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清風低吟,卷走午後難消的暑氣。遠處粉蓮開了滿池,灼灼之色引人遐想……

鄭千瀾阖目靠坐在涼亭邊,耳畔琴音回響,如聞仙樂。

不知過了多久,琴聲漸漸消了,意識朦胧間,鄭千瀾覺得頭上有一陣癢癢的感覺傳來,他睜開雙眼,只見葉臨寒正笑意盈盈地靠在他的身邊。

他撚着從鄭千瀾頭上取下來的葉子,笑道:“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你打瞌睡的模樣。”

鄭千瀾伸了個懶腰,笑道:“佳人美景在前,還有仙樂纏耳,我不瞌睡一下,豈不是辜負了這難得的惬意?”

葉臨寒笑道:“看來這連穎山莊是費了你不少苦心啊。”

“我是忙着醉卧美人膝。”鄭千瀾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他轉頭看了看葉臨寒,笑道:“倒是葉兄,想不到做這瓊絕宮宮主倒還挺閑的。”

葉臨寒挑挑眉,朝鄭千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忙着讓你醉卧美人膝,哪有功夫管宮裏的事。”

鄭千瀾揚了揚唇角,嘆笑道:“若能一直這樣……倒也不錯。”

葉臨寒凝視着鄭千瀾的笑容,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從那裏面看到了一絲無奈與落魄……

心頭微微一顫,葉臨寒将手搭上鄭千瀾的手背,正想說點什麽,便見遠處有一個褐色的身影飛快地蹦跶過來。

赫楚手上拿着一張紙,他跑到鄭千瀾和葉臨寒面前,一眼就望見了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哎,我們在那兒累死累活的,葉宮主和公子卻在這裏風花雪月,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吶。”

赫楚蹙着眉頭,“苦大仇深”地感嘆着,鄭千瀾見狀,不禁調侃道:“你這兩日不是也和美人朝夕相處嗎?”

赫楚道:“哪敢啊,他對葉宮主可是……”

後脊忽然一涼,赫楚瞄了瞄葉臨寒笑意盈盈的神情,把要說的話急忙吞回肚子裏。他沒好氣地看了看鄭千瀾,後者笑得宛如一只偷腥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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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楚暗嘆一聲命苦,自知玩不過自家公子,倒也識相,他将手裏的紙遞到二人面前,說道:“這是這兩日咱們研究出的方子,若是能拿到這兩味藥草,想必可以熔了那纏古木。”

紙上左右兩邊各畫了一株植物,一樣很是嬌小,乍眼望去同路邊的野花無甚區別,另一樣則生得龐大茂盛,足以與那深山老林裏的參天古木媲美。

“青陌木,陌青花?”鄭千瀾看着那兩株植物下的批注,笑道:“這叫什麽名,難不成這花和樹還是對鴛鴦?”

“哪能是……”赫楚欲言又止,就怕接了鄭千瀾的話頭後又是自己吃虧,他話鋒一轉,正經道:“這是咱們翻了好些書後找出來的,只知道是叫這名字,也不知道是為何。”

鄭千瀾道:“哪裏能尋得這兩樣東西?”

赫楚嘿嘿一笑,說道:“這陌青花我在咱們連穎山莊的後山見過,起初只當它是不起眼的野花,想不到還有些來頭。”

鄭千瀾微微一愣,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赫楚,沉默不語。

葉臨寒看了看手裏的那張紙,他從鄭千瀾身邊起身,笑道:“走吧。”

鄭千瀾擡頭道:“去連穎山莊?”

葉臨寒笑道:“你想我去麽?”

鄭千瀾道:“不想。”

葉臨寒挑挑眉,神情變得有些諱莫如深。鄭千瀾看着他,面不改色地補充道:“宮主生得這麽美,少一個人看總是好的。”

葉臨寒笑道:“放心,就算被再多人看,我心裏總也是想着你的。”

鄭千瀾眨眨眼睛,總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

赫楚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兩人中間,打斷道:“陌青花是有着落了,就不知道那青陌木該去哪兒尋,這兩樣東西都奇怪得很,指不定……”

“赫公子不必擔憂。”葉臨寒輕輕一笑,他将鄭千瀾從涼亭的階梯上拽起來,悠悠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話音方落,鄭千瀾的腰上便多出了一只手,他垂頭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時已被葉臨寒摟到了身旁。赫楚睜大眼睛,正想要驚呼,就覺整個人被騰空拎了起來。

耳畔勁風刮過,腳下是大片大片的粉蓮,鄭千瀾偏頭望向葉臨寒,發絲纏綿在他微揚的唇畔邊,帶出一絲傾城的魅惑,他步伐輕盈,身形恍若仙人……

赫楚怔怔地望着身下飛馳而過的蓮花,整個人俨然驚成了一塊石頭。

三人借着葉臨寒的輕功到了蓮花池的對岸,腳才一着地,赫楚便忍不住叫道:“這……前那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葉臨寒看着赫楚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不禁失笑,他擡手想理一理自己耳畔散亂的發絲,一只手卻搶先搭上了他的臉頰。

鄭千瀾将葉臨寒臉旁的發絲往肩後順去,輕笑道:“你這人……還要讓我吃驚多少回?”

葉臨寒笑道:“若不讓你吃驚,你可不就要膩了?”

鄭千瀾在葉臨寒的臉上摸了一把,笑道:“我若膩了你,只怕離出家當和尚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眼前微微一暗,一片陰影籠罩在三人頭上,鄭千瀾擡頭望去,入眼之處是成片的綠蔭,巨葉如傘蓋,無數參天大樹直入雲霄……

“想不到瓊絕宮還有這樣的地方……”鄭千瀾不由嘆道。

葉臨寒道:“此處名為斷世林,自打初代宮主那時就被列作禁地,我小的時候誤打誤撞進去過一次,險些出不來。”

“禁地……”鄭千瀾摩挲着下巴,玩笑道:“指不定裏頭有個隐世美人。”

葉臨寒笑道:“你若有興趣,下回咱們一起進去。”

赫楚急道:“诶,要是出不來怎麽辦?”

“有你家公子在,即便出不來也無妨。”葉臨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向裏走了幾步,手掌貼上其中一棵大樹幹,對着赫楚道:“可是這棵?”

赫楚擡頭望了望那棵高聳入雲的大樹,點頭道:“是,取它的葉子就好。”

葉臨寒旋身向上,赫楚愣愣地看着,嘴巴張得足有雞蛋那麽大:“我要是也能有這樣的武功就好了。”

鄭千瀾仰首凝視着葉臨寒,笑道:“要是你能生成他那樣,練成的幾率自然也就大些。”

“練武功跟長相有什麽關系。”赫楚蹙了蹙眉,轉頭就想同鄭千瀾辯解,卻見後者一動不動地向上看,心裏頓時明白了七七八八,“武功還好說,世上哪有第二人能長成葉宮主那模樣,公子,你這分明是偏心。”

鄭千瀾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還用我偏心麽,他這人,本就獨一無二。”

赫楚暗暗嘆了一口氣,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情人眼裏出西施,不過葉臨寒想來一定比那西施還引人,也就沒什麽好争的了。

葉臨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攫了青陌木的葉子,當夜三人又挑了三匹快馬,連夜去往連穎山莊。

鄭千瀾控着手裏的缰繩,笑道:“想不到短短幾日,我便來回同樣的道路三回。”

葉臨寒笑道:“我心急開應血匣沒什麽稀奇,卻不想你也如此心焦。”

盡管鄭千瀾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但葉臨寒與他朝夕相處,他心頭藏着的那些心思,葉臨寒多少還是知道的。

鄭千瀾揚了揚唇角,笑道:“宮主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心急,我自然也跟着心急。”

葉臨寒看了看鄭千瀾,輕笑道:“我都坦言相告了,你這樣,實在有失公平吶。”

鄭千瀾不以為然道:“我與宮主之間的情分哪能用公平二字……”

眼角的餘光在不經意間瞥到葉臨寒的臉上,鄭千瀾轉過頭去,正巧對上他那雙如深潭一般的鳳眸,裏頭含着的笑意似與往日無二,然而鄭千瀾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看,不知為何竟有些狼狽。

“也許……”鄭千瀾微微一頓,輕笑道:“我很快就會告訴你了。”

葉臨寒輕輕一笑,他的目光在鄭千瀾的臉上停留許久,仿佛想把人活活看穿一般,良久,他低聲道:“我等着。”

“馭——”

抱着避嫌心思沖在最前面的赫楚忽然猛拉缰繩,葉鄭二人見狀,微微一驚,幾乎是在同一刻,他們牢牢地勒住了飛馳的馬。

鄭千瀾摸着馬頭,本想奚落幾句赫楚,卻見他一動不動地盯着地上看……

距離前蹄不遠處的地上躺着一個喘着粗氣的少年,他衣衫褴褛,袍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白皙的肌膚上隐隐有青青紫紫的痕跡,有些地方甚至還留着些可疑的紅痕。他緊緊地捂着自己的手臂,卻仍有鮮血從上頭的傷口處汩汩流下……

赫楚臉色一變,蹬腿下馬,他步伐匆匆地往朝少年跑去,耳邊卻忽然響起刺耳的破空聲。

鄭千瀾神色驟凝,他淩空躍起,一腳踢掉朝那少年襲去的匕首。葉臨寒緊随其後,他遁入路邊的野叢林中,徒手擒住掩藏在其中投擲匕首的黑衣人,正想抓出來好好盤問,那人的頭部卻猛然一垂……

葉臨寒看了看手裏瞪大眼睛,口吐鮮血的人,對鄭千瀾道:“約莫是在嘴裏藏了毒/藥。”

鄭千瀾定眼看着那被葉臨寒丢到一旁的人,良久,他道:“該是老手了……”

二人走到赫楚身邊,那小子動作極快,已經掏出藥罐紗布給人上藥療傷了。

鄭千瀾和葉臨寒繞到前頭,他們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雙雙都有些驚訝。

這個被人追殺而負傷的少年,正是那一日在羅肖城街頭被葉臨寒折了手指的青龍幫少幫主……

“這……”

那少年蹙了蹙眉,擡起雙眼匆匆一掃,目光最後定在了鄭千瀾身上。

“哎!你別動!”

赫楚手裏舉着紗布,就想壓住那少年,不料這人雖受了傷,力氣卻是大得很,他掙紮着将身子往鄭千瀾的方向挪,随後伸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腳……

葉臨寒眯了眯眼,他看着那少年慢慢擡起身體,對着鄭千瀾嗫嚅道:“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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