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在宮中陪着謝靜熹與桓潮生用過?午膳, 桓嫣便同謝洵出了宮,出宮時還帶上了桓聖嘉這個小拖油瓶。
馬車上,謝洵頗有些嫌棄地望着桓聖嘉:“你不好好待在宮中, 非要跑去公主府上打擾你姐姐。”
桓聖嘉也不理謝洵,徑直扒着桓嫣的?膝蓋。
“我聽?阿娘說,姐姐回建邺後,便收到了許多帖子。什麽?太傅府的?賞花帖,中書令府上的?詩會邀帖,柱國将軍府的?賽馬會……”
桓聖嘉掰着手指頭數着,桓嫣忍着笑意看着有些氣?急的?謝洵, 将桓聖嘉抱到了懷中。
“看着江夏郡王的?風流轶事便是我們小聖嘉都知曉了。”
謝洵一愣, 他暗暗瞪了桓聖嘉一眼。
他直直望着桓嫣, 低沉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委屈:“嫣嫣,你知曉我心意,天底下再是尊貴的?女子都不在我眼中。”
桓嫣聞言還不曾說什麽?, 便聽?桓聖嘉輕哼:“那?日在花園中我瞧見了,中書令府上那?位表小姐愣是往你身上撲。”
桓嫣詫異地看向謝洵,只見謝洵氣?道:“你不也瞧見我狼狽逃離的?模樣了!”
她不由輕笑出聲, 謝洵眸中帶着些許控訴望着她, 叫她生出幾絲不自在。
桓嫣輕咳一聲, 明明桓聖嘉與謝洵才是同胞兄妹,怎的?兩人似是八字不合, 稍不留意便嗆了起來。
她噙笑轉移了話鋒:“聖嘉想在我府上住幾日可是想随我去各府赴約?”
這些日子遞到公主府的?邀帖多如牛毛, 桓嫣挑了幾份應下, 餘下的?多是回絕了, 而那?幾份中恰好便有桓聖嘉報出來的?那?些人。
桓聖嘉黑溜溜的?眼珠亮了亮,她忙不疊點頭, 沖着桓嫣撒嬌道:“姐姐便帶我去嘛!”
謝洵見狀重重哼了一聲,桓聖嘉窩在桓嫣懷中,暗暗沖着他做了個鬼臉。
他冷哼道:“你去作甚?那?些個詩詞歌會可不招待小娃娃。”
桓聖嘉卻道:“建邺貴女素來瞧不上我們這些廬江來的?,我曾聽?聞她們曾在這些個宴席上,陰陽怪氣?說道過?桓家?軍中家?眷。”
桓聖嘉早慧,桓潮生與謝靜熹議事時也從不避開她,謝靜熹又時刻将她帶在身邊教導,她知曉的?事情?有時也不比桓嫣少。
桓嫣聞言凝了凝眉,她已?經許久未曾參加那?些權貴所?設之宴席了。不過?在她以往所?參加的?詩詞歌會中,她大多也是那?被排擠的?角色。
驟然間聽?桓聖嘉說起,心中不免感慨,這樣的?事好似與她隔了重重時光,恍若隔世。
桓聖嘉道:“不過?自父親登基後,這樣的?事便不曾聽?說了。”
謝洵淡淡道:“不過?是形勢比人強,在京桓家?軍将領多是在戰場上同陛下同生共死的?人,深受陛下重視,建邺的?人自不敢在對着他們的?家?眷說三道四。”
語閉,他瞧着桓嫣懷中的?桓聖嘉:“這與你随嫣嫣赴會又有何幹?”
桓聖嘉道:“我自然是要去保護姐姐!”
桓嫣聞言不禁展顏笑了起來,她在戰場上可一槍破雲,在萬軍從中殺個來回。可眼前的?小姑娘卻叫嚷着要在那?些個宴席上保護她。
桓嫣心間不禁顫了顫,她的?話暖暖如春風春雨籠在心間,她不禁緊了緊抱着桓聖嘉的?手臂。
待回到公主府,桓聖嘉已?經沉沉睡去。謝洵輕巧地抱着桓聖嘉,桓嫣怕她着涼,便給她披了件薄氅。
桓嫣将桓聖嘉安置在了她房中,她坐在床沿上,溫柔地望着睡得小臉微紅的?桓聖嘉。
謝洵坐在一旁:“今日你便讓她與你睡一塊兒?”
桓嫣輕輕點了點頭:“她與我說了好幾回,想要和我一塊兒睡。只是前些年我多是在外平叛,而今我又住在宮外,今天正好能?如了她的?願。”
謝洵望了一眼桓聖嘉,帶着無奈的?寵溺:“這臭丫頭平日裏就愛和我嗆聲,如今你回來,她又與我搶你。就該讓母親多給她布置些功課,看她還有沒有精力纏着你。”
桓嫣含笑看着謝洵:“謝元石,你幾歲她幾歲?你這般與她計較,幼不幼稚?”
“嫣嫣!”
謝洵不覺擡高了聲音,桓嫣忙道:“噤聲,她睡着呢!”
桓聖嘉睡得正香,似是做了什麽?美夢,嘴角勾起弧度自始至終不曾放下。
謝洵看了一眼,便拉着桓嫣到了外間。
他緊緊盯着桓嫣,目光一瞬不瞬,卻也不說話,只盯着她看。
桓嫣被他看得心間微微犯怵。
“你這是作甚?”
謝洵微斂着眼睑,周身不覺萦繞着幾分?悵然。
“我只是在想,我已?許久沒有好好看看你了。”
桓嫣一怔,彎了彎眉眼,輕聲道:“往後我們的?時間還有許多。”
謝洵思索片刻:“嫣嫣,不若往後我便做你營中的?副将?”
桓嫣失笑問?道:“溫家?的?生意你不管了?”
謝洵登基又禪位,于他自己?而言不過?是從皇帝又做回了江夏郡王。可于當日将寶壓在他身上的?蜀地谯氏還是江夏巨賈溫家?而言,卻是另一種意味。
蜀地谯氏倒還好,不論是謝洵在位還是桓潮生在位,谯環當日所?求之事都能?實現。
只是溫家?卻有些不同,溫家?所?求是在新朝能?有一席之地,然而溫家?年輕的?一代卻找不出一人能?挑起這個擔子。無法,只得謝洵繼續掌着溫家?。
“溫家?的?生意早晚是要還給溫家?的?。”謝洵道,“況且,即便我做你軍中副将,也不耽誤我管溫家?生意。”
桓嫣将腦袋埋進他胸膛,光潔的?額頭抵在他衣襟上,雙臂環在他腰上。
謝洵因她忽然的?動?作微微一驚,他低眸看向她,輕聲問?道:“怎麽?啦?”
“沒什麽?……”桓嫣呢喃。只是忽然意識到,他與她卻是許久沒有坐下來認真看看彼此,好好說說話。
“那?你可願收我這江夏郡王做你輔國大公主的?副将?”
桓嫣仰着腦袋看着他,假作思索道:“且看你能?不能?勝任罷。”
他輕笑着低下頭顱,與她額間相抵。
“那?往後的?日子便有勞殿下了。”
雙目相視,眉眼相融。
南齊朝代更替,而北周也不曾消停。傅玉姿誕下皇子後兩年,宣正帝便病逝了。
傅佼聯合季家?、錢家?力排衆議,用理傅玉姿所?出皇長子陸昶登基,而鎮北軍卻據北境四郡,陸珩雖不曾改弦更張,但南北皆知那?是遲早的?事。
長生殿中,傅佼一襲玄衣,淡然坐在案邊,傅玉姿錦衣華服、慌張失措走?在殿中。
還是貴妃時,她便想要這長生殿,但宣正帝始終不曾開口。宣正帝英年早逝,繼位的?是她兒子,攝政大臣是她兄長,她便成了真真正正的?後宮之主。
宣正帝悼念錢皇後的?長生殿便再沒有一絲錢皇後的?痕跡。
傅玉姿回身看向傅佼:“長兄難道不着急嗎?北狄那?邊可是回絕了與我們合作之意,北境若無北狄牽制鎮北軍,往後這大周還有誰能?抵擋得住他?”
傅佼道:“玉姿,你急什麽??鎮北軍也并非所?向披靡,陸寒川也不是戰無不勝。你忘了四年前鎮北軍攻鄧縣的?失利了。”
傅玉姿嗤笑:“桓家?軍能?抵鎮北軍,但如今桓潮生改弦更張,自己?當了皇帝,長兄是覺得他能?幫着我們打陸寒川?”她愈說語氣?便愈發寒冷。
傅佼眉眼微微一動?,聽?她這般說,也不生氣?。
他悠悠說道:“自打你入了宮便愈發不像從前了。”可話音之外卻是濃重的?警告。
傅玉姿呼吸一滞,她滿是不耐煩地坐在了傅佼對面。
“季德湘雖掌着禁軍,可對上鎮北軍也不過?是螳臂當車。還有錢家?,當年錢家?雖然同我們合作扶持昶兒登基,可那?是因為錢家?效忠先帝,而昶兒是先帝唯一的?兒子。錢家?這兩年來也沒少和長兄作對吧!”
傅佼唇角垂了下來,他掃了一眼傅玉姿。
“錢子瓊如今守在壽城關輕易離開不得,三十萬靖遠軍就在京畿,錢家?能?翻起什麽?浪來?便是陸寒川當真謀逆,我們還有與其一戰之力。”
“更何況,太後莫不是以為,陸寒川能?就這麽?放過?錢家??老鎮北王之事,陸寒川可是什麽?都知道了。傅家?在他眼裏有罪,可錢家?也不無辜。”
傅玉姿一愣,她望着傅佼:“長兄若有什麽?謀劃,還請告訴本宮。”
傅佼意味深長道:“錢家?是洛京的?百年世家?,根深蒂固,非你我能?撼動?,也不是陸寒川輕易能?連根拔起的?。”
傅玉姿抿了抿唇,沉吟片刻輕笑出聲:“長兄不會是想告訴我,陸寒川想同我們共謀錢家??”
傅佼道:“陸寒川想讓錢家?徹底在北周消失,令身邊謀士江源清于昨夜潛入洛京,與我共商此事。”
傅玉姿微眯着眸子:“陸寒川想要什麽??”
“楚國的?輔國公主。”
傅玉姿面容一瞬扭曲,南楚的?輔國公主。
她冷嗤着說道:“陸寒川就這麽?放不下她?這麽?多年了還對她心心念念。”
傅佼微微一笑:“愈是得不到的?便愈發想得到。”
傅玉姿看着傅佼:“如今周楚雖在議和,可長兄莫要忘了,那?人可不是什麽?能?被輕易擺弄的?。當日她一無所?有尚且能?夠拼死逃婚。今日她已?是手握皂衣玄甲軍的?一國公主,兄長難道還當她是當日那?個任由你們擺布的?小可憐?”
她好笑地看着傅佼。她看得明白?,不論是傅遠章與淩馥,還是傅佼,帶着一種自視甚高,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傅佼臉色不變望向傅玉姿:“你若能?時刻冷靜些,說不準也能?同那?楚國的?輔國公主一般,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傅玉姿聽?着傅佼口中說出的?刺耳的?話,臉上的?笑意一僵,她冷眼看着傅佼起身,施施然走?了出去。她望着他的?背影,眸底一片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