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舒城與鄧縣乃至整個廬江暗藏的奸細探子在一夕之間被盡數拔去, 哪怕還有幾條漏網之魚,也再翻不起?什麽浪花。

而北周洛京城中?,怒斥鎮北王及鎮北軍大逆不道的聲音愈發喧嚣塵上, 而這樣的聲音在傅玉姿有孕的消息傳出後,在洛京傳播得?愈發廣泛了?。

桓嫣看了?一眼謝洵遞給她的信箋,眉眼微挑。

“如今傅玉姿有孕,兄長以為,傅遠章認了?傅邕之的主張,還是依舊對齊國皇帝忠心不改呢?”

謝洵盯着那份信箋看了?片刻:“且不說傅玉姿腹中?孩兒?如今是男是女,便說如今周國上下未見得?容得?下這個未出生的孩子。”

“至少傅遠章此時還不會因為傅玉姿及其?腹中?麟兒?而同意傅邕之所?為。只不過他即便對建邺那位忠心不改, 如今傅邕之執靖遠軍牛耳, 他亦是無法改變。”

桓嫣道:“傅遠章老矣, 可傅邕之卻屬實着急。他太急于在洛京那些權貴中?再分一杯羹。”

土地、莊園、佃農,傅佼想要得?更多的利,養更多的人, 從而握更大的權。

謝洵道:“嫣嫣此言不錯,傅邕之所?懷之心,周國朝野上下誰看不明白?傅家要在滿洛京權貴之中?紮穩根基, 遠比傅邕之想象中?艱難。”

桓嫣道:“此事并非秘事, 兄長覺得?建邺得?知此事, 會回以何種反應?”

謝洵道:“不惜一切代價廢了?傅玉姿這步棋,或是直接廢了?傅邕之。”

桓嫣凝眉道:“只不過, 如若齊國當真廢了?傅邕之, 只怕是會讓傅遠章心存芥蒂罷。”

傅佼不論?如何是傅遠章嫡長子, 自出生便得?傅遠章看重, 親自帶在身邊,不遺餘力教導。如若就這麽廢了?, 便也意味着他過往二十?多年的付出化為灰燼。

謝洵搖了?搖頭,他輕笑回道:“不。從傅邕之越過傅遠章行事那一刻起?,傅遠章在齊國與兒?子之間,便只能選一個了?。他若還想歸齊,便留不得?傅邕之。”

桓嫣喝了?一口茶水,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做想。

她輕聲道:“前世倒當真是,死我與傅遐齡,換他傅家滿門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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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所?釋懷,即便已将傅家歸為陌生,可桓嫣心中?到底還有些難言,有些忿忿。

如今傅禧與她一同從傅家的算計中?走出,兼之傅佼、傅侃生出異心,傅遠章終是千般算計抵不過一朝變幻。

謝洵道:“傅遠章即是種下了?那樣的因,便也該算到會結出什麽樣的果?。如今這樣不過是沒有如了?傅遠章夫婦的意,可這一切終究在他的這場因果?中?。”

他冷冷道:“這世間哪能事事應他之算、如他之意。”

桓嫣沒有再說什麽。

謝洵道:“比之那千裏之外的洛京紛争,我如今倒是更憂慮障月的去向。”

桓嫣聞言亦是帶上了?幾分愁容:“如今阿娘和兄長雖重創了?障月手上的暗探營,然只要障月還在,那暗探營便如焰火燃盡的野草,來年春日一經和風潤雨,便又生之不盡了?。”

“此事是我未曾布局周全。”謝洵眼底盡是懊惱。

“戰場之事瞬息萬變,饒是最準的神算子也未見得?能預見所?有。兄長便不要自責了?,我們既然能重創他暗探營一次,定然還能有下一次。”

謝洵淡淡苦笑,他低斂着眉:“嫣嫣,我只覺我縱然前面做了?再多,可到了?最後一步,總也出些這樣那樣的問題。”

此次對障月是如此,當日在洛京時也是。從前桓嫣道她是個運氣差極了?的人,可如今謝洵看來他才是那個運道不好的人。

“那有什麽關系,兄長已經走了?九十?九,即便最後一步走得?偏差了?,我也會将兄長拉回來,走過這一百步。”桓嫣道,“若沒有兄長走的那九十?九步,又何來我們最後的第?一百步?”

桓嫣莞爾,她昂着頭認着地望着謝洵,她踮起?腳,擡手揉了?揉謝洵的腦袋,就像揉着記憶中?莊園上那只松獅犬。

“兄長不要想那麽多,所?有一切,兄長做得?都很好。”

謝洵不及反應,怔愣地看着桓嫣,他全然沒有想到,桓嫣會擡手摸他的頭,霎時間他耳朵充血般紅了?起?來,那可疑的紅蔓延得?極快,一下便蔓延到了?他雙頰。

他看着她盈盈真摯的眼眸,烏黑明亮,像是天?幕中?挂着的最閃耀的星。

謝洵一動也不敢動,僵直地站在那處,垂在兩側的手只緊緊攥着衣角。

“公子……”

思央從外語跑了?進來,甫一進院子,便見到二人親昵的舉動,霎時間想要說的話被吞了?回去,他眨了?眨眼,似是明白過來,不禁有些尴尬。

桓嫣收了?手,轉頭看向一下沒了?聲音的思央,有些疑惑。

謝洵似是如夢初醒,猛地後退了?幾步,撞在了?身後的桌案上,險些掀翻了?桌上的茶盞文?書。

桓嫣不禁道:“兄長小心。”她伸手想要扶他。

謝洵錯開了?她想要扶他的手,轉身凝眉看着思央:“何事?”

他側過臉,桓嫣正巧便看到他通紅的耳朵,她不禁眨了?眨眼,唇間的笑意愈發忍耐不住。

思央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而後正色道:“據斥候所?談,障月出城後,入了?鎮北軍營中?。”

謝洵道:“意料之中?的事,有何好大驚小怪的!”他雙目瞪着思央。

桓嫣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思央道:“不是你要我一有障月的消息便告知與你嘛!”他暗暗翻了?翻白眼。

謝洵深吸一口氣:“行了?,我知曉了?,你若無事,便去軍醫署幫一幫雲谷主與阿照姨母。”

思央問:“那再有障月的消息可還要第?一時間告知公子?”他有心逗趣謝洵,想多看一看他的窘态。

謝洵擰眉瞪着思央,桓嫣沖着思央眨了?眨眼,勸他莫在謝洵的神經上跳舞。她此刻才發現,她家兄長可不經逗。

思央見狀一溜煙便跑得?沒影了?。

桓嫣看着謝洵橫眉的模樣,無奈道:“兄長同思央鬧什麽脾氣?”

謝洵聽到這話,耳上的緋紅再一次蔓延,她話中?他就像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不禁又羞又惱,只好尋了?個借口逃離了?此處。

桓嫣望着謝洵似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她歪了?歪腦袋,若有所?思地呢喃着:“他怎變得?這般容易害羞?”

從前在洛京時,謝洵也曾周旋一衆教坊女子身邊,雖未曾發生什麽,可也是游刃有餘不見一絲羞怯的。

只是桓嫣哪裏知道,一向無所?畏懼的謝元石,唯有在她面前不禁心生怯意,巧舌如簧也變得?笨嘴拙腮。

只是鄧縣城外的陸珩便沒那麽好過了?。

一次攻城失利本算不得?什麽,可這場失利卻叫他損失了?左膀右臂,還牽連出了?他父親死亡的秘辛,一時間鎮北軍中?衆說紛纭,人心難定。

陸珩不禁苦笑,這當真是一報還一報,他妄圖以桓嫣的身世動搖桓家軍心,楊靖忠卻自作主張加了?不實之言,楊靖忠最終為桓嫣一箭射殺,而這動搖軍心的計策也被用到了?鎮北軍頭上。

他自是不信他父母的死同北周先?帝有關,至多他便只懷疑到傅遠章。

前世今生陸珩都不曾對傅遠章放下過戒備,哪怕前世他将傅五姑娘迎入府中?,他也不曾想老鎮北王信任呂王妃一般,信任他的王妃。

他從不與她多說鎮北軍之事,他也從在意鎮北軍中?将士如何看待他的王妃。

即便他确實被傅五姑娘的熾烈濃厚的愛意所?吸引,可他依舊看不上她的不學無術,胸無點墨。

陸珩心中?計較得?明白,他同傅五姑娘永遠做不成如老鎮北王夫婦那般攜手并進、彼此成就的夫妻,便求了?錢皇後調.教他的王妃。至少,讓她有了?端莊大氣、溫和賢良的做派。

他以為他與傅五姑娘至少能如宣正帝同錢皇後那般相敬如賓、客客氣氣。

可陸珩又哪裏知曉,宣正帝同錢皇後從來不是他看到那般不即不離。他又哪裏會知曉,宣正帝便像是栓了?缰繩的瘋馬,錢皇後從來都是控繩之人。

錢皇後所?為的調.教也不過是将傅五姑娘雕琢成一枚好看的、飽含深意的花瓶,只需能夠擺在那邊裝裝樣子、撐撐場面便夠了?。她又怎會真心将桓嫣調.教成陸珩的助力?

陸珩坐在帳中?,看着銅盆中?燃燃燒着的畫卷,他看着畫卷上那傅五姑娘的面容一點一點被燒為灰燼。

他下意識伸手想要去碰那帶着火焰的畫像。炙熱的火苗讓他縮回了?手。

陸珩終究燒盡了?他對桓嫣柔弱可欺的印象,她絕非是他前世的王妃。他像極了?他最初理想之中?鎮北王妃的模樣,便如他母親呂王妃一般,智謀兼備可稱巾帼奇才。

火光映照之下,他眼眸中?閃爍着無比奇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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