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會意
睡了好幾天,秦善覺得自己傷勢似乎好一些了,想要下床活動活動,但剛一動作從胸口牽扯着渾身無比疼痛,肋骨定是斷了,腿上應該還有很重的刀傷,他不過稍一用力就疼痛難忍,按說他乃練兵習武之人,若是小傷早都好了。
緩緩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知是因為沒見到想見的人失望還是感慨自己的死裏逃生,苦笑了一聲,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發呆。
伴随着雨聲,他聽到門口幾個婢女在談話:
“你們看,小娘子這幾日為了照顧秦郎君都瘦了好多呢。”
“是呢,現在娘子還親自在熬藥呢。”
“那早先所傳娘子愛慕秦郎君的事是真的了?”
“你這還看不出來嗎?肯定是了。”
……
秦善聽着,高興之餘有些不敢相信,那日阿沅躲開了自己,今日就聽見了這樣的話,他實在有些捉摸不清阿沅的心思。
但起碼他知道自己在阿沅心中還是有位置的。
門外的談話聲突然停了,有人走了進來,秦善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女子飄揚的長裙伴着一些濕意,有瓷碗放下的聲音,有人靠近在身旁坐下,一股來自少女身上的熟悉氣味傳來。秦善微微抖了抖睫毛,跳動過快的心髒,讓他無法再假裝平靜,慢慢睜開了眼睛。
衛婵沅似乎并沒有料到秦善突然地清醒,愣愣的與他對視在一處。
秦善的眼眸深邃,靜靜看着眼前人,帶着溫柔眷戀,他不知此刻該說些什麽又該做些什麽,他怕自己說錯了做錯了,眼前的女子會離開。
“阿善兄長,感覺好些了嗎?”衛婵沅端過藥碗,“我喂你喝藥。”
秦善很配合,他忍着疼,将身子撐起來靠在床欄上乖巧的等着。
衛婵沅試了試溫度,一勺一勺的喂他。
許多年了,他住在衛府,和若歉若書充當着阿沅的好哥哥,但他始終都沒有将她當做過自己的妹妹,他想着有朝一日為父親平冤昭雪,不再是罪臣之子,就能大大方方的表明心跡了。
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從不敢逾矩,但不知道是剛才那些婢女們的談話讓他有了勇氣,還是壓抑已久的情愫經過傷勢的發酵讓他有了勇氣,按自己的性子,阿沅喂藥他應該拒絕的,但現在他卻允許自己放肆一次。
他多希望這碗藥能像泉水一樣不會幹涸,永遠都喂不完,這樣,他就能和阿沅一直靜靜地待在一處了。
可是藥很快就喂完了,衛婵沅站起身,“這幾日郎中沒走,我現在就去請來為你查看傷勢。”
不一會,衛若謙、衛若書和郎中都來了,郎中說恢複的不錯,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氣。
衛若書坐在他身邊:“阿善,你可是吓壞我了。”
秦善看了一眼衛婵沅,“真是多虧了阿沅攔着你,幸好這次沒帶你,若你去了,說不定我們都回不來了。”
“究竟怎麽回事?”對案件敏銳的衛若謙問道。
“我只是有一些懷疑,還沒有證據,不知當講不當講。”
衛若謙一下子就感了興趣:“但說無妨。”
衛若書也催促:“說來聽聽。”
“我趕到浔州時,溧河水患正盛,恰逢此時,朝廷撥了赈災款,我本是打算去浔州府查戶籍,看能不能找到我要找的人,結果卻正巧碰上官兵往官庫運赈災銀兩,無意間發現赈災銀兩似有假,我仔細觀察了很久,官兵擡箱子時的用力并不相同,有的很費力,有的卻很容易,按說每箱官銀大小一樣,輕重應該是一樣的才對。”
衛若謙立刻問道:“除此之外可找到了其他線索?”
“沒有,我倒是想一探究竟,誰料半夜入官庫被人發現,才會如此狼狽回來。”
衛若書坐到秦善床前,輕拍他的肩膀:“你先別想那麽多,這件事就交給我和大哥,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養傷。”
衛婵沅想起前世是青陽候之子薛豹殺了二哥,不知道他和赈災銀兩之事有沒有關系,但無憑無據,她給不出任何合理的懷疑理由,自然不能貿然說出口。
秦善這傷勢養了許久。期間,她和英姑,馮婉瑜時常一起出門走動。
這天,衛婵沅打算去備些藥材,三人便約着同去。
剛上馬車,馮婉瑜有些擔憂的看着她,輕聲說道:
“這幾日聽說了一件稀奇事,鬧出了些不大不小的亂子。就在前兩日,一個小賊在夜中潛入了名姝宴畫閣,第二日管事的發現滿閣的畫,獨獨少了婵沅你的,瞧着你不是皇後和貴妃欽定的人選,就沒大張旗鼓的查,可是這消息卻随風一般透了出來。”
英姑一本正經說道:“此番怕是有更多世家公子對衛娘子你好奇了,我就說怎麽剛才衛府門口多了好些賊眉鼠眼的人,原來是這原因。”
衛婵沅輕笑了聲,只覺得偷畫之人實在可笑,他大可不必如此,大大方方前來提親便是,為何要做着偷偷摸摸之事,莫非這人身份低微,不敢上門提親,但又在名姝宴上傾心于自己,所以才出此下策?
想到這,她突然同情起這人來,想自己前世所作陳逾白的畫像,沒有十幅也有九幅了,那人的舉手擡足皆在心中,愛慕至此,到最後卻沒撈到個什麽好下場。
如此看來這人也是個同自己一樣的可憐人。
可,感情之事,不是同情誰就能愛慕誰的,這一點她心中十分清楚。陳逾白喜歡的一直都是薛玲玉,而自己不過是平衡權利的工具,她在前一世終了才參透,着實晚了些。
不過一張畫像,讓人拿了去她并不反感,只是希望拿她畫像的人能早早将畫像束之高閣,找到屬于他自己的良人。
“丢了便丢了,一張畫像罷了。婉瑜,我要先去一趟藥鋪買人參,你同去還是先采買你的布料?”
馮婉瑜揶揄着說道:“婵沅,你買人參可是給秦郎君補身體的?我這幾日可是聽說你和秦郎君的好事将近,你都不知道多少世家公子為此傷心呢。”
衛婵沅看了一眼英姑,問道:“什麽好事将近?我怎麽不知道?”
英姑嘆一口氣,“這幾日呀,府中談論最多的恐怕就是你與秦善了,我以為你都知道的,而且我也同那些婢女一樣,覺得你們很是相配。”
“英姑,你可別亂說,我對阿善兄長可沒那個意思。”
“沒那個意思?你連自己身體都不顧了,連着幾日徹夜照顧,不眠不休,還親自煎藥,親自喂藥,你說你沒那個意思?我一個粗人都覺得你有那個意思。”英姑直愣愣的說道。
“不是,我……”
衛婵沅當真冤枉得很,她不過是心存愧疚,覺得秦善受傷全是因為自己沒有阻攔,每一個傷口都是自己的錯,她當然希望秦善能好起來,但這個理由,她又無法說,變成現在這種局面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哎,我把他當親哥哥,你們想呀,不管是大哥還是二哥,受傷了我肯定也是如此照顧的。”
馮婉瑜思索片刻說道:“可你們終究沒有血緣關系,你既然無意,千萬不要讓秦郎君會錯意才好。”
“婉瑜你說得對,我會注意的。”她想起了秦善剛清醒時的看自己的神情,覺得自己今後是應該要多注意了。
馬車到了藥鋪門口,衛婵沅讓兩人在馬車上等她,說很快就買完。
她剛一下車,藥鋪老板就迎了上來,“來人可是衛家娘子?”
衛婵沅仔細看了老板一眼,确定她并不認識此人,“我是,不知掌櫃的何事?”
“哦哦,這裏是上好的百年人參一顆,專為娘子備着呢。”說着就把準備好的人參拿了出來。
“你如何知道我需要人參?”衛婵沅看了一眼掌櫃手中打開的盒子,“這人參可真好。”
掌櫃的笑了:“我店裏可沒有這麽好的人參,這是不到一炷香前,有人送過來的。”
“是個怎麽樣子的人?”
“侍衛裝扮,鄙人不過是個做生意的,問不得那麽許多。”
衛婵沅思索了片刻,吩咐身後小厮将人參收起來,拿出一錠銀子遞給掌櫃的,“掌櫃的既然見過那人,就請下次他來的時候将這銀子交給他。”
說完直接就上了馬車,掌櫃的拿着銀子在身後喊:“要是那人不再來該如何?我也不認識他。”
衛婵沅沒理會掌櫃的,吩咐車夫離開。
侍衛?她在想,莫不是偷自己畫像的就是此人?如此說來,身份倒真是有些不妥了,但這人卻能知道自己需要人參,相必也是聽說了自己與秦善的傳聞,既聽說了,還能為自己找來人參,也不現身邀功,當真是正人君子。
她給掌櫃的銀子,是想着那人必定會重返藥鋪,确定自己是不是拿走了人參,她不想欠着誰的人情,這人參就算是她自己買的。
馬車又到了馮婉瑜經常光顧的綢緞莊,清淑娴雅的女掌櫃一看見她們就迎了上來,“我還當一會來的是何人呢,原來是老主顧了。”
“掌櫃的為何如此說?”
“剛才來了個人,送了好些上等的錦緞絲綢,說是一會有兩位小娘子會過來采買,讓我好生給你們做幾身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講前世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