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馬車周圍的護衛皆抽出了?兵刃, 錢國公府的私兵心底雖不情願可還是想着宣正帝的命令，舉着兵刃護衛在外圍。
刀劍聲是從不遠處的山林間傳來的，錢雲帶了?一小隊私兵前往查看。
謝洵正身?撩開馬車簾：“思央, 怎麽回事？”
思央悠悠騎馬跟在馬車邊上，臉上并無着急的神色：“是前邊車隊遇上流匪了?。錢國公府的人上前幫忙去了?。”
嫣嫣聞聲從謝洵身?後探出腦袋：“流匪？”她記得去歲陸珩寒衣歸來時?，已将洛京附近的流匪清剿了?一波，又令城防軍外出巡查，此刻才過花朝，未出二月，怎便又有了?流匪？她不知想到了?什麽, 神色不由怔愣住了?。
她想起來, 前世呂瑤便是在是年花朝後不久在洛京附近, 為流匪所害。算算時?日，應當就在這幾日。
謝洵感?受到身?後嫣嫣似是緊繃的情緒，回身?安慰道：“莫怕, 此處流匪多是些?雞鳴狗盜之輩，不足為懼。”
嫣嫣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未多時?，錢雲便帶人策馬而歸, 白袍小将高大的黑馬上還有一個釵環淩亂的青衣女子。
嫣嫣眯了?眯眸子, 撩着車簾細細看着：“是呂家姑娘。”她抓着謝洵的衣裳, 有些?緊張地說着。原來今日當真是前世呂瑤身?死之日。她緊緊盯着錢雲馬上的呂瑤，她瞧上去受了?不小的驚吓, 但好在人卻并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嫣嫣心下不禁送了?口氣, 她看着呂瑤被平安地救回來的一剎那, 她感?覺前世所發生的一切正在離她越來越遠。
傅禧帶着陽春跑得不知所蹤, 呂瑤逃過一死。今生的脈絡已經與前世大為不同?。這一刻，嫣嫣才恍然明白, 或許能看見?的未來，便不會是真的未來。
謝洵順着嫣嫣的視線望去，果不其然便是呂侯府的呂瑤。
思央看着呂瑤輕聲道：“聽聞傅禧從靖遠侯府失蹤後第二日，呂侯便讓呂家姑娘啓程回庵堂去了?。”
呂侯知不知曉傅禧與呂瑤之事，他們不得而知。但他将呂瑤養在庵堂，不管有意無意，都可讓她避開洛京是非。
“這流匪來得蹊跷，也?不知這呂家姑娘是得罪了?誰？”謝洵随口說道，嫣嫣知曉陸珩肅清流匪一事，他亦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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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嫣心中一時?有些?拿不定，想要殺呂瑤的究竟是晉安還是傅遠章。只是若是晉安知曉呂瑤同?傅禧之事，依着她的性子，必定鬧得滿洛京人盡皆知，她定會叫嚣着要宣正帝或是趙太後找呂瑤的麻煩，而非找人扮作流匪模樣。
她白皙纖纖的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被錢雲扶下馬的呂瑤。若是這流匪不是真的流匪，那她便更偏向于傅遠章與淩馥。
只是嫣嫣想不明白的是，傅禧已經走了?，傅遠章與淩馥又何必為難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姑娘？
謝洵星眸之中蓄着縱容的笑意，他忍不住揉了?揉她腦後那烏黑柔順似是潑了?濃墨一般發絲。都說頭發軟的人，心腸亦是最軟。從前謝洵對這樣的話總是嗤之以?鼻，而今揉着嫣嫣的一頭烏發，便也?開始相信。
“嫣嫣在擔心呂家姑娘？”他輕笑問?道。
嫣嫣轉過腦袋望向他，她對他沒有絲毫隐瞞地點了?點頭：“那些?若不是尋常流匪，呂家姑娘往後只怕還會有性命之憂。”
前世沒有錢雲護送謝洵離開北周，嫣嫣也?不知謝洵前世如何。但她知曉，沒有錢雲出手?相救的呂瑤，卻是香消玉殒在了?洛京城外官道旁的林子裏。
“嫣嫣若是擔心，不若到時?候提醒一下呂家姑娘。”謝洵提議道。他們同?呂瑤本也?沒有什麽交情，提醒過她便已是仁至義盡。
嫣嫣聞言點了?點頭，放下了?馬車的簾子。
錢雲上前：“江夏郡王，郡主。呂侯府的姑娘在外遇流匪劫持，身?邊的丫鬟仆婦與侍從皆以?殉難，不知兩位可否願意捎帶呂家姑娘一程。”
“可。”謝洵坐在馬車中，矜持端着架子道，“錢小将軍自去安排便是。”
嫣嫣在一旁看着他明明語氣嚴肅清冷，可偏生眸含笑意望着她的模樣，不禁莞爾笑了?起來。
錢雲在外不禁松了?口氣，他此次恰巧救下呂瑤便不會放任她一人，可偏生他還有宣正帝的旨意要辦。所幸，謝洵與嫣嫣答應了?讓呂瑤同?行。如若不然他當真不放心只讓幾個私兵送她離開。
他來到呂瑤身?邊，命人又去尋了?一輛馬車來。
呂瑤臉上帶着劫後餘生的複雜之情，她臉色雖慘白得幾近透明，可還是禮數周全地對着錢雲行了?一禮：“謝過錢小将軍救命之恩。”
錢雲呆愣愣不敢看呂瑤，見?她行禮便忙上前想要将人扶起來，可又顧念着男女有別，不知是因為着急還是因為害羞，他雙耳通紅得便像是能滴出血來。
“我?受不得姑娘這般大禮。姑娘不必與我?這般客氣，快快請起。”他下意識撓了?撓腦袋，似是有些?緊張。說話時?全然不見?前幾日對上傅侃與陸珩時?的不卑不亢。
呂瑤雖發髻有些?淩亂，衣衫有些?髒，但她依舊竭力保持着洛京貴女的儀态。
“救命之恩宛若再造，将軍受得起的。”她清晰認真地說着。
錢雲眸光不自覺落到了?呂瑤身?上，可一觸及呂瑤的眼神，他便又像是心虛一般快速挪開了?，那發紅的耳垂都有些?發紫。
呂瑤不知錢雲此番是有何公務在身?，但她也?不曾多問?，只是道：“将軍若還有公務在身?，不若到了?前邊驿站将我?放下，屆時?我?給我?父親去信，他便會派人來接我?。”
錢雲神色不禁嚴肅起來，他如實道：“我?看今日那些?劫殺姑娘的流匪并非尋常流匪，他們雖已落荒而逃，但誰知不會殺個回馬槍。”
“這……”呂瑤愣了?愣，“他們不都已經将財物辎重劫了?去嗎？”她只以?為那些?人是為財而來。
錢雲卻搖了?搖頭，他深邃的眸中寒星點點，他與那些?人一交手?便已知曉他們似是靖遠軍中出身?，只是那些?人身?手?矯捷、動作淩厲，他竟只是傷了?其中一二，卻未曾留下一人。
呂瑤看着錢雲的臉色，她神色便更難看了?，面色也?愈發蒼白了?。她看出錢雲搖頭不語的意思了?，那些?人只怕是沖着她來的。
錢雲道：“呂姑娘若是要回庵堂，我?等恰巧與姑娘同?路，不若姑娘便同?我?等一起。如何？”他小心翼翼看向呂瑤，眼中亦是帶着詢問?的神色。
呂瑤似有什麽難言之隐：“只是……”
“呂姑娘可是有什麽顧慮？”錢雲忙問?道。
呂瑤看着白袍小将滿是真誠的模樣，如實說道：“只是我?并非要回庵堂。我?此番是想去新野郡探望我?舅父舅母。”
錢雲聞聲眸子亮了?亮：“新野郡？”
呂瑤點了?點頭，為難地看着錢雲：“将軍若是不方便還是将我?放在前邊驿站就好，想來今日不成，他們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再來了?。”
錢雲霎時?反應過來：“方便的。呂姑娘放心，我?一定将姑娘平安送到新野郡。”他眸子亮亮的，就像是正午時?最刺眼的一道陽光。
呂瑤望着他，怔愣着一時?忘了?答謝。
馬車中，嫣嫣隔着小小的車簾縫隙同?謝洵一起，看着不遠處呂瑤與錢雲的一舉一動。
“看來不需要嫣嫣去提醒呂家姑娘了?。”謝洵悠悠說道。
嫣嫣看着錢雲對上呂瑤的模樣，不禁有些?疑惑：“錢小将軍這是有意于呂家姑娘？”
她并不知曉呂瑤曾差一點便同?錢雲有了?婚約，但此事謝洵倒是有所耳聞。
“去歲，這錢小将軍求了?錢國公，去同?呂侯府說親，說的便是呂家姑娘。”謝洵一字一句緩緩說着。
嫣嫣瞪大了?眸子：“所以?錢小将軍對呂家姑娘是早有心思呀！”
謝洵道：“只不過這樁婚事還沒如何，便被周國皇帝叫停了?。”
後續之事嫣嫣便知曉了?，宣正帝有意讓錢雲求娶傅玉姿，如此便好在靖遠軍中真正栽培起北周的武将。錢雲定然拗不過錢國公、更拗不過宣正帝的旨意。
嫣嫣悵然地放下了?車簾，高門顯貴、功勳世家，多少人的婚事都不過是家族、甚至在位者?手?中的工具。她同?陸珩如此，傅禧同?晉安如此，錢雲與傅玉姿亦是如此。
謝洵眸光幽幽看了?一眼外邊瞧着耿直的錢雲，嘴角輕輕勾起一抹弧度。在對待呂瑤之事上，比起傅禧，錢雲顯得便更有擔當了?。
“嫣嫣放心吧，錢小将軍會安排好那位呂家姑娘的。”他似是成竹于胸地說着。
嫣嫣道：“我?倒是不擔心呂家姑娘了?，我?現?下便是擔心兄長背後的傷。”
她眸光一瞬不瞬看着謝洵，緊緊盯着絲毫沒有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僵硬。
謝洵不禁有些?頭大，他還當嫣嫣忘記了?此事。
嫣嫣臉上沒有一絲旖旎地說道：“思央将兄長要換的藥給我?了?，還請兄長褪去上衣，我?為兄長換藥。”
謝洵不曾想到，嫣嫣竟是這般大膽：“這、不妥不妥……”他擺着手?連連拒絕。
嫣嫣眉眼一橫：“兄長難道要我?親自上手?為你?褪下衣衫？”
謝洵聞言，耳垂驀然紅透，兩頰亦是隐隐發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