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賜婚(三合一)

皇帝看着眼前面帶倦容的兒子急忙問道:“逾白, 什麽事?”

“父皇,兒臣錯了,還請父皇責罰。”陳逾白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那日兒臣前來自請去浔州查案,父皇說前浔州知縣畏罪自殺, 但據兒臣所知前浔州知縣一向為官清廉, 遂派人前去調查, 這才知道赈災銀兩一事似是和母妃有關。”

“你還知道什麽?”皇帝嚴厲的聲音傳來。

“兒臣找到了前浔州縣令的家眷,只知與母妃有關, 其他的不知, 今日前來,是請父皇不要怪罪母妃,此事應是有人打着母妃的旗號所為,母妃定當全然不知。”

皇帝從從高臺上走下來, 慢慢扶起陳逾白, “逾白, 你是個孝順的孩子,這件事朕自有考量,你無需請罪。”

低着的頭下是婉轉的的心思, “多謝父皇, 兒臣聽聞最近父皇的頭疾好了許多, 乃是母後悉心照料。前幾日禮部送來了挑選太子妃的折子,兒臣想着若是能找到像母後這樣溫順婉約的女子為妃就再好不過了。”

皇帝的臉上突然有了笑意,“你母後最近的确辛苦了。你可有了人選?”

“這……”陳逾白故作為難。

“怎麽?是都不滿意嗎?”

“母後和母妃為兒臣挑選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女子,只是兒臣難以抉擇,薛家娘子同兒臣自小青梅竹馬,而婁家娘子萬裏挑一,還是母後中意的人選。”

皇帝笑了起來:“看來我兒是都喜歡了?”

“來人, 去把皇後和容貴妃請來。”

又拍着陳逾白的肩膀,“今日朕做主,就把這件事定下來,你也是時候納妃,不能再拖了。”

陳逾白在心裏呼了一口氣,剛來之前,他就派人給段暄和容貴妃送去了消息。

前腳容貴妃剛收到消息說浔州溧河貪墨案可能和自己母家有關,後腳皇帝就要召見,心裏慌得不行。

而皇後得到這一消息後,得意的不行,正要去給皇帝吹耳旁風就被召見,心道正好。

懷着不一樣的心情,兩個人齊齊來到了紫宸殿。

“皇後,你對太子納妃一事如何看?”

“臣妾認為這婁将軍的獨女婁汐月才情俱佳,對太子敬仰已久,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貴妃你如何看?”

“回皇上,薛家娘子自小和太子青梅竹馬,彼此兩情相悅,又知書達理,溫婉賢淑,理應為太子妃。”

皇後一聽馬上道:“青梅竹馬納為側妃就可,薛家娘子性格驕縱,恐難當太子妃重任,況且這薛家背後還不知道搞些什麽名堂呢,也能讓如此家門的人成為太子妃?”

容貴妃本就心虛,聽見皇後如此說,趕忙解釋:“薛家對皇上一片忠心,事情還沒查清楚,你不要誣陷忠良,也不知是什麽宵小之輩,膽大包天,借用本宮的名號。再說那婁汐月乃武将之女,姐姐說她才情好,怕不是名姝宴上提前透了題目!”

這麽一說,皇後也心虛了。

皇帝卻來了興致問道:“聽聞這名姝宴,婁汐月得了魁首,薛玲玉位居第二,莫不是都是你們暗中所為?”

“臣妾不敢。”

“臣妾不敢。”

兩人齊聲說道。

“行了行了,朕聽明白了,逾白你說你想納誰為妃?”

陳逾白站在大殿中央,緩緩說道:“薛玲玉和婁汐月不分伯仲,在名姝宴上力壓群芳,不論是音律舞姿還是文采棋藝都是俱佳,兒臣實在難以抉擇。”他将“棋藝”二字說的尤其慢。

皇帝突然說道:“哦?棋藝俱佳,是誰的棋藝?”

“哦,剛兒臣一時口誤,文采乃是婁汐月,茶藝則是薛玲玉,至于這棋藝……是排名第三的衛家娘子。”

“衛家娘子?衛瑞陽的女兒?”皇帝突然陷入沉思。

這瞬間的安靜,讓下方站着的三人都緊張了起來。

片刻後,皇帝說道:“衛家跟随先祖立下過汗馬功勞,又在兵部根基深厚,衛家幾代,女子都嫁入宮中,若這衛小娘子如早逝的惠妃一般心思細膩,性子柔軟,懂得分寸倒是個不錯的太子妃人選。”

“太子,你意下如何?”

陳逾白還能意下如何,自然是十分樂意,但他深知要讓皇後和容貴妃都同意他就不能透出絲毫心思,違心說道:“兒臣見那衛小娘子似是有些清冷,倒不如薛家娘子活潑……”

皇後一聽立刻打斷:“臣妾倒覺得清冷的性子挺好,都像薛玲玉這般嚣張,太子今後如何納側妃?皇室子嗣如何延續?皇上,婁将軍獨女婁汐月一看就是好生養的樣子。”

“哼!”容貴妃也不示弱,撒嬌着說道:“皇上,如若好生養是成為太子妃的理由,那姐姐怎知玲玉不好生養?再說,我兒分明中意玲玉。”

“皇上……”皇後還想說什麽,被皇帝打斷,“好了,聒噪!”

“你們三個人的意思,朕都聽明白了。”他語重心長的對陳逾白說道:“你現在年輕,當然喜歡活波的性子,但為正妻還是沉穩些好。”

皇後一聽,立刻說道:“皇上英明。”

“但,”皇帝看着皇後說道:“皇後,婁汐月才情品行究竟如何?你在名姝宴上如此作假,怎麽能服衆?如此看來,衛小娘子才應該是實至名歸的魁首。”

對于平衡後宮之事,陳逾白太了解他這個父親了。不論是皇後支持的婁汐月,還是容貴妃支持的薛玲玉,選了哪一個做太子妃,另一方定不會善罷甘休的。皇帝心中也清楚這兩個人不過是皇後和容貴妃鞏固權勢的工具人,面對這樣的情形,自然是兩方都不選,重新挑選一個不争不搶的,又身份合适的世家女子做太子妃。

“皇上,太子都說不喜清冷的性子,還非要給他娶個如此的正妻,讓我兒如何是好。”容貴妃還不死心。

皇帝一個冷眼,容貴妃立刻就閉了嘴。

“貴妃怎會如此不懂分寸?既然太子喜歡薛玲玉,賜為側妃便是,既是兩情相悅,朕自然不會拆散。”然後又看向皇後,“還有這個婁汐月,一并賜為側妃。”

皇帝扶着頭很是不悅的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朕自有分寸,禮部會做好相關事宜,你們不用再操心。”

說完轉身回了內殿。

皇後冷哼一聲也出了紫宸殿。

容貴妃拉着陳逾白的手說道:“都是母妃不好,知道我兒喜歡玲玉也沒有為你喜愛之人争取到應當的位份。”

陳逾白極力壓制住心中欣喜,嘆了一口氣,“皇命難違。兒臣怕玲玉不悅,還望母妃多去勸勸她。”

容貴妃面露厲色,“那個衛什麽沅的,我看着就不喜歡。真是難為皇兒了。”

“母妃放心,我不會讓玲玉受委屈的。”

容貴妃這才稍微寬心的點了點頭。

關皇後十分不悅的回到寝宮,婁汐月這步棋就是為了打垮太子的,如今做了側妃,棋子的作用大打折扣,她明白自己兒子的德行,想要靠政績壓太子幾乎全無可能,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太子自己犯錯。在她的心裏,最後走上皇位的一定要是她的兒子。

正在琢磨着下一步該如何辦時,三皇子闖了進來。

“什麽事情這麽慌張?”

“母後,兒臣……有一事明禀。”陳逾行吞吞吐吐。

“你又闖了什麽禍嗎?如今朝中什麽形勢你心裏不明白?我在想方設法為你鋪路,你卻在外面闖禍?”皇後看着面前跪着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但也沒有絲毫的辦法,“說吧,什麽事。”

“光,光祿寺卿郭琦的女兒郭明玉有了身孕,是兒臣的。”

“什麽!”皇後拿起手裏的茶杯就扔在了陳逾行身上,“光祿寺卿是什麽品級,你不知道嗎?不過是個從三品操持宴享的,你娶他的女兒對你有何幫助?”

關皇後真是很鐵不成鋼,那邊給太子選妃都是尚書将軍侯爵之女,怎麽自己兒子勾搭的是這麽個沒有絲毫用處的女人,她如何不氣。

“孩兒讓太醫診治過了,說很大可能是個男胎。”

“你!你竟然讓太醫去診斷!”

陳逾行跪在地上乞求的看着光皇後,“母後,郭家娘子與孩兒兩情相悅,請母後允許。”

皇後坐在上位了煩躁的閉上了眼睛,想她在後宮中吃了多少苦,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才坐上了皇後的位置,怎麽就生了這麽個拎不清輕重的兒子。

“即使如此,郭明玉也不能是正妻,你要娶便納為側妃吧。”

“兒臣叩謝母後。”

關皇後看着三皇子出門,屏退了左右的人,對身旁伺候的太監說道:“雲大哥,你說逾行這孩子怎麽辦?”

“娘娘不必擔心,有我鶴雲在,定當全力保三皇子坐上皇位。”

關皇後轉頭看着他,“這麽多年幸而有你在我身旁,要不然這深宮中我恐怕早就身死了。”

“娘娘別說這話,能如此陪在你身邊,我已經很知足了。”

關皇後低下頭眼中難得的溫柔,“你的恩情,我只能下輩子還了。”

“有娘娘這句話,我就知足了。”

“走吧,你再陪我去趟紫宸殿,這件事還得我去向陛下要一道聖旨。”

由于郭明玉已經懷有身孕,肚子等不得,陳逾白的賜婚聖旨還沒下,三皇子的聖旨倒是先行下了。

雖說皇後已經将此事的風言風語壓了下來,但哪裏有不透風的牆,在人們的議論紛紛中,三皇子很低調的迎娶了郭明玉。

就在這場風言風語還沒平息的時候,又下了一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的賜婚聖旨。

一時間将衛府推上了輿論的制高點。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太子逾白,弱冠三載,共承宗廟,以安社稷;朕咨問先祖,考察品行,正以德行,茲授兵部尚書之女衛氏太子妃,青陽候之女薛氏、護國将軍之女婁氏為側妃;天之配,地之載,以告天下,備成家禮,擇日完婚,欽此!

這道聖旨同時去了三個地方。

薛家和婁家早已知曉,無甚歡喜。

衛府衆人在聽完聖旨後都一時沒回過神來。

衛瑞陽從宮中太監手中接過聖旨,稍作打點送出府後,看着一臉驚魂未定的衛婵沅說道:“阿沅,你随我來。”

衛若書攔住父親,“爹,你要對小妹說什麽?”

衛瑞陽一臉嚴肅,“若書,你想說什麽?還是你知道些什麽?”

他當然知道,在他心裏,妹妹和秦善那可是兩情相悅的。

“我……”衛若書看向一旁神情凝重的秦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衛瑞陽不再理會他,繼續對衛婵沅說道:“阿沅,跟爹來。”

進了房間,衛瑞陽仔細關上房門,坐在太師椅上,指了指對面的座位,“阿沅,你坐。”

“爹爹,你是要問女兒是不是願意嗎?”

“我的女兒果然聰慧,為父正是此意。”

衛婵沅低頭抿嘴很久不做聲,衛瑞陽也不急,安靜的等着,過了很久,她說道:“女兒真的不知道。”

大哥婚宴那日,她記得自己對陳逾白說的很清楚了,而自那日一月多來,都沒在再見過陳逾白了,她以為一切都過去了,沒想到卻等來了一旨賜婚诏書。

衛瑞陽見女兒神情有些猶豫,說道:“此番我們衛家怕是兩方勢力争鬥不下,而被推上來的,不過是陛下權衡利弊的結果,若是阿沅你不願意,為父會想辦法。”

“爹爹,你千萬不要到禦前說什麽,女兒是真的沒想好,先對外說女兒患了重病,拖一段時間吧。”

衛瑞陽嘆了一口氣,“看來你對太子還有情,為父就給你時間,好好想一想吧。”

一開房門,衛瑞陽就看見了貼在門邊的衛若謙和衛若書,還有站在不遠處的秦善,他什麽都沒說徑直走了出去。

三人齊齊走了進來,衛若書迫不及待的問道:“小妹,我記得你說你已經不喜歡太子了,你若不願意,哥哥給你想辦法。”

衛若謙的眉毛擰在了一起,“雖說皇命難違,但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

“你們都別急,我還沒想好,已和爹爹商議了,先對外說我患了病,拖一段時間,讓我好好想想吧。”現下這個情況,她腦子有點亂,是真的需要好好思考,“我先回房了。”

三個人看着衛婵沅神情有些恍惚的走了出去,都有些擔心,衛若書拍拍秦善的肩膀:“阿善,有些話你再不說,怕是就沒機會了。”

秦善卻搖搖頭,“若書,你誤會了,有些話若說出口了,就再也沒了可能。”

受傷那段時間他也曾以為有機會,但那之後阿沅似乎有意在疏遠自己,他就明白,阿沅對他更多的是親情。

他不能讓這點親情都沒有了。

衛婵沅回到自己的閨房,想了好久實在沒想通,以她對陳逾白的了解,自己那樣傷了他的面子,而且拒絕的那樣徹底,按理來說他是絕無可能再有娶自己的想法,為何事情卻發展成了這樣呢?

這一世沒了自己的糾纏,他應該很開心的将薛玲玉扶正。可現在的情況,不但自己依舊要做太子妃,還多了一個側妃。

對于這個婁汐月,衛婵沅沒有絲毫前世的記憶。

一個薛玲玉已經夠受了,如今又來一了婁汐月,難道她依然逃脫不了最後被打入冷宮的命運嗎?

可是若拒絕,不但是抗旨,更是得罪了陳逾白,他今後是要登基為帝的,要保住爹爹和哥哥的性命是不是必須要嫁?

她突然記起了無言大師的話,放棄至高榮耀,心願方得所成。她是要放棄鳳位的,可是如今為何要心願所成卻反而離那個至高榮耀更近了呢?

她是真的不明白了。

自聖旨下後,東宮時常有人來衛府,都是成箱成箱的往裏擡,今日絹帛,明日就是藥材,要不就是金玉器玩,再不就是文房茶具。

還單獨給衛婵沅送過來許多衣物飾品,還有一價值連城的古琴。

有一日竟然送來了好多糖人和面具,衛婵沅一看就認出來了,是那日巧遇薛玲玉時自己駐足過的兩個小攤子。

這份殷勤,衛瑞陽不經感嘆:這場景怎得和小妹那時別無二樣,真是父子,做法都是一樣的。

當然為了不讓旁人起疑,薛玲玉那邊也是一樣不少,但不一樣的是,衛婵沅這邊的是他親自選的,而薛玲玉那邊就權權交給了常祿操辦。

如此看來婁汐月就像是一個小可憐,但她卻絲毫不擔心,既然做了側妃,她相信自己有的是時間從薛玲玉那裏奪回太子的心。

陳逾白是故意冷淡婁汐月的,對薛玲玉的寵愛就是他的防禦。

可是東西送了沒幾日,就傳來了消息,說是衛家小娘子換了極重的風寒,性命堪憂。

禮部一聽,先放下了所有的成親事宜。

這可急壞了陳逾白,他恨不得立刻飛到阿沅身邊。可衆人皆知,衛家娘子是皇帝硬塞給他的,他自然不能表現的太過關切。

所以當容貴妃興高采烈的拉着薛玲玉來東宮用膳時,他的強顏歡笑,看的常祿都快內傷了。

容貴妃往陳逾白碗中邊夾菜邊說:“這衛家小娘子真是福薄,看來是壓不住這太子妃的位分。本宮瞧着呀,嫁過來也是個子嗣緣薄的。”

“姑母,別擔心,這不是還有我呢嗎。”薛玲玉向陳逾白身旁靠一靠。

陳逾白壓制住怒火,很是勉強的翹了翹嘴角,“玲玉自然是最好的。”說着就給薛玲玉夾了筍絲。

“哎呀,表哥,我不愛吃筍絲,你又忘了!”薛玲玉嬌嗔的埋怨着。

陳逾白厲眸瞧着薛玲玉,薛玲玉猛然一驚。

看見薛玲玉的表情,他立刻轉頭換上另一副溫柔的神情,“表哥錯了,竟然忘記了表妹不喜筍絲。”

常祿實在看不下去了,忙差遣了人去請闵行舟。

闵行舟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慌慌忙忙的就趕來了,結果沖進來看見三人一副幸福美滿的樣子在用膳,一時頓住了腳步,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容貴妃不滿的瞥了一眼。

陳逾白卻像是看見了救星一般,忙站起來,“行舟,是不是事情有了進展?”

闵行舟一臉懵,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一句話沒說,咽了下口水,話說,這滿桌子的菜看着很和胃口,他還沒吃飯呢。

“走,我們去書房說。”陳逾行跨步到闵行舟身旁,往外推他。

“什麽事這麽着急?”容貴妃站起身問道,她一直忌憚前皇後的母家,雖說現在她才是太子名正言順的母親,但鎮國公也是太子的親外公。

“母妃,沒什麽事,不過是父皇交辦的朝中事務,我已經吃好了,您和玲玉慢慢吃,我先忙去了。”

薛玲玉也站起身,很是賢惠的說道:“表哥朝政纏身,真是辛苦了。”

陳逾白敷衍的笑笑,“多謝表妹關心。”

走出房間,闵行舟才敢問道:“表哥,怎麽回事?我剛才生怕自己說錯話。”

“你沒說話就對了。”

兩人到了書房,陳逾白吩咐常祿屏退左右,關好房門,急忙問道:“行舟,你最近有沒有聽英姑說什麽?衛小娘子身體如何了?這幾日派去的暗探說她自下旨至今日就沒出過閨房,不知病的嚴不嚴重。”

闵行舟眉頭一皺,“我也剛聽說衛小娘子身體欠安,不過英姑近日不在帝都,北地有武功切磋大會,她趕去參加,說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她師叔。”

“行舟,你說我該如何辦?”

看着一向鎮定自若的人,突然如此無助,闵行舟道:“表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可千萬別忘了世人都知衛家娘子不過陛下硬塞給你的,你喜歡的是薛玲玉,別沖動。”

“我知道,但我如何能安穩的坐在東宮,幹等着衛小娘子的消息。”

“但是,表哥,你難道沒發現,東宮比之前又多了些不熟悉的面孔嗎,你怎可輕舉妄動讓人抓了把柄。”

陳逾白嘆一口氣,“自從賜婚聖旨下後,皇後和容貴妃都以東宮要有新主子,人手不夠為由,派了好些宮人來,現在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掌控中,比之前更加沒有自由,得更加小心了。”

“殿下。”是常祿的聲音。

“說。”

“貴妃和薛家娘子走了。”

“知道了。”

陳逾白松了一口氣,一轉頭看見闵行舟翻找着他書架上的書,靈機一動突然說道:“行舟,今夜你換上我的衣服,待在這裏。”

“表哥……我不行,現在你大婚在即,若是皇後或容貴妃突然來找你商議相關事宜,我該怎麽辦?”闵行舟哭喪着臉,這可是冒充太子的重罪,被發現了要砍頭的。

“無妨,常祿會幫你的。常祿!”

常祿推門而入:“殿下。”

“去找一身我的衣服給闵郎君換上,我去趟衛府。”

常祿張大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愣着幹嘛,快去。”

“殿下,常祿是怕……”

“我很快回來,貴妃剛走,這天色已晚,不會有事的。”

“是”。

常祿真不知道自己今日把闵郎君喊來是好事還是壞事了,也可能因此自己的小命就丢了。

“快,脫!”陳逾白看着闵行舟說道。

“表哥,這……我衣袍沒洗。”闵行舟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我不嫌棄,你不也說外面都是眼線,我不換上你的衣服怎麽走出去。”陳逾白說完一把拿過闵行舟手裏的扇子,“剛巧你拿了扇子,我正好遮擋面容。”

說着就上手要扒衣服。

“等,等等,我自己來。”

當陳逾白換上闵行舟的衣服,常祿也把太子服飾拿了進來。

“常祿,外面的宮人大多都休息了嗎?”

“除了守夜的都去休息了。”

“常祿,送‘闵郎君’出門。”說着就搖着扇子走出了門。

常祿趕忙跟在後面,守夜的宮人和東宮護衛遠遠看見是常祿,都退到一旁讓路。

看着主子順利走出東宮,常祿只覺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呼了一口氣。可是一想到在太子書房還有個真的闵郎君,他的小心髒又立刻哆嗦了起來。

陳逾白一路輕功來到衛府。

已是深秋,天慢慢涼了起來,衛婵沅站在窗邊覺得有些冷,關了窗戶,點起了燭火。

看了眼房間裏前兩日陳逾白送來的古琴,随意撥了根琴弦,在這個寂靜的夜裏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按住琴弦,怕把旁邊房間的文芯和其他婢女吵醒。

不能彈琴以解煩憂,又看看窗外已經開始泛黃的樹葉,亦無法吹奏。

幹脆鋪開紙張,書寫起來:

孤夜不擾琴聲寂,秋葉片片難成曲。

青燈墨筆以解憂,奈何又生一重愁。

筆剛落,突然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一重愁一重憂,一重相思無解,唯盼夜月而來,以相見訴相思。”

衛婵沅回頭看見陳逾白站在身後,“太子殿下為何如此執着,我們衛家一向中立,若殿下是好君主,定當全力輔佐,不需要用這種聯姻的方式。”

“今日我們不談朝政好嗎?我只想見見我的妻子。”

“殿下不要調侃小女了。”衛婵沅轉過身,不看他。

陳逾白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衛婵沅半晌柔聲問道:“你身體無恙?”

衛婵沅并不回轉身體,背對着說道:“讓殿下失望了。”

忽視語氣中表露的冷淡,陳逾白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突然他頓住了,即然無事為何整個帝都知曉衛家娘子重病纏身?

在明白過來的一瞬間,他心中猛然湧上了滿滿的委屈,為了能娶到阿沅,他費了多少心思。先是設法找到容貴妃的把柄,又透漏給皇後,在父皇面前做戲,在所有人面前做戲,他有多累她可知道,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最終卻換來了她想方設法不嫁給自己。

“你就這麽讨厭我,不想嫁給我?”

燭火映着衛婵沅微微轉動的側臉,“殿下就這麽想娶我?不惜同意你喜歡的薛家娘子做側妃,來換我們衛家的支持?”

沉默,死寂一般。

就在衛婵沅以為身後人要走的時候,“嘭——”地一聲響,在這個黑夜裏顯得異常兇動。

衛婵沅轉過身來,看見陳逾白的拳頭重重砸在她剛剛書寫的張紙上,硯臺裏的墨跡被震的濺了出來。

是該惱羞成怒的,能忍到現在,在衛婵沅看來已屬不易,但她的目的并不是惹惱他,而是要退婚。

“殿下不必氣惱,實在因為小女心有所屬,想必殿下也不願娶一個心裏裝着別人的女子吧。”

陳逾白眉角微微顫動,握着的拳頭緊了又緊,終于從牙縫裏擠出句話:“阿沅,你總能如此輕易的傷我。”

他眼裏的疼痛太過明顯,透着深切的悲傷,這一瞬間她差點就認為眼前的人喜歡了自己,但她清楚的知道,一時的心軟将會換來萬劫不複。

“我還不是太子的誰,阿沅這樣親昵的稱呼恐是不妥,還請殿下自重。”站起身打開房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殿下慢走。”

看着眼前的女子,陳逾白又氣惱又酸澀。說不喜歡他是不是?那他就讓她知道不喜歡自己的後果是什麽。

“你說你喜歡秦善是不是?你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他嗎?一個小小的都司,一個養子,我捏死他還不容易?不相信你就等着明日給他收屍吧。”

他的眼中像要滴出血來,一步一步向房門口走來。

衛婵沅卻突然關了房門,背靠而立,伸手做出阻攔陳逾白的姿勢。就在胸膛接觸到她手掌的一瞬間,暴虐的氣息瞬間就安穩了下來。

他咬緊了牙齒,狠狠問道:“你真的喜歡秦善嗎?”

衛婵沅不說話,垂眸抿嘴。

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從一開始到現在,她都在極力避免上一世的錯誤重蹈覆轍,她費盡心思做了那麽多,為何一切又回到了悲劇開始的地方?

她低頭看着眼前男子的衣袍,看着自己的裙角。前世,她曾經在無數個深夜裏期盼着他的到來,卻沒有一次等到他像今日這般突然出現。

現在,他來了,她早已不是當初的心情。

沉甸甸的苦澀和低沉的悲涼一下子湧了上來,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流。

身前的男子覺察出了異樣,看見面前女子肩膀微微抽動,他意識到了什麽,挑起她的下巴,就看見了低垂着眼眸,落下的晶瑩淚滴。

心一下子就被這淚砸軟了,但還夾雜着絲絲妒忌,“你是擔心秦善嗎?你的眼淚是為誰而流?”

衛婵沅撇過頭,“為我自己。”

得到答案的陳逾白妒氣全消,輕輕的從背後環住衛婵沅,“阿沅,之前是我做得不對,這一年你受委屈了。”

不說還好,這一說,衛婵沅不知怎得越發傷心起來,眼淚止也止不住。

陳逾白輕輕轉過她的身體,矮了身子,順勢讓她靠在自己肩頭,又緩緩站直身體将她攔進懷中。

“你不是父皇硬塞給我的,我也并非為了衛府的支持才娶你。阿沅,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不管了,不論他今後能不能在東宮大方對阿沅好,不論成親後他要面對什麽,又會有如何的抉擇,他統統都不想思考了,此刻他只知道如果再留不住阿沅,就真的失去她了。

這些話真好聽,衛婵沅想。

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她已經不想去分辨,何不就這樣沉溺其中,得到心中片刻的歡愉呢。

衛婵沅放下所有的戒備,乖巧地将額頭抵在陳逾白的胸口,放肆的哭了起來。

故作的堅強,故作的冷淡,故作的疏離,都統統在這一刻被擊垮,卸下了所有的僞裝,只剩下心底裏最初的渴望。

哪怕是假的,哪怕是騙她的,就只是現在,請讓她忘記前世,只活在這個幻境裏,這個他擁着她的美夢裏。

可能是連着幾夜從沒睡安穩,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這個懷抱太溫暖,頭漸漸沉了起來。

懷裏的人停止了哭泣,陳逾白低頭看去,淚痕還挂在臉上,但可人兒已經睡着了。

伸手抹去淚痕,拿出備好的安神粉,放在衛婵沅鼻下片刻,然後很是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上了床。

備安神粉已經是他前世的習慣了,他時常半夜偷偷鑽進衛婵沅的房間,就像現在一樣合衣躺在她身邊,一直到快天亮時再離開。

旁邊的人兒突然皺了皺眉,将頭深深埋下,雙臂環住自己,整個人蜷縮起來。

這是阿沅睡覺時最常有的姿勢,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輕輕将她攬進懷裏,撫摸着她的後背,讓她安定下來,他知道阿沅在做夢,這個夢一定有些悲傷。

慢慢地,一下一下輕輕拍着,看着阿沅的眉頭松下來,他的心也松了下來。

不知不覺中陳逾白自己也睡着了。

闵行舟和常祿可睡不着,兩人待在熄了燭火的書房,像兩只熱鍋上的螞蟻。

穿着太子服飾的闵行舟覺得異常別扭,來來回回在書房裏不停轉悠,“這個表哥,怎麽還不回來,說是速去速回的。”

常祿雖焦急,但只能安穩住情緒說道,“闵郎君要不在卧榻上休息一會,小奴等着殿下就好。”

“我怎麽睡的着。常祿,瞧瞧你家殿下這憋屈的樣子,前朝後宮都太束縛了,我可不要過這樣的生活。”

“殿下心裏苦,但小奴相信這些都是暫時的,殿下至情至性,會是好君王也會是好夫君。”

“拉倒吧,一下子賜婚三位娘子,三個女人一臺戲,好夫君?以後有你家主子受的。”闵行舟撇撇嘴。

“可這并非殿下所願,都是形勢所迫。”

闵行舟搖搖頭,“所以說呀,還好我沒生在帝王家,要不然肯定娶不了江湖女子。”

突然,寂靜的夜嘈雜起來。

闵行舟和常祿對視一眼,兩人無不驚慌。

“闵郎君快躺床塌上,小奴去瞧瞧怎麽回事。”

常祿剛走出書房,就見紫宸殿的值夜公公急匆匆走過來說道:“太子殿下何在?陛下要見他。”

作者有話要說:  花了一天時間,終于寫好了更新,給自己加個油!

小可愛們可還記得英姑要找的師叔叫什麽名字嗎,嘿嘿。

(文中賜婚聖旨參考諸多古代賜婚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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