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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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吻的事還沒掰扯清楚,周晚溪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就開始了。

何辜倒也沒騙人,說來就真來,有時候抱着本習題冊,有時候就幹脆什麽也不做,對方工作的地方離小公園不遠,于是他最近就新加了個逛公園的項目,伴着晨光看老大爺們打太極拳,有時候還湊在一堆老頭中間看下棋,日子過得十分安詳,能令人聯想到他未來光榮退休之後的養老生活,就差沒沖到空地跟大媽們合夥跳一支廣場舞了。

某天他晃悠着找正在幹活的周晚溪,竟被對方發現手裏端了個還冒煙的一次性紙杯,眯着眼背着手,兜裏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些什麽,眼看就要把老頭老太太們的情态學個十成十,周晚溪憋不住了,問道:

“你哪來的杯子?”

“李大爺給我捎來的茶。”

“兜裏裝的什麽?”

“張大媽給我塞的蘋果。”

周晚溪啞口無言,只好繼續悶頭擦燒烤店桌子,何辜從兜裏掏出來那個據張大媽說煙臺特産味道清甜的脆蘋果,又抖出來一大口袋糖,自己含一個橘子味的,再剝開糖紙給對方喂一顆奶糖,聽見擦桌子那位得了便宜還賣乖,含糊的說,“唔,太甜了。”

“你別蹬鼻子上臉。”他投遞一對威脅的眼神,又藏過冬儲備糧似的仔仔細細把那一小堆糖一個不落的全塞回去,然後才拍拍手道,“我去後廚找劉哥要個刀切蘋果。”

劉哥,全名劉成,是這家燒烤店的老板,做的一手出神入化的烤羊肉,據他某天跟周晚溪瞎掰扯時自己說,他是因為在原先的鎮上生意太火爆,遭到了一衆燒烤店老板的排擠,才迫不得已搬到N城重新開始做生意的。

當時周晚溪險些笑岔了氣,被劉成一巴掌拍到後腰,忙不疊往在一邊做作業的何辜身後躲,還抽空繼續笑兩聲:“劉哥,不是我不信,就您現在這身膘,誰敢欺負您頭上去?剛才你一巴掌差點沒把我送去見閻王爺!”

此故事版本水分能填滿整個撒哈拉沙漠,但凡是個智商正常的就不會相信,不過這也并不妨礙他們迅速成為隔了兩輪多的忘年交,劉成很爽快,人也胖乎乎的喜慶,時常對于何辜這種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瘦子有些人到中年之後的不理智心軟,能對着周晚溪吆喝一句上菜,也能立馬扭頭對着何辜問是不是餓肚子,然後随手就給他塞一串剛烤好的羊肉,時常氣得周晚溪大聲抗議:“劉哥!我也餓!”

“餓着!下班吃!”

此刻也同樣。對方帶着個廚師帽在充滿了嗆人氣味的廚房裏揮汗如雨,見到他時立刻笑出一個憨厚的弧度,“怎麽來這邊,怪嗆得慌的。”

“要刀切水果。”他舉起來那個色澤鮮亮體态圓潤的蘋果,宛如自由女神舉起象征光明的火炬,很有些藏不住的得色,“小公園張大媽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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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成二話不說,掏出來一把新嶄嶄的菜刀,還特意放水龍頭下沖了沖,笑眯眯地問他,“我幫你,切幾塊啊?”

“切三塊,給你留一個。”何辜遞過去,在旁邊一臉嚴肅地觀摩,看劉成手起刀落,連滴汁水都沒飛濺出來,利索的切成看起來差不多大小的三塊,才悄悄舒了口氣,揚起一個小小的笑容,“你一會兒忙完出來吃。”

傍晚正是燒烤店最忙的時候,但臨近過年,又是冬天,生意實在說不上興隆,烤多了的肉串就變成三人的晚餐,劉成在門外挂上打烊的牌子,走過來時摟一下周晚溪的後腦勺,笑叱道:“臭小子!我看我哪天倒閉就是被你給吃窮的!”

“哪能啊,您手藝這麽好,分店必須開遍全國!”周晚溪頭也不擡地拍馬屁,還順手給何辜捋下來一串肉堆盤子裏,“吃,多吃點。”

他吃着,又感嘆,“劉哥,你說你對我們何辜也太好了吧,給蹭暖氣給吃白食的,不會圖謀不軌吧!先說好我們小鴿子不認幹爹!”

這話不假,當時周晚溪被劉成一眼看中,原本是想趁此機會把何辜也招了一塊幹活,結果奈何對方沒這麽個意思,只好遺憾作罷。

後來周晚溪第一天來上班,後頭竟然跟着個小跟班,一下就把劉胖子給拿下了,隔着幾條街都能感受到他看見何辜那一瞬間洶湧而至的不知哪來的父愛,宛如何辜流落街頭的另外一個親爹。

他這樣想着,又怪可惜的:可惜劉胖子這麽喜歡的小男孩,過的全不是人過的日子。

劉成叼一支煙,聞言罵他,“腦袋裏想的都是什麽!”

老胖子抽煙時的眼神有些滄桑,吃飯的态度也敷衍,草草吃了幾口便擱筷,就一盅滾燙的白酒,整個人像只大個的烤熟的饅頭,反應頗有些遲鈍,“何辜太瘦了,該多吃點。”

他似乎有些感慨,“我兒子跟你們差不多大的時候,也瘦的跟個猴兒似的。”

這次輪到周晚溪驚呼,“你還有兒子!哪兒呢,怎麽不跟你一起來?”

老胖子不肯說了,他拍了拍肚子,打出一個酒氣濃郁的嗝,周晚溪下意識就去看何辜,見對方似乎不為所動,才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算了,不想說就別說,我們回去了。”

他收拾好桌子和碗筷,臨走前再給醉鬼泡了一壺茶,頗不放心地叮囑,“你別一喝酒就忘鎖門啊...算了,還是我給你鎖上吧。”

周晚溪又勤勤懇懇的鎖了鐵門,把鑰匙隔着門縫扔到裏面,喊了句,“劉哥,撿一下,早點睡!”

劉成的燒烤店盤了兩層樓,到樓上便成了一個宜居的小單間,他吃住都在這裏,此時整個人都陷入了凳子裏,讓剛買回來不久的靠椅瞬間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他狀似不耐煩地道,“快滾吧。”

兩人應聲,一腳踩進濃稠的黑暗裏,沒走出幾步周晚溪又回頭,望着二樓亮起的燈光,隐約能看見一大團黑糊糊的影子,才徹底放下心,感覺自己已經徹底被身邊衆多不靠譜的人拖累成了老媽子一個,再轉頭,旁邊還有一個大半夜狂吃糖的不懂事小孩,頓時太陽穴突突地疼,特沒好氣道:“壞牙。”

“?”對方全然沒聽進去,只是歪了歪頭,象征性附和一下,然後繼續專心致志吃糖。

周晚溪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揪住何辜的棒棒糖棍,對方下意識緊咬牙關,于是一路被拖拽到了他面前,眼睛眨巴眨巴,含混不清地說,“松手。”

“不松。”他拽住糖棍,動作間何辜可以聞到對方掌心汗水腥鹹的味道,充滿了少年人勃/發的荷爾蒙,于是一怔,張了嘴,隐約露出沾了色素的口腔,迎面撲過的全是清新的芒果香氣。

兩個人都猝不及防。

深夜裏的寒風像刀子,何辜就愣愣地站在原地喝了一嘴的涼風,那種似尴尬也似暧昧的氣氛又漫上來,讓兩人全不自在地挪開了眼神,周晚溪心裏小鹿亂撞,對方的唇瓣看起來似乎很柔軟,張合拉扯間能看見粉紅的唇舌,于是只好閉着眼又把糖胡亂塞回去,恍惚間一陣口幹舌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幹脆動了手,從何辜兜裏摸出來一個草莓味的軟糖,“我也想吃,看起來很好吃。”

人一旦被愛情蒙住了心,連幾分鐘前說過的話都不記得。周晚溪屬實當代打臉一把好手,剛嫌棄吃糖壞牙,自己嗑得比誰都來勁,濃郁的草莓夾心在嘴裏化開成一陣酸酸甜甜,最終通到心裏,融成了名叫何辜的酸軟,千言萬語全堵在喉嚨,于是他開閘洩洪般地問道:“最近開心嗎?”

“還不錯。”

“那就行。”糖果初始酸甜滋味過後就變得有些惱人的黏牙,他直接吞了下去,再問道:“和我在一起開心嗎?”

“開心。”何辜不解,但誠實地有問必答,“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兩人已經走到分別的路口,周晚溪按下一腔情長,輕輕地由風将最後一句話送到對方耳邊,“希望你每天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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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希望大家每天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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