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尋芳閣(2)

陳逾行說着就要去拉衛婵沅, 卻被段暄擋住,“三殿下,不可,她不是男子。”

“不是男子來這尋芳閣做什麽?”陳逾行用眼睛瞟了瞟衛婵沅身邊的英姑, “莫不是來這裏偷情的吧。”說完就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英姑二話沒說, 拿起手中長劍抵在陳逾行的脖頸處, 棄了慣用的低聲線,用正常聲音說道:“你休要胡說!”

話音一落, 陳逾行和段暄都愣住了, 感情都是女子呀。

段暄心裏無奈,這兩個大小姐,有什麽話不能在閨房中說呢,非得來這煙花之地, 還要扮成男子模樣, 虧得他剛才替陳逾白打抱不平, 原來都是誤會。

他慢慢挪到劍鋒處,用手指輕輕的夾住壓下來,“衛娘子, 真不好意思, 多有得罪, 請慢走。”

英姑收了劍,衛婵沅對着段暄作揖,準備擡腳離去。

陳逾行卻突然繞到她身前,“衛小娘子?難不成就是衛尚書的獨女衛婵沅?是未來的太子妃?不是說你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如何來得這煙花之地消遣?”

段暄心道,壞了, 都怪自己一時義氣。

“我的病昨日剛好。誰規定這尋芳閣就必須是男子可來,我喜歡聽這裏的姑娘彈曲,也喜歡喝這裏的桂花釀,如何來不得?”衛婵沅毫不客氣的反駁。

“呦,段暄,你不是給我母後說這衛家小娘子性子柔軟,喜好安靜嗎?看來你說的有誤呀。”

段暄真想時間倒流,他還信誓旦旦的給陳逾白說會幫他娶衛婵沅,會幫他掩飾呢,結果自己現在是在做什麽呀。

“三皇子誤會了,衛家娘子說的也沒錯,這地方沒有規定女子來不得,這和性子柔軟,喜好安靜沒什麽關系。”段暄盡量解釋。

“段兄,你怕不是見衛家娘子長的好看就如此急于讨美人歡心吧,你可別忘了,她是未來的太子妃。”陳逾行立刻調侃。

“三殿下折煞在下了,我豈敢高攀。”段暄急忙岔開話題,“今日我們是來聽桃紅姑娘唱曲的,別讓美人等着急了。”

陳逾行卻不挪步,瞧着衛婵沅說道:“段兄,你說我二哥究竟喜歡那個跋扈的薛玲玉什麽,我看着衛家娘子比薛家那個有意思多了。”

段暄頭上冒了冷汗,這三皇子本就風流,娶那個郭明玉不過也是因為有了子嗣,而且又是朝中大臣之女,不好始亂終棄,現在他不會是看上衛婵沅了吧。

“三皇子剛還不是告誡在下,這是未來的太子妃嘛。”

“這不是還沒嫁嘛?”說着湊近衛婵沅問道:“聽聞衛家娘子會柳葉成曲,今日可否有幸聽一聽?”

衛婵沅往後退一步,擡頭看了一眼外面的秋葉,“已然入秋,恐是無法吹奏。”

說完就要往外走。

陳逾行死皮懶臉的再次攔住,“那肯定是精通音律的,彈奏一曲可好?”

這兩兄弟都什麽臭毛病,難道他們身邊就沒有會音律的人了?

段暄卻看出了一些不同,衛婵沅瞧着性子清冷,并不是陳逾行喜歡的類型,他如此這般,分明就是故意讓準太子妃難堪。

他看看四周的人,不乏帝都官宦子弟和世家王孫,若是傳出去衛娘子在重病期間女扮男裝來了尋芳閣,又為三皇子彈琴奏曲,這樣的流言可不怎麽好聽。

他故意大聲說道:“三皇子,衛家娘子昨日病才剛好,想來是這幾日煩悶,女扮男裝來這尋芳閣圖個新鮮,至于彈奏,樓上好幾位姑娘都琴藝高超,我們這就上樓聽曲吧。”

陳逾行狐疑的看一眼段暄,“段兄如此維護衛家娘子,莫不是真的有什麽想法?”

“哪裏哪裏。”段暄身子背後的冷汗嘩嘩往下流,“三殿下也知道我慣是個憐香惜玉的,見不得美人為難。”

這陳逾行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厲聲說道:“你今日不彈就休想走出這尋芳閣。”

陳逾行心裏有氣,被陳逾白壓了這麽多年都無法翻身,他還要裝作兄友弟恭的樣子。今日讓她碰見了未來太子妃,又抓到了把柄,怎麽能不借機羞辱一番。

若是她彈了,就是水性楊花,婚前還去尋芳閣勾引其他男子,給陳逾白戴這麽大一頂綠帽子,真是太爽了。

自古,有了這樣的事情,人們向來都忽略男子,将所有的過錯歸在女子身上,衛婵沅怎能不知這個道理,所以今日她定是不會彈的。

“英姑,你還記得剛才飲酒時,說的那個主意?現在可以實施了。”

劫持離宮。

英姑點點頭,從身側拿出一把小匕首,小心抵在衛婵沅的脖子上大聲喊道:“別動!”又細聲耳語,“正好阿沅你苦于沒有機會,現下正是機會。”

陳逾行和段暄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兩個人難道不是一夥的,怎麽轉眼就變成這樣的情形了。

段暄急了,對着英姑喊道:“你要幹什麽?”

英姑不說話,說道:“讓開!”帶着衛婵沅一步步往尋芳閣門口走去。

其實還有其他的解決辦法,武藝高強的英姑在這裏,陳逾行怎麽可能攔的住她們,但就在剛才她向英姑開口的一瞬間,卻選擇了用這個方法。

也許心底裏還是想逃跑的吧。

來到了空地上,英姑摟住衛婵沅的腰身,正要施展輕功離開,突然一腳被人踢開。

她迅速的轉動手腕,将匕首抵在來人的勃頸上,卻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放下了匕首。

陳逾白無不驚訝的看着英姑,“這是怎麽回事?”

“表哥,表哥,你怎麽跑這麽快。”

幾人回頭看去,看見闵行舟氣喘籲籲的趕了上來。

段暄真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這都是什麽事呀。但禍是自己惹出來的,不趕緊解決只能越來越糟糕。

“太子殿下怎麽來了尋芳閣?那還不趕快帶太子妃走?”說完就朝着陳逾白擠眉弄眼。

陳逾行卻走了過來,“段暄,我知道你是想息事寧人,可是衛小娘子分明說要給我奏曲,突然就被人莫名打斷了,還是先給我奏了曲再走吧。”

衛婵沅氣急,“你無賴!”

闵行舟一聽就知道事情不簡單,趕忙讓跟來的人清了四周看熱鬧的人。

段暄避着旁人給陳逾白使眼色,讓他趕緊走。

陳逾白說道:“三弟,你當着我的面要我的太子妃為你奏曲怕是不妥吧。”

陳逾行卻大笑起來,“你不是最喜歡你表妹薛玲玉嗎?衛家娘子難道不是父皇硬塞給你的?你既然不喜歡,我讓她彈奏一曲又如何?”

“衛家娘子是我的人,三弟你這是故意和我過不去了?”

陳逾行哈哈大笑起來,“開個玩笑,開個玩笑,二哥休要氣惱,不過就算你清了四周的人,恐怕明日也都是你我的流言了,就是不知到時候薛家娘子會如何,最難消受美人恩呀,二哥。”說完,他擡步往尋芳閣裏走去,“段兄,桃紅姑娘等着急了,我們去聽曲吧。”

段暄滿是歉意的看了眼陳逾白,跟在三皇子身後走進了尋芳閣。

在皇帝面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兩個人,在別處絲毫不掩飾的争對,這向來是常态。

如此情景,皇帝又怎會不知?他不過是讓兩個人相互制肘,在他眼中,看的不是誰更良善,而是誰更适合。

衛婵沅拉了拉身旁英姑的衣袖,“英姑,我想回府了。”

此時闵行舟拉住要離開的英姑問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衛婵沅松了手,“你和闵郎君也許久未見了,我自己回府就好。”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陳逾白一眼。

“我送你回府。”陳逾白急忙說道。

衛婵沅擡頭神情冷漠的看他,本想拒絕,突然想到今日和英姑的談話,遂說道:“好。只是,路上請殿下不要多言。”

當真一路無言。

月色下兩道碩長的身影在寂靜的小道上并排而行,偶有迎面走過的路人就會發現,一襲绛色長袍的男子轉頭看着那竹青長袍的少年。少年面容過分秀麗,但神情冷漠,她低垂眼眸,扇形的濃密睫毛微微顫動,就如同她此刻的心緒,表面波瀾無驚,內裏早已複雜難言。

終是要嫁的,嫁予身邊這人,前世有多歡喜,今生就有多迷惘。

忽而秋風起,吹起兩人衣角,陳逾白脫下身上外衣,輕輕披在衛婵沅的肩頭。

“小心着涼。”

衛婵沅頓住腳步,擡頭看他,“殿下,想必明日我身體痊愈的消息就會傳到宮中,一并傳入的應該還有今日之事。”

“不必擔心,我自會處理妥當。”

衛婵沅點點頭,又起步往前走去。陳逾白離着半步的距離跟在身後。

兩人繼續無話,到了衛府門口,衛婵沅脫下身上的外衣遞給他,“請殿下寬心,小女會做好嫁入東宮的準備。”

抗旨不遵,衛府又不受到牽連,只有三種可能,他削發為尼,她死了,她消失。前兩種顯然不行,但她也不能無緣無故在衛府消失,方才英姑所為很難再有第二次機會了,大庭廣衆之下的劫持,又有三皇子和段暄等衆多世家公子見證的場景下,這樣的機會太難得,而且英姑現在有了心上人,着實不應該過颠沛流離被通緝逃亡的日子。

剛才是自己不對,她不應該如此自私的只想到自己,而沒有考慮到英姑的處境。如此想來,若只要她嫁進東宮,所有人都會過上想過的生活,那麽這麽做也是值得的。

陳逾白眼中突然綻放出光彩,接過外衣,心中的歡喜太盛,他的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阿沅。”

衛婵沅擡頭,閃動着一雙不安的眼眸望着眼前的男子,隐澀的牽動了嘴角。

是月光太過朦胧,又太過皎潔,照在女子的臉上,帶着些出塵的氣息,像是落入凡塵的仙子讓人不敢亵渎,又像是稀有的珍寶想讓人想獨占擁有。

這是多久了,他沒有見過阿沅的笑容,連這樣勉強的笑容都不曾見過了,心中湧出一股炙熱,他上前一步,輕輕擁住面前的女子。

衛婵沅身子一滞。

有一只溫暖的大手隔着發絲,輕輕撫着她的後頸,“別怕,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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