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四十二
我從此不再相信世界上還有不計一切的愛情。畢竟,在這個世界裏,什麽能夠永遠的靠得住,永遠又到底有多遠呢?工作有可能失去,感情有可能變化,家庭有可能破裂,生命有可能中斷;連人都不免一死,我們憑什麽該相信愛情是永恒的無私的呢?說穿了,我們都是凡人,我們愛的不是別人,我們愛的是自己,我們愛別人是想要別人愛自己。
老猶太人在監獄裏死了。
他關進監獄後,沒事兒的時候就給我寫幾封信,托我替他維持一個他個人的網站,上面有他的以前的好多照片。他臨死之前,給我來了一封信,說監獄的人在謀害他,他身體有病,監獄不給他治病,在他屢次抗議之下,監獄把他想轉到一個監獄裏的醫院---說是醫院,其實裏面只有三個護士而已,而一切醫療設施藥品皆缺乏。老猶太人說,SEC的人無法從他身上榨出錢來,也無法判他很重的刑,就用這種方法來折磨他,要把他在監獄裏折磨死。他最後說,要我找人把他從監獄裏面救出來。
我收到他的信後,自思我沒有那個本事幫他的幫,就把他的信轉給了我認識的一個公司在紐約的一個前副總裁。她拿着信找了紐約的參議員希拉裏,希拉裏辦公室的一個人給監獄去了一封信,了解了一下情況。監獄的人回信說,他們對老猶太人的對待是符合監獄規則的,既沒有優待他,也沒有虐待他。兩個月之後,我聽說老猶太人死在監獄裏面了。又過了幾個月,老猶太人的一個在以色列的律師給我來了一個Email,說老猶太人的遺囑裏說給我一千美元,算是我替他維持他的個人網站的幸苦費。沒多久,律師就把一張支票給我寄了回來。
老猶太人死了之後,他生前的女朋友還在監獄服刑,因為她負責公司的財務,所以被牽連了進去。她給我來了一封信,要我幫她做個證詞,說一切事情都是老猶太人一手包辦,她很多情況不知情,她好拿着這個證詞去要求減刑。我找了一個律師,替她做了一個證詞,裏面盡量說了她的一些好話,然後把律師公證的證詞給她寄到了監獄裏。
經歷了生命中的幾次打擊之後,我已經抱着一股聽天由命的心緒,想過一段平穩的生活了。我重新回到了高技術行業裏,找了一份輕松的工作,我想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恢複過來。
只是,我的心常常在時間的隧道裏穿行,回到過去,去重溫當年的愛恨喜悲。夏天的時候我會想起跟葉子在北京使館前的初遇,冬天的時候我會想起那個雪夜她在我的公寓裏促膝談心,秋天的時候我會想起在蒙特利爾的旅館裏的纏綿。
天冷了。夜的寒意常常把我從夢中驚醒,半夢半醒之間,驀然回首,我似乎看到葉子站在我的床邊,還在那裏看着我。
四十四
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流過去。有一年生日的時候,我的email裏面收到了一個匿名的電子賀卡。我打開電子賀卡,見裏面只有張愛玲的一段話:
“她的最初也是最後的愛,将來是要裝在水晶瓶裏雙手捧着看的。”
我知道這是誰發給我的。這水晶瓶在我的手裏也是用雙手捧着的,只是它已經碎成了一手的碎片,把我的手紮出血來。
我抄了張愛玲的《半生緣》裏曼桢對世鈞說的一句話,回給了那個匿名的Email地址:
“我要讓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是永遠等着你的,不管什麽時候,無論在什麽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麽個人。”
我敲完這句話,擡頭向窗外望去,只見屋外的春雨正敲打在玻璃窗戶上,對面人家的幾顆樹上開滿了雪白的花和紫紅色的花,從雨水淋濕的玻璃窗上朦朦胧胧的透過來,像是一大團白色和紫色的霧。春天來了,但是我的心已經被冬天的雪壓死了,它再也不會蘇醒過來了。我只是一具行屍走肉,在這個世界上麻木的活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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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那首《把悲傷留給自己》的歌:
我想是因為 我不夠溫柔
不能分擔你的憂愁
如果這樣說不出口就把遺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讓你帶走
從此以後我再沒有快樂起來的理由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傷假裝生命中沒有你
從此以後我在這裏日夜等待你的消息
那個匿名人沒有再回給我任何Email。葉子永遠的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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