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醫者故舊,長命百歲
晨起後,溫彌汜方才起了青檀就已經等在他屋子門口。
換下了那一日作為拍品時過于華麗的衣飾,倒也顯得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公子,一雙桃花眼鑲在如玉的臉頰。沒了胭脂點綴在眼角,女氣少了,英氣多了。
溫彌汜才起開門,迎過來一張笑臉,“主人,早。”
“稱呼不好。”溫彌汜抖一抖袖子,先行走向溫老爺的房間。
一路上兩人争執着青檀是否該喚溫彌汜什麽,其實也就青檀一人在叽叽喳喳,溫彌汜偶爾出聲拒絕。
青檀說喚他少爺顯得像個侍從,像個家仆,又說自己是他買回來的自然以後要跟着他了。
溫彌汜只一句,治好家父的病他就可以離開了。
“那溫老爺的病可能這輩子都得好不起來了。”這麽答着,嘴角一個狡黠的笑,然後看着溫彌汜接着說:“我從有記憶開始就跟着流煜,流煜說缺銀子于是把我賣了,我現在除了這裏便沒有地方可去了。”
“回去。”淡淡得,如止水。
“那怎麽行?這樣豈非折了檀的信譽,不行的不行的。”說着撥浪鼓似得搖頭。
……
溫彌汜選擇沉默,無論他再說些什麽都不再理他。
到了溫老爺得房裏,溫陵南已經在候着了,睡眼惺忪,“這麽一大清早的,你有什麽事讓下人去做不就得了,讓我哥和我都在這候着你是想邀功呢還是讓我們見識見識你怎麽獻出內丹的?”然後微微張了張嘴,眼鏡睜得大些,“啊,不會是要整個燒了讓我爹吃了才更有效吧?還是要讓我捧着臉盆接血?”
“恩恩恩,接血。”眼看着溫陵南信以為真得就要去拿臉盆,青檀嘲笑道,“你讓你哥接你的血,大概一臉盆也就夠了,我喝了就有治你爹的氣力了。”青檀根本沒喊他過來候着,只喚了溫彌汜,他自己屁颠屁颠跟過來還說是他讓他來的,真不知道那人怎麽會有如此無賴的弟弟,該不會是隔壁哪家的吧?
青檀走到溫老爺身邊,搭上溫老爺得脈搏。
怪不得這尋遍的名醫道士也奈何這病痛不得,他這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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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彌汜:“怎麽樣?”
“能治。”搭在溫老爺手腕上的手松開抓上溫彌汜的袖子,雙目彎彎,“溫老爺定能長命百歲。”
“甘松,白花蛇,靈砂,麥冬,龜甲,紫蘇葉。”青檀收回手,對着溫陵南說道,“藥鋪裏有多少都買回來,恩,還有□□,再帶些綠豆。”
“什麽?砒-霜?你要毒死我爹?”溫陵南張牙舞爪向青檀撲過去,要毒死他爹?他就要和他拼命。只是爪子還沒有抓到青檀就被溫彌汜一下拍開。
青檀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也便不嘲諷他:“砒-霜也能治病,對溫老爺這種久病不愈之症有益。”
“快去。”溫彌汜看溫陵南說。
“哦,知道了。”溫陵南點點頭,不忘剮一眼青檀,這是把他當下人使喚了。
備藥間是青檀特意讓人從雜物房裏拾掇出的一間,經過下人們幾個時辰的打掃也還算是整潔寬敞。
溫彌汜被青檀帶到備藥間,淨了手準備藥材,餘光一瞥就看見溫彌汜啓門就要離開。
“你別走。”
“……”溫彌汜腳下頓了頓。
“砒-霜是毒-藥,你不用盯着我?”
“綠豆去毒性。”
“就不怕我……”
“你圖什麽?”
圖你啊。青檀心裏這麽想,當然,這不能宣之于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溫彌汜倚着門,雙手抱在胸前定定得看着那個手上搗鼓着藥嘴裏還言不由衷的人。
見溫彌汜不出聲,青檀咳嗽一聲,“咳,我也不為財,就為個窩,你答應以後讓我一直住在這就好。”稱完了甘松再去稱麥冬,再開口,“這些藥材文火熬制三個時辰,最後半個時候加入□□,日日給溫老爺泡澡,綠豆則煮了湯喂下去,約過三日他便能醒了。”
“恩。”
“甘松能去污濁之氣,龜甲逐淤續經,紫蘇發散表邪,白花蛇去風邪,麥冬補心清肺,靈砂通血脈。”一邊稱着藥材青檀一邊自顧自說起來,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溫彌汜聽,稱完,轉頭看向站在門邊的溫彌汜,“這些只能暫緩病症,還需要一味特別的藥材,算在天材地寶之列,明天你陪我去找,好不好?”
溫彌汜有些不耐,這幾日他似乎被這少年牽着鼻子走,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讓沐翎去。”
“他笨手笨腳的說不定就傷了靈藥的藥性了。”緩緩低下頭,持着蒲扇扇着已經熬上的藥材,“你就陪我去吧,恩?”
“……”
“再怎麽說也是為了你爹啊,為父盡孝不應該麽?再說,要是我一個人去了,有個三長兩短那溫老爺的病怎麽辦?還有啊……我怕黑,這次去一日定是回不來的,我……”
“我會派人陪你去的。”
“可是……主人……好歹……”一副受盡了委屈欲言又止的模樣。
“哪裏?”
“就上次你把我買回家的地方,那地方後面有座山山上有許多靈藥,我以前經常去。”青檀說着委屈神色一掃而光,眼角眉梢挂上笑意,“是答應陪我去了?”
“再說。”
“陪我去吧。”
溫彌汜的袖子被拽住,來回拉扯,心中有些許不易察覺的異樣。溫彌汜點點頭,甩開他,疾步而去。
看着溫彌汜離開的背影青檀笑了,最終他還是得逞了。
“為什麽他也去?”青檀盯着溫彌汜身後的沐翎恨恨道,“不是只有我們兩個麽?”
“我要随時保護少爺的安全。”沐翎上前一步,擋在溫彌汜跟前,“你總是粘着我們家少爺,誰知道你有什麽居心。”
“他是我主人,我不粘着他粘着你啊。”青檀一句話沖得沐翎紅了臉。
馬車很大也很寬敞,兩三人想在裏面躺下入眠都綽綽有餘,青檀卻死活要粘着溫彌汜坐。
溫彌汜依舊少言寡語,偶爾偏頭是看過那一雙黑瞳,心底似乎有什麽會顫動一下。
溫彌汜自小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溫陵南纨绔,溫老爺日漸老邁,他不得不一肩擔起整個溫家的産業。他自小沉穩,幾乎從未做錯過什麽,對上盡了為人子女應盡的孝,對下嚴格卻不過苛。
乍看什麽都好,但在旁人看來,他似乎是缺了七情六欲那一塊的。
對于人世間直叫人死去活來遍體鱗傷的情仿佛不存在他的心口,對于那叫人奪得頭破血流的萬貫財富他也不寶貝。
幾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發生,而這心底略微的顫動,并不在他意料之中。
車內。
“主人,你在想什麽?”
“……”
“主人,都好些天了,我從未見你笑過,笑一個好不好?”從前溫彌汜常常對他笑,只對他一個人笑。說着青檀伸出纖細細的手指就想要去架他的嘴角。
“不要碰我。”
手指僵在了半空中頓了一會,恹恹得收回去,強扯一扯嘴角,偏過頭去。“哦。”
青檀垂下眼眸偏過頭去的模樣看看在溫彌汜眼裏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欲言又止,轉頭讓窗外風景再次占滿他的視線,心頭的異樣感卻久久揮之不去。
夕陽下落,三人要在這荒郊野外住一宿,沐翎去尋些幹柴來生火。火堆旁,這次沐翎離溫彌汜坐得近一些,他在艱難得對一只野雞剝腹清腸,雖說他們是帶了吃食上路的,但能儲存許久不壞的吃食口味不會太好,正巧見了兩只野雞沐翎就把它們打了回來。
青檀就看着他搗騰一只雞搗騰了半個時辰還沒搗騰出個所以然來,對他伸出手:“你會不會啊,我來。”
動作利索得很,三下五除二,兩只野雞就已經插入細長樹枝考出了香味。
沐翎瞪大了眼睛看地認真:“哇,你還會這個啊,看起來像個殺雞的。”
“就算殺的是個人,我也手熟,要不要試試?”說着揚一楊手中方才用來殺雞的小刀。話方才說完,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失言,小心翼翼得去看溫彌汜。
溫彌汜如常臉色。也是,他就算聽見了,有想法,也不可能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