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三
葉子再來到W城的時候,她跟他的先生就搬到了我們那個很高的暗紅色的塔樓裏來。我住在公寓樓的5層,她們住在11層。她搬家來的時候,我見到了她的先生,他的名字叫老張。老張租了一個白色的貨車,把家具什麽的都裝在裏面一起搬過來,我去幫他們往樓上的新居裏搬。過後,老張請我去他們住的屋子裏面吃過一頓飯,他們住的屋子裏面地板是新油漆的,屋子裏還彌漫着清漆的味道,給我印象很深。
後來我跟老張慢慢熟悉一點兒了,聽他講起過回國相親的經過。他說,那時候,葉子所在的那個城市裏特別流行出國。一人出國,一家光榮。老張在國外讀博士,回國去找女朋友,看了幾個都沒看中,葉子的舅媽跟老張的父母認識,就把她介紹給了老張。老張看到葉子,就為她的美麗和清純吸引住了。葉子給我看過她大一時的照片,她那時長得就像個中學生,頭上留着劉海,兩雙黑黑的大眼睛一眼望不到底,渾身充滿青澀年代的特有的氣質。照片上的她顯得很瘦弱單薄,其實并不怎麽好看,遠遠不如她的本人漂亮。她跟老張見面的那一年,她那時還在大學三年級,學校也不怎麽好,她貪玩,學得也不好,怕畢業後找不到好工作,一看老張在國外,她也想出國,見了一面,覺得老張人不錯,又是國外的博士,人看上去也很和善,就跟老張結婚了。
葉子搬來後,我跟葉子雖然同在一個樓裏,但是幾乎沒有見面的時候。因為我那時上學的功課很忙,很少着家。我跟葉子重逢雖然很高興,但是兩年沒見,彼此還是陌生了許多,好象是煮夾生了的飯,生不生,熟不熟的。我們有時在上下樓的灰色電梯裏面見面,都是很客氣的打招呼,然後她忙她的,我忙我的。
有一個冬天的晚上葉子跟老張半夜吵架,氣得自己半夜跑到白雪茫茫的街上,讓我在街上轉我的那輛破車的時候給碰上。她不想回家去,也沒有別的地方去睡覺,打算在街上轉一晚,我就把她帶回到到我的公寓裏,讓她在我的床上睡了半夜。
那天我很怕老張找到我的屋子裏來---要是讓老張發現她在我的屋子裏,那就熱鬧了。葉子跟我聊了半宿的天,心裏舒坦多了。我們讨論了人生裏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老公強迫妻子□□算不算是是□□。我當然站在男人的立場上說不算,說結婚了,夫妻兩個沒有誰□□誰的問題。她站在女人的立場上,說算,說□□得雙方都同意才行,要是一方不同意,那麽不論是否結了婚,都算□□。我們到了誰也沒能說服誰。
那天晚上葉子疑惑的問我為什麽大半夜的自己一個人在街上開車轉悠,是不是夢游什麽的。我跟她解釋說,我的那輛破福特車冬天早上常常打不起火來。那時我靠着微薄的獎學金生活,沒有錢買室內停車位,只能把車停在街頭。W城冬天很冷,有時氣溫要下降到零下三十度,風冷零下四十度,這種時候車放在外面一晚上就會被凍住。有時為了保證早上車能發動起來,我晚上睡一覺後就爬起來下樓把車發動起來,在街上轉一圈,這樣車本身的餘熱會保持車早上不被凍住。
葉子問我一個人半夜在街上開車會不會被警察誤以為是小偷流氓盜竊犯。我說,這倒是沒有發生過,不過有一次在街頭遇到一個□□。她好奇的問我那個□□長的什麽樣子,要多少錢,跟我有沒有做那個,在哪裏做的。我跟她說,那個□□長得不好看,還滿身酒氣。她一開始找我要100元,對我這麽一個窮學生來說100元是兩個星期的夥食費,我花不起,所以開車要走。她大概是急需錢去買酒買毒品,看我的樣子也就是個窮學生,就說20元吧。這樣我就跟她成交了,在一個停車場裏做的。她說她不可理解,沒有愛情也可以□□嗎?我說,那你就不理解男人了,下輩子做個男人就有體會了。
葉子說,其實她一點兒也不鄙視□□,因為她們也是靠自己的勞動生活,肉體就是她們的工具。她說她最喜歡看《風月俏佳人》那個電影,電影裏面那個大嘴巴的朱莉娅羅伯茨演的就是一個□□。我說我也喜歡那個電影。她說電影裏面說□□不會去親吻一個人,那個□□跟你親了沒有?我說沒有。她說,我對□□這點兒很欽佩,肉體可以出賣,但是不出賣接吻。我說為什麽?她說你不是也看過那個片子麽?那裏面說接吻是愛上了一個人,而□□是不會愛上顧客的。我說,電影裏那個□□不是也最後親了男主人公了嗎?她說,是啊,那是因為最後她愛上了他,理查基爾也太潇灑太帥太有錢了。我說,那個電影演的就是一個童話,在現實裏連找個相愛的人都找不到,哪裏像電影裏随便問個道兒就碰上了。她說,這都很難說,就像我跟你今天晚上不是就遇到了嗎?她說完,看我一臉狐疑的瞪着她,臉紅了起來,趕緊補充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啊,你別想歪了,我只是打個比喻。
葉子那天坐在我的床上的時候,頭發亂蓬蓬的,臉上什麽脂粉也沒有抹,還有一些淚痕隐約在臉上。她進屋的時候脫掉了羽絨服,裏面穿着一個白色的秋衣,可是坐了一會兒她就熱得受不了了。我的屋裏暖氣開得很足,因為是水電全包的公寓,所以大家都把暖氣開得足足的,平時我在屋裏都是穿着短袖短褲。我看她頭上有些汗冒出來,就說你脫了秋衣吧,這屋裏熱。她說她裏面穿的太少,不好意思脫。我說,那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要不我給你找件衣服換上?她點頭說好。我就找了一件幹淨的襯衫出來遞給她,說要不你去洗洗澡,把這件衣服換上,我去煮碗西紅柿雞蛋面一起吃。她點點頭,拿着襯衫去了洗手間。我面條剛做好不一會兒,就見她洗好澡,換了幹淨襯衫出來,頭發濕漉漉的垂在肩上。我說面做好了,來吃吧。她就走到廚房來,跟我一起坐在廚房的小小方桌兩邊,埋頭吃面。她一定是餓了,一邊吃一邊用嘴吹着熱氣。吃完了面,我說你到屋裏去睡覺吧,她說聊會兒天吧,頭發還沒幹。我說好吧,到卧室裏去聊吧,廚房裏聊天聲音大了會吵着我的室友。那時我跟另外一個男學生合租這個一室一廳的公寓,我住在卧室,他住在廳裏,我們公用一個廚房和洗手間。她點點頭,跟我走回屋裏。
那天夜裏外面的風雪很大,屋裏都能聽見雪打在窗戶上的沙沙聲。中間我走到窗口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街道積雪看上去足足有半尺厚。我坐在床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她斜倚在我的床上,跟我聊了好多她的事兒,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一樣。
葉子說她沒有談過戀愛,高中和大學的時候,班裏的同學沒有一個是她特別喜歡的。家裏管得嚴,想讓她大學畢業後再交男朋友,她平時也不怎麽出去交際,認識的人不多。就這樣她一直沒有男朋友,然後突然有一天,她舅媽說有一個國外的博士回國來找男朋友,要她去見一見。她聽了舅媽的話,就在舅媽的陪同之下去見了老張一面。見了後對老張也談不上印象好壞,覺得他是一個很有學問見過世面也很厚道的一個人。她舅媽對她說了好多老張的好話,講他從小如何如何聰明,脾氣如何如何好,考大學時如何用功,上了名牌大學,以後又如何出國,現在在國外讀博士後,将來會如何如何有成就,最後說這樣的男人是最可靠最值得嫁的。她稀裏糊塗的聽着,知道她的舅媽是在勸她嫁給老張。可是她對老張除了仰慕之外談不上別的印象,更別說愛慕了。她舅媽說,老張過兩個星期就要回國外去了,她要是覺得可以,就要趕緊辦理結婚手續,這樣老張好把她辦出國去。她舅媽說,這樣的男人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好男人,人品,學問,能力都沒得說,再說多少人都想出國,現在這麽一個機會在她面前,抓不抓住這個機會就全看她的了。她猶豫着,覺得就這樣見了一面就嫁給一個談不上愛,只是有好感的男人,是不是太荒唐了。她舅媽說,你傻啊,多少女孩都想嫁到國外去,找不到合适的呢。她禁不住出國的誘惑,看見老張人倒也實誠,不像是那靠不住的人,再加上那個國外博士的頭銜,和舅媽的勸說,就在老張回去之前跟老張領了結婚證。老張回去之後就把各種手續辦妥,這樣葉子一年之後就來到了T城,跟老張團聚了。
老張做博士後,那時一年能掙兩萬多,在我們這個窮學生們住的樓裏面,他算是富人了。葉子剛到國外來的時候,老張新婚燕爾,對葉子百般呵護,對葉子有求必應,雖然很忙,但是總能抽出時間來陪葉子逛街。老張教葉子練車,幫葉子考下了駕照。老張讓葉子好好學英文,考托福,好準備上學。老張做了他能做的一切讓葉子有個好生活。葉子那時過得很幸福。但是新婚的黏糊勁兒過去之後,老張又回到一天到晚忙論文的生活狀态去了,沒有那麽多時間來陪葉子。葉子沒有考過托福,還上不了學,也沒有找到工作,每天在家裏,慢慢覺得很無聊,等老張到家,往往說不了幾句話,老張又忙他的去了。葉子覺得很委屈,她從大學生直接變成少婦,中間省略了戀愛過程,本來是一個正當青春快樂的年齡,卻天天悶在家裏,這樣的日子久了,心中有火撒不出來,就只好撒在老張頭上。老張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但是再好的脾氣,也有發火的時候,特別是那時老張也窩着一肚子的火,博士畢業了,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接着讀博士後,每日工作時間長,掙錢少,覺得也很累,有的時候也跟葉子對吵幾句,葉子就覺得更委屈了。
葉子說她這裏沒有好朋友,有時想找個人訴訴苦都沒有。這倒也是實話,因為這個樓裏的人大多是學生,都在拼命的上學和打工,沒有人有多少時間跟人聊天。我跟葉子說,那我以後做你的好朋友吧,你以後有什麽話盡管可以對我講。葉子歡喜起來,說,那我再這個樓裏可以有人聊天了。我們又聊了一會兒別的,然後我跟葉子說,時間不早了,你好好睡覺吧,我到廚房裏去睡。葉子說,不好意思,把你的床給占了。我說,沒關系,我喜歡偶爾換個地方睡。
我給葉子關上門,自己走到廚房裏面來,拉了幾把椅子并排放在一起,躺在椅子上,椅子很硬很咯得慌,我翻了幾次了身,才稍微舒服一點兒,但還是睡不着覺。我躺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廚房頂上的燈,耳朵在聽着葉子在卧室裏的動靜,聽見她也是在屋裏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我想起葉子的誘人的肉體,身體裏對女人的渴望又燃燒起來,想進卧室裏去摟住她睡,但我一起這個念頭,自己就在心裏痛罵自己: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你卑鄙吧,你這樣只會把葉子給害了的。你要再想進去跟她睡,你就去死去吧。就這樣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幾個小時,最終架不住漸漸襲上來的困意,在天快亮的時候,我終于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