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鄭千瀾看着匍匐在自己腳下的人,黑眸裏盈滿着無助與痛苦,他的手在微微發顫,發絲混着汗水與血糊了滿臉,但即便如此,那俊秀的樣貌還是讓人看得心裏一動。

鄭千瀾思忖片刻,俯下身子替少年攏了攏胸前散開的衣袍,正想把人移到馬背上時,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肘部。

葉臨寒看着鄭千瀾放在那少年胸前的手,說道:“堂堂青龍幫少幫主被人追殺,身後也沒個跟着的人,只怕此事并不簡單。”

鄭千瀾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輕巧道:“美人蒙難在前,即便不簡單,那也得救他啊。”

葉臨寒眯了眯眼,他把目光移到鄭千瀾已經拆了紗布的胳膊上,說道:“你舊傷未愈,此事還是交由赫公子代勞吧。”

鄭千瀾順着葉臨寒的目光動了動自己的胳膊,那處的傷這幾日都是葉臨寒親自給他換的藥,眼下早已痊愈。

赫楚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片刻,眼看着那少年抓着鄭千瀾不放,心裏頓時就明了葉臨寒的意思,他沖到鄭千瀾面前,直道:“公子,這人就交給我吧,我還好替他療療傷。”

鄭千瀾看了看赫楚,雖然舍不得放下手邊的美人,不過也覺赫楚說的有理,正想把人交給赫楚,袖管上又是一緊。

“唔——”那少年似是沒力氣說話,他一味地抓着鄭千瀾的衣服,頗有一種打死也不放手的氣勢。

“哎,我果然和美人有緣吶。”鄭千瀾輕輕一笑,見那少年如何也不肯放開自己,心裏頗有些樂呵。他沒有去注意身邊那兩人怪異的眼神,只是将那少年打橫抱了起來。

赫楚打了一個激靈,他轉頭望了望身邊笑容愈發深邃的葉臨寒,心裏默默地替自家公子祈禱了半響。

幾人再次上路,這回行路的順序卻徹底颠倒了過來。鄭千瀾将那少年橫在馬背上,一人控着缰繩走在最前面。他低頭望着身下的少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赫楚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身邊盯住自家公子背影不放的葉臨寒,忍不住道:“葉宮主,咱們公子他就是……那個,你別放在心上。”

葉臨寒挑挑眉,他望着前頭的鄭千瀾,笑道:“連穎山莊乃江湖俠義聖地,他救死扶傷也在情理之中,我因何要放在心上?”

赫楚幹笑了兩聲,他敢用自己的師父發誓,葉臨寒絕對是心口不一。

行速因多出個傷員而變得遲緩起來,幾人走馬走了大半夜,抵達連穎山莊時已是第二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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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墨一早得了崗哨的回報,四人三馬才到山腳下,他便悠悠地迎了上來。目光掃過在場的衆人,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鄭千瀾懷裏的那個少年身上,他望着鄭千瀾,眼神裏略有一絲不贊同:“公子,你怎能把人弄成這個樣子?”

“我……”

鄭千瀾一陣語塞,正想解釋,韓子墨卻已繞到了他的身後,他定眼看了看從馬上堪堪下來的葉臨寒,笑道:“在下連穎山莊掌事韓子墨,上回連穎山莊蒙難,承蒙葉宮主與紅煉護法解圍,在下感激不盡。”

葉臨寒笑道:“韓掌事客氣了,我與你們公子關系交情匪淺,這點小事不足挂齒。”

韓子墨微微颔首,即便葉臨寒不說,看上回鄭千瀾的反應,他也能猜到幾分。

二人一副悠悠然的模樣,赫楚聽了他們的對話後卻是急得跳腳,他蹦到韓子墨面前,驚呼道:“山莊蒙難?!怎麽回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葉臨寒和鄭千瀾并未将先前的事告知赫楚。

韓子墨看了看面前生龍活虎的人,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他大答反道:“還怎麽回事,讓你出去照顧公子,你倒先把自己搭進去了,被陸崖主知道,有得你好受了。”

心頭最擔心的事被韓子墨挖出來,赫楚的臉瞬間皺成了一個包子,他搖着韓子墨的胳膊,急道:“韓掌事,咱倆那可是鐵打的關系,你可千萬不能讓師父知道啊,我已經閉門思過好幾天了。”

韓子墨輕輕一笑,又盯着赫楚數落了幾句,葉臨寒看在眼裏,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哎,我說你們還要把我晾在這兒多久?”鄭千瀾抱着人走過來,嘴上雖是抱怨,心裏卻有一絲淡淡的愉悅。

尤其,是在聽見葉臨寒打心裏發出笑聲的時候……

葉臨寒卻不知鄭千瀾的那點心思,他的目光落到鄭千瀾懷裏的那人身上,笑道:“鄭兄懷抱美人,眼下還有何不滿?”

鄭千瀾看了看葉臨寒,總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奇怪。

懷裏的少年又難耐地動了動,他伸手抓了抓鄭千瀾的前襟,隐忍倔強的表情下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鄭千瀾看着心裏一動,葉臨寒的眼神卻變得愈發深邃起來。赫楚見狀,急忙跳到兩人中間,笑道:“外頭風大,對他的傷有害無利,咱們還是快些進去吧。”

葉臨寒笑道:“赫公子說得是。”

說着,也不等鄭千瀾反應,就兀自越過他上了山莊。

“這……”鄭千瀾看了看葉臨寒走在前頭的背影,堪堪跟了上去。

韓子墨看着一前一後往上走的人,對赫楚道:“哪來的風?”

赫楚嘿嘿一笑,小聲道:“酸風。”

韓子墨微微一愣,他曲起手指往赫楚的頭上敲了一下,笑道:“走吧。”

床榻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藥瓶,一旁的盆架上有丫鬟剛送進來的一盆涼水。許是傷口久久未曾處理,那少年眼下額頭滾燙,赫楚先将白帕子沾了水給他敷在頭上,随後又着手給他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傷痕上藥。

鄭千瀾看在眼裏,不由嘆道:“那一日在集市還生龍活虎得很,也不知是着了什麽道。”

葉臨寒看了看那少年的指節,說道:“指上的傷倒是養得差不多了,看來是過了段日子才發生的事。”

鄭千瀾摩挲着下巴,回憶道:“連穎山莊受困那日,似乎也沒見着他……”

“唔——”床上的少年悶哼一聲,赫楚替他手臂最大的那條口子上了藥,又用紗布給小心纏了起來……

擡手抹了抹頭上的汗,赫楚道:“這樣就該差不多了,接下來好好養傷,應該沒什麽大礙了。”

鄭千瀾點點頭,他看了葉臨寒一眼,笑道:“待他醒了再議吧,咱們先去采花。”

葉臨寒愣了一下,見鄭千瀾盯着自己看,心裏頭積壓已久的郁悶感頓時消去了不少,他笑道:“再帶我逛逛莊子?”

鄭千瀾颔首笑道:“聽宮主的。”

赫楚暗暗松了口氣,正想着這兩人總算正常起來了,那躺在床上的少年又發出了難耐的悶哼聲。

他伸出那只擱在床沿上的手,緊緊攥住鄭千瀾的後擺,喃喃道:“別走……”

鄭千瀾眼角一抽,葉臨寒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鄭千瀾,轉頭對赫楚道:“赫公子,咱們去采花吧。”

赫楚心裏打了個寒顫,他猶疑地看了看鄭千瀾,見後者正面無表情的望着他,忙道:“其實我覺得還是三個人……”

床上又傳來低喃聲:“別走……別……”

鄭千瀾這回是連頭都不想轉了,他順着那少年的拉扯往床邊一坐,就着這姿勢朝赫楚擺了擺手。

輕輕阖上房門,赫楚盯着眼前的窗戶紙看了好一會兒,轉身對走在前頭的葉臨寒道:“葉宮主,其實咱們公子也是逼不得已,你……”

葉臨寒笑道:“那少年生得那副好皮相,你看他有逼不得已的樣子嗎?”

赫楚“義正言辭”道:“他皮相再好,往葉宮主面前一站,那也是……”

葉臨寒看了看赫楚,笑道:“那人來頭有異,他雖非逼不得已,但也有分寸,我自是明白的。”

赫楚眨了眨眼睛,他看着葉臨寒,驚道:“你明白?可我看你……”

葉臨寒笑道:“我雖明白,但看着不舒服,耍耍性子還不成?”

赫楚目瞪口呆地看着悠然自得的葉臨寒,半響,他低聲嘟囔道:“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葉宮主……”

連穎山莊地勢龐大,從莊內走到後山的道路又略微崎岖,赫楚帶着葉臨寒繞了半天,兩人采了陌青花原路返還,這一來一回,竟用了将近一個時辰。

赫楚搗騰着手裏的東西,同葉臨寒一起回到先前的院落,正想說些什麽,卻被葉臨寒以手勢噤了聲。

“恩——快、快點——”

“求、求你——”

……

赫楚瞪大了眼睛,他伸出雙手緊緊捂住嘴巴,驚疑不定地看了看葉臨寒,後者薄唇輕揚,如深潭一般的鳳眸緊緊地鎖在那層窗戶紙上,眼裏透出的笑意仿佛能将人淩遲似的。

“葉……葉宮……”

話還未說完,站在身邊的人已瞬移到了門口,他伸手推開房門,就見躺在床上的少年緊緊攥着鄭千瀾的衣服,他的發絲黏在脖子上,攏上的衣袍不知為何又散了開來,他把上身往鄭千瀾的懷裏挺,嘴裏不住低喃道:“求你……快、快給我……”

赫楚從後頭沖上來,他瞪大眼睛望着屋子裏的情景,半響,他看了看身旁笑得愈發傾國傾城的葉臨寒,喃喃道:“完了……捉奸在床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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