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溫、池二人喝酒喝到戌時過半,桌上的酒菜都已見了底。
池大叔看起來有些困乏了,溫子浩扶着他進屋去睡覺,又收拾好了桌上的盤碗。他顯然對池大叔家很熟悉,翻出了洗腳盆倒了些熱水洗腳。
葉奕辰也已經回了房間,溫子浩把木盆放在地上對他說:“小白,快來洗腳,剩下的熱水不多了,你洗完我再洗。”
從天一門到池大叔這也有好幾天了,除了第一天晚上,教主大人實在沒有力氣,脫了鞋就睡了之外,每天晚上都會在竈上留些熱水,泡泡腳緩和一下酸疼的小腿。
今晚教主大人本來也只留了他自己洗腳的水,聽了溫子浩的話,就脫下鞋子和腳上的布襪,把腳泡到熱水裏。
“嘶……”教主大人疼得一哆嗦。每晚他洗腳都覺得腳底疼的厲害,但他也只以為這是一天走得太累的緣故,沒怎麽注意過。
“怎麽了?水太熱了?”溫子浩見教主大人疼得咬住下唇,忙說道:“可我剛才試過了,水溫正好。”
“不是,腳……腳很疼。”只有腳剛剛接觸到水的一下才疼得厲害,等過了剛下水時那個勁兒,教主大人已經能夠忍耐這樣的疼痛了。
溫子浩卻從小對他的小師弟呵護到大,對他的身體更是重視得不行。如今一聽葉奕辰說腳疼,他忙去取來一個大布巾,把葉奕辰的腳從木盆裏撈了出來,裹在布巾裏擦幹,就這樣輕輕捧在胸前,說道:“怎麽好好地,腳又疼了?小白平時走路要小心些,不要老是發呆,連腳扭到了都不知道。”
看到溫子浩一臉着急的表情,教主大人只覺得胸口一暖。
他從小在寒瀾教就是教主義子,雖然沒有人對他不敬,但從沒有人對他如此噓寒問暖,連他的腳都當成珍寶一樣捧在手心裏。
義父和閻叔叔更是因為他日後遲早要執掌寒瀾教,對他的管教十分嚴格,有些小病小傷他都習慣自己忍着,哪裏被人這麽矯情地伺候過。
布巾漸漸吸收了腳上的水分,溫子浩把他的腳放在床上,拆開布巾查看。
教主大人覺得整顆心都暖成一汪水了,見溫子浩要把裹在他腳上的布巾拆開,明知道他是要查看腳上是否有傷口,卻莫名地覺得有點害羞,将雙腳往回一縮。
溫子浩感覺到他的動作,奇怪地問道:“小白你怎麽了?腳疼得厲害嗎?”
他擡頭一看,卻見教主大人臉如飛霞般通紅,更是吓了一大跳:“臉怎麽這麽紅,是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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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他又想起葉奕辰剛剛喝了一碗酒,哈哈一笑念叨道:“明明不讓你喝酒,你還偏要喝,現在酒勁上來了吧,等會兒還要頭暈呢……”
他邊說着,邊解開葉奕辰腳上的布巾,露出整個小腿和腳掌。
葉奕辰的原身只有臉才是圓嘟嘟的,其實身體并不胖。他的腕骨修長,腳踝渾圓,腳掌薄而窄,昏黃的油燈下,腳背的皮膚白皙幾近透明,五個腳趾頭卻因他的羞澀微微泛着點粉紅。
溫子浩以為他崴了腳,先去檢查他的踝骨,又厚又熱的大手握上圓潤的踝骨,輕輕揉動,擡頭問道:“小白,這裏疼不疼?”
從溫子浩抓住他的踝骨開始,教主大人就只覺得一股電流從尾椎處升起,沿着脊椎直接竄到心髒,擡頭又見他的一雙虎目正直盯盯地看着自己,頓時覺得連話也不會說了,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雙頰更是熱得發燙。
溫子浩本來給小白洗澡也洗過好多回了,可是現在看着葉奕辰的臉頰燒得通紅,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看着自己,露出一點迷蒙,肉呼呼的小嘴自然地嘟着,透着一股從沒有過的嬌憨。
溫子浩突然覺得怦然心動!
那一顆隐在左胸下的心髒,似乎要破膛而出。血液瘋狂地湧上他的大腦,攪得他腦中一片混亂,耳根卻是一陣又一陣地滾燙起來。
小,小白喝醉了,怎地這般好看?
兩個人愣愣地對視了許久,溫子浩才回過神來,慌忙低下頭繼續查看葉奕辰的腳踝,拉着腳踝扭了扭,啞着嗓子問道:“這樣疼嗎?”
教主大人被溫子浩的聲音驚動,直想把腳從他熱乎乎的大手裏拿出來,可是又恨不得讓他一直握下去才好,只能低下頭悶聲悶氣地說:“是腳底。”
溫子浩忙去看他的腳底,只看一眼就覺得心裏揪揪着一樣疼。
葉奕辰的腳掌處被磨出一層水泡,有幾處水泡已經破了水,露出皺皮裏面還帶着血絲的肉。顯然是他從沒有注意過自己的腳底,就算是疼了也只是忍忍就過去了。
溫子浩看到教主大人腳上的傷,哪還有半點剛才的旖旎心思,只顧着心疼了,忙拿出些白酒,還找來了針線和軟布。
教主大人本來咬着唇,有點不敢正眼看溫子浩,可是等他拿着軟布沾了白酒擦在他腳上時,他忍不住腳往回一縮,“啊”的一聲,疼得叫出來。
溫子浩一手用力拉住他的腳,一手還繼續往腳底輕輕擦着,說道:“小白別動,腳底的水泡都磨破了,不消毒會爛的。”
教主大人這些天一直沒注意過腳底的疼痛,聽溫子浩這麽一說,吓了一跳,忙要盤起腿來看。
溫子浩一把又把他的腿給拉了回來:“等會兒,我一會兒弄好了你再看。”
溫子浩把教主大人腳下破口的水泡都用白酒擦了幾遍,又塗上了天一門的療傷藥白芨紫珠膏,再将針線用白酒擦過,從沒破的水泡處穿過去,兩頭留了短短的線頭剪下,好使水泡裏的水能流出來。
溫子浩在葉奕辰腳上折騰了半天,終于說可以了。葉奕辰忙擡腳去看,見到腳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泡也有些吃驚,可是看到水泡被細心地處理好,又覺得胸口暖暖的。
“明天不要下地走動了,腳要好好養養。”
“我還要練劍呢。”教主大人皺眉。
溫子浩眉毛一挑:“練劍哪裏急于這一時?小白要聽話,到時腳上的傷口再磨到,真的會爛掉噢。”
教主大人根本不信他這哄小孩的語氣說出的話,眼睛瞪得圓滾滾的,問道:“那我洗臉怎麽辦?如廁怎麽辦?還能一直待在床上?”
“洗臉我會倒水給你洗,如廁我就抱着你去,還有什麽?”溫子浩的臉板了起來。
教主大人一聽他說還要抱着他去如廁,頓時覺得臉上剛才下去的熱氣又蒸騰上來,只好扭過頭不看他,嘴裏低聲嘟囔:“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溫子浩也根本不給他反對的機會,就着涼掉的水匆匆洗了腳,吹熄了油燈,擠到床上來。
“啊!你、你怎麽跟我一個屋睡?還、還跟我、一……一張床?”教主大人本來就有點不好意思,扭着臉不敢看溫子浩。誰知挺了一會兒,突然被熄了燈,然後一個健壯的身體就躺在了他旁邊。
教主大人磕巴了半天,也沒把萦繞在他腦中的“一起睡”三個字說出來,可是他整個腦袋就只剩下這三個字了。
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
教主大人往角落裏躲了躲,還是能感覺到身邊傳來的溫度,一張臉登時熱辣辣的,手跟腳都不知道要擺到哪個地方才好。
溫子浩則一翻身貼上他的半邊身子,一條粗壯的胳膊攬在他的腰上,說道:“池大叔家沒有別的客房了,以前來我都睡這屋的,我們先湊合一晚,反正也不是沒一起睡過。”
以前跟你一起睡的人不是我啊!
教主大人心裏忍不住咆哮,可是對溫子浩又無從說起,只好僵硬着身子一動不動,聞着鼻翼間萦繞的如陽光般溫暖的雄性味道,心髒撲通撲通亂跳。
他覺得他今晚一定會睡不着,可是身邊的溫度太溫暖,不知何時他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晨起來,葉奕辰就要跟以前一樣穿衣下地洗漱,正好被端着盆洗臉水進來的溫子浩看到,給攔下來。
池大叔見溫子浩連洗臉的布巾都給葉奕辰準備好了,更加看不慣,索性一扭頭就往院子裏走,嘴裏還念叨着:“這都慣成什麽樣了!”
教主大人艱難地維持着一張冷臉:“大師兄,你不會真的讓我一整天都在床上呆着吧。”
溫子浩道:“怎麽不行?”
“我今天還得幫池大叔整理後院的麥草,我還要練劍,總不能一直呆着不動吧!”
“小白,你想不想去外面走走?”
“我又不是女人,要坐月子,哪能連屋都不出……”
教主大人還想再說什麽,可是聽清了溫子浩的話,馬上眼睛一亮,問道:“走?去哪?”
“哈哈哈”,溫子浩見他一臉喜色,一雙眼睛正圓溜溜地盯着自己,心情良好地摸了摸他的發頂道:“大師兄想要出門走一趟,你要不要跟着大師兄一起去?”
“要去!”教主大人已經顧不上維持臉色冷漠的表情了,連忙點頭,生怕溫子浩把他落下:“我們要去哪?”
“哈哈,不知道去哪你都要跟吶,不怕大師兄把你這個小肥豬賣了換肉吃?”
教主大人不會撒嬌,只是眼睛烏亮地盯着溫子浩,興奮得臉蛋通紅:“大師兄,快說說,我們要去哪?”
“怎麽走我還沒想好,不過,兩個月後,我們要到達鹹陽的單家寨。”
教主大人心裏默默盤算:從晉陽到寒瀾教所在的九江應該從向陽鎮出發,走陸路經過河東、鹹陽再沿黃河直下,從東郡上岸再走陸路去九江。
這樣的話,他只要在鹹陽的時候撇下溫子浩,自己走掉就行了,從晉陽到鹹陽,一路上多了個保镖不說,還不用花費銀子,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要什麽有什麽啊!
好事來得太突然,教主大人瞄了一眼溫子浩,見他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頭一跳——事情怎麽可能這麽順利?
“那個、我……我不是還在禁閉期間……”
溫子浩做出一副正經的表情道:“由于你在關禁閉期間表現良好,不止幫池大叔幹活,還每天堅持練劍,所以懲罰輕判了,改成可以跟天一門大師兄一起出門辦事,但是需要每天修煉內力。”
“修煉內力!”
今天可真是驚喜連連!
葉奕辰從到了這個陸雲白的身體裏之後就再沒練過內力。他本來想直接練寒瀾教的玄祁心法,可玄祁心法太過陰冷,這個身體的經脈弱,恐怕會承受不住。他在天一門中,雖然幾個師兄經常跟他一起,但是卻從來沒教過他天一門的內功心法。如今聽溫子浩說要教他修煉內力,真是喜出望外。
溫子浩見葉奕辰一臉高興的神情,嘴都要咧到耳邊了,頓時心情奇好,嘴角也跟着勾了起來:“所以,小白必須每天刻苦修煉內力,不能有一絲偷懶,大師兄會每天監督你的。”
“是。”教主大人道。當下他也不嚷嚷着要出去練劍了,吃過早飯就拉着溫子浩教他內功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