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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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校草還死死的盯着我,目光裏是絕望的深情,“你想起來了嗎,阿雲?”

我全都想起來了,那天在醫院門口,我再次掙脫了校草的禁锢,飛快地闖入了如海的人潮裏,可是世界已經不是幾年前我看到的樣子,每一條路都不是我和校花曾走過的那條,每一個餐館都不是我們一起吃過飯的那家,上天如此殘忍,奪走了我的沉沉,又把她留下的痕跡全部抹掉。

我踉踉跄跄的一路猛跑,最後摸到了S大的校門。

百年老校,不會在短短的幾年內就變了個樣子,它依舊是我記憶中的模樣,每一磚每一瓦都是校花和我曾灑下的深情,我獨自一人走過那片鴛鴦湖,那條充滿落葉的小徑,蹲在曾經讓我夢回千次的地方,失聲怮哭。

只是這次,不會再有人來救我。

第二天,世界上少了一個精神病院裏的阿雲,多了一個叫阿雲的普通女大學生。

我将自己陷入編織好的完美世界裏,那個世界按顏值劃分三六九等,顏值即是最般配,而我是一個普通顏值的女大學生,在這裏晏沉依然是美豔奪目的校花,被大票人所追求,包括那個我臆想出來的,和我有着一樣疤痕面目醜陋的,她的愛人。

我的姑娘要做最最好,要被所有人都喜歡,我甚至在這場幻覺裏把校草也配給她,讓她做顏值世界裏敢于追求真愛的勇士,給她安排一個和愛人浪跡天涯的結局。

這個故事裏不再有我,卻處處是我。

我忘記了我曾經深愛她,可在每一個世界裏,我都還會再愛上她。我在潛意識裏做出完全不同的抉擇,隐瞞了愛,充當一個忠實的故事記錄者。

第一天出現在課堂裏時,我引發了轟動,還好教書的老頭曾經也是我的老師,他把我帶到辦公室,然後給袁恒打了電話。

袁恒已經快要找我找瘋了,看見我時一夜未睡幹燥的眼睑還是分泌出了淚水,可是我那時已經全然忘了和他的往事,只是一心一意的把自己代入另外一個世界的角色裏,于是我問他,“你來找校花嗎?我帶你去找啊。”

我看見他驟然睜大的雙眼。

他什麽也沒問,心理醫生的高超素養令他忐忑,直到我帶着他走到一個閑置的雙人小屋裏,我摸遍了全身也沒有找到鑰匙,于是尴尬的笑,“我好像忘帶鑰匙了。”

又開始敲門大聲喊,“晏沉!在嗎!開一下門!我忘帶鑰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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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草在我身後幾步的位置,死死的用牙咬住了拳頭。

然後我便在這裏住下,每日對着自己臆想出的幻覺,過了一年又一年。

校草發動全校陪我演了這場戲,他再次回到自己校草的崗位上,盡職盡責的扮演一個苦追校花無果的男生,然後時間的齒輪轉動,故事走到結尾,再重啓。

轉眼間已經六年,走了兩個來回。

他眼角出現了細小的皺紋,我也不再年輕,卻恍惚一場春秋大夢,終于醒來。

我叫阿雲,我的愛人叫晏沉,死于一場空難,消失在一朵雲裏。

她彌漫于我的整個身體。

周圍的學生都安靜了,甚至有幾個被氣氛感染的落下淚來,我終于開口,撫摸着自己的傷疤,流幹最後一滴淚,問:“你來找校花嗎,我帶你去找啊。”

他紅着眼睛說,“好啊。”

我們去看了晏沉的墓碑。時隔很多年,照片上的晏沉卻還是那麽好看有活力,可還活着的我們卻逐漸老去,想來等我足夠老的時候,是不是這道疤也會被擠壓在重重疊疊的皺紋裏?

那個時候,晏沉看着我,還會覺得我好看嗎?

我終于在字面意義上徹底的痊愈,并于隔年嫁給校草,生了一個好看的小姑娘,仔細看眉目間還有一點校花的影子。

年華似水,我如願以償地老去。

後來我真的特別特別老了,牙齒全部都掉光,說話也口齒不清,佝偻着背脊坐在輪椅上,讓護工推着我曬太陽,我問她,“樹葉落下是什麽樣子的?”

“是枯黃幹燥的樣子。”她充滿愛心與尊敬的回答。

“不,”我得意笑道,“是玻璃碎裂一樣的輕響。”

“那麽,世界上有沒有像prada的gi呢?”

護工被難住了,她出生那個年代已經看不到這部老電影了,于是我笑眯眯的回答,“有的呀,在我年輕時做過的一個夢裏。”

晏沉不知什麽時候來到我身邊,聲音如氣息一樣飄渺,“那個夢真美,阿雲。”

“你來帶我走嗎?”我已經很困了,迷糊中拖着最後一點意志問,“你終于要帶我走了。”

我的手指終于垂落,在更高的地方,變成了數年前毫無瑕疵的自己,我和校花相視而笑,“走吧。”

“走了。”

至此,顏值時代,真正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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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章。标注:”我想要一個像prada的gi啊。“出自楊千嬅與陳奕迅主演的電影《每當變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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