冉不太想多說話,沈宜修也不逼他,兩個人就安安靜靜地看書,看電影,玩手機,陳冉有時候會在樓下客廳裏彈一會兒好久沒練的鋼琴,沈宜修就站在他身後靜靜聽着。

沈宜修的傷一天一天好起來,陳冉臉上那個小傷口也看不出來了,身上那些被沈宜修花樣折騰留下的傷痕也褪得差不多了。北京迎來入冬之後第一場大雪,沈宜修跟陳冉說,明天他們就一起搬回丁香公寓去,他也差不多要開工了。

陳冉平淡地說好,他已經足不出戶被關在這裏将近一個月了。

沈宜修有點淡淡的落寞,他其實覺得自己受傷的這段日子挺開心的,陳冉在他身邊,陪着他,順着他,回去之後,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想到這個心裏就不舒服。

“回去你就別開車了吧,我給你配個司機,你想出去就讓司機接送你。”沈宜修一邊翻着書,一邊在筆記本上敲文檔。

“不用了……我想出去可以打車啊。”上次撞橋墩之後,陳冉駕照的分都被扣光了,他得重新去考試才能再開車,這個他反駁不了沈宜修,可是一出門就跟着司機,那跟派人盯着他有什麽區別。

“我說要就要。”沈宜修道,這次沒有要跟他商量的意思。

陳冉就不再說話了,轉身上樓要去收拾東西。

沈宜修說:“順便幫我去書房裏找本書,馮友蘭的《中國哲學簡史》,我要查點資料。”

陳冉點頭,上樓先去了書房。

陳冉很少進這個書房,這裏很多算是沈宜修的藏書了,又大又厚又看不懂的那種。

屋子裏書雖多,但都是分門別類安置好的,陳冉沒怎麽費力氣就在社科那一層找到了沈宜修要的那本書,他把書抽-出來正要走,餘光一瞥,發現旁邊有一個書上下颠倒插反了,他随手抽-出那本書想要放正,可誰知裏面掉出來一張照片。

有點舊的彩色照片掉到地上,背面朝上。

陳冉把它撿起來,見白底上用圓珠筆寫着幾個字,字跡已經有點模糊了:陳冉,18歲,總成績第五名。

陳冉呼吸一滞,慢慢把照片翻了過來,照片上的人是他,大概17,8歲的時候拍的,在北京一個大學裏,他身後是一面斑駁的白牆,上面布滿爬山虎,他靠在牆上,笑得很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是的,我又要開虐了,別打我。。。

☆、真相

沈宜修等了陳冉半天,不見人下來,轉頭朝樓上喊:“冉冉!”

過了半天還是沒回應,他坐不住了,轉身疾步往樓上走,又叫了陳冉兩聲,推門進了書房。

陳冉站在書架前面,低着頭,看着手裏的東西,好像在想什麽事情。

“怎麽叫你不理我?找不到嗎?”沈宜修皺眉問道,走了過來。

陳冉擡起頭。

沈宜修停下腳步,他從來沒見過陳冉這樣的眼神。

就像一只貓在深夜裏的街角,注視着你的眼神,好奇,不明所以,專注,又……寒氣逼人。

陳冉穩穩向前走了兩步,把手裏一張照片遞到沈宜修眼前,平靜的聲音裏有些輕微的顫抖:“這張照片怎麽會在你這裏?”

沈宜修看了看照片,瞬間心髒漏跳了兩拍,但他很快鎮定下來,破釜沉舟地看着陳冉的眼睛說:“我是星宜的老板,你參加過星宜的選秀,你的照片在我這裏很奇怪嗎?”

“你親口跟我說過,那次選秀是因為工作人員失誤,通知錯了人,所以我才會一開始接到通知,可又不在最終名單裏。是嗎?”陳冉很清楚地說。

“是。我說過這話。”

“現在你還這麽說?”

沈宜修從陳冉手裏拿過照片,翻過來看了看,背面的字雖然有點模糊,但是能看得清楚。

其實那時候,他并不在意陳冉知道不知道真相,知道又怎樣?不過是他一時興起,想要玩玩的一個男孩兒罷了,等不想玩了,要錢就給他錢,要是還想混娛樂圈,随便捧捧就是了。

但誰知道會那麽巧,就出了車禍撞死人的事,那時候要是告訴陳冉真相,他還能順利的玩嗎?他又特別喜歡陳冉,不想跟他一開始就鬧僵,當然要是手段強硬逼着陳冉就範也不是不行,但那不是他的作風。他不喜歡暴力,太低級,即便是玩,他也想優雅地玩,有風度地玩,最好能玩出一點真情實感來。

但那都是當初,他對陳冉的感情早已今非昔比,現在要怎麽辦?

沈宜修越想越覺得懊惱,怎麽偏偏就這時候讓冉冉發現了這張照片,他捏了捏眉心,有些煩躁地說:“我就是無意看見這張照片,對你一見鐘情,想要你,那又怎麽樣呢?冉冉,你能不能不要糾結過去的事了。不管當初怎麽樣,你覺得結果會有什麽不同嗎?不管我是怎麽看到的你,是在酒吧見到也好,看中這張照片也好,你早晚還是我的人。”

陳冉對沈宜修的回答一點都不驚訝,甚至都不覺得很難接受,他冷笑一聲,覺得自己連生氣和怨恨的力氣都快沒有了,真相驟然揭開,他猝不及防,卻又覺得理所應當,多奇怪。

“嗯。也是。不會有什麽不同。畢竟後來人也确實是我撞死的,思思也确實是因為我失去母親,我還是得感激你當初為我做的一切,感激你這幾年對我和思思的照顧。”陳冉自嘲地一笑,幽幽說道:“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怎麽就讓你看上了呢?”

“那你要怎樣?我可以道歉,我可以補償你,”沈宜修急道:“你真想進娛樂圈也行啊,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陳冉閉了閉眼睛,突然對沈宜修特別的失望,他到現在還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乎的是什麽:“對啊,一句話的事。你一句話,別人的命運就全變了。你一句話,我所有努力和夢想都變成笑話。你一句話,我這麽多年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殺人兇手,而你是救世主……你們這些人,高高在上,上下嘴唇一碰,想要什麽都有,別人的理想,前途,尊嚴,名譽都像垃圾一樣。你對我是這樣,對袁藝,對曾陌晨,都是這樣……”

陳冉很少一下子說這麽多話,就好像這些話已經在他腦子裏說了無數遍,只不過需要一個借口脫口而出罷了。沈宜修越聽越覺得渾身發冷,陳冉太清醒,太平靜,他不像一個突然發現醜陋真相的惶恐無助的弱者,反而更像是……看透了一切在做某種抵抗和訣別的戰士。

沈宜修突然有點害怕,他意識到他害怕聽見陳冉要說的話。

“冉冉,你別說了……”沈宜修無力地說。

這幾年陳冉一直跟着命運随波逐流,他在沈宜修的強勢陰影下驚慌度日,他覺得自己欠沈宜修的,沈宜修怎麽對待他都是理所應當,他都得忍着,唯一希望不過就是哪天金主玩膩了主動放手。可現在,剛剛,在這間書房裏,他知道自己不虧欠他任何東西了,該還的也還清了。

“沈宜修,看在我陪伴你四五年的份上,你行行好,放我走吧!”毫無征兆的,陳冉明亮的眼睛裏突然充滿了淚水,他真誠地,鄭重地,一字一字說:“你還做你的風流大老板,我還做我的北漂小青年,不是挺好的嗎?”

“不好……”沈宜修眼眶紅了,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我不答應……”

陳冉的眼淚流下來,在他小小的梨渦那裏停了停,流到下巴上:“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剛才看見這張照片,我突然一下明白了。我想要的就是最普通簡單的生活,有個家,有個愛人,自由,安全,平等,長久。這些你都給不了我,還不讓我自己去拿嗎?我還年輕,不想就這麽算了。”

沈宜修咬着嘴唇,又委屈又急切地說:“你怎麽知道我給不了?!”

陳冉苦笑一聲,覺得自己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他不想在這裏呆下去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陳冉不再看沈宜修,徑直走向門口。

“冉冉!”沈宜修在他身後喊道:“你要去哪兒?你能去哪兒!”

陳冉充耳不聞,越走越快,幾乎是跑着下了樓梯。他不知道要去哪兒,他只想離開沈宜修,越遠越好。

沈宜修追到樓梯口,看着那麽急切想要逃離自己的陳冉,心中的悔恨和不甘化作無法控制的恐懼和絕望,他不能讓陳冉走,絕對不能!

“你以為你能走得了嗎?!陳冉!你回來!”沈宜修撕心裂肺地喊道,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胸腔,血液流得太快,在耳朵裏嗡嗡作響,手臂上的傷口疼得快要裂開了。

陳冉連頭都沒有回。

沈宜修看着陳冉跑出別墅大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變得冰冷而陰郁,他沉重而緩慢地走到走廊牆邊,觸發了報警裝置。

下一秒,尖銳的安全警鈴聲響徹別墅大宅,像是世界上最詭異恐怖的笑聲。

☆、回家

陳冉不顧一切地跑,尖利刺耳的警報聲也沒有讓他停頓一下,他好像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

快跑出宅院大門的時候,陳冉被兩個急沖過來的保镖攔住了,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沖着保镖臉上就是一拳,保镖不敢跟他動手,閃了一下也沒完全躲開,被他一拳打在鼻梁上,血瞬間流了下來。

另外一個保镖從身後抱住陳冉,陳冉又踢又打,拼命掙紮,但還是很快就被兩個人按在了地上,地上的積雪已經清掃幹淨了,但還是又硬又涼,陳冉趴着大口喘息,擡眼能看見沈宜修的腳步越來越近。

沈宜修胳膊上有傷,跑不快,他匆匆過來,表面上看起來已經鎮定多了:“扶他起來。”沈宜修冷冷地對保镖說。

保镖把陳冉從地上拽起來,把他的雙手扭在背後。

陳冉低着頭,一言不發。

沈宜修說:“冉冉,我讓他們放開你,你冷靜點,你這樣沒用的。”他走進陳冉,捏着下巴迫使他擡起頭,語氣悲涼痛苦又莫名其妙的小心翼翼:“別逼我,行嗎?”

陳冉看了他一眼,嘴角抖了抖,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多可笑啊,怎麽是我在逼你呢。

陳冉閉上眼睛,突然覺得自己像一條擱淺了的魚一樣,怎麽蹦來跳去都沒用了。他覺得特別特別累,剛才面對沈宜修說了那些話,拼着最後一點力氣跑到這裏,好像已經是他身體和精神的極限了。

他任由保镖拖着自己往外面走去,然後上了一輛車,他軟軟倒在後座上,過了不知道多久,又有其他人上了車,那男人身上熟悉的氣息就在他身旁。

陳冉突然閉住了呼吸,心裏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要是能這麽把自己憋死該有多好,想到這裏有點想笑,嗯,我可能确實精神不太正常了吧。

陳冉憋了一會兒氣,到實在憋不住的時候狠狠呼吸了一下,嗆得他一陣咳嗽。

沈宜修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俯下身,很溫柔地說:“怎麽了?冉冉?我們這就回家去。”

家?

陳冉睜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宜修的臉,說:“我沒有家,從來就沒有過。”

……

被沈宜修稱作“家”的丁香公寓沒什麽變化,陳冉走的時候給曾陌晨包了一半的生日禮物還放在桌上。

沈宜修送陳冉回去的時候,鐘點工正在打掃衛生,但陳冉不認識這個大姐,以前一直在他這裏做了好幾年的吳姐沒來。

陳冉也懶得理會,一言不發進屋去了。

沈宜修倒是跟那個新的鐘點工打了招呼,囑咐了幾句,打發她走了。然後站在卧室門前小心翼翼地跟陳冉說:“之前那個鐘點工辭工不做了,我家裏人介紹了這個孫姐來,她挺勤快老實的,你先試試?”

陳冉沒回答,衣服也沒脫,上床縮到被子裏不動了。

沈宜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吧,這輩子沒這麽傷過自尊,這種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事要放在以前,他根本吃錯藥都幹不出來;退吧,又不甘心,挨了一刀換回來陳冉幾天好臉色,說沒有就沒有了,也不知道冉冉什麽時候才能消氣,都怪那張破照片!

沈宜修胡思亂想,郁悶的恨不得撞牆而死,果然愛上一個人就是很麻煩的事情,斤斤計較患得患失。但他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他想只要陳冉還在他身邊,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冉冉早晚會回心轉意的。

沈宜修這樣安慰着自己,在屋子裏漫無目的地轉圈,忽然看見桌子上放着一個深藍色的禮品盒,彩帶還沒有系完,松松繞在盒子上。他走過去,拿起盒子打開看了看,裏面是一個鐵三角的耳機,上面還放着一張卡片:

陌晨:

很高興認識你。祝你生日快樂,健康平安。

陳冉

卡片角落裏,陳冉還随筆勾了個卡通畫,寥寥幾下畫了一個籃球架,一個男生身形矯健,正在扣籃。

沈宜修閉上眼睛都能想到陳冉在包這個禮物,在畫這張卡片的時候臉上那種喜悅而專注的神情,他會微微笑着,為自己最後完成的這幅小作品而洋洋得意,會一邊哼着歌一邊左看看右看看。

因為他以前也給自己包過精心準備的小禮物,給自己畫過素描,畫過Q版的小頭像,寫過寥寥數語,普通卻又珍貴的生日卡片……

沈宜修看着手裏這張卡片,一種酸澀又滾燙的感覺随着血液遍布全身,嫉妒,憤怒,還有隐隐的恐懼和心酸。

他想把卡片撕成碎片,卻在剛撕了個小裂口的時候猛地停了下來,猶豫再三,還是把卡片放回了盒子裏,又把盒子重重放回原處。

沈宜修又回到卧室門口,陳冉還是縮成一團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他盯着陳冉的後腦勺看了一會兒,心裏跟自己說,沈宜修,你今天能不能別犯賤了,也別犯渾,給自己留點臉吧。

最後他閉上眼睛嘆了口氣,輕輕帶上門走了。

……

陳冉迷迷糊糊的,也沒睡着,他聽見沈宜修走了,從床上翻身起來,手機裏有一條短信:

冉冉,孫姐做了便當,在冰箱裏,我本來想跟你一起吃的,臨時有事,先走了。你起來自己熱熱吧。

陳冉冷哼了一聲,把手機放一邊,走到窗前往樓下看了看,果然,樓下正對着出口的臨時車位上停着一輛黑色的保姆車,應該是星宜公司的車。車門旁邊有兩個男人正在無所事事地一邊抽煙一邊聊天,其中一個還擡頭往他房間這個方向瞄了一眼。

這個男人陳冉認識,是公司的一個司機,好像姓胡,另一個男人他不認識,但人高馬大,精壯結實的,應該是個保镖。

這不光給我配了車和司機,還連安保都不落呀,怎麽不給我安排個海軍陸戰隊?

陳冉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冬天黑的早,今天又是陰天,還不到六點鐘,天色就暗了,北風吹得枯枝嘩啦啦響,跟哭一樣。

陳冉整整衣服,套了一件厚外套,往樓下走去。

……

“陳先生?您要去哪兒?”陳冉剛走出樓門口,胡司機就掐滅了煙,跑過來問他。

“我想出去吃個飯,就在小區門口,不麻煩你開車了。”陳冉笑了笑。

“哦……那個……”胡師傅支吾道:“我們跟您一塊去吧,我們……也沒吃飯呢。”

“那我請你們?”陳冉挑眉道。

“哈哈,您太客氣了,不用……”胡師傅讪笑道,尴尬的大冬天的冒冷汗:“我們就在……您附近吃。”

陳冉沒再理他們,任由這兩個小尾巴遠遠跟着,自顧自走到小區外邊一條小巷子裏,走進一家地方不大但是幹淨整潔的小吃店,要了一碗雞蛋湯面和一個芝麻小燒餅。

他很愛吃這裏的小燒餅,沈宜修還親自在這裏打包過,店主認出他來,還鼓起勇氣要了好幾張簽名……

陳冉看着兩條小尾巴也走進店裏,坐在他後面的桌上,還得裝着不認識他。他不由得覺得好笑,就着這詭異的歡樂,吃飯吃得特別香甜。

吃完飯結賬的時候,陳冉對着笑眯眯的老板娘,指了指身後,甜甜地說:“老板娘,我的飯錢他們付。”

說完,就徑自起身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等到兩個小尾巴氣喘籲籲跑上來追他時,陳冉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一邊笑一邊回頭問:“你們兩個不會24小時貼身跟着我吧?這違反勞動法啊。”

保镖喘了口氣,無奈地說:“這就快下班了,晚上有另外兩個過來。您就消停一會兒吧……”

陳冉撇撇嘴:“真是辛苦你們了啊。回頭我找你們老板給你們申請點餐補和加班費。”

第二天,陳冉一早下樓,昨天那兩個已經來換班了,胡師傅打着哈欠迎上來:“今天這是要去哪兒?”

陳冉面無表情地說:“不去哪,我拿快遞。”說着走到旁邊“速遞易”那一排小櫃子旁邊,對着屏幕輸入密碼,從彈開的櫃門裏取出一個粉紅色的盒子。

保镖警惕地看了一眼那盒子,想拿過來看看,又不太敢開口。

陳冉看出他的心思,把盒子往前一遞,笑眯眯地說:“怎麽?你感興趣?你們老板讓我買的情-趣用品,想拆開看看?”

保镖急忙擺手,一米九的漢子臊紅了一張端端正正的臉。

陳冉聳聳肩,抱着盒子上了樓。

☆、失約

沈宜修自從把陳冉送回丁香公寓,就沒再去過。他不是不想陳冉,也不是賭氣,他是害怕。

之前在西山別墅,他發起瘋來各種折騰陳冉,弄得冉冉精神都快有問題了,雖說不能都怪他,但他至少得負一半的責任。現在兩個人的狀态都不好,關系脆弱的跟紙一樣,要是他去找冉冉,冉冉還是冷淡他拒絕他怎麽辦。他萬一控制不了自己,再把陳冉弄傷了怎麽辦。

沈宜修站在他某套高級公寓的窗前,看着一片光華燦爛的城市夜色,他手裏拿着手機舉在耳朵邊,聽筒裏傳來一陣陣“嘟嘟”的忙音,這已經是晚上給陳冉打的第三個電話了。随着等候的時間越來越長,沈宜修的臉色越來越差,真恨不得把手機從窗口狠狠扔出去。

陳冉不接,沈宜修沒辦法,又打給他派去“蹲點”的司機。”

“老胡,他人呢?”

“在屋裏啊。吃完飯回去就沒出來了。”司機誠惶誠恐地說。

“今天去哪兒了?一切正常嗎?”

“去了那個兒童關愛中心,回來的時候去咖啡店轉了一圈。”

“咖啡店?他見什麽人了嗎?學生之類的?”沈宜修皺起眉。

“沒有。就進去跟店員說了幾句話就出來了。您放心吧,我們全程跟着呢……”沈宜修哼了一聲,聽見這話好像不怎麽高興:“照顧好他,看着他按時吃飯。”他說完,按斷電話,愣愣地看着窗外,好半天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幹點什麽。

要不是林亦晖給他打了電話過來,他可能會一直站在這裏直到睡着。

“怎麽了?”沈宜修不耐煩地問,之前他受傷在西山別墅的時候,林亦晖一直要過去看他,他怕林亦晖跟陳冉起沖突,硬壓着沒讓去。他回來以後,林亦晖又少不得在耳邊煩,沈宜修熬不過,逼着他去休假了:“你不是去巴厘島了嗎,才走兩天,這又怎麽了?”

“我打算明天回去……新戲的進度趕的怎麽樣了?”林亦晖不知道在幹嘛,聲音特別慵懶。

“不怎麽樣。不想拍了。”沈宜修沒好氣地說,現在他基本處于半停工的狀态,片場全靠幾個副導演在撐着。

“唉……全是白花花的銀子啊……”林亦晖長嘆一聲,沈宜修聽見他那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和細微的水聲。

“你多玩兩天吧,回來幹嘛?”沈宜修巴不得他一直呆在巴厘島,跟周末膩味到天荒地老。

“過兩天你就過生日了,打算怎麽慶祝?”林亦晖問。

“不慶祝。”沈宜修落寞地說。他只想跟陳冉一起慶祝。

“去年你跟陳冉一起過的,今年還和他一起過?你們家小祖宗理你了?”林亦晖半冷不熱地說。

沈宜修一聽這話就來氣,剛要挂電話,林亦晖又說:“別生氣別生氣,我看還是搞個Party吧,你最近這麽多事情,麻煩了不少朋友幫忙,也沒少得罪了人,趁這個機會,聚一聚聯絡一下感情嘛。至于陳冉,把他帶來,人多熱鬧一下,說不定關系能緩和點呢,再說,你生日,他這點面子總要給的吧。”

沈宜修猶豫了一下,最終嗯了一聲,确實,他想見陳冉,過生日算是個好契機。

“哎……末末你輕點,你咬着我了……”沈宜修正在想事情,忽然聽見林亦晖低低叫了一聲,随即挂斷了電話。

“……”沈宜修郁悶地把手機扔在一邊,倒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

沈宜修生日當天,老天爺很應景的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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