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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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軍只覺剎那間血液倒流,他赤紅着雙目,牙關緊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只被困于籠中的幼獸,想找一個發洩口卻不得章法,便只好将恨意變本加厲地投到何辜身上。
他在極大的悲憤裏感到一絲空茫,想起來李小敏蒼白着臉告訴他懷孕的那一幕。
屋子裏的窗簾常年沒有洗滌,灰撲撲地綴在窗子前,留待陽光穿過,而恰巧趕上陰天,便只彌漫着一股腐朽的氣味,李小敏在跪坐在地板上,捧着一支驗孕試紙無聲地發愣,過會才撐起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小軍。”
而他站在簾子前,透過留下的一小道縫隙看陰沉天色,然後猛地發怒,轉身将茶幾上放着的東西全掃到地上,帶着未幹的淚痕問:“是誰的?”
“是誰的?!”
李小敏被這陣勢吓了一跳,她拉住自己,姐弟兩人相對流淚,半晌,才頹然松開了手,“我回頭...去打掉。”
她故作輕松地擦掉眼淚聳肩:“沒事,家裏最近還挺充裕的,打個胎而...”
未來得及說完的話湮沒在唇齒間,自己抓着她的手臂将她帶入自己懷裏。
懷中軀體是溫熱的,讓他忽然恍惚,之前姐姐那麽高,要他擡頭才能看清楚,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已經可以這樣把她抱起來了?他這麽詫異着,聽見自己略帶顫抖的聲音:“姐姐,我來保護你。你不要、你不要這樣。”
李小敏終于放聲大哭,像要哭盡這些年自己為了謀生受過的屈辱,吃過的苦,她手撫上尚且平坦的小腹,半是難過半是自嘲地說:“是何勝良的種。”
何勝良?何辜的親爸?
他那時不可置信地重複,随後松開李小敏,遲鈍地問:“姐,你明知道......”
李小敏明知道兩家的糾纏,卻還背着他勾搭何勝良?
回想這一幕讓他又開始劇烈地頭痛,仿佛青天白日之下被拖進無休止的夢魇,忽地有人拍他肩膀:“李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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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班主任正站在他座位前,擔憂地望着他,“不舒服可以請假休息。”
李軍搖頭,看班主任老頭憂心忡忡地踱步回到講臺上,視線又往何辜那邊飄了一下,随後默不作聲地翻開了課本,旁人只當他奇怪,無人知道他心裏的血雨腥風。
他就這樣,在心裏淌着血,面無表情地想:我要這人渣死。
而何辜等了一上午,見李軍沒來找自己質問,心下有點詫異,他沒表現出來,等到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飯時,看見周晚溪緊張兮兮地朝他奔來,不由分說按着他的頭仔細瞧了半天,才完成什麽大事了似的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什麽?”
“我怕一會兒看不見你就又整出來什麽大事。”周晚溪放下了心,搶了一塊趙銘正準備吃的巧克力喂給何辜,在趙銘能殺人的眼光裏鎮定自若,“別吃了銘子,過了個年你胖那麽多,還追不追姑娘了。”
“你少來!”趙銘跟個發條機器似的一戳一蹦跶,随後聽旁邊周晚溪神秘地道:“你別藏了,我們家小鴿子都知道你跟辛昕的事,有啥藏的?”
“......”鼓脹的氣球漏了氣,趙銘小聲說,“你夠了啊!”
周晚溪嘎嘎嘎地笑,笑了半天發現何辜一直擰着眉沒出聲,奇怪道:“怎麽了?”
“李軍...不太對勁。”何辜斟酌着說,“他應該知道了,但是也沒來找我。”
“什麽,李軍又來惹事了?”趙銘不懂,聽了個雲裏霧裏的,當即就要生氣,“這人有病啊,跟你多大仇,怎麽還揪着你不放了?”
小富二代什麽都不知道,滿心都是少年意氣,周晚溪沉吟,最後也只能一下一下撫摸何辜的脊背,安慰道:“不來不是好事麽,別想了乖。”
何辜沒再說什麽,卻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輕易結束,然而李軍卻好像真的沉住了氣,除了看向他的眼神陰森,一直到放學也沒什麽動靜。
山不就我我就山,他懷抱總要了斷的心思,在對方要收拾書包走出教室時叫住他:“李軍。”
李軍便停下來,二人隔着幾排空掉的桌椅對視,眼神晦暗,像藏了狂風驟雨,何辜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和之前有什麽不一樣,他稍微定了定神,主動問道:“你沒有什麽想要問的嗎?”
“該知道的我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嗎。”李軍開口,太久沒說話,張嘴的那一瞬間有點微微的啞,“還有什麽說的,趕緊說,我回去了。”
“沒有了,再見。”最後何辜只能這麽說,他望着李軍逐漸走遠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也沒多做停留,直接出了教室,周晚溪正在大陽臺上等他,小男生無所事事地背對着他正吹口哨,下一秒後腦勺長眼了一般轉過來,看見他就笑開:“怎麽這麽慢,趙銘和辛昕先走了,就剩咱們倆。”
何辜輕輕地“嗯”了一聲,有點走神,他拽着周晚溪的書包帶被領出校門,随後在沒已經沒什麽學生的路上抱住對方,将腦袋深深埋起來,悶悶不樂地說:“我還是覺得李軍很奇怪。”
“嗯?”周晚溪呼喽他頭發,猜測道:“是不是憋什麽大招呢?”
“不像,他就不是藏得住事的人。”何辜嘆氣,“這麽說吧,我們倆也算是從小就認識了,我了解他,他一直挺鑽牛角尖的,而且李小敏這個事情太讓人想不到了...”
呼喽毛的手停了,掐着他後衣領迫使他擡起頭,看見周晚溪有些不高興的臉,對方泛着酸味兒,陰陽怪氣地說:“你了解他?你怎麽不多了解了解男朋友?”
“......周晚溪!”何辜有點氣又有點想笑,“我跟你說正事呢。”
他推開試圖撒嬌的大型犬,邊往公交站牌挪邊繼續思考,聽見周晚溪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分析別人的時候挺透徹,也知道什麽是鑽牛角尖,到自己身上怎麽就什麽也不知道?”
“......”何辜裝聾,周晚溪卻不依不饒地貼上來,“李軍現在恨你,你還贊成有仇必報麽?”
“有什麽不贊成?”他停下來跟周晚溪對視,聲音有點冷硬,“有仇的報仇,他跟我爸有仇,就去找啊,人生苦短,憑什麽要忍着?”
何辜頓了頓,這樣還嫌不夠似的補充:“別試圖改造我了,行嗎,溪哥?咱倆不一樣,我真沒法聽你的。”
他看見周晚溪倏然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