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以。”
寧安等到了她想要的回答, 緩緩睜開眼睛,和神在泥沼中對視, 缭繞的霧氣也蓋不住他明亮生輝的面龐。
真好看啊, 可惜是假的。
她拉住神的領口,手指将光滑的衣料捏出褶皺,不知道潛藏在袍子裏的觸手會不會感到痛。
“神, 用夢裏的樣子好不好,我喜歡,因為不好意思, 才說不好看。你不用變成我喜歡的, 我喜歡你本來的模樣。”寧安的手指碾過神的面頰,似乎想要将可口的奶蜜擦幹淨, 露出真實的底色。
神渙散的神智集中起來思考一個問題, 寧安喜歡他夢裏的外表嗎?
對于他的人類殼子,神并不在意,完全是為了寧安才存在, 夢裏他變成黑色其實是因為觸手狂熱地撞擊着表皮, 想要沖出來将寧安包裹。
這麽說的話, 寧安喜歡他原本的模樣,沒有錯。
神得到了讓他自己心滿意足的答案,沒有心急地展露所有面貌, 選擇改變頭發和表皮的顏色, 仿佛夢境再現。
他面前的是真正的寧安,需要小心。
就像玩最高級的換裝游戲, 神變了。
深沉、冷淡的黑在她的手指底下緩緩流淌, 不一會就覆蓋裸露出來的全部肌膚。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膚色, 抛去蜜色消逝的失落, 她開始以一種好奇、客觀的目光觀察神的新外表。
“寧安,你怎麽還不親吻我?”神跪下來,袍腳和泥潭親密地不分你我,語氣裏滿是疑惑和不滿。
淤泥逼近她的腰部,底下仿佛有冰涼濕滑的活物在她的裙下玩耍嬉鬧,而她的雙腿就是為它們提供愉悅的好用工具。
莫名其妙的,寧安想起小美人魚的故事,她為什麽要拼命将王子推上岸,将他留在屬于她的國度,深海,不好嗎?
岸上不是她能适應的地方,她會消失的。
她的手滑進神交疊的領口,換來神的低頭,他的頭小幅度地晃動了一下,保持上身前傾的姿勢,沒有動。
暖融融,彈乎乎,一點都不尖銳,和表面顏色完全不同的觸感。
“神,在親之前,我想好好看看你。”一只手揪着袍子,另一只手在神的胸膛上游離,撥開衣物的遮擋,指尖不經意地摩擦過豆子一樣凸起的邊緣。
神抓住她的手,将她從泥沼的玩弄中拉出來,寧安發現自己的裙子幹燥,就像剛才的狼狽不堪只是一場可笑的幻覺。
可是托起她的沸騰泥海沒有消失,目之所及,樹、花、草甚至天空都不見了,全是它們。
“寧安,我給你看。”神迫不可待地将她的兩只手都貼近,就像邀功似的。
寧安垂下眼,任憑神急促沒有章法地捉着她的手胡亂撫摸,等到他眼裏的渴望與欲求滿溢出來,才湊到他的身前,張口。
這是她第一次咬人,就憑她的這點力道,神也不會感覺到痛。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寧安,你也想吃了我嗎?”神用黏糊糊的親昵語氣說出了讓人頭皮發麻的話,論變态,她還是比不過他,只能發洩似的狠狠地咬下去。
神深吸了一口氣,寬松地環抱,有些為難地拍拍寧安的背,安撫氣惱的神侍:“現在不行,還有,你咬不動。”
我知道了。
她換了一個目标,焦黑土地上唯二幸存的粉梅花苞,她摘不下來,用剛才泥沼逗弄她的方法對付它總可以出出氣。
“寧……安……”神身體緊繃,戒備到極致,肌肉呈現硬質感,只能從喉間擠出滴着香滑乳膏的話語,像是不耐的催促,又帶點隐晦的懇求。
不得不承認,神體就是與衆不同,寧安好幾次失了分寸,讓梅苞承受無情的磋磨,也只讓神發出了短促的呼吸,摟着她的臂彎稍微緊了一些,壓抑的低吟聲調高了一點。
他難受,不是真的難受,而是舒服的難受,和她不一樣。
她好像,吃虧了。
泥沼變得平靜,悄無聲息地褪去,寧安看見熟悉的花草樹木和澄澈天空,以及,震驚的彌亞和一臉陰沉的塔蘭。
“寧安……再親親我……”神毫不在意另外兩個人,睜着明亮璀璨的眼睛,恣意地敞着胸膛,故意将被她弄得紅腫濕潤的那塊挺起來,希望她能繼續。
“神,我們還要趕路,晚上在做好不好?”寧安的手撫過神柔軟美麗的卷發,将翹起來的弧度壓平。
神思考了一下,将袍子穿好,鄭重地點頭:“好。寧安,你不能騙我。”
“不騙你。”
極北之地位于瑪希帝國的最北邊,這片廣袤無比的區域只有一座人類城市,黑石城,因為氣溫低、地勢險峻、穢物出沒等原因,人很少,其他種族挺多。
一年多之前,她坐在飛翼獸車裏,離開寒風呼嘯的地帶,踏上前往聖萊耶的旅程。
現在,誰能想到,她帶了一袋子的紅星鑽,還有一個半邪神、半個人回來。
寧安用厚實的皮毛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她身體還沒養好,頭暈、四肢無力的症狀偶爾還會出現。
“寧安小姐,你需要再多吃一點,你都瘦了。”塔蘭生起火,從匣子裏抽出一溜紫色的果子,她還記得這種奶果能讓産後的馬拉獸盡快恢複。
“之前已經吃了足夠多的滋補食物,不能再吃了。”彌亞帶着兜帽,和塔蘭争論起來。
他很平靜,塔蘭卻像炸了毛的貓一般,手裏鋒利的小刀轉個不停,似乎在考慮從哪裏刺進去會讓彌亞更加痛苦。
寧安已經很習慣他們兩個一天三吵,現在還是白天,她卻已經有點困了。
此時他們在山洞裏躲避突如其來的狂風,堅硬的石頭并不會讓人覺得舒服,神卻懶散地躺在鋪了薄毯的地面上,神态自然,沒有不悅。
他的視線總是落在她身上,所以每次她望向他,都不會落空,簡直像是某種無法違背的規律。
“寧安,到我這裏來。”神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紋理清晰,笑容弱化了冷硬外表的鋒銳,如同一只無比依戀主人的大狗。
實際上,卻是等候已久的獵人在誘哄他的獵物落入精心設計的陷阱。
她拖着沉重的身體,神仰面躺好,做過不下三次,他們非常默契。
寧安将皮毛解開,留下裏面單薄的春裙,她趴在神的身上,鋪被子,将兩邊收好,裹住她和他,不留縫隙。
寄生一樣,她勾住神的脖子,貼着神滾熱的身體,覺得很開心。
看起來不暖和沒關系,真正能發熱才是最棒的。
“神,有點燙。”寧安和神還處于磨合階段,還需要她手動調整溫度,熟練地拿頭發在神的脖子上掃來掃去,繃緊的血管凸出,像特殊的印紋。
“寧安,這樣可以嗎?”
“可以,神,你真厲害,我先睡了。”寧安親在張揚勃發的血管之上,神的喉結滾動,克制地嗯了一聲。
寧安睡着了。
山洞裏安靜得很,只有噼裏啪的火星子迸濺的聲音。
塔蘭扯下彌亞的兜帽,将刀尖抵在雪白的長耳邊上,手速飛快地剃掉絨毛,只剩光溜溜的耳朵,不知羞恥地袒露內裏,看上去怪異極了。
“明明昨天才剛剃過,又長得這麽茂盛了。發情期的雪妖,惡心的耳朵,你有夠賤的,不能去找別的人和雪妖嗎?”低低的聲音回蕩在彌亞耳邊,他的聽覺很靈敏,一字不漏。
這樣的侮辱彌亞每天都要聽好幾次,引不起他回擊的想法。
塔蘭沒趣地嘁了一聲,目光落到洞穴深入,鼓起來的厚被子像巨蛛産下的白卵,伴随着幼蛛的呼吸正在輕微起伏。
那裏有拉薩爾大人,還有寧安小姐。
他們親密地貼在一起,拉薩爾大人忍得好辛苦,在他的建議之下模拟出來的器物可憐巴巴地蜷縮,連悄悄戳弄都不敢,忍下欲求不得滿足的煎熬,生怕吵醒靜靜地伏在他身上的寧安小姐。
她看上去很憔悴,原本因為發育而逐漸豐盈的血肉正在萎縮,如同一枝被吸走水分的雪茸花。
所以說,要多吃一點啊,寧安小姐。
為什麽不聽我的話呢?
我又不會害你……
橫沖直撞的怒火在塔蘭體內發酵,他将刀子往旁邊一插,在碰到石壁之前以人類不能達到的靈敏程度及時收住力道,停下來,和躲到一邊的彌亞沉默對望。
“惡心。”
彌亞戴上兜帽,保持沉默。
她需要休息。
寧安醒來的時候身上還是沒力氣,頭也點痛,夢境之主在她的意識裏上蹿下跳,跟無頭蒼蠅一樣嗡嗡嗡,說着她聽不懂的話,唯一清晰明白的詞就是祂。
也許它在催促她盡快打聽消息。
彌亞作為冬日之神的神侍,他沒有聽過這個詞,也許只有這個世界的神明才知道祂的存在。
至于神和塔蘭,一個一臉迷茫,一個無辜攤手,指望不上。
“寧安,吃晚餐。”神細心地将她的衣服一層一層穿好,靈活的手指穿梭在皮毛之間,明明之前連自己的袍子都不會拉上,現在連扣扣子都會了。
“神,你覺得我什麽時候才會好?”寧安看着自己細了一圈的手腕,像是冬天半折不落的枯枝,從骨子裏透出冷凄,有些苦惱。
神捧過她的手,笨拙地合攏,努力讓她更暖和:“會好的……”
他可以感受到寧安的虛弱,卻沒有辦法幫助她。
他會入侵、感受、變化,卻不會修複。
他想要回到過去,寧安卻不願意,用細弱的聲音說害怕,害怕她的記憶會變得混亂。
“我不想吃。”
寧安覺得暈暈沉沉的,還想睡,索性将神的手拉下來,往他懷裏一倒。
“寧安小姐,不吃的話是好不了的。”塔蘭手裏拿着奶果,笑眯眯地朝她晃晃,可惜對她沒有半點誘惑力。
她閉上眼。
“拉薩爾大人,寧安小姐的身體還在發育,需要大量進食。”
“你準備給她吃的量已經超過了人類能夠承受的,之前就有冒險者貪食奶果爆體而亡的例子,你繼承了記憶,應該知道。”
“閉嘴,惡心的家夥,你才什麽都不知道,拉薩爾大人,請您将寧安小姐的嘴掰開……”
渾渾噩噩之間,有圓滾的果子撬開她的唇,擠進來,苦澀的汁液在口中蔓延,爆炸,她下意識就要吐,被一雙手鉗制住。
“寧安,吞下去,後面有甜的給你吃。”仿佛在雲端飄蕩的柔軟聲音萦繞,寧安嘴巴鼓鼓的,努力看清楚面前的人。
雪白頭發,鎏金眼睛,冷黑皮膚……
誰啊?
是神。
确認了這一點,寧安昏沉的大腦也沒有清醒,用力扒拉着控住她的手,那只手有些猶豫,放松了力道,被她抓住破綻,将苦得要命的液體吐了出來。
地上,好像是紫色的,像毒藥。
不好的聯想讓寧安更加抗拒,她直勾勾地盯着神:“你要害我。”
“不是。”神愣了一下,深紅的唇開開合合,寧安沒有聽清,覺得神越來越像另一個世界毒殺丈夫的潘金蓮,而她就是重病的武大郎。
她不能留在這。
寧安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兩步,被坑洞絆倒,好幾條手臂接住她,拉住她,攔住她,把她按住。
她一個一個看過去,覺得誰都不順眼,都攔了她的路。
“拉薩爾大人,寧安小姐已經神志不清了……會瘋……”
有人在說她壞話。
寧安望向那個金色頭發的人,長得很可愛,嘴巴卻那麽毒,為什麽要那麽說她?
“神,他罵我,你罵回去。”寧安這會不覺得神是壞蛋了,她找到了更壞的家夥。
神放了幾顆乳果在掌心,一邊說着“邪惡”“醜陋”“低賤”之類的話,一邊将小巧的果子塞進寧安口中,讓它立刻融化,不顧對方的抗議,擡高她的下巴,揉捏她的喉嚨,迫使她咽下去。
等她憤憤地開口,直接灌蜜水,讓她說不出話。
循環往複,寧安吃了十幾個奶果下去,吃到最後,都分不清哪個是甜,哪個是苦,大腦裏面仿佛有一層白霧,稍微想一點事都費勁,只想休息。
“寧安,睡吧。”
有人将她抱起來,放到一張暖烘烘的床上,還給她蓋上了厚實的被子。
真舒服。
中間她被人吵醒,喂她吃了很多難吃的東西,氣得她捶床,結果把自己的手弄痛了,委屈地掉眼淚。
“寧安,打這裏,這裏是軟的。”有人急匆匆地拉着她的手,摸索着另一片地方,比剛才硬邦邦的觸感要好,毛茸茸的,她都舍不得,嘟囔幾句也就放棄了。
這種半睡半醒的狀态持續到風暴結束,将近半個月之後,寧安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清醒過來。
地上各種食物堆積着,五顏六色的液體随處可見,像是經歷了一場戰争。
發生了什麽?難道是有人攻擊了他們?
“寧安,你不難受了嗎?”神期待地望着她,她打量了一下自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非常踏實。
“寧安小姐,你長高了。”塔蘭走到她旁邊,比劃了一下,好像是長高了幾厘米。
她原來是160,現在大概有164。
除此之外,她的眉眼好像也長開了,身體曲線更加明顯,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一夕之間變成了成熟的大人模樣。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這感覺真不錯。
“我們……”寧安剛想說看看外面的情況,被撲面而來的扭曲景象吓了一跳,卡殼了。
那景象:“寧安小姐,我們收拾好再出發。”
寧安揉了揉眼睛,看得愈發清楚,是兩根黏在一起的觸手,眼珠和黑色絲線糾纏在一起,好像親密無間的愛人。
“為什麽這麽專注地看着我呀,覺得我好看嗎?”觸手蹦蹦跳跳地朝她靠近,寧安轉身就跑,慌不擇路和什麽撞了一個正着。
天吶,那、那是什麽……
寧安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這世界上最詭異恐怖的亵渎畫面,再一眨眼,又不見了。
“寧安,你怎麽了?”
是神。
寧安轉頭,觸手揮舞黑色絲線,眼珠顫動,她和它對上視線了。
“寧安小姐,你怎麽了?”
類似的詢問讓寧安全身都發麻,她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危險、惡兆,卻不明白它的源頭是哪裏、在哪裏。
“寧安小姐,你還好嗎?”
彌亞戴着兜帽,她沒有看到任何異象,可她還是不放心,試探性地伸出手,捏住帽沿,彌亞沒有反應,像是默認了。
她說了一聲抱歉,掀開,有毛茸茸的耳朵随之豎起來,不經意地抖動兩下。
很可愛,壓抑的心情得到了一點安慰。
“真過分,寧安小姐生病的時候是我在精心地照顧,為什麽你一醒來就去找那只下賤、只會用耳朵勾引人的混血……”
抱怨的聲音那麽清晰,喋喋不休,似乎在等着她來安慰。
然而她暫時不想轉身。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