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練年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在陽臺睡過去的,迷迷糊糊裏,電話的鈴聲響了很久,她摸索了半天接起,聲音微虛:“喂......”

電話那頭一聽她的聲音,似有不滿:“你竟然還睡得着。”

是個男人在說話,練年蹙眉,她已經很久沒有在晚上接到過男人的電話,正欲挂斷,聽見他那邊斷斷續續地說:“你也真是夠沒心沒肺的,每次我和你碰上一面,都難以入眠,你倒是睡得踏實。”

練年倏地清醒,倚靠在牆邊聽他繼續不滿,說到最後,練年從容提醒他道:“你喝多了。”

很多年以前,她還在隊時,比賽贏得好成績時,教練會經常帶他們田徑隊出去聚餐,少不了的喝酒言歡。那時,練年說的最多的話,也是這句。

因為那會,隊裏有個大高個,專業是110米跨欄,素日裏數他最喜歡喝酒。但每回喝高的也是他,一喝高就喜歡搭練年的肩膀,求抱抱,求背背,一改平日的陽剛,開始撒嬌賣萌。

練年受不了這種撒嬌,他一靠近就被練年推開說,你喝多了。可有時,大家都喝了酒,酒精發暈,練年也不是回回都能避開,也有例外。

練年出神回想,一時忘了,還在通電話,電話那頭的許玖,耐着性子問了好幾遍練年,去接不接他。

“不。”練年果斷拒絕,“老子已經睡了。”

許玖一聽她說老子,不禁笑出了聲,太久沒有聽到她粗魯的說話聲了。也知道,現在的她,和六年前熱情活潑的她,截然不同了。

不知道為什麽,許玖心底一陣泛酸。

“你于心何忍。”

“你剛才不是說了麽,我沒心沒肺。”

電話一陣沉默,練年握着電話的手心也出了汗,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練年準備挂斷電話,卻聽到那頭楚楚可憐地說:“要是你不來接我的話,我就只能流落街頭了。”說話的聲音并不是記憶裏的清冷,似有軟萌。

練年咽了咽口水,有些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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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繼續可憐兮兮,練年聽的頭皮發麻,可她也很清楚,今晚上兩個人都喝了酒,在酒精的揮發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她一字一頓的拒絕:“就算你說我長的醜,說我粗魯,說我沒人性什麽都好,我真的睡了。”

“抱歉。”

說完練年摁掉電話,吸了吸鼻子。從前她不相信酒後亂性,可現實逼着她去相信,時光境遷,她也終于學會了保護自己。

練年不再細想,把手機扔在一邊,往浴室走去。

待洗完澡後,練年往卧室的床倒去,悶聲入睡。自是沒有注意到在陽臺有閃閃爍爍的未接電話。

此時在另外一邊,羅落摁掉電話對着許玖抱怨:“诶,我跟你說啊,我就從來沒有打通過她的電話。就跟這次宴會一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是我上她家活捉她的!不然根本聯系不上!”

許玖象征性地點點頭,羅落眼神一亮,沖着許玖笑了笑,許玖別開眼道:“有事你就說,別笑。怪慎得慌。”

羅落面無表情看着他,冷臉說道:“許大神,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保持沉默不說話的比較好。”

許玖失笑。

“不過,你可別說我沒有幫你啊,你剛才也就給卓深打了一個電話,他就說過來了,我可是給你們家練年打了九個!嗝......”羅落說話帶着微醺,“還是你好,你一打電話他就接,就過來,可是我呢,我生日他都不來。”

羅落話音剛落,縮在沙發裏成一團,囔囔自語。

羅落不久前去上廁所,不知道許玖給練年打了電話,出廁所後就跟許玖打商量。她給練年打電話,他就去給卓深聯系。

許玖沒有拒絕,而是配合她。

結果,他一個電話打通了卓深,羅落卻半天沒有聯系上練年,倒嫉妒起許玖和卓深的關系。

許玖抿了抿嘴回她:“你至于跟我吃什麽醋,卓深他到底還是喜歡個女人的。”

羅落哼唧了聲,半掩着臉。

卓深,她羅落打小的青梅竹馬。兩個人從小學到大學都在同一個學校,小時候還沒有意識到什麽是喜歡,覺得是喜歡的情感時,人家竹馬呢,死活不肯接受。

“這麽多年,我追也追了,等也等了,可他還是那個樣子我能怎麽辦。”羅落的眼淚邊說着話,就已滾滾落下。這時候的她,沒有半點素日裏的富家子弟的模樣。

說到底,在感情面前,不論你是富貴人家,亦或者是尋常人家,都逃不過那滾滾紅塵。

許玖經不住姑娘家哭,急忙說道:“你可別哭,萬一練年她回來看到這場面你那九個電話不得白打了。”

羅落被他這話激得收住眼淚,直說:“你比卓深那個木頭,還要不會安慰人!”

許玖哼笑了聲,緘默不語。

只是最後,那個晚上練年沒有出現,卓深也沒有來。

第二天,羅落醒來時,早就不見許玖。羅落擡眼望了望四周,房子被料理的很幹淨,估計是鐘點工不動聲色地清理了。

羅落蹙眉敲打着肩膀,昨晚上睡在沙發上,落枕了。

卓深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羅落敲完肩膀緩了緩,擡眼到了他,第一反應不是數落他一個晚上不出現,而是匆忙轉身。

房子的确是料理的很幹淨,可是她昨晚上并沒有卸妝。

他好不容易主動見她一次,她不想,她是那麽糟糕的一個狀态。雖然是她拜托許玖打的他電話。

而此時在練年的小窩裏,她早已起床,打開電話照理接收郵件。目光順下,停留在一封郵件裏。

大概的意思是,有客戶想要設計一個獨特的青旅,想要請她當設計師。

練年一思,青旅?這不在她設計的範圍之內吧。雖然說,她每次出行都盡量選擇青旅去住,可她從未設計過。

她摁住鍵盤,快速回複了幾個字。

沒想到對方的回複也很快:“我就是想要設計那種給每一個獨自出門的年輕人一種家的感覺。”

練年被這話驀然擊中,似有往她被層層包圍起來的柔軟內心而去。

這麽多年她一直住在N市,老家那邊不常回去,家和家的感覺,對于她來說,着實奢侈。

而青旅,是現在年輕人出行的一種消費模式,相對于個人來說,較為實惠。

沖這句家的感覺,練年一語敲定。

既然成交,有意向合作,練年接下來就問對方房子的坐落大概幾平米,預算如何,有沒有什麽特殊要求。

結果卻收到回複說,全按你的意思。

練年看到這話,眉頭一蹙,按照她的意思來?會不會是有人惡作劇,哪裏有顧客沒有要求的?

練年腹诽,準備再确認一遍,那邊又傳話說,不如,我們當面詳談,怎麽樣。

練年盯着電腦,有一閃而過一個念頭,這會不會是一個騙局?

但,那句年輕人家的感覺,的确讓她觸動挺大的,所以她選擇相信。

問對方,什麽地點和地點。

對方還是說,你定。

嗯?

對面是設置了自動回複麽?

練年不知道,她似有聞到薔薇的氣息。腦子裏有浮現出來許玖的模樣,練年搖搖頭,試圖将他驅趕。

她和顧客約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地點是市區邊上的咖啡館,光天化日的白天,熱鬧至極的鬧市街口,能夠保證她不會出現其他狀況。

直到下午,她到了約定的地點,當她站在門口,透過櫥窗,見到一本正經坐着的許玖後,整個身子一怔。

定睛又望了一眼,确定是他後,練年欲轉身離去。卻被他一個擡眼發現,深剜一眼,大抵的意思是,你要是敢在逃跑試試?電話,郵件,甚至是家庭住址,他都清楚。

練年嘆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是退一步吧。

走進咖啡廳兩人相對而坐,練年沒有打算開口講話的意思,許玖一改記憶裏的被動,主動問話:“先吃東西吧。”

練年抿了抿嘴回:“我不餓。”

他接過話說:“可是我餓了。”

練年蹙眉,不滿:“餓你來咖啡館?”

許玖弱弱道:“是,是你給定的地點。”

練年不知道該要怎麽和他講理,只能起身換家飯館。

好在轉角處就是飯館,兩個人坐下後,服務員前來問話:“兩位客人請問吃些什麽。”

練年擡眼看向他,他小聲地說:“你定。”

練年嚴重懷疑,眼前這個人出了趟國,似有把腦子,留在大洋彼岸忘記帶回來了。竟然半點沒了主見。

服務員似乎對這樣的場面習以為常,目光盯着練年看

練年嘆了口氣再次認命,既然是她的點話,那就全按她個人意思,“小蔥拌豆腐,香菜拌牛肉,涼拌皮蛋,最後一個油淋青菜。”

她一口氣說完,服務員有些瞠目結舌。

似乎沒想到,是這樣的菜品。

許玖對着服務員點點頭,示意可以了。

服務員走後,練年手指敲打着桌面說:“不好意思啊,時間過去這麽久了,我不大記得你喜歡吃什麽了。”

許玖并不計較,笑了笑說:“沒關系,你覺得好吃就可以。我沒有什麽意見。”

練年一愣,這還是當年那個對她挑三揀四,冷酷無情的許大神麽?練年一時晃了神。

而另外一邊,則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羅落背對着卓深說,許玖已經走了。

卓深回答她說,我知道。

羅落不争氣的眼淚在見到他後,又掉落下來,帶着哭腔問:“那,那你還......”

‘做什麽’三個還噎在嘴邊,他已經到她跟前。

羅落激動一躲大喊:“你別看我,也別過來!”頓了頓才說,我還沒有卸妝。

卓深聽到她說,嘆了口氣,轉身往卧室走去。不多會又走了出來,手裏拿着化妝包,柔聲道:“把頭轉過來。”

羅落不肯,他無奈道:“機會不多,快一點,我下午還有課。”羅落這才轉過身子,任他的拿着卸妝棉的手拂過她的臉。

羅落滾燙的熱淚又湧了出來。

這個男人啊,他總在她最落魄的時候出現。她如花般盛裝打扮,他避而不見,反倒是失魂落魄時,偏得他的溫柔。這叫她要如何去忘記他的溫柔,去尋找其他人。

卓深見她哭,以為他擦的臉,弄疼她了。

羅落搖搖頭說:“我給你打電話,發信息,你都不接,也不回。我的生日宴會,你也不來。”

卓深無奈:“我這不是來了麽。”

羅落嘟着嘴計較:“那都是因為許玖給你打電話你才來的!”

卓深咳了咳,故作正色:“別動,不然卸妝水就抹眼睛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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