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恰如桓嫣擔心那般, 蘇游與聞人秀二?人皆未能退敵。聞人秀與陸珩打了照面,然?卻只在?初時給陸珩造成了些困擾,兵力懸殊的情?況下, 聞人秀只能在?保全底下輕騎的情?況下,給陸珩找些不痛快。
蘇游雖未與陸珩相抗,卻遭了鎮北軍的伏擊損傷慘重,便?是蘇游更是在?撤回來時被楊靖忠重傷。若非底下的人拼死相護,只怕蘇游得折在?此戰中。
而鎮北軍雖受奇襲卻因這初時較量的獲勝而士氣不減,幾乎是夜以繼日向鄧縣急行。
舒城之?中謝靜熹得獲此消息,險些捏碎手中的茶盞。
謝洵見狀安慰道?:“公主勿急, 有大将軍在?鄧縣, 陸寒川沒那麽容易得手。”
話雖如此, 可不論是謝洵還是謝靜熹,心中的擔憂都不曾減少。
思央帶着一人匆匆從外間走來,那人閑庭信步, 東張西?望,全無思央此刻的緊張之?情?。
謝洵見到那人不由愣了愣,謝靜熹順着他目光看去, 那人一身雲錦銀絲藤黃武袍, 男生女相瞧着風流浪蕩。
看似個少年郎毫無在?別人屋檐下的不自在?, 他笑瑩瑩對謝洵道?:“郡王爺別來無恙。”
謝洵詢問地看向思央,思央走近他身旁, 與他解釋了一番。章汝從江夏來消息, 道?是“谯環有禮相贈, 事關鄧縣戰事”, 但?他沒想到谯環會?親自來廬江。谯環的行程極快,比章汝的來信還早了半日。
謝洵望向他:“谯将軍怎有閑情?贲臨廬江?”
谯環笑了笑:“我素來随性, 既行至廬江,想着郡王爺在?此,便?過來了。畢竟,我與郡王爺當?日也是相談甚歡。”
謝洵不語。他自是知曉,谯環出現在?舒城,絕非他口上說得那麽簡單。
“這位便?是崇安大公主吧!”谯環看向端坐一旁的謝靜熹,目光肆無忌憚。
謝靜熹淡淡颔了颔首:“谯将軍既然?來了,不若坐下喝盞茶。”
谯環一愣,随即朝着謝靜熹行了一禮,便?施施然?坐在?了謝洵旁邊的席位上。而他身邊的長?随則将一個畫匣放到了茶案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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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便?聽聞崇安大公主風華絕代,今日一見,當?真是名不虛傳。”
“久聞蜀地谯将軍妍姿豔質、眉目如畫,今日一見,倒也相襯。”
谯環姣好的面容一僵,随即笑道?:“本将軍這張臉也确實能叫天下大多數女子汗顏。”
“許久不見,谯将軍依舊如往昨。”謝洵笑道?,“只不過這廬江已經打起來,刀劍無眼,到時候傷了谯将軍這張花容月貌的臉,可就罪過了。”
“這好辦,谯某在?廬江這些時日,便?勞駕郡王爺護我周全了。”谯環似在?開玩笑,又像是認真的。
謝洵定定看了看他,只聽谯環又道?:“我這從蜀地來廬江,一則是為與郡王爺談一談往後蜀地與江夏的生意,二?來也是受人所托,給崇安大公主送一份禮。”
他将茶案一邊的畫匣雙手遞到了謝靜熹面前,謝靜熹看着他接過畫匣。
“不知谯将軍可否告知,此物是何人所贈?”
谯環笑了笑:“那人道?是公主看過便?明白?了。”
謝靜熹聞言,微微颦眉。
“谯某還是第一次來這大将軍府,不若郡王爺替公主盡一盡地主之?誼,帶谯某轉一轉?”
“恭敬不如從命。”
謝洵與谯環并肩走在?連廊內。
“谯将軍獨與本王出來,可是有何事與本王說?”
谯環悠悠道?:“廬江新起戰火,莫說周齊兩國,便?是蜀地、滇國、南邊蠻族,還有被陸寒川打得大氣不敢出的狄人,哪個不是盯着此地。”
謝洵道?:“盯着此地之?人,要麽是想看着桓家?軍與鎮北軍鹬蚌相争,好坐收漁利。要麽便?是想借此一舉摧毀桓家?在?廬江的根基。但?不論哪種,都不會?在?此時冒險來廬江。”
他停下腳步看向谯環。
谯環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蜀地與江夏睦鄰友善,江夏同廬江同心共濟。如今廬江有難,蜀地自是不好坐視不管。我可還指着和郡王爺齊心合力、日進鬥金。”
“為一樁生意,谯将軍便?立于危牆之?下,溫家?可就該考慮考慮與蜀地的食貨通商了。”
谯環道?:“怎會?是一樁生意?谯某要與郡王爺做的生意,是連年不斷的長?久生意,也是關乎天下局勢的大生意。”
謝洵道?:“恕本王愚鈍,不知谯将軍話中之?意。”
谯環一笑。
“我主蜀地,便?不能安時處順,居安而思危乃谯氏處世至根本。”
“梅鄉一事見周國皇帝狠戾,而齊國皇帝本就來位不正?,二?者皆非明主。”
“周齊必有一戰,蜀地偏安一隅,雖可免于戰火,但?待天下大定,新主必定磨刀相向。”
“不論是投靠齊國還是倚仗周國,都不是蜀地最好的選擇。”
謝洵聽着他緩緩道?來,他只淡淡看着,沒有說話。
“而周齊之?間,以廬江桓家?軍相隔,桓家?軍不聽宣調、以義領軍,而桓大将軍乃是齊國先帝之?驸馬,是你江夏郡王的姑父。”
謝洵聞聽谯環提到了桓潮生與桓家?軍,不由皺眉:“谯将軍究竟想說什?麽?”
“你父是齊國先帝唯一的皇子,你是你父唯一的子嗣,你合該是齊國皇位唯一的繼承之?人。”
謝洵臉色沉了下來,呵斥道?:“你可知你在?說什?麽?此為大逆之?言,谯将軍不要命了?”
“大逆之?言?谯某獨據蜀地,自然?稱不上犯上大逆。至于郡王爺,本也不是規矩的人。”
謝洵眼中帶了幾分笑意:“谯将軍當?真巧舌。天下已呈亂相,周齊必有一戰。只是谯将軍有意投向本王,然?本王一無争天下之?心,二?無争天下之?力。怕是要讓谯将軍失望了。”
即便?他瞧不上宣正?帝也看不慣祯明帝,但?他未曾想過做天下之?主。仁厚忠義、德才兼備方才當?得起天下之?主。謝洵自認不是那樣的人,若要他擇一天下之?主,他定然?選桓潮生。
但?北周如今有錢家?軍、鎮北軍與靖遠軍,南齊有城陽軍、固城軍。桓家?軍雖是骁勇,可卻也在?兩難之?境。如若桓家?軍當?真據廬江、割江夏,所面臨的便?是周齊兩國之?絞殺。
“但?郡王爺師出有名。”
“平定天下之?亂,當?能者為之?,天下之?主亦是能者居之?。人、財、糧,谯将軍手上皆是不缺,谯将軍為何不自己争上一争?”
“賺天下金銀、享人世歡樂才是谯某畢生之?追求。天下之?主非谯某所求,谯某亦沒有這德行能力勝任此位。”
“如今時局不明,谯将軍就站了位,難道?不覺得為時太?早嗎?”
“擇明君,得趁早。”谯環道?,“當?日梅鄉之?事,郡王爺為長?随,以身犯險,救下藥谷之?人,谯某心中敬佩。若要為蜀地擇一天下之?主,谯某只信江夏郡王。”
謝洵微微眯起眸子,星眸閃爍。
谯環死死盯着謝洵。他雖然?沒有聽到謝洵的回答,但?卻并不失望,桓家?軍的困局已經愈發明顯,豎旗起義不過是早晚之?事。
恰在?此時,謝靜熹身邊的心腹前來禀告,道?是崇安公主請二?人前去。
谯環一副了然?的模樣,他笑意不減:“這是蜀地贈與江夏郡王的第一份禮,亦是谯某的誠意。”
謝洵與谯環走進睦興堂時,正?見幾人匆匆往外走,謝洵知曉,那幾人皆是往來鄧縣與舒城之?間的管事。
“谯将軍本可以不幫那人送來這幅畫,但?卻還是送來了。”謝靜熹定眼看着谯環問道?:“谯将軍可知,你将這幅畫送到吾手上,往後蜀地若想得建邺那邊的青眼,可就難了。”
比起謝洵,謝靜熹更能明白?谯環的意思,也更為直接地與谯環對峙。
谯環道?:“只要郡王爺與公主能明白?我的意思,那這份禮,谯某便?沒有送錯。”
謝洵看向攤在?茶案上的畫卷,泛黃的畫卷上畫着的是多年前兩個少年人游玩之?景,畫卷側還題着“歲秋賢王與蘇氏游俠游于青城山”的字樣。
作畫之?人畫技高超,只看畫上之?人的神韻便?可辨認那人是誰。謝洵認出其中一人便?是建邺高座在?上的祯明帝,而另一人則令他沒有想到。
那人正?是鄧縣兩位主将中的蘇游蘇将軍。
謝靜熹道?:“谯将軍想從此事中得到的,未見得能得到。”在?這亂世之?中,桓家?軍獲能憑借東風上青雲,但?也極有可能随風沒于煙塵間。
谯環直言道?:“往後的事得往後看,才能有定論。谯某不着急這份回報。”
他勾了勾唇角:“不說其他,單論此戰,谯某想看桓家?軍贏。鎮北軍是悍軍,而陸寒川是個瘋子,一個瘋子要是贏了這一仗,廬江的百姓不會?好過,江夏也不能獨善其身,如此蜀地的生意就慘淡了。”
“可齊國皇帝陛下卻不是這麽想的,他盼着借此除了桓家?軍這根心頭刺。舒城的蘇家?不過是個幌子,紮在?桓家?軍二?十多年的蘇将軍才是一把真刀。”
“淮水阻截失利便?是證據,本就沒用甚心力去打,面對全力以赴的楊靖忠,才會?敗逃得那麽難看,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謝洵道?:“谯将軍此言偏頗了。”縱然?蘇游當?真懷揣異心,但?淮水阻截失利之?事,乃多重因素導致。
謝靜熹道?:“谯将軍雖身在?蜀地,卻神通廣大,廬江之?事知曉得一清二?楚。”
谯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