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馬場

王公貴族的練馬場就在栖鵬城西北面,處于栖鵬與姜城的中間,雖然馬場離騎兵營很近,但是僅供貴胄使用,但凡貴族家的好馬、他國進貢的駿馬都圈養于此,這些個公卿們只需要支付一定的費用給練馬場,自己的馬兒就将得到最好的照顧與最上等的草料,而主人們做的就是定期過來騎行喂養一下,增進一下與坐騎的感情。

當然符國尚武,也有不少人将馬匹喂養在身邊,閑暇時刻過來賽馬或馬球。

然後今日的馬場特別安靜,裏裏外外都守着符王的親衛,偶爾還能看到一兩隊黑鳳騎馬巡視,這樣的排場誰都知道是符王親臨。年輕的馬夫巴托嘲地上吐了口唾沫,巴托是浮西絨加部的漢子,他們最看不起的就是這些排場,在他們絨加部,首領和牧民都在同一片草地上游樂。

“巴托,去找一匹溫順點的小馬來。”說話的馬倌很強壯,和馬托一樣有着高挺的鼻梁。

“連烈馬也不能駕馭的人,怎麽能做浮西的主人。”巴托嘴裏抱怨着,可是還是轉身去找要求中的溫順小馬。

“如果靠打仗就能做主人,那我也不會在這裏呆上三年了。”馬倌看着馬托牽來的小馬,撓了撓它的臉頰。

“世子,我們絨加是馬背上的英雄,為什麽要為那個女人養馬?”巴托扔掉手中的馬鞭,蹲在地上氣鼓鼓的說。

絨加部是符西是能訓馬的部族,他們的騎兵可以說是符西第一,強盛時期甚至是僅次于赤那部的大部落,可惜被姜鶴之安排人将他們的河道改流,馬兒無法獲得良好的草料,最終被姜鶴之收服。

“因為我們被這個女人打趴下了。”馬倌将馬鞍放在小馬的馬背,又檢查了它的蹄底:“他們沒有駿馬、沒有肥沃的草原,可是還是把我們從土地上趕走。”

“是戰士就要戰鬥。”

“巴托,你跟我過來是學習他們的文化和知識,這樣我們絨加人才不會像古加部一樣被滅族。”馬倌走到馬托面前,用力拍打他的肩膀,雖然穿着華族的衣服,可是依然有着絨加漢子的力氣:“巴托,你也是英雄的後人,要恢複絨加的榮耀,只有力量還不夠,我們還需要智慧,你要沉穩下來,明白嗎?”

巴托沒有回答,只是右手用力敲擊自己左胸兩下,用絨加人的禮節表示了服從。

“公主,你這樣穿真是有失體面。”李嬷嬷一邊看着腳下的馬糞一邊皺眉說道。

常樂低頭看着自己的打扮,貼身的窄袖,胡人的褲子,整個人四肢分明,就算放在浮東的鄉下也沒姑娘這麽打扮,确實有失體面。可是誰叫自己給了姜鶴之一巴掌,換來這樣的羞辱只能說活該。現在倒好,不僅一身蠻子打扮,還是一大早就被兩隊武裝的黑鳳衛請過來的,看着面前那連着天際的馬場和辣辣的太陽常樂只覺得一陣頭疼。

“公主,寡人看今日天氣正好,就想邀你陪我策馬一番,不知是否打擾了公主的清夢呢?”

一個高大黑影從常樂的背後出現,從傍擋住了刺眼的陽光。常樂擡頭,正是騎着馬兒的姜鶴之,今日的她是一身從簡的黑色勁裝,可是不同的是她一成不變的黑衣上多了不少正紅色的花紋,左右領口各有兩條祥雲,兩側肩膀到袖口上是各有一只舞動于雲間的鳳凰,腰帶上盤着龍紋,一把一尺短劍挂在腰間,另外還挂着一個羊脂玉配,造型也是符國的鳳紋,這身裝扮讓她看起來英姿飒爽,可是常樂再往上看,只覺得今天姜鶴之的臉怪怪的,臉比平時更白,雙腮的粉打的挺厚,按道理來說這身行頭不應該濃妝豔抹,或者是為姜鶴之梳妝的婢女換了人,才會讓她以這幅面貌示人。常樂看着倒不禁的笑起來了。

“有何好笑,要不是你昨天打我一巴掌,我也犯不着裝扮成這副模樣,害我今天都沒有上朝,要是群臣看出端倪問起來,你可是死罪。”姜鶴之倒是一本正經中還帶着氣惱:“還笑的出來。”

常樂今日起床時想起昨天的行徑确實吓了一身冷汗,而如今姜鶴之的不追究倒是讓她另眼相看。

“請問殿下今日召我來此有何事呢?還讓臣妾如此打扮?”見姜鶴之也是大度之人,那來此肯定有其它含義,于是便直接問了。

“中秋後便會秋狩,內到王室大臣,外到各國使節都會參加,天平城也會派人過來,公主現在貴為王後,秋狩期間必将随行,屆時還要你與我馭馬同行。可是想到浮東女子不善騎射,所以提前安排好公主進行簡單的馬術學習。”姜鶴之說完将馬頭一調,馬鼻對着常樂呼呼的出着大氣,如此行為倒像是故意一般。

姜鶴之的馬名叫烏鷹,高七尺,每次嘯聲之大能使周圍其它的馬害怕。這馬頭一轉把吓得來退後兩步,畢竟是長在深宮裏的公主,何時見過這種靈獸。想想一會還要駕馭這樣的怪物,常樂倒是有些想退縮,現在要說姜鶴之不是懲罰她昨天的無理,她絕對無法相信。而常樂身後的李嬷嬷,這老婆子竟然已經退到三丈後了,想來真是後悔把她帶在身邊。

“那有勞殿下賜教了。”常樂畢恭畢敬鞠手道。

姜鶴之只覺得常樂又變成了初見的模樣,恭順有禮,完全不像昨天負氣打她的小女孩,心中卻不知怎麽竟有些淡淡的失落。

這位年輕的王輕輕策馬慢行,常樂緊随其後,時而快走,時而小步慢跑,生怕跟丢了一般,而李嬷嬷又緊跟着常樂的後邊,可能因為老了眼睛不好使,李嬷嬷百米的路上竟踩到了三次馬糞,只是可惜了那又辛國帶來上好的布鞋。

走到一處帳篷外,姜鶴之飛身下馬,而帳篷門口早早的就站了兩人馬倌和一匹小馬,也正是這匹小馬讓常樂和李嬷嬷松了口氣。再看兩位馬倌,身高近七尺,肩寬尺,孔武有力的肩膀感覺都快将衣袖震開,姜鶴之在他們面前顯得如同袖珍人小。

“絨加部達爾臺參見符王殿下,王後殿下。”為首馬倌單膝下跪,右手猛擊自己左胸兩下,他身後的馬夫也随着跪下。

“你是絨加的世子,不用行大禮。”姜鶴之擡手示意,讓達爾臺起身。

“你是鐵血盟主,符西諸部的主人,受得起我們的大禮。”達爾臺再次擊打左胸兩下。

對于達爾臺的回答,姜鶴之還是滿意的颔首。常樂常在深閨,并不知道鐵血盟是什麽,但是現在看來如巨人般的漢子都對身為女流的姜鶴之如此恭敬,看來她在浮西的勢力并不比霸主國上渝要小。

姜鶴之看了看達爾臺手中的小馬。說道:“給王後的坐騎就是它嗎?“

達爾臺拉過小馬說:“是的,這是太宰家青斑的幼崽,不足一歲,性情溫順,再适合王後不過了。”

“絨加人看馬的眼光,不會錯。你說它合适,它一定合适。”姜鶴之又轉身牽着常樂的手,将她拉到身邊,接過達爾臺手中的缰繩遞到常樂手中。

姜鶴之手上的溫度讓她想起昨日的窘迫,倒有些不自在起來,于是勉強中接過缰繩,只盼盡快能離開那雙溫柔的手。

“這馬寡人替太宰做主,就送給公主了。”常樂小巧,這馬兒也矮小,跟常樂站在一起倒也是挺配:“給它取個名兒吧?”

常樂看着手中牽着的小馬,混身棕色,頭上一點白斑,棕毛油亮順長,不像烏鷹那樣可怕,反而樣子還是十分讨喜,常樂反而願意上馬一試了,于是突然說道:“牛刀。給它取名叫牛刀吧?”

“牛刀?”姜鶴之嘀咕道,心想,這算什麽名字。

“我想是成語小試牛刀的意思吧。”達爾臺輕聲對常樂說,帶着詢問的口氣。

“正是此意。世子博學。“常樂并沒有想到,這個蠻族還知道成語,并且能立刻猜出出處,也是心生敬意,說話聲音自然也高了八度。

而一旁的李嬷嬷畢竟是宮人老人,随即瞄了姜鶴之一眼,不出意料姜鶴之果然馬上變了一張黑臉,雖然常樂與姜鶴之無夫妻之實,可是畢竟有帝後之名,平時和姜鶴之說話不見常樂如此歡悅,反而跟個蠻子唱起了心有靈犀,這不是完全不把姜鶴之放眼裏嗎。

“咳!”李嬷嬷識趣的咳了一下:”兩位殿下,你看這太陽都快到頭頂了,再不習馬術,怕

一會可有罪受了,兩位殿下均是龍鳳之軀,要是被熱傷了,我們這些臣婢們可擔待不起。

“那讓我為王後牽馬。”達爾臺說着就朝常樂走去,結果還沒有近身就被姜鶴之一手擋在了面前。

“不用了,王後的騎術我親自來教。你帶我的烏鷹好好跑跑,洗個澡。”姜鶴之冷冷的說道。

達爾臺也不明白為什麽姜鶴之突然黑了臉,将他拒之千裏,但姜鶴之的手段達爾臺是見過的,對符西諸部順則規劃,逆則屠城的事并沒有少做,于是立刻垂道稱諾。

“可是,殿下之前明明說要世子來教,我們絨加的漢子是馬上的英雄,最善馬術。”達爾臺身後的絨加漢子突然向前,不服的說道。

“寡人說我親自教就由我親自教,什麽時候要你告訴我怎麽做。“姜鶴之狠狠的盯着巴托。而巴托也并不服輸,反而直視着姜鶴之。

常樂并不明白為什麽姜鶴之突然生氣,正想要不要出言相勸,只聽啪的一聲,達爾臺一巴掌打到巴托臉上,巨大的力量将這個絨加漢子擊打在地。

“你個奴才,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快去洗馬,今天棚裏的馬不洗完不準備睡覺。不準備別人幫忙!”達爾臺吼到,順執朝着巴托屁股又是一腳,将他狠狠的踢到帳篷邊上,看着他走進馬棚達爾臺才又單膝跪下:“殿下,巴托是牧民,不懂規矩,烏鷹我馬上去洗。”

達爾臺跟着回了馬棚,馬棚中又傳來兩陣鞭聲。而帳篷外平原的風呼呼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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