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嘆》
夜色已深,月亮透過烏雲偷窺着世間萬物。一道黑影閃過文德殿,潛至福寧宮側,揮手間迷霧飄繞,利劍只在腕間一擺,轉瞬間,宮殿一側已充滿了血腥的味道。黑衣人用劍撥開窗門跳入,見宮內,幔帳随風飄動,床上俨然空無一人。正當詫異之時,卻聽門外有人道:“聖上今夜在禦書房,與任副都使擲奕,不回宮了,你們幾人看好此地。”聽聞其言,黑衣人急忙離開宮殿,直奔禦書房。
禦書房外,燭光閃爍,透窗見二人影晃動。房內,身着黃色龍袍的年輕天子說道:“三日後,便是母後生祭,想母後遺願也曾有意令你入宮随駕,如今老将軍不在京內,皇兄當年住過的‘覓麓苑’又空置已久,索性你就搬進來吧。”其對面一襲紅色官服的少年忙起身,欲跪拜,卻被趙祯攔住道:“這裏無外人,朕早就說過,你我兄弟之間無此繁文缛節。”
紅衣少年劍眉鳳眸,鼻梁高挺,生得俊朗非凡。雖是多日操勞,面上挂了些許疲憊,卻終被骨子裏透出的凜然正氣掩蓋了下去。少年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抱拳道:“皇上,微臣入宮久住只怕不符理法。何況……”
“何況你不放心那兩個丫頭?”趙祯取過身旁的折扇,敲打在少年頭上,笑道:“小小年紀,真不知道你心裏都裝了些什麽?這東西是朕的八王叔,你舅舅特請人定做之物,你也沒有個應手的兵刃,用它來扇涼也好,防身也罷,随你。”
少年畢恭畢敬的接過折扇,低頭笑着。忽的眉間一緊,取過棋盒中的白子抖腕抛出,只聽窗外一聲沉悶的□□,少年已飛身來到窗前,凝視着被侍衛們纏住的黑衣人。這人武功着實了得,幾名侍衛卻近不得他身。少年翻身而出,折扇輕挑,撥開黑衣人之劍,繼而轉身貼近此人,折扇逼近他頸間。黑衣人反手橫劍揮向少年,少年将身向後一傾,輕巧地閃過劍身,擡手抓住此人腕臂,折扇在其肘上一磕,黑衣人劍器脫手落地。黑衣人見已是敗事,緊咬牙間,少年欲去阻攔仍是晚了一步,那人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已無氣息。
少年回到禦書房內,拱手道:“微臣無能,令吾皇受了驚吓。”
“你護駕有功,何來無能?”說着伸手伏在他腕間,示意不必行禮。只是二人皮膚相觸之際,卻覺一陣冰涼。趙祯擡手伸至少年額前,少年不解,不自禁的向後躲了一下,趙祯拉過他,手背在其額頭一放,那滾燙的炙熱,與手上的溫度顯然是不協的,喝道:“病得這麽厲害,你自己就不知道嗎?今日值事至此,回家取随身之物,明日搬入‘覓麓苑’。需要什麽侍婢奴才,就從府中帶來好了。”趙祯搖頭從屋內走出,對守在外面的太監說道:“傳朕旨意,殿前司副都使任嘉護駕有功,晉為雲麾将軍,擇日南清宮行冠禮。另,為防再有行刺之事,保朕安危,特令任嘉,不日搬入覓麓苑。”
任嘉其人,出生将門,世代侍奉殿前司,并代出英才。其祖父曾與遼交戰,建奇功,故受宋歷代君王賞識,并将八王爺趙德芳之妹賜予幼子任景豐為妻,任嘉系任景豐之子。兩年前,趙祯私訪民間遭劫難,幸得任嘉所救,從此封官入宮,頗受重用,時年一十四歲。次年末,任景豐受封輔國大将軍,派邊南鎮守,唯任嘉一人獨留京中。
半月後,任嘉行弱冠之禮,因其身份,道賀之人甚多,不乏衆文臣武将。場面浩大,無不令人羨慕。鑒于其父未在京內,主人與大賓多為皇室宗親,并由趙德芳賜字“子良”。
夜幕降至,将軍府中,玉姐為蘇詺瑾整着衣衫說:“蘇小姐,小少爺說此番入宮,聖上言明可帶侍婢,故不得不委屈小姐改名諱為蓉蓉二字,方可堵悠悠衆口。”
“不委屈,玉姐。大哥哥,不,是少爺救了瑾兒的命。”說到此,蘇詺瑾俏皮的吐吐舌頭,又道:“以後蓉蓉會好好服侍少爺的。”蘇詺瑾笑得那般清純。
玉姐摸着她的頭道:“小姐當真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蓉蓉不小了,虛齡已有十一,娘說……”說未說完,眼中泛起了淚光,玉姐将這剛剛不過十歲的孩子抱入懷中,聽她哽咽道:“娘說,姐姐這個年紀已經可以照顧自己了,可是現在他們都不在了。”
玉姐安慰這個孩子,為她拭去淚水道:“不早了,我們還要入宮,晚了,你今夜就見不到小少爺了。”蘇詺瑾點點頭,與她一同入宮。
覓麓苑外,素素靠在門邊等着蘇詺瑾的到來。見她一到,高興的跑了出來,幫她搬東搬西,蘇詺瑾四處張望着卻不見任嘉,問道:“少爺呢?”
“在卧房,我帶你去。”素素答道。說完拉起蘇詺瑾的手就往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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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推開,整潔的房間不見一人,不知為何,蘇詺瑾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
盈月夜,一片琉璃瓦上,紫杉少年枕手仰望天際,目光爍爍,晶瑩的水滴打濕墨發,落下,敲擊着瓦片,似是憂傷的樂曲。
作者有話要說:
越是盛大的景致,越是覺得孤單,古代冠禮是一個男子一生中第一次的大事,都是父親主禮。
這是時候他的父母本該在他身旁,可惜他一生注定在穩定的漂泊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