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見過谯環和謝雲澤後, 謝洵将?桓嫣與桓聖嘉送回?公主府,便拉着谯環匆匆離開了,不?曾像往日那般在公主府逗留。

桓嫣一時莫名, 不?知謝洵與谯環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而北周使臣未至,建邺城中倒是有幾場宴會等着桓嫣。

第二日,桓嫣便帶着桓聖嘉去柱國将?軍夫人?設辦的賽馬會。除卻賽馬之外,柱國将?軍夫人?還準備了擊鞠,故而這場宴會便半在了京郊的馬場。

桓嫣雖接下了這份邀帖,卻沒有打算親自上場,便只穿了一身尋常鵝黃交窬裙, 桓聖嘉見到她穿了宮裙, 便要奶娘給她找來同色的裙裝換上。

她霎時孩子氣?地說道:“我要和姐姐穿一樣的。”

桓嫣屈膝蹲在她面?前, 淺笑晏晏地揉了揉她圓圓的腦袋。

“我們聖嘉穿什麽都好。”

桓聖嘉聽到桓嫣的話,小臉上的笑便顯得愈發開心?了。

馬車上,桓嫣與她道:“今日賽馬會, 想來聞人?夫人?應當?會帶着涵瑸前來。”

涵瑸便是聞人?秀的女兒。聞人?秀如今守在鄧縣,聞人?夫人?與一雙兒女則留在建邺京中。聞人?秀三品武官,他的夫人?自是有資格參加柱國将?軍府的賽馬會。

桓嫣看着桓聖嘉亮亮的眸子中帶着濃濃的興致, 不?由輕笑起來。她記得謝靜熹曾在信中與她說起桓聖嘉與聞人?涵瑸的趣事。

桓聖嘉窩在桓嫣懷中, 同她說着她與聞人?涵瑸在宮中玩鬧之事, 也?說着她與聞人?涵瑸約定之事。

“涵瑸姐姐愛讀書,詩詞歌賦或是經世濟用的文章, 她都愛讀, 還總能?說出自己的一番見解。阿娘誇她頗有天分又勤而好學?, 稍加培養, 說不?準便是下一代宰執。”

“往後她若入朝為?官,定然大有作為?。只是如今朝中雖有如姐姐、簡簡阿姐這般的文武女官, 可女子入朝之行依舊前路未知。”

“我與她約定,若我能?順利接下阿爹身上的擔子,我定然叫女子能?同男子一般,光明正大走出深宅後院,或入朝為?官,或入市經商。”

桓聖嘉此刻說出的話全然不?像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心?照不?宣,桓聖嘉會是那個?繼位之人?,縱然有諸般苦難,他們始終不?曾考慮過他人?。

桓聖嘉似乎也?早早意識到了這一點?,甚至她知曉她若想要坐上那個?位置,這一路上必定阻撓不?斷。

桓嫣不?禁啞然,她唇口微翕,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只緊了緊抱着她的手。她亦無法冠冕堂皇地叫她莫要想那麽多。

她只是道:“聖嘉莫怕,前路風雨,姐姐始終陪在你?身邊。”

桓聖嘉轉了個?身,小小的手臂環着桓嫣的腰肢,将?小臉埋緊她的頸窩。

公主府的馬車行到別莊門前時,柱國将?軍夫人?攜已到場的賓客侯在大門口,看着桓嫣抱着桓聖嘉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柔美的交窬裙擺翩跹,意外地帶出了幾分潇灑。

衆人?行過禮後,皆暗暗打量着如今朝中唯一有封號的公主。

桓嫣淡淡掃了一眼,卻未曾見到謝洵,也?不?曾多想,她只當?他正有事與谯環等人?商議。

柱國将?軍夫人?上前走近桓嫣。

“許久不?見殿下,殿下風姿依舊。小殿下冰雪聰明,同殿下站在一塊,宛若天上之人?。”

她恭順地贊美着,說不?上真心?也?未見得是谄媚,這不?過是京中往來慣用的言辭。

她一邊說着,一邊引着桓嫣朝場內的觀景臺走去。

身後衆人?望着桓嫣的背影。

翠綠羅裙的少女呢喃道:“公主殿下生得真美。可她的氣?勢更叫人?難忘。”

茜紅色騎裝的姑娘面?露嘲諷:“你?莫不?是忘了,咱們這位輔國公主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女修羅,一杆長槍不?知要了多少人?的命。那氣?勢自是唬人?。”

少女反駁着:“可她瞧着甚是和善……”

一旁身着月白武袍的女子淡淡道:“建邺京中畢竟不?是荒蠻戰場,殿下身為?一國公主即便是煞氣?的女羅剎,也?當?收斂一身兇邪,恪守建邺的禮儀。”

三人?雖裏?桓嫣有一段距離,可桓嫣依舊聽得清楚。

女修羅、女羅剎,這還是她第一回 ?聽到別人?這般稱呼她。

她暗暗輕挑娥眉,她敏銳地感受到那語氣?平淡的女子似是對她有些敵意。只不?過她同建邺城中的貴女并無多少交往,也?不?知那女子是哪家千金。

桓嫣帶着幾分無奈一笑而過。

桓聖嘉下巴擱在桓嫣肩上,睜着圓溜溜的黑眸直直望着那三人?。

那三人?注意到桓聖嘉的目光,紛紛噤了聲,緩步跟上了衆人?的腳步。

到了觀景臺。

桓嫣同桓聖嘉便坐在主位上,柱國将?軍夫人?坐在右側,她身邊還跟着一個?瞧上去剛及笄的小姑娘,身着茜紅騎裝。往下便是按品階安排的位次。

聞人?夫人?便坐在她左側,桓嫣沖她笑了笑。

底下諸位夫人?、千金,還有各府公子,見她端坐在上,不?免有幾分拘束。

桓嫣不?輕不?重道:“今日吾受邀來此,便想見一見建邺兒女的風采。諸位該如何便如何,不?必因吾在此而感到拘謹。”

她說話的聲音雖不?大,可卻帶着幾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下座的那些個?五侯七貴行過禮後便紛紛動了起來,或是賽馬,或是擊鞠,也?有三五結群、吟詩作對之人?。

柱國将?軍夫人?含笑看着熱鬧的場景,她回?眸望着桓嫣道:“殿下與小殿下能?賞光前來,便是敝府莫大的榮光。”

桓嫣淡淡笑笑,只道:“夫人?言重了。”

她看向聞人?夫人?身邊的聞人?涵瑸和聞人?瑾期,輕輕拍了拍桓聖嘉。

“你?想同涵瑸一起玩便去吧,只是身邊不?能?離人?。”

桓聖嘉看着聞人?涵瑸,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溜下席位,朝着七八歲的小姑娘撲去。

那茜紅騎裝的小姑娘上下打量着桓嫣,問道:“公主殿下怎麽穿着宮裙?是不?打算下場去玩一玩嗎?我聽聞殿下馳騁沙場,想來于殿下而言騎馬擊鞠不?是什麽難事。”

她語氣?之中帶着一絲傲慢的質問,她是家中年齡最小的女兒,柱國将?軍雖是她哥哥,可年紀卻可以?當?她爹了,寵她勝過寵自己的兒女。

她在這建邺城中素來說風就是雨,唯一被拒絕便是前些年謝洵在位時,她兄長要她入宮卻被謝洵拒絕。

“笙兒,不?可無禮。”柱國将?軍夫人?低斥,她轉而對桓嫣道,“殿下恕罪,家中幼妹被将?軍慣得有些天真不?知事了。”

桓嫣漫不?經心?地掃了劉笙一眼,轉而順着柱國将?軍夫人?笑道:“天真些倒也?無妨,只是還需多讀些書好知是非、懂善惡。”她說着話雖直接了些,卻也?帶着幾分真誠。

柱國将?軍夫人?精致的面?容上神色微微一滞,紅衣的劉笙嬌眉擰起,似有些不?服氣?。只是柱國将?軍夫人?緊緊地摁住了她,嚴厲的目光制止了她想要張開的口。

劉笙撇過腦袋,她不?明白自家嫂嫂在忌憚什麽。柱國将?軍出自江南的百年世家,累世簪纓,到如今不?知過了多少代了。不?管是姓謝的當?皇帝還是姓桓的當?皇帝,都要顧忌着他們這些世家。

她本就看不?上桓家還有那些舒城來的,自然也?看不?上桓嫣這個?所為?的輔國公主。

只是她心?中是怎麽想的,桓嫣不?曾在意,更沒有閑心?探究。

桓嫣坐在上位,神色平淡,看着場中一片熱鬧,也?不?管在場之人?心?中作何,只是一派平靜地飲着吃着點?心?。她忽然有些後悔接下這些邀帖了。

柱國将?軍夫人?不?敢多言,只悻悻在旁賠笑。她看不?出桓嫣心?底在想什麽,只想着她身居高位卻手染鮮血,便知她在建邺城的貴女中算是個?異類。

正常建邺城的貴女中,有哪個?自己動手殺過人??

聞人?夫人?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抱着聞人?瑾期,笑着開口道:“殿下這些年在外行軍,難有清閑之時,可是勞苦。”

柱國将?軍夫人?眼中一閃而過一絲鄙夷,聞人?秀北狄蠻人?如今能?做到南楚三品大員這樣的地位,也?只能?靠扒着皇家才?能?再往上吧!

桓嫣淺笑道:“聞人?将?軍如今固守鄧縣重地,家中之事全靠夫人?在建邺操持,夫人?亦是辛苦了。”

聞人?夫人?想起聞人?秀,面?上的神色不?覺更加溫柔。

“殿下言重了。妾不?過是做了妾應該做的。”

桓嫣望着聞人?夫人?輕輕笑了笑,眸光之中帶着幾分敬意與尊重。

她溫婉和順,以?夫為?天,養兒育女,為?丈夫操持家中庶務,同她遇到的許多女子都不?同,卻是這建邺城中乃至整個?天下最是普遍的。

正當?她微愣失神之際,賀簡簡姍姍來遲。她如今是謝靜熹身邊的紅人?,便是柱國将?軍夫人?瞧不?上她,也?會循例給她送去請帖。

柱國将?軍夫人?安排位次時,将?賀簡簡的位次安排得偏後。只是桓嫣見到她便讓身邊的人?将?她引到了身邊。

桓嫣挽着賀簡簡的胳膊與她同座:“我來時未見到你?,還當?你?不?來了呢!”

賀簡簡端起茶盞喝了口水,湊到桓嫣耳側,有些不?好意思道:“早間家中來了位客人?,便誤了出門的時辰。”

桓嫣瞧着她的模樣,好奇地猜到:“莫不?是藺将?軍?”

藺函奉命前往京口,桓潮生令他先行入京一趟,他在建邺呆了兩日,今早他便要裏?京前往京口。

賀簡簡白皙的面?容上帶着幾分不?自然。

桓嫣見她的神色便知曉自己猜對了。

“藺将?軍可是又是為?着那件事來的?”

桓嫣想,他大抵又是為?求娶一事來的。

賀簡簡抿了抿唇:“他是來與我告別的。順便說起了那件事,只是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放下了,往後他不?會再提求娶之事了。”

桓嫣睜大了眸子,她看向賀簡簡,微擰着眉,目光之中流露着擔憂。

賀簡簡笑道:“你?別這麽看着我。我雖喜歡他,卻也?拒絕了他,他沒有必要堅持這麽久。我雖喜歡他,可是比起喜歡他然後嫁給他這一事,還有比之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完成。”

“郡王爺能?承諾你?即便成婚後也?能?繼續做自己想做的事,完成自己想完成的志向。可是藺将?軍不?同,他心?底希望的,自始至終都是我嫁與他後,能?做到聞人?夫人?這般。”

“其實他很好,至少不?曾給我一個?續假的承諾。”

桓嫣聽着賀簡簡在她耳畔輕聲所說的話,看着她平靜似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或許她雖有些喜歡藺函,可藺函對她的喜歡與求娶,于她而言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負擔。

兩人?若無旁人?在主座席位上低聲絮語,一時間也?不?曾注意場上發生了什麽,引得一陣喧鬧。

擡頭時便看見入場口謝洵一身月白錦炮,身後便跟着曾經郡王府的長史章汝。

柱國将?軍夫人?神色訝異,她雖給謝洵送去了邀帖,可她不?曾想過謝洵真的會來。她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桓嫣,見她也?是才?知道的模樣,便收回?了目光。

只是謝洵走到一半的地方,便被一個?身着月白武袍的女子堵住了來路。

同是月白的錦緞在陽光之下泛着粼粼的光,似是一池春水蕩漾着。

觀景臺主帳中幾位夫人?見狀不?由自主望向主座上的桓嫣。畢竟江夏郡王與輔國公主的傳聞她們都聽聞過,畢竟她們都猜測謝洵出乎意料出現在賽馬會上是為?了桓嫣。

桓嫣雖笑着,卻沒有幾分真心?,她啓口問:“那是哪家姑娘?”

主帳幾位夫人?斟酌着,賀簡簡回?道:“應當?是太傅府的千金。”

桓嫣聞言微微挑眉,她想起了那日桓聖嘉與她說的。

劉笙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坐在柱國将?軍夫人?身側,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着桓嫣,而她看向賀簡簡的目光中卻不?自覺間透露出幾分淺薄的鄙夷。

若是桓嫣便罷了,那畢竟是帝王家的女兒。但建邺城中卻從未有如賀簡簡這般女子,背靠着皇後公然插手朝堂之事,承辦奇巧館彙集了各路男男女女,在她們無異于自甘下賤。

桓嫣目光掃過劉笙,察覺到她那算不?得和善的目光,只嚴厲地睨了她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便縮回?了脖子。

賀簡簡不?曾注意,也?不?甚在意,這般無端惡意的眼神她在建邺也?見識過不?少了。如今她周身如有銅牆鐵壁,刀槍不?入。

她輕聲在桓嫣耳側告知她:“那位秦姑娘對郡王爺是動了真心?,郡王爺避居後,倒是有幾個?世家向太傅府求娶過,但都被秦姑娘以?心?有所屬為?緣由拒絕了。我記得,當?日還有你?的一位族兄向太傅府求娶過,只不?過也?被拒了。”

“後來她便想方設法想要見郡王爺一面?,日思夜想,害了相思病,太傅府還為?此去太醫署請過幾回?太醫。”

“如今建邺城中若說起這太傅府千金,說的多半便是她對郡王爺情根深種。”

這些都發生在桓嫣回?建邺之前,她多半是不?知的,故而賀簡簡才?在此時将?之一一告知。

“是嗎?”桓嫣眸色帶出了幾分晦暗,“太傅不?曾說什麽?”

賀簡簡一愣,她細細回?想了片刻,眸色微微一變。

她回?道:“未曾聽聞太傅阻止。”

桓嫣遠遠地望着遠處似是凝眉的謝洵,他張口說了什麽,語閉便不?管太傅千金呆愣傷神的模樣,繞過她便要離開。

只是太傅千金卻不?願她就這麽走了,她擡手想要拉住謝洵,卻被他閃身躲開了。

桓嫣托腮細致地觀察着他神色變幻,看着他的神色變得愈發不?耐煩。

她穩坐在上,什麽都沒有說,底下幾位夫人?便也?不?好在此時說什麽。

謝洵擡眸望着喜怒莫辨看着他與太傅千金糾纏的桓嫣,不?由升起一股委屈。

賀簡簡只敢瞥見一眼他的目光,回?身問桓嫣道:“殿下不?去替郡王爺解個?圍?他正眼巴巴望着你?呢!”

桓嫣輕哼一聲,撇過頭不?去看他,只剎那,她行雲流水起身,緩步朝着謝洵走去,身後跟着一衆宮婢。

她行至謝洵面?前,睨了一眼緊緊攔在謝洵身前,不?斷想要貼近的女子。

桓嫣開口道:“郡王爺何時被一個?女子逼得如此狼狽了?”

“輔國公主殿下誤會了。”秦姑娘怯怯看着桓嫣,“臣女知郡王爺心?中只有殿下,只是臣女往後只想跟随郡王爺身邊,哪怕為?奴為?婢,臣女亦心?甘情願,還望殿下成全。”

她似是柔弱怯懦,可所說的話卻極為?堅定。

這好似一場豪賭。

謝洵的眉已經能?打結了。

“這話你?當?問江夏郡王。”

“此事絕無可能?。”

桓嫣與謝洵異口同聲的話在秦姑娘雙耳響起。

秦姑娘眼眶微紅。

劉笙站到了她旁邊,望着神色淡淡的桓嫣,眼中帶着幾分同仇敵忾。她想說什麽,卻被柱國将?軍夫人?死死瞪着,她只好吞了吞唾沫,瞪向桓嫣。

秦姑娘楚楚可憐望着桓嫣:“臣女知曉,郡王爺是顧及殿下心?情方才?拒絕……”

她所言亦是在場暗暗觀察此處這些人?心?中所想。

謝洵隐忍着怒意:“本王拒絕只因本王對你?沒有半分喜歡,如今你?這般肆意攀扯公主,本王對你?

他牽住桓嫣的手,拂袖便要離開。

“郡王爺……”秦姑娘屈膝跪在二人?身後,她緊緊攥住了桓嫣的裙擺,“殿下,求殿下憐惜,便如了臣女的願罷。”

桓嫣此刻眉宇已然狠狠擰起,她看着苦苦哀求的秦姑娘。

見秦姑娘這般癡心?苦求,馬場內的衆人?心?下不?忍,望向桓嫣的目光中也?帶上了更多的審視。

江夏郡王便是收下了這太傅千金又如何?左右不?過一個?女子,這建邺城中哪高門大戶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說到底還是這公主殿下太不?能?容人?了。他們多是如是想的。

桓聖嘉便是這個?時候拉着聞人?涵瑸沖到了桓嫣身旁。

“你?多大了?怎聽不?懂話?你?要求也?該求江夏郡王憐惜,求我姐姐作甚?我姐姐可不?會仗勢壓人?,逼着江夏郡王收了你?。”

桓聖嘉年紀雖小可口齒清晰,讓人?心?頭一震。

桓嫣将?手從謝洵掌中抽了出來,她輕輕拍了拍桓聖嘉的腦袋,示意她乖乖待在一邊。

謝洵看着桓嫣從他手中脫離的手,眨了眨眼,怒意不?耐的神色中又多了些委屈。

場地之上,喧鬧之聲漸小,愈發安靜。

桓嫣屈膝蹲在秦姑娘面?前,與她雙目直視,淩厲的目光刺穿了狼狽的女子所有的防備。

她怔怔看着桓嫣,微翕着唇口,一時間也?忘了方才?口中念念有詞的懇求。

“你?如今所求當?真是你?自己想要的嗎?”

桓嫣清冷的聲音涓涓平和仿若沖擊了她的靈臺,她想要開口回?答那便是她想要的,她想要求桓嫣的成全,可是她雙唇卻緊緊地閉合着。

“我只問,你?這般不?顧臉面?、抛卻底線,在這五侯七貴面?前暗暗朝我施壓,所求之事、所求之人?,當?真是你?自己想要的?”

她慌忙間撇過頭。她想嗎?她當?然不?想,她也?是這建邺城中有頭有臉的女兒家,這般糾纏一個?無意于自己的男人?已屬實是不?要臉。

可她又有什麽辦法,她在外滿嘴仁義的太傅父親便是這般逼她的。

他要她攥住謝洵,哪怕他已禪位。他要她阻撓謝洵與桓嫣,好離間桓家與謝洵。他只是感受到自己在朝局之中愈發不?受重用,便想朝堂還于謝氏,搏一個?從龍之功。

她的父親想要獻祭他的女兒來成就他的大業。

他又怎會來問一問,她是否願意?

桓嫣聽着秦姑娘以?一種怪異不?自然的音調回?答。

“那都是臣女想要的。求殿下成全。”

她看着秦姑娘,不?知為?何,想到了從前的傅家,想到了傅家的幾個?兒女。

桓嫣暗暗嘆了口氣?,擡手扶起秦姑娘:“你?好好想,想明白了三日後來我府上給我答複。”

謝洵看着她扶着秦姑娘的手,糾結着要不?要給她扯開。

桓聖嘉雖不?明白,但她堅定的認為?桓嫣這般說定然是有緣由的。想着她又不?滿地瞪了一眼謝洵。

劉笙也?看不?明白桓嫣說這話究竟是何意思,倒是将?她拉到一旁的柱國将?軍夫人?品出了些背後的意味。

柱國将?軍夫人?令底下的婢子将?神思不?屬的秦姑娘送到了廂房休息。

桓嫣被此事一攪擾,便也?沒了心?思再看下去。

“今日吾也?乏了。夫人?與諸位且玩好。吾與聖嘉便先行一步了,夫人?也?在此止步罷。”

衆人?起身行禮,望着桓嫣與桓聖嘉的轉身離開,還有謝洵幾步上前攥緊了桓嫣左手的身影,大抵想什麽的都有,但也?只能?想想。

出了別莊,桓聖嘉便跑到二人?中間,伸着小手掰開了謝洵攥着桓嫣的大掌。

小姑娘挑剔地看着謝洵,而謝洵則像是暴雨中被澆透的小松獅,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桓嫣,可桓嫣卻直直抱着桓聖嘉上了公主府的馬車。

謝洵緊緊跟了上去,一言不?發卻又一瞬不?瞬望着桓嫣,直直地望了一路。

桓嫣着人?将?桓聖嘉帶回?了房中。此間便只餘她與謝洵。

“郡王爺。”

“公主殿下。”

“謝元石!”

“嫣嫣……”

謝洵欲語還休的望着她,目光似是膠着在她眉間,目上,口鼻……甚至心?間。

他似是控訴般開口:“你?就這麽看着她糾纏我,不?來幫幫我,也?不?吃醋。”

桓嫣撇過目光輕哼道:“我當?你?欲拒還迎,不?忍拒絕佳人?美意。”

“你?不?信我?”謝洵可憐地望着桓嫣,帶着幾分受傷,“我對那位秦姑娘沒有半分逾矩之念。”

桓嫣猛地回?國腦袋瞪着謝洵,她開口說着。

“我知曉你?對那位秦姑娘沒有旁的心?思。只是見她這般肆意在大庭廣衆之下糾纏你?,我即便知曉她有苦衷,我還是不?開心?。”

“我見她攔着你?走路,我不?開心?。”

“我見她搶着你?說話,我不?開心?。”

“我見她……我見她有些像曾經身不?由己的我,我不?開心?。”

桓嫣語速飛快,直到這一句她緩緩頓了起來。

“謝元石,我見她纏着你?,便想你?見到她會不?會想起曾經的我?想你?會不?會對她生出憐惜之情?”

她擡眸望着謝洵,盈盈似霧的眸中飄閃着忐忑不?安。

謝洵目露疼惜:“嫣嫣,在我心?中,你?只是你?,不?論是何姓名,不?論是何身份,你?始終在我心?上。”

桓嫣怔怔望着他,可她似想到什麽,帶着幾分惱怒問道:“那你?這些時日又是怎麽回?事?比那些書院中的夫子還克制守禮。你?在廬江和江夏時,不?是這樣的!”

謝洵一愣,他眸中如亮起了盞盞閃爍的燈燭,他淺笑出聲,滿是無奈。

他低眸望着她:“嫣嫣可知,我每日克制着要在你?面?前裝做一個?聖人?君子,是一件多難的事兒?”

桓嫣駁道:“我又不?曾要你?做個?聖人?。”

“是啊。此事是我想錯了。可是……”謝洵輕嘆:“嫣嫣,我總怕我最原本的面?目會吓到你?。”

桓嫣有些不?服氣?,擡手揉着謝洵白皙清隽的臉龐:“戰場上的牛鬼蛇神我尚且不?怕,江夏郡王這豐神俊朗的皮囊下,難道比這世間青面?獠牙的惡鬼還面?目可憎?”

謝洵深深地注視着她,他輕手将?桓嫣在他臉上作亂的雙手抓住。

他眸光幽黑閃爍,桓嫣愣愣望着他的眼眸,似有漩渦不?可拒絕将?她的思緒卷入其中。

他低沉的聲音四散在她周身:“那些想要牢牢占據你?、想讓你?眼中只看我、心?中只有我的心?思,遠比你?想象得更加強烈。”

語調溫柔的言語雖不?疾不?緩卻步步緊逼,他一手抓着她的雙手覆在他砰砰跳動的胸膛,錦炮單薄,她毫無意外地感受着他胸膛的灼燙,感受着他心?髒的跳動。

從某一瞬間開始,她似乎能?聽到她與他的心?按着同樣的規律跳動着。

桓嫣眨了眨眼,她感受着他咫尺距離間帶着霸道的氣?息,她清晰地望見他眼中沒有了僞裝極好卻又十分別扭的君子作風,那深邃幽寂如浩瀚星辰的眸中是不?再掩飾的掠奪與占有。

謝洵俯身凝視着她,如同捕捉獵物蓄力已久的狼,一寸一寸靠近着,噙着她緋色的唇,輕哄着她啓唇口。

她圓睜着飄忽難定的眸,熱意從精巧圓潤的耳垂泛至面?頰,她似是被一團朦胧的熱意籠罩着,看似柔若無骨卻難以?掙脫。

桓嫣不?甘示弱地啃咬着,口舌的角逐便像是兩人?皆不?願再掩飾的情意的擊撞,沖擊着靈魂的深處。

謝洵松開了握着的手,他一手緊緊攬着她纖細的腰肢,另一條手臂圈在她的肩上,大掌扣着她腦袋後邊烏黑的發,不?願給她一絲後撤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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