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雲在朝暮決》作者:琴瑟和鳴99

文案:

四海八荒,本由朝暮兩國分域而治,安穩和平。然,地動山河現世,攪動了欲望之念,揭開了人性善惡。她本是從小寄養在忘塵庵的世家小姐,天真爛漫,活潑堅強,卻在利益旋渦中被情之初愛傷的體無完膚;盡管如此,心中依然純淨美好,本想獲得新生與所愛白頭偕老,不料身份使然,最後落得親人離世,所愛不得,天下大亂......她看着烽火連天,屍橫遍野,她愛之人與愛她之人刀劍相向,不死不休。她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她以自己的生命終結了厮殺,只是她平生所求安逸恬淡的日子還會再有嗎?

內容标簽: 強強 宮廷侯爵 情有獨鐘 虐戀情深

搜索關鍵字:主角:常雲斐,朝梓軒,暮天閣 ┃ 配角:琉璃公子,尹黛君,段靖 ┃ 其它:醫官小二,朝顏玉,無極,香輝

一句話簡介:所遇皆緣,所得皆惜,所作無悔

立意:一開始人們會被各種欲望誘惑,經歷過一番後方知于己而言什麽最重要

一覽天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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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四海八荒擁有二十方霸主,各占據一方土地。二十國以炎水為界,兩邊各十國。而炎水以北又以最大國朝國為首,餘下九國陽國、風國、地國、疆國、閏國、昱國、博國、擎國、陀國分域而治,朝貢于朝國,朝國國主朝梓軒治國主嚴,獎必舍足金,懲必痛其髓。其下九國國君無不敬之俱之,百姓卻是愛之衆恨之寡。炎水以南以暮國為首,其下分別為,夕國、際國、谙國、婕國、爍國、辰國、嬈國、茂國、諜國九國。暮國國主暮天閣治國較疏,凡事只覺差不多便可了之,家國百姓大事皆視之如平常小事。其下九國國君視之如兄如弟,百姓視之如友似朋。

朝國暮國本分炎水而治,各自為政。可突然之間,朝暮兩國都蠢蠢欲動,兩方二十國都漸生猜忌,再加上朝中一些主戰人士的叫嚣,大有戰事一觸即發的勢頭。朝國國君朝梓軒胸懷大志,文韬武略,血氣方剛,朝中有如此激進之士,他朝國又如此強盛,斷不能做畏手畏腳的事。而于暮國國主暮天閣而言,朝國守暮國守,朝國戰暮國迎,皆可。于是,主兩大國,共二十國之間關系緊張,劍拔弩張。

出師有名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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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朝國王宮內宮闕金碧輝煌,燈火通明,宮牆內外侍衛林立,虎虎生威。太監宮女們彎腰碎步急移,換水果的,上菜肴的,排舞樂的……紛紛擾擾卻有條不紊。

一道道宮門進去,一級級臺階上去,便是朝國的百言宮。百言宮外牆主紅與一般宮牆無異,宮門上的牌匾紅底黑字乍一看也無異于其它,待近距離觀察卻發現那三個大字竟都是由上等瑪瑙鑲嵌而成,低調奢華。宮內羅帳不重,兩邊屏風皆是山河日月之精作,再一細看,那畫作竟也非畫非繡,竟是以造物界裏百态之形合作而成,是以花是花,葉是葉,蝶是蝶,流水是樹膠……雖是些尋常之物,然體形如此,可與其它渾然天成卻也實屬不易,況其久經日照風吹卻依然可絢麗如初,制作者必費了不少苦心。正堂內,擺設少而精,卻都是些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寶。

主位上方,“說殿”兩個大字金光閃閃,竟是真金制成。順着牌匾向下,由紋理纖細浮動,變幻無窮的紫檀制作而成的座椅隐隐浮動暗香,雕龍扶手上懶懶吊着一只骨骼分明,手指修長的手,順着手臂往上看,着一身金線龍紋刺繡黑色長袍,一臉冷峻面無表情斜躺在紫檀椅上的正是朝國國主朝梓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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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內兩側皆是朝國的文成武将,雖案前美味佳肴羅列,眼前舞樂技藝卓絕,可每個人表情都很凝重。

整個百言宮裏此刻唯一表情輕松的就數朝王身邊的明妃了。明妃生得一雙狐貍桃花眼,面旁精致,櫻唇可人。她身着一身金色牡丹羅裙,長發飄飄,只在簡單的一個發髻上插着一根琉璃翡翠碧葉簪。如此便已風流十足,韻味無限。朝王後宮佳麗無數,獨最愛明妃,便是後妃不準踏入的百言宮,朝王也時不時會帶明妃來。此刻,明妃無視宮中暗暗浮動的緊張氣氛,玉指輕輕一拈,攜起一粒葡萄,緩緩放至朝王口邊,她明媚淺笑,眼神中似狡黠似無辜。

朝梓軒似被這舉動從歌舞中拉回來一般,劍眉微蹙,瞳孔收縮,下一刻薄唇微起露出大大的笑容,他一口含住那捏着葡萄的纖纖玉指,不着痕跡的拿舌尖輕輕一舔,斜着眼睛看向明妃。一邊輕輕咀嚼着葡萄,一邊拉起明妃的手在自己掌中摩挲。

左右兩邊的臣子見朝王雖面露笑容卻眼中含冰,依然不敢懈怠,繃緊神經等待着什麽。

右手邊一位不惑之年的儒雅之人,倒是放下了剛剛的緊張,也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吃下。

“常卿覺得這味道如何啊?”朝王依然面帶微笑卻眼神冰冷。

那儒雅之人作揖回禀道:“王上,此宴如此隆重,庖廚勢必殚精竭慮,如此,定是佳肴。”

朝梓軒嘴角一歪,須臾哈哈大笑:“常清風啊常清風,本王最喜歡你這般淡然的模樣。”他長袖一揮,身子離開椅背,一手握着酒樽,俯身撐在膝上,“來,衆愛卿都随意些,如此良辰美景,歌舞升平,大家共飲一杯!”

所有人都畢恭畢敬端起酒杯,這時,一侍衛匆匆來報,“報——”他跪地禀奏,“啓禀王上,在我地國城內發現數名暮國間諜,混入軍營,意欲竊取我國機密,被我軍發現後服毒自盡。現地國國君與暮國兩面對峙,恐戰事一觸即發。特來禀報,請王上定奪。”

朝梓軒聽後,冷哼一聲,铮铮一字落地:“戰!”手中酒杯應聲破碎。

明妃眼疾手快,從懷裏取出一方絲帕,仔仔細細的擦着那只修長剛毅的手。

頓時,堂下衆人皆松口氣,唯有一人若有似無輕嘆一聲,正是方才的常清風。離他最近的姜中才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自此,說來也奇怪,宴會才真正熱鬧起來,衆人這才都飲酒吃菜,賞舞聽樂。朝梓軒複又斜躺在椅子裏,懷裏摟着明妃。面無表情卻眼神游走于衆人之間,但又給人一種在看舞姬的錯覺。懷裏的明妃偷偷打量着朝王,乖巧的不言一聲。是,明妃向來話少,這是衆所周知的。

暮王暮天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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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國國君地阚氣勢洶洶的來到他暮天閣面前理直氣壯的質問他為何使如此卑劣無恥的手段時,暮天閣就知道這是朝梓軒給他擺的一個局。

其一,諜者中毒身亡死無對證;其二,聽聞朝梓軒得知此事無問緣由只言開戰;其三,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朝梓軒寧願犧牲掉一個地阚也要與他為敵。地阚一來便言語不遜,讓暮天閣退不得,而朝梓軒又立馬放出開戰的消息,絲毫不顧及地阚的安危。地阚想來是知道此次是有去無回了,既然如此,他便如他所願。

當時暮王暮天閣白衣金邊長袍披身,眉目如碧波不笑自柔,紅唇似桃花不開自喜,整個面龐如沐春風般溫暖。暮天閣性本随意,即便接見使臣也設在了禦園的清湖邊。他一點一點把手裏的魚食抛入湖後,聽着周圍群臣議論紛紛,言“地阚真是太無理了,當重罰”“這是朝王一計,莫要中計啊”“……”雲雲。暮天閣似聽非聽,語氣平和無波的下令,“既然地阚一心求死,那我便成人之美,賜死!”能把死亡之音說得如此溫暖的除了暮天閣再無他人了。暮天閣特命了他心腹之人紫夜處決。是以朝暮兩國徹底撕破了臉。

須臾片刻,紫夜已閃現在暮天閣身邊。紫夜的氣質與暮天閣孑然相反,雖說兩人都英俊非凡,但暮天閣如春風般和煦,紫夜卻如冬夜般冷徹。他随手一拂一襲紫衣,附在暮天閣耳邊輕輕回話:“都已處置好。”

暮天閣依然面不改色,他緩緩優雅轉身,目光掃過周圍群臣,數十人方才停了争辯,俯首躬身等暮王指令。

暮王落坐在一旁的玉石椅上,額前一縷青絲随風輕飄:“現下情況,各位以為該如何?”

一位模樣出塵,着青色長衫的翩翩俏公子站出來,對暮王施禮說,“王上,臣以為現下,當讓諜國守好其與朝國界內地國的邊境。然而諜國善為諜者居多,對于排兵布陣偏薄弱。因此,臣建議派夕國的一名大将夕仲前往協助。夕仲有勇有謀,善于防守。”

這時,另一位年紀較長的俊朗男子,站出來說:“王上,臣以為現在地國無國君當借此機會一舉攻下地國。這一戰遲早要打的,王上何不捷足先登。”

周圍攻與守分成兩派,議論紛紛。暮王紅唇微啓,聲音低沉卻威嚴:“那依柳相明柳大人看該派何人進攻,戰事如何開展呢?”

那俊朗男子立馬回道:“依臣看派寅黛君去最合适不過了,寅黛君文武雙全,才智過人,去了定能一舉拿下地國,屆時長驅直入侵占朝國便多了許多勝算。”說着朝那青衫公子望去,說不清他臉上什麽表情,也看不出他有何意圖。

暮天閣面帶微笑,問那青衫公子:“黛君,你可願意?”

寅黛君與暮天閣相視一笑,淡淡的回答:“臣願意。”

百官退下之時,暮天閣留下了寅黛君,就連貼身護衛紫夜都退到了丈外之處。

僅剩暮天閣和寅黛君後,兩人相視一笑,暮天閣指着旁邊的石凳讓寅黛君坐,寅黛君也不客氣揮揮衣袖施然而坐。

“黛君,你知我從來不願挑起戰端,此去地國,你任重而道遠呢。”暮天閣收起那暖人的笑意,變得嚴肅而莊重。

寅黛君劍眉一挑,眼神剛毅:“王上放心,黛君明白。”

庵裏有女常雲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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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地國有一座雲隐山,周遭雲霧缭繞,遠離都市的喧嚣是非,保留有綠樹紅花的自然之氣。山中偶有豺狼虎豹,野兔麋鹿耳。山腰處有一家尼姑庵,庵雖小,卻因着這山也有了些靈氣。庵裏的姑子個個都空靈出塵。

順着挂有忘塵庵牌匾的大門進去,一個個皆穿着清一色的道袍,滿面皆是清心寡欲,不細看還真是不易辯識。

忘塵庵內院是姑子們居住之所,院內兩側種着兩顆銀杏樹,郁郁蔥蔥,樸素而不乏莊重。一個十五六歲模樣小姑子在掃地,畢竟年紀尚小,心性未定,對周圍還很好奇。一雙細長的眼睛總愛轉來轉去,掃過這邊掃那邊,像在尋找着什麽。

中午飯的鐘聲已響,大家都陸陸續續往飯堂走去,那掃地的小姑子卻還不動,站在院子裏。不一會,一個年紀大一點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姑子從飯堂匆匆跑出來,站在掃地姑子的面前:“香輝,你愣在這裏做什麽?雲斐師妹呢?主持都已經落座了,就缺你們倆了。”

香輝心裏偷偷一樂,她忍着喜悅,說:“定是又跑到山裏去野了。木采師姐,我去找她吧。”

“這位祖宗,真是時刻都得有人看着,回來指定得挨主持的罰。你快去尋她。”

“诶,這就去。”香輝把掃把放到一邊就急着要出庵門。

“你等等。”那名喚作木采的姑子走進了飯堂,不一會拿了兩個饅頭出來遞給香輝,“路上吃。”

香輝接過饅頭,笑嘻嘻的跑出去了。

從忘塵庵出來有條下山的路,半路上有條不算路的岔道口,常雲斐最愛從這條岔道口鑽到樹林裏去玩。在這林子裏她見過野兔麋鹿,也見過毒蛇蠍子。可她自小喜愛醫書,至今已閱書無數,常見的毒根本難不倒她,而且無論兇禽野獸見了她倒也不會傷她。一次,她不幸還是遇見了一頭老虎,她心裏不覺害怕,那老虎見着她也無其它動作,于是常雲斐便大着膽子向老虎靠近了些,只不過她還沒靠得多近,就又被一女子給截回庵裏去了。是的,她總是莫名其妙被那女子給擄走,要麽是快到山底的時候,要麽是遇到危險的時候,每次把她擄回庵裏,那女子便一閃身不見了。常雲斐給她起名叫影風,來去如風,似影随行。

香輝順着那條岔道口一路邊尋邊喊:“雲斐,雲斐——”她繼續往前走,就看到了一身道袍,戴着道帽的常雲斐蹲在那裏卻睜大眼睛望向她這裏,右眼皮上靠近眉心的位置一顆紅痣格外顯眼,卻給整張臉帶來不少生氣。人們都說眼角長痣怕是這孩子這輩子少不了掉眼淚,可至今為止,常雲斐倒是活得快活高興,幾乎沒遇見生氣傷心之事。香輝正欲說話,常雲斐瞪大眼睛,把一根蔥白手指放到那櫻桃小嘴處,小嘴一嘟,做出一個禁聲的動作。

香輝沒再作聲,好奇的慢慢挪過去,彎着腰一看卻是一只受傷的小松鼠。她蹲下來,問常雲斐:“它怎麽了?”

常雲斐一手安撫着小松鼠,一手緩緩從随身的藥包裏拿出一瓶藥,撒在小松鼠受傷的腿上。她搖搖頭,回答香輝:“不知道被什麽傷着了。”繼而她眉眼一舒,整個人都快樂了:“要不我們把它帶回去吧,等它好了再把它放了。”

香輝一聽,吓了一跳:“以前你帶回去阿貓阿狗的,你忘了主持怎麽罰你了?今天你又逃出來忘了時辰,回去肯定要受罰的,你還要帶它回去!”

雲斐不以為意,不就是背經書嘛,她樂意。她大眼睛一忽閃,輕輕捧起那只松鼠小心放到口袋裏,拉着香輝往庵裏走。香輝無奈驅步跟着雲斐。

回到庵裏,果然,受到了主持的懲罰,今天罰她抄寫《多心經》一百遍。

常雲斐獨自在一間經書閣裏埋頭抄寫經書。每次她帶回來的受傷動物都會被主持沒收,畢竟出家 人慈悲為懷,雖屢次訓斥雲斐萬物皆有其命,不得随意改之,但卻真不能忍下心來讓這些受傷的生靈自生自滅,是以也會留在庵裏等傷愈合後放生。

常雲斐雖愛動,但卻動靜有度,克制力還是不錯的。每次主持罰她抄寫的經書她都能完成,并且深有體會。

無人的時候,她習慣散下長發,庵裏所有人都剃發,唯獨她例外,因為她并非真正的出家,她只是被父親送到這裏修身養性,因此主持對她也格外寬厚些。此刻,她着一身寬大的青色道袍,長發及腰,伏在案桌上,白玉手指捏着細細的毛筆一筆一筆的抄寫着,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似的一閃一閃,玉瓷般的臉頰光滑細膩,殷紅小嘴念念有詞: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挂礙,無挂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盤。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谛揭谛,波羅揭谛,波羅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這經文上說人萬事萬物皆為空,既如此人為何有心,為何會思索,人存在的意義又為何?

常雲斐低聲念叨着,覺得頗為可笑。竟不若之前教人善念類的經文更有意思,只是這經文念着倒挺順口,又抄寫了這麽多遍,便記在了心裏。

門外靜慧主持聽她喃喃自語,對這經文不甚了了,輕輕搖了搖頭,推門而入。

常雲斐看主持進來,慌得站起來,雙手合十:“主持。”

靜慧主持年近五十,卻因在這庵裏修生養性看不出實際年紀來,只覺得和藹中透着威嚴,端莊中透着清淨。她對常雲斐點點頭,走到案桌前拿起厚厚一堆紙張中的一頁,看着那娟秀小字,問: “雲斐,你可知為何受罰?”

常雲斐搖搖頭。

主持放下那紙張,手裏轉着那修了幾十年的菩提珠串,說:“人心向善本為道,你遇見這些受傷弱小生靈,心生恻隐救助于其本無可厚非,然你心中挂礙甚多,施救後卻還放心不下,将其帶回庵裏療養,痊愈放生後又恐其在山林野獸中再遇險,你如此心心念念,用情不舍,只怕将來心所念不得傷己傷人。為師讓你抄寫這《多心經》便想讓你明白如何不為事物所擾,不為神思所困。但你命緣不在此,只盼日後遇到何事都可以心中默念這經法,護你心神。”

常雲斐似懂非懂,聽到後來卻有種似離別之意的感覺,她皺着眉頭,小心翼翼的問:“主持,是生雲斐的氣,不想留雲斐在此了嗎?”

主持搖搖頭,“你本不屬于這裏,最近天下有變,怕是想留也留不住了。”主持微微沉思片刻,想到常清風的來信又道,“最近你安心在庵裏修煉,少在外涉險。”

常雲斐悵然若失,回答一聲:“是。”

忘塵庵裏開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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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确實有些不太平,每天都會有些難民自山下而來投奔在忘塵庵裏,說是朝國與暮國打起來了,最先受到波及的就是處在兩國中間的地國了。

來的都是些無親無故的孤苦人,還有就是在戰事裏受傷的人。好在常雲斐會醫術,在這個節骨眼上可以幫上忙,造福德。

只是,這每天都有投奔者,忘塵庵又不大,庵裏的開銷倒是還可以應付,但實在沒有多餘的地方可再容納人了。于是,忘塵庵只好緊閉庵門,對一些老弱病殘的人優先照顧,待有傷者痊愈離開再補進一些有需要的人。

常雲斐整日忙着問診救人,自然無暇再出那庵門玩耍。只可惜她從七歲便被送入這忘塵庵,自十幾歲意識到外面有個不同的世界後就一心想着能出去看看,無奈木采師姐每次都派別的師姐妹下山或采買物什或處理事情,這麽多年竟從未讓她下山過,即便她苦苦央求也沒被允諾。這次這麽多人來庵裏避難,指不定外面成什麽樣了,她倒真想去看看。可眼下庵裏實在離不開她,且不說庵裏主持百般叮囑,庵外不知何處還守着個影風,更何況爹爹還特意來信告誡她萬萬小心,不日便來忘塵庵探望她。因此,常雲斐收起心來安心在庵中治病救人,打坐修行。

這天,天剛亮常雲斐便早早起床簡單梳洗完畢,戴上道帽後,去客房裏查看傷者的痊愈情況。她動作很小,不想打擾到其他人休息,只去疼得哼哼唧唧的人面前換藥。她正給一人換了藥,裹紗布的時候,聽到了外面不輕不重的敲門聲。現在起來的人沒多少,常雲斐給病人包紮好後,跑出去隔着門問:“是誰在外面?”

門外那人聲音有些虛弱,但格外溫潤好聽:“師父,我……在……混戰中受傷了,可否……可否……”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常雲斐就聽到了沉重的倒地聲。常雲斐打開門就看到地上躺着一個男子,她蹲下來,拍拍男子的臉,“喂,醒醒。”

那人一雙眼睛如暗夜星辰卻失了神色,微微睜了睜便又無力的閉上了。常雲斐查看了他的身體,蹭皮擦傷的不少但無大礙,唯一一處重傷是腹部的劍傷,想必他是忍痛爬了一晚上山才到這裏,失血過多才暈過去。常雲斐先拿手絹掖着他的傷口處,拖着他越過那門檻,想必是門檻咯着他了,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常雲斐畢竟是個女孩子,那男子雖精瘦卻足足高出她一頭,她拖了一會就停下來擦把汗看到陸陸續續有人起來,喊了離得最近的香輝:“香輝,這裏有個人受傷了,快來幫我把他擡進去。”

香輝跑過來,沖着常雲斐說:“院裏已經沒有地方了,能住人的都滿了,你怎麽又放進來一個?”

“這人傷得很嚴重,再不救治怕會危及性命。先幫我把他擡到我房裏吧。”

事關性命,香輝只能幫着把那人擡到了常雲斐屋裏。常雲斐趕緊褪去那人的外衫,開始清理傷口,她在處理傷口的時候,木采來她房裏尋她,看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說是救人性命總覺得有失體統。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待常雲斐給那人處理好後,她才開口:“雲斐,你怎麽未經我同意又放人進來,還把人帶到你房間,這讓別人知道,你,你怎麽說得清。”

常雲斐一臉疑惑:“木采師姐,帶到我房裏,這有什麽不妥嗎?”

“你是女子,他是男子,男女有別,你……”木采不知該如何解釋與她,又急又囧,只怪從小到大沒接觸過多少男人,也不太了解男女之別,木采憋了半天,“總之,你離這些男子遠些。”

诶?這兩天她救治的人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沒見木采師姐說什麽,今天只不過把一個男子帶到她房裏,木采師姐就要她慎行,這男子有何不同。常雲斐轉頭打量躺在她床上閉目休息的男子,适才顧着施救沒來得及瞧,現在一細看也就是一對眉毛比旁人濃密有型些,一雙眼睛睜着的時候柔情無限,閉着時深沉吸人些,鼻梁挺拔些,嘴唇半阖半啓攝人心魄。常雲斐差點被攝了魂魄,她搖搖頭,望着木采師姐離去的背影,認真的考慮了木采師姐的話,或許師姐道行深些看透了他能控制人心。

常雲斐照顧完客房那些傷患後就會回到房裏查看那人的情況,下午時分那人悠悠轉醒,常雲斐坐在床旁問他:“感覺可好些?”

那人微微點點頭,咽了咽口水,常雲斐知他是渴了,端了杯水過來,輕輕擡起他的頭,放到他蒼白的唇邊順了下去。喝完水後,那人恢複了些力氣:“多謝師父救命之恩。”

常雲斐搖搖頭:“不謝不謝。你叫甚名誰,家在何處,如何中的如此傷?”她一股腦兒問了一大堆。

那人輕輕咳嗽了下,聲音如翠竹:“在下晚穹,從暮國來地國尋親,卻不幸遇上戰亂,還被暗箭傷到。見人人都奔這裏來,遂跟了來,多虧師父出手相救……”

見他又要一番感謝,常雲斐搶道:“舉手之勞,不必客氣。你失血過多,現在想必餓了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來。”

“如此有勞師父了。”

常雲斐打小沒怎麽見過男人吃飯,她從側面仔細瞧着晚穹一口一口的吃着白粥,動作優雅得竟讓她移不開眼。正所謂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晚穹吃完粥擡頭見常雲斐癡癡的盯着自己,嘴角浮現出好看的弧度,他擡起修長的手把碗遞給常雲斐,常雲斐大眼睛忽閃忽閃着,端着空碗坐到晚穹身側:“我從未見男子吃飯這般儒雅。”

晚穹啞然失笑:“師傅常年在這庵裏,想必見的男子少之又少吧。”

常雲斐一愣,有些尴尬的說着:“是啊,我整日與主持師姐妹們在庵裏修煉,或者就在山腰的樹林裏與飛禽走獸戲耍,都已經有十多年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了。”說着她忽而眼睛一亮,靠近眉心的一點紅煞是吸引人,櫻桃小嘴一彎,圓圓的臉蛋甚是可愛,“不若你有空說與我聽吧。”

晚穹眸若星辰專注的看着常雲斐:“好。哪天我便帶你親自去看外面的世界。”

常雲斐一聽,更高興了,嘴巴眼睛笑成了三彎月亮。

自從常雲斐的房間讓給晚穹後,她便跑去睡通床,香輝難免揶揄她:“主持給你住那麽好的屋子,你卻讓一個陌生人住,哼!”

常雲斐坐在床邊用一把小木梳梳着一頭濃密的長發,笑着說,“你不知道,晚穹是個有意思的人。”

香輝和幾個年紀尚輕的師姐妹湊到常雲斐身邊,羨慕得盯着她那一頭長發。

“雲斐,你這一頭長發可真美。”月缺一口甜甜的奶音。

“是啊,我看山下的姑娘發上都會插漂亮的簪子,你的頭發這麽美,插了肯定比她們美。”另一個小姑子也一臉羨慕。

常雲斐撲哧一笑,跳下床就地一轉圈,長發随衣袍飄起,眉清目秀,渾身一股空靈出塵的氣質,衆師姐妹都看呆了,她正要嘲笑她們,看到窗外一人影一閃而過,這才記起現在庵裏不止主持師姐妹在,還有山下好多難民在。她關了窗戶,推開門向四處打量卻再也不見任何蹤影。她也沒在意,回屋裏和衆人嬉笑一番睡下了。

偷下雲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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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已持續一月有餘,雙方還未見勝負,但顯然暮國占上方,當初劍拔弩張的氣勢在經過這場戰争後似乎有所減弱。

城裏的戰火聲漸漸也不似先前那般激烈了,百姓也都紛紛松了口氣,借助在忘塵庵的人,膽小的回家收拾了殘留的值錢物什匆匆離開地國去投奔親戚,膽大的趁着戰亂做着發國難財的買賣,也有一些生意人趁着這空擋重新開張。不管時局時好時壞,人吶,總歸要生活。

常雲斐與晚穹相處了這麽些日子,兩人也早已熟絡。晚穹的傷也好了大半,這日,常雲斐照常去給晚穹換藥,她小小的臉幾乎伏在他胸膛上,粉粉嫩嫩嬌豔欲滴。軟軟的手指觸碰到晚穹的腰身,令晚穹不覺身體緊繃。他低頭看她小心的為他換紗布,嗅到她身上幹淨的好聞味道,不覺人都有些飄飄然,随着她那忽上忽下的長長睫毛,晚穹的心也開始忽上忽下的不規則跳動起來。

少傾,常雲斐終于給他換完了藥,她收拾藥箱的時候,晚穹優雅的系着長衫上的衣帶:“我的傷已好的差不多了,山下的戰事最近也消停了很多。”他看着她一身道服,不知為什麽笑了:“你,可想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常雲斐收拾藥箱的手立馬停在那裏,眼神也從藥箱轉移到晚穹身上,“好啊,好啊。”她的眼神雀躍,但下一秒又開始猶豫,若主持發現她不見了該着急擔心了。

“我們白天溜出去,晚上就回來,如果主持實在要找你,最多我們留個記號。”晚穹示意常雲斐走到案桌前,拿起蘸好墨汁的筆遞給她,常雲斐會意,提筆略微沉思後寫下:去去就回,勿念。雲斐留。

晚穹拿起那張紙,仔細看了看,“嗯,字體娟秀,不錯。”繼而手腕輕輕一揮,薄薄的紙片輕飄飄浮在空中,未及下落,他便捏起一只筷子沖着紙張射過去,那紙張便被釘在了中間的木頭樁上。

“這樣,你可安心了?”晚穹微微笑着,如三月陽春裏和風煦煦。

常雲斐終于笑着點點頭。

東方欲曉,晨光熹微。常雲斐早早就醒來伏在香輝耳邊說:“我去采草藥了。”香輝迷迷糊糊嗯嗯哼哼的答應着。

常雲斐剛出門,就看到晚穹一身素衣精神煥發,玉樹臨風的站在那裏等她。她蹑手蹑腳走到他跟前,扯着他寬大的袖子往門口去,邊走邊壓低聲音說:“但願影風還沒醒。”

晚穹好奇卻也沒多想,任由她拉着他往外走去。

只是晚穹帶的路似乎和平常人走的不一樣,一會攜着她飛幾百米,一會又繞到一處雜草叢生的地方。常雲斐納悶,被他攔在懷裏走路如飛的時候偷偷問他,“晚穹,我們走的路對不對呢?還有,為何如此急?”她步子跟不上他的,幾乎是被他伶着跑,自然不舒服。

其實剛出庵門,晚穹就發覺有人了,那人起初不緊不慢的跟着他們,待發現他們的意圖後便緊追不舍,為了避免沖突,晚穹只好故意繞路甩開她。一路下來,天已大亮,現在他感受了下周圍,确定那人徹底被擺脫後,看到懷裏的常雲斐鼻翼已有細細的汗珠,放開她,遞給她一身衣服:“換上這身衣服吧,不然,你這身道姑打扮只怕會很是招搖呢。我們順便在這裏休息下。”

常雲斐接過他手裏的衣服,擡起袖子擦擦臉上的汗,然後看了看四周,走到一棵大樹旁開始換衣服,自從庵裏來了好多避難的人後,常雲斐也逐漸知道了男女有別。晚穹給她準備了一身男裝,她換上後還剛剛好,一副文文弱弱的書生模樣,她摘了道帽放下一頭青絲,卻開始犯愁這頭發該怎麽束,自己一直用的小木梳不知丢哪兒了,她還未來得及買新的,只能用手左右捯饬着頭發半天也沒有弄好,晚穹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他拿掉常雲斐還放在頭上的雙手,從衣衫裏取出一根翠綠的發簪,以指為梳就為常雲斐束了個簡單的男子發式。

常雲斐摸摸自己的頭,笑着拍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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