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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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晚溪回到家之後右眼皮就一直跳,跳得他心慌,憋到晚上九點,先試探性地發個短信過去,那邊很快就撥了電話,他又欲蓋彌彰地挂掉,噙着笑容撥一個視頻來,但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對面也不知在幹什麽,窸窸窣窣的,鏡頭也是黑乎乎一片,他不滿意了,拉長聲調喊:“何——辜——”
“男朋友,在嗎,還是我瞎了?我瞎了你還愛我嗎?還是會找一個替身繼續愛把我始亂終棄?我還是不是你的白月光朱砂痣?這張臉你看煩了是不是?”
“......”何辜不耐煩地把鏡頭翻轉過來,這下讓他直面明晃晃的燈光,“能不能閉嘴。”
“好嘛。”周晚溪聽話地不說了,但沒過一會兒又閑不住,他仔細聽着對方的聲響,咂了咂嘴奇怪道:“你到底在幹什麽呢?”
“好了。”鏡頭猛地一晃,何辜臉就杵過來,距離很近,像掩蓋什麽似的說:“沒事兒。”
“...你少來。”周晚溪只覺得自己右眼皮又開始跳動,他透過屏幕狐疑地看對方波瀾不驚的臉,詐道:“何辜我警告你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現在不說明天我去學校還不能自己看麽?快說!”
對面的人果然猶豫一下,然後舉起剛包紮好的手:“不小心被劃了。”
“......你當我傻嗎何辜同學?”周晚溪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又氣又心疼,拿手機的手都哆嗦,“你回去前我怎麽跟你說的?”
“好家夥...湊近點給我看看。”他眯着眼仔細觀察,愁得不行,“不會發炎吧,明天去診所看看,開點消炎藥吃...這下左右手都齊活,下次是不是該腳了?”
何辜沒吭聲,卻難為情地把傷手垂在了一邊,他轉了轉眼珠,很有些緊張地想要轉移話題,然而實在不擅此道,于是最後硬邦邦地說:“困了。”
“你別驢我我可不吃這一招!”周晚溪沒好氣地瞟他一眼,看着對方躲閃的眼神卻到底說不了什麽其他的,最後頗無奈地揮手,“睡去吧,批準了。”
這不算完,周晚溪又湊近屏幕,一張臉離鏡頭越來越近,最後只剩下一片虛影,很輕很輕地吻了一下鏡頭,才戀戀不舍地道了晚安。
何辜早在他湊近時便喪失了所有語言能力,此時臉頰紅通通的,對着黑掉的屏幕呆坐了半晌,才回過神,搓了搓熱燙的臉頰,旋身撲到床上,盯着受傷的左手發愣。
老舊門板過濾不掉何勝良震天的呼嚕聲,他在這樣的聲響裏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後半夜傷口開始作痛,讓他朦胧間無意識地小聲呻/吟,碎片鋒利,留下的傷口很深,醒來時已經痛得近乎沒了知覺,何辜望着剛剛泛白的天色,想起那夜被擁緊後溫熱的胸膛和格外香甜的睡夢,終于在這無人的清晨向自己坦承脆弱——
他試着把仇恨提起放下,卻發現那早已與自己融為一體,變成這些年脊梁挺直的力氣,他是如此的不堪,但又想要周晚溪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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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端的矛盾構成了他,可是沒有人可以拯救他。
何辜就這麽獨自一人坐到天光大亮,才恍若終于醒來,收拾書包往學校去。
傷口依舊在隐隐作痛,讓他面色一路都是木然的,周晚溪今天來的格外早,遠遠地就在他視野前方沖他招手,旁邊還站着個打扮時髦的趙銘,他想提起嘴角笑一下,但看見對方已經迫不及待地朝他奔來,更是在半空中做了一個擁抱的姿勢,身邊來來往往,這一下把何辜吓了夠嗆,于是使出渾身力氣往旁邊一躲,“......”
“幹什麽呢你!”周晚溪好不開心地把他拽過來,随後兩只手松松地捧着那個昨晚只粗略用紗布包紮過的左手,仔細地左瞧右瞧,然後一下子沉下臉色,語氣嚴肅地問:“這就是你說的不嚴重?”
何辜少見地感到心虛,他思索片刻,這次摸對了門道,悶聲說:“痛死了。”
“......”
“痛的後半夜沒睡覺。”
周晚溪心疼死了,當下就什麽也顧不得,看那樣子,估計何辜這會兒想要天上的星星也能想門道給他摘下來,兩人在原地嘀咕了半晌,回過頭才發現還在原地的趙銘,那厮站在原地沒動,識趣地充當了熱戀情侶的一塊反光板,等到走近了看見何辜手上的紗布,才瞠目結舌,“你這...”
“受傷頻率也忒高了點吧?”
小富二代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法理解他們這些gay的精神世界,但他向來凡事不往心裏擱,恰巧辛昕從旁邊走過,笑着拍一下他肩膀:“趙銘!早啊!”
他如遭雷擊,片刻後隐約發紅的耳廓掩在小麥膚色裏,“......早。”
身後那個喪心病狂見色忘友的兄弟在戀愛的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朝他吹口哨,吹得他愈發窘迫,加快了步子往前大步走了一段,又停下來別扭地朝辛昕道:“走快點!”
辛昕不明所以地被他跟拎小雞仔似的提着後衣領,還天真地說:“幹嘛呀,等等溪哥和何辜呗。”
“等什麽等!”他犀利一指,“你看後面,還有你的位置嗎?”
辛昕随着他的手指往後一看,周晚溪正攬着何辜的肩膀,另外一只手還不識閑地去摸對方左手,滿面心疼之意,把自己扭成一個別扭的纏在何辜身上的人形挂件;
而一向以脾氣古怪和不好接觸著稱的小何學霸正乖乖地聽着,雖然神色間還是掩不住的清隽淡然,但不難看出他對這人的親近,像只露出肚皮的小貓,偶爾被周晚溪逗笑,露出臉頰左側的一個酒窩,是晃眼的甜。
兩個人湊在一起小聲說話,遠遠望去,氣氛出奇的和諧。
她看呆了,頭頂卻忽然被趙銘用力搓揉了幾下,把精心紮好的馬尾揉得炸了毛,始作俑者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或将小命休矣,推着她往前走:“快點的,別看了!”
周晚溪何辜二人的甜蜜景象還沒淡出腦海,兩相對比,辛昕怒火中燒,使勁一拽趙銘書包帶,丢給對方一個氣鼓鼓的身影:“滾!”
四人打打鬧鬧地上了樓,卻又在二樓樓梯口遇見了自從作弊事件後就一直沒什麽動靜的李軍,趙銘見他游魂似的飄進班,才摸着下巴稀奇道:“奇了怪了,這李軍不是勞模嗎,今天怎麽來這麽晚?”
如他所言,李軍自從高中以來,不說百分之百,但十次裏幾乎九次都是第一個進班的,今天破了例,并且看起來還魂不守舍的模樣,小富二代消息向來靈通,但這次一絲八卦的氣息都沒聞到,他欲尋找共鳴,卻發現身後二人組齊齊沉默:“......”
“?”
周晚溪嗤了一聲,替何辜轉移話題:“管我什麽事,少操點心。上樓了。”
他擔憂地深望何辜一眼,單方面退出組隊,于是趙銘的目光落到何辜身上,對方回以無辜的對視:“......”
“算了。”趙銘敗下陣來,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班,何辜還沒坐熱凳子,就覺得有道視線嫌惡又痛恨地掃過來,他慢條斯理地拿出書讀了會兒,才精準地定位了眼神的主人,和李軍對上了視線。
二人對視半晌,何辜沒什麽感情地笑了,他看見對方的表情霎時間更加青白交錯,才做了個口型,沖他遙遙舉起一點受傷的左手——
那話很短,李軍不費什麽力氣地解讀出來:
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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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自己,也是說李軍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