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鎮北軍中?, 陸珩陰沉着臉看着站在下首的楊靖忠。他只讓楊靖忠将桓嫣的真實身世透露出去,可偏楊靖忠自?作主張給桓嫣冠上?了似是而非、莫須有的罪名。
楊靖忠不覺自?己做錯了什麽,在他眼裏, 桓嫣恰是他令人?叫陣時?所言那般的女子,牝雞司晨、不知羞恥。
他向着陸珩辯解道:“廬江對傅五姑娘是桓家少主之事深信不疑,我等若只揪着她的身世說事,只怕無從擾亂桓家軍軍心。可如今這般便不同了,桓家軍必定對傅五姑娘有所猜疑,軍心定然不穩,我們的目的便能達成了。”
陸珩沉聲反問:“你可知你這般做, 便是在毀了她的清譽。你是想逼死?她嗎?”
楊靖忠道:“可這重要嗎?那不過?是個棄你而去女子。王爺, 我等當務之急是攻下鄧縣……”
陸珩低斥打斷了楊靖忠的話:“本王說過?, 嫣嫣是未來的鎮北王妃。你如此行?事,可曾将本王放在眼裏?”
楊靖忠面上?一片坦蕩,他行?軍禮單膝跪在堂中?。
“王爺, 我等便是一心為了王爺,方才做此決定。那傅五姑娘本就難堪大任,非是鎮北王妃的最合适人?選, 更何況她竟還在與王爺的大婚當日?同其?他男子夜奔, 背棄了王爺, 這般寡廉鮮恥的女子,王爺何必将她放在心上?。”
“楊靖忠!”陸珩氣急直呼其?名道, “你當真以為本王不會拿你怎麽樣嗎?”
“便是王爺今日?在此斬殺了末将, 末将也要将這話說明白了。”楊靖忠梗者脖子道, “那傅五姑娘就是配不上?王爺, 從前配不上?,如今更配不上?。末将今日?所為便是要斷了王爺同那傅五姑娘之間的可能。”
陸珩赤紅着雙目:“楊靖忠!”他抽出腰間的鍛刀。
楊靖忠任由陸珩的鍛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底下的副将紛紛上?前求情,亦有人?攔着楊靖忠想讓他不要再說下去。
可楊靖忠卻依舊沒?有變住嘴:“我等皆知,如今鄧縣的桓家少主是靖遠侯府的五姑娘,可是洛京城誰人?不知靖遠侯府五姑娘已死?。廬江郡又誰人?不知桓家少主認祖歸宗一事?”
“王爺心中?便是再中?意那傅五姑娘,她也不可能再成為鎮北王的正妃。”
“王爺莫要再被那女子所迷惑了!也莫要再執迷不悟了。”
楊靖忠苦口婆心勸說着,帳中?幾個副将面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幾分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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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珩喑啞着看着四?周跪在地上?的将士問道:“你們都是這般認為的?”
中?軍帳中?無一人?開口說話。
陸珩唇口微翕,卻說不出一句話。他太陽穴跳動着,額間突突的疼。
他将手中?鍛刀用力地紮進了楊靖忠一旁的地面上?。
他後撤了幾步,眉頭緊鎖。
“王爺。”
帳中?将士皆是憂心忡忡看着他。
陸珩抿着唇,他擺了擺手,掃視一圈帳中?的将士,将目光落在了楊靖忠身上?。
他聲音低沉,喜怒難辨地說道:“你可知,你今日?使出損害一個女子清譽的手段,便是鎮北軍攻下了鄧縣,也會令人?所不齒。
楊靖忠辯駁道:“是非對錯皆是戰勝者說了算。只要我鎮北軍能攻下鄧縣,能取下桓潮生首級,便是使些?小手段也無妨。”他言辭之間頗有些?自?得。
帳中?其?他将士自?不敢插嘴,只默默垂首在一旁,聽着楊靖忠與陸珩的言語。
鎮北軍中?軍帳中?劍拔弩張,鄧縣與舒城間桓家軍亦是暗流湧動。
鄧縣的流言幾乎同一時?間傳到了舒城,在舒城大營中?流傳開來,藺函有心阻止,奈何一時?卻找不出流言的源頭。
賀簡簡亦是聽到了風聲。
兩人?幾乎不約同地拜訪了将軍府,藺函看着賀簡簡的車架,便知曉她的來意。賀簡簡見到藺函的坐騎,就明白了他來此為何。
賀簡簡急急從馬上?下來,落地時?不曾站穩,藺函上?前将人?扶住。
他輕聲問道:“賀四?姑娘可是為了城中?流言而來?”他知曉賀簡簡同桓嫣交好,城中?有此流言傳出,想來賀簡簡便是心中?擔憂桓嫣方才來此。
“藺将軍安好。”賀簡簡後撤了一步:“我此來确實是為了城中?那些?個不切實際的流言而來。想來藺将軍亦是為此事而來罷。”
藺函背過?手,他同她颔了颔首。
賀簡簡平日?多在城郊的農莊中?,而那處農莊同藺函所在大營距離相?近。此前農莊有乞丐流民鬧事,若非藺函帶兵巡防時?注意到了此事,只怕賀簡簡農莊上?的糧食便要被毀壞得幹淨。經此事,賀簡簡便同藺函有了往來。
藺函有些?慚愧:“那流言便似無根之水,不知從何而來。我一時?之間亦是尋不到源頭。”
“能是從何而來?多半是那周國鎮北王搞的鬼。”賀簡簡氣道,“那陸寒川是想以流言為刃,殺人?于無形。他這般侮人?清白,擺明了是想要了嫣嫣的命。奈何他陸寒川的算盤是打錯了!”
藺函望着賀簡簡義憤填膺的模樣,一陣莞爾,只是思及如今城中?紛亂的流言,便又多了一絲愁緒。
藺函嘆道:“偏生這些?個似是而非的話,最是難證清白。”
賀簡簡一邊疾步朝着睦興堂走去,一邊道:“陸寒川以此等流言攻讦嫣嫣,嫣嫣若是自?證,多的是人?不相?信。為了堵住那悠悠之口,難道嫣嫣還得去死?上?一死??笑話。”
藺函一時?啞口,他目光下意識落到了賀簡簡那帶着淡淡譏诮的面上?
他問:“賀四?姑娘以為,少主會如何應對此刻鄧縣之危?”
賀簡簡抿了抿唇:“我雖不知嫣嫣有何計較,但就此事,我想她定然不會輕易算了。以彼之道,還彼之身。那才是嫣嫣會做之事。”
賀簡簡的說辭恰與桓嫣所想不謀而合。
藺函不禁愣神片刻。
而睦興堂的偏廳中?,謝靜熹細細看着底下的人?呈上?來的舒城中?的流言,她凝眉将簡報拍在了桌案上?。
她叱罵道:“那些?個心懷叵測的人?當真是賊心不死?。小小舒城,當真是魑魅魍魉齊聚一堂。”
桓潮生見狀勸道:“公主何必為着這些?個東西氣壞了身子。”
謝靜熹道:“我是氣陸寒川心術不正,氣謝恒狼子野心,更氣你我明明猜到陸寒川會使此計,卻還只能眼看着嫣嫣為此所累。”
她氣急直呼祯明帝的名字。此刻舒城中?無根而起的流言,多數盡是出自?祯明帝之手。
“嫣嫣不會為此事所累。元石亦會陪着嫣嫣。”桓潮生肯定道,“公主信我,嫣嫣定能将今日?所受一切還給陸寒川。”
鄧縣的簡報早先已送到他手上?,桓潮生自?是知曉桓嫣在此事的應對之策。
“嫣嫣已與聞人?将軍、元石合計,借此事清算鄧縣心懷鬼胎之人?。”
謝靜熹一時?無言,她心中?更焦心的大約便是他們為探明舒城潛藏在最深處的懷揣異心之人?,而沒?有在第?一時?間阻斷于桓嫣不利的流言。
桓潮生望着謝靜熹的模樣,怎會不知她此刻所想。
底下的人?進來禀告,道是藺函同賀簡簡一同前來拜會。她與桓潮生相?視一眼,二人?皆明了藺函與賀簡簡此來為何。
謝靜熹起身到了正廳之中?,她思及如今城中?那些?個流言蜚語,不禁娥眉緊颦,她思慮片刻後,令底下的人?将二人?一同引了進來。
在外等候地賀簡簡聞言不禁愣了愣,但卻不曾多想。倒是藺函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在她身上?定了定,他只是不曾想到,謝靜熹對賀簡簡,比他預想中?更加信任。
二人?進到廳中?拜見了謝靜熹,藺函将軍中?流言紛擾的情狀傳述給了謝靜熹。
賀簡簡亦是道:“不僅軍中?,只怕這會兒,整個舒城都知曉了鎮北軍在鄧縣城外叫陣時?所言之語。舒城之內,定然有別有用心之人?在其?中?推波助瀾。”
藺函面露愧色:“那些?個流言恰似憑空傳出來一般,末将無能,今早在軍中?探查了一番卻無所獲。”
謝靜熹道:“此事不怪你。那些?流言我一早便已知曉。”
賀簡簡凝眉看着謝靜熹,姝麗的容顏中?帶着千般不解。
藺函看了一眼一旁的賀簡簡,開口問道:“公主可是想将計就計?”
謝靜熹颔了颔首:“我不曾在一開始阻斷流言,卻令人?探明了舒城流言究竟從何傳出。只是此刻不宜打草驚蛇。”
賀簡簡聞言眉頭擰得更重了,她說不上?是不喜謝靜熹在此刻的顧全大局,還是別的什麽。只是她下意識地有些?排斥從藺函和謝靜熹口中?聽到這個将計就計的法子。
謝靜熹望了一眼一旁沉默的賀簡簡,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
“我今日?将你二人?一同喚進來,便是因着此刻舒城之中?,人?心難測,除卻事關嫣嫣的流言,我想那些?人?還會趁着人?心浮動之時?,在舒城作亂。”
賀簡簡眉眼流轉,她思及前些?時?日?農莊的亂事,不免猜測道:“公主可是覺得,這舒城中?,有人?想要動城郊的那些?良田?”
舒城城郊有不少農莊,這些?農莊中?所産出的糧食,事關下一年舒城百姓的生計。
謝靜熹颔了颔首:“舒城的農事雖不似舒城大營那般打眼,卻實打實關乎着舒城百姓的生死?。那些?人?想要借此動搖桓家軍在廬江的根基,定然會動此心思。”
藺函此刻明白了謝靜熹的意思:“公主放心,末将自?當對派些?将士巡查周邊農莊。”
謝靜熹看了看藺函,又道:“除卻農莊良田,子珪你亦需派些?人?手,顧全簡簡的安危。”
賀簡簡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向謝靜熹。
藺函亦是怔了怔:“莫不是前些?時?日?農莊的亂事不僅是沖着良田去的,亦是沖着賀四?姑娘去的?”
謝靜熹看着賀簡簡,如實說道:“賀家三姑娘尚未死?心,前些?年未能達成之事,她至今還在執着。”
藺函聞言不禁有些?同情地看了看賀簡簡,只是賀簡簡卻不甚在意。
她只是一時?無言想不通賀穰穰何故這般執着與她過?不去?
賀簡簡旋即想到了,賀穰穰如今不是已然被安王府的人?安置在了舒城城郊的別莊中?,說是輕易不見外人?,實則裏裏外外都是被安王府的人?看得嚴緊。
她不禁颦眉,賀穰穰又是憑何繼續找她的麻煩?
賀簡簡心中?便有了猜測,賀穰穰執意留在舒城,只怕還有別的目的。
謝靜熹淡淡道:“賀三姑娘這些?年在建邺不曾消停,她背後也不只是一個安王府那麽簡單。除卻她對簡簡的殺心,如今城中?流言四?起,亦是有她的一份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