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穹的肩膀:“不錯不錯。”她大眼睛一轉摸着自己的下巴問:“你看到我的頭發竟然不驚訝?”她擡高下巴,眼神睥睨:“快說,你是不是早發現了?”

斜向上揚起的臉龐離晚穹的臉更近了一些,他忍不住伸出雙手捧住那兩張軟軟的臉蛋,寵溺一笑,眼睛如兩彎月亮:“你我朝夕相處了這麽長的日子,我若還瞧不出來,只怕這雙眼睛是白長了。”他擡起手臂撫上常雲斐頭上的簪子,“你插這簪子,果然比那些人好看多了。”第一次聽到男子的誇贊,常雲斐有些害羞,耳朵微微有些發紅,并未聽出他那“果然”裏夾雜的信息。

“我還從來沒送過誰發簪,這可是我送出去的唯一一支。你可要好生戴着,莫要弄丢了。”晚穹眸若星辰熠熠生輝,唇若朱丹笑意融融。

常雲斐笑着望向他:“這也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送我的發簪,我定會小心收藏的。”她笑眯眯的看着晚穹:“既然你早看出來我非出家之人,為什麽也不問我個中緣由呢?”

晚穹笑而不答,繼續朝山下走去。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不覺路途遙遠就已下了山。說實話,現在兵荒馬亂的,地國又是交戰要地,在這麽個不太合時宜的時候跑出來玩,常雲斐心裏還是有點發怵的,可是眼前的人總是一副溫潤的樣子仿佛這世上沒有他擔心害怕的事,這個樣子的他讓常雲斐不知不覺感到心安。她的擔心都被抛在腦後,雖然此時地國有些蕭條,但對于常雲斐來說卻已屬繁華盛景了,她的內心又開始歡呼雀躍起來。

晚穹自下山後就繃緊了神經,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可暗中卻在觀察來來往往的人。他緊緊跟在常雲斐身側,确保自己能護她安全。

進城需要通過暮國設的關卡,在常雲斐眼裏,晚穹簡直可以算得上神通廣大了,他們輕而易舉就通過了關卡,城裏不似先前那般熱鬧,只零零散散開着幾家店鋪。

晚穹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情況,前面不遠處,有一家飯店還開着。

“走了這麽遠的路,肚子餓了吧。不如我們先去吃飯吧。”晚穹指指那家飯店。

“好啊。早就聽木采師姐說過,山下的飯店做的飯菜隔着很遠就可以聞到香味了,今日終于見識到了。”常雲斐摸摸肚子,高興的朝那兒走去。

“機會難得,你可要多吃點呀。”晚穹笑着說。

“小心~”突然,晚穹驚呼一聲,然話音未落已抱起常雲斐險險閃到一旁,急急的馬車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馬車貴氣逼人,車上似乎坐着一位美麗的女子,急風吹起了馬車上的窗簾,那女子一臉不快鄙視着外面的兩人,随着馬車漸漸走遠。

晚穹看着走遠的馬車,略微有些沉思,馬車去的方向是臨近地國的風國。馬車如此富麗,車輪又是只嬈國工匠可打制的,最重要的是車上的女子一身紅色貂皮戎裝,不是嬈國的媚公主還能有誰。她這般匆忙趕着去哪裏?做什麽?

晚穹低頭看看懷裏的常雲斐,這姑娘果然被吓了一大跳,縮在他懷裏還未回神,他摟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沒事沒事。”好在街上沒什麽人,否則兩大男人抱在一起只怕會被人誤以為有斷袖之癖。

回味飯店裏,冷冷清清沒幾個人。當下生意不好做,看到有客人來,老板自然熱情招待着。談話中得知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無親無故,只有這家飯鋪,心裏無甚牽挂,于是看到戰事稍歇,便又開張了,店裏只有一個小二,身形消瘦,面無表情,幹活卻利落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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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雲斐喝了一大口茶,拍着胸口,剛剛那一驚才勉強平複,她恢複情緒,說道:“這城裏人現下都這般蠻橫嗎?難怪要打仗。”

正在喝茶的晚穹一頓,甩甩寬大的袖袍,放下手裏的茶杯,饒有興趣的問她:“哦?那你以為為什麽要打仗呢?”

“自然是為了道不拾遺,夜不閉戶,這世道才會安穩吶。”常雲斐琢磨着,打戰不就是為了減少盜匪,造福百姓嗎。

晚穹眼神不知看向何處,“多少戰事打着正義的旗幟,為的卻是自己的私欲。”他轉頭看向常雲斐,“你真是個單純的傻姑娘。”

常雲斐不知這是誇她還是貶她,對他說的話也似懂非懂,她茫然的點點頭,低頭吃着剛剛端上來的飯菜。

晚穹笑笑,夾起一只雞腿放到常雲斐碗裏,“庵裏清苦,多吃點肉。”

“我不食肉。”

“你既不是真的出家,還怕破戒?”晚穹疑惑。

其實常雲斐從小和這些生靈玩耍相處,心生恻隐,更不會食之。她把雞腿夾到晚穹碗裏:“我從小與它們奔跑做伴,實在不忍心。”

“這……”

“不過,晚穹你放心吃吧。我雖心有不忍不食之,此乃我自己的事。如若強迫你為遷就我而不食,有違自然之道。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大可安心吃,我不會介意。”常雲斐坦然的笑着。

晚穹心裏想着:這丫頭還挺怪,不過凡事都看得開,想必以後不會有什麽煩愁事。殊不知再豁達的人也有自己的執着,而且一旦認真起來怕也是會很慘烈。

飯店小二拿了酒水過來,那小二與晚穹匆匆對視一眼,恭敬的低下頭微不可微的點點頭,彎着腰放下酒退下去了。

晚穹拿起白瓷酒壺給常雲斐斟了一杯:“既然不願食肉,那便嘗嘗這甘醴吧,它是由糯米所制,沒殺生,你大可放心。”

常雲斐左手拉着右手的袖袍,右手端起那小小的酒盞放到鼻前聞了聞,又甜又清涼,她抿了一小口,甜甜的又稍有些辣,又喝一口吞下去,滑滑的,還暖暖的,放下酒杯,唇齒都留有酒香。

“嗯,這個好喝呢。”常雲斐笑得梨窩淺顯,伸手去取那酒壺。卻見晚穹神色一緊,右手一揮,寬大的袖袍卷了從身後來的暗器,順着力道将那暗器射回發射的地方的同時,身形一轉轉至常雲斐身側摟她在懷裏,兩人幾乎合為一體。四面八方湧出好多黑衣人,各個手持利劍,來者不善,還未沖至兩人身邊,又從天而降一波人,背朝兩人,顯然是阻止先前那波人。兩撥人厮殺的同時,店小二偷偷來到兩人身邊,将兩人引出飯店,因為常雲斐幾乎完全被護在晚穹的衣衫裏,視線受礙,只能随着晚穹的帶動移動。

三人行至中途,遠離那波厮殺後,晚穹突然停下來,高聲說:“哪位朋友,跟了這麽久還不現身。”

常雲斐和那小二一臉疑惑,四處張望着。

果然,從他們側面飛出來一人,正是先前下山時被他們甩掉的影風,影風朝着常雲斐一拜:“小姐,山下不安全,小姐還是速速與我回庵裏的好。”

常雲斐皺着眉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晚穹卻站到常雲斐身前,态度平和卻自帶一種居高臨下之氣:“你家小姐有我保護,你大可放心,明天我定會帶她回去。”

影風一聽,卻不服氣:“閣下是誰,憑什麽要我聽命于你?”

晚穹笑笑,依然溫和的說:“你家主子和我還有事處理,我一向言出必行。況且,你也攔不住我們。”

“那不妨試試。”影風話音剛落,就拔劍沖向晚穹,店小二護着常雲斐離遠他們以免受傷。

原來影風如此厲害,晚穹和她過了幾招後,了解了影風的實力,不敢再大意,再加上他手無利器,更得小心對付,不過最終晚穹還是制服了她。晚穹點了影風的穴位使她不得動彈,然後把她放置在了一處安全地方。

随後,店小二把晚穹和常雲斐帶到了郊區一處地方。這裏雖荒無人煙,但于這亂世中卻顯得格外寧靜珍貴。雙層樓閣建的很是別致雅典。一層是大堂,屋裏擺設簡單,只有樸素的幾張椅子,地上的人造毛皮地毯軟軟的,走上去很是舒服。二層是卧房,也是簡單雅致,店小二把二人引至一間主卧,朝晚穹恭敬的說:“主子,這是給您準備的卧房。”

晚穹點點頭,“你先下去吧。”店小二彎着腰退下了。

晚穹并未走進卧房,而是領着常雲斐來到離他卧房最近的一間屋子,他看了看屋子裏白色兔皮做的地毯,中間矮幾上放着檀香爐,珠簾後面是休息的地方,小巧精致的床很适合女孩子,床邊還有沐浴桶。

“你可喜歡這間屋子?”晚穹低頭問一臉沉思的常雲斐。

常雲斐現在根本沒心思注意這些,只木木的點點頭,“喜歡。”

“那你先好好休息。”晚穹轉身打算離開。

常雲斐一把拉住晚穹的袖子:“晚穹,我有話問你?”

晚穹一臉溫柔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你……你到底是誰?”常雲斐滿肚子疑問。

晚穹反手握住她的手,手心暖暖的,他真摯的看着她:“雲斐,你心裏認為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常雲斐仔細想想,與晚穹相處的這些日子,他确是個溫潤良善的人,遇到危險又小心保護着自己,她弱弱的回答:“好人……”

晚穹燦然一笑,眼睛放光:“雲斐,我定不讓你失望!”

……

常雲斐洗了個熱水澡,渾身舒暢,晚穹不知道從哪裏為她找來了換洗的女裝。常雲斐換裝後,也顧不得欣賞自己成年來第一次作為女子的模樣,不知道自己已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年紀了。她躺在床上,懊惱着一路上都在避難,根本沒有體驗到傳說中的熱鬧場景。心有不甘,常雲斐起身下床,想找晚穹四處逛逛,可是敲了半天門,也沒聽見動靜。只好一個人下樓,四處轉悠。那店小二也不知去哪裏了。

常雲斐悠哉悠哉的逛完閣樓後,走出屋子外,在閣樓旁邊發現了個小木屋,進去一看,原來是廚房。中午吃的飯不少,她還不太餓,可是卻聞到一股香味,似乎和中午喝的那醴很相似。她順着香味找過去,就看到了一個棕色的罐子,她拔出木塞子湊過去聞了聞,果然很香,中午的時候就覺着這酒水甚是香醇,可惜只喝了一杯就遇上了刺客,現在她就着那罐子爽快的來了一大口,酒入肝腸暖,香留唇齒間,常雲斐不覺又高興起來。此時天色已晚,月懸高空,一地皎白。常雲斐覺得腦袋有些重,腿腳也有些發軟,她順着竈臺坐在地上,邊看窗外的夜空邊喝着手裏的酒……

而閣樓外不遠處的竹林裏,晚穹背對着一群跪在他面前的黑衣人,身邊除了那店小二外還有着一身紫衣的英俊男子。

晚穹開口,聲音依舊溫和:“紫夜,你先回去。有任何情況馬上通知我。”

紫衣面露猶豫:“王上,這……太後天天追問您的消息。還說……還說您再不回去,她就給您選妃。”

晚穹(暮天閣)終于無奈苦笑。這麽多年太後沒少給他張羅納妃的事,不是沒考慮過,是他實在不願将就,看了那麽多,環肥燕瘦,喜文好武,能歌善舞的,沒有一個能讓他動心,哪怕是一瞬間。因此,他頗有點心如死灰的意思。正趕上現在天下不太平,他确實沒精力分散到納妃上。

“告訴太後,我兩天……三天後回去!”想到樓閣裏的常雲斐,暮天閣倒生出些不舍來。

“是!”紫夜抱拳回答。“王上,這些暗衛折損了些……”

“這些你不用管了,虎契在這裏,你可以放心,宮裏的事你多盯着點。”暮天閣摩挲着手指,朝那店小二那裏歪歪頭。

“是。”紫夜聽命,人一閃,不見了。

虎契見紫夜離開,主動上前彙報:“王上,死士一共折損了四人,新的十人我已安排好,這是今天活着回來的六人,聽候王上處置。”

暮國的十名死士都是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從多次生死格鬥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十人得經過上千萬次的考驗才能達到絕對的默契,确保暮王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保其平安。十人缺一不可,命運幾乎合為一體,如果其中一人不幸在任務中死亡,按以往的規矩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剩下的幾人也都會被處死。暮天閣本打算像往常一樣讓虎契自己看着處理,可心裏突然想到不食肉的雲斐,話到嘴邊就變為:“廢去武功,拔舌後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走吧。”

虎契一愣,雖有疑惑,也只答:“是!”然後向跪在地上的幾人一揮手,那幾人像鬼魅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待只剩暮天閣和虎契後,虎契說道:“這次王上出行,所知之人甚少,我們行事也非常注意,卻不想還是有人知道,屬下今後定會更加小心。”暮天閣倒沒在意,想殺他的人多如牛毛,他又制造了這麽個好機會,天下無不漏風的牆。他開口問虎契:“常清風這邊,進展怎麽樣了?”

虎契回答:“已按照寅先生的吩咐,與常清風取得聯系,明天在忘塵庵碰面。”

暮天閣點點頭。顯然還在等虎契彙報。

“還有,今天媚公主……屬下正在派人查,只是……只是目前還沒有查到什麽?”說到後面虎 契有點底氣不足。

暮天閣沒說什麽。沉思片刻後說:“告訴寅黛君,速戰速決!”

……

暮天閣剛走近閣樓,就聞到濃濃的酒香味,他順着酒味走到常雲斐身邊的時候,穿着綠色羅裙的女子眼神迷離,臉頰緋紅,手裏軟軟拿着幾乎空了的酒罐子,就那麽随意的坐在地上,就充滿了自然純樸之氣卻又妩媚動人,他蹲在常雲斐身邊,輕輕推推她:“雲斐~”

常雲斐偏頭耷拉着腦袋看看眼前晃着的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影,怎麽月亮裏出來個這麽好看的男人,莫不是那嫦娥仙子是個男子。

“仙子?你……你是嫦娥仙子嗎?”常雲斐靠在暮天閣肩膀上盯着他的臉。

暮天閣失笑:“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誰?”

“嫦娥仙子,你有見過我母親嗎?她……她也在那天上……”常雲斐自顧自的說着,說完就睡着了。

這丫頭,只顧着好喝,卻不知道米酒喝多了也是會醉的。暮天閣靠坐在常雲斐身邊,順着常雲斐的角度望過去,月亮彎彎,月光皎皎,良辰美景酒香襲人,最是醉人。他歪頭看看自己肩上那張可愛的臉,心裏莫名一蘇,全身都有些發麻,酒不醉人人自醉,一點一點靠近女孩光滑的額頭,唇就那麽貼上去了……

第二日傍晚時分,傳來暮國攻下地國的消息。彼時,暮天閣早已帶常雲斐回到了忘塵庵。常清風也如給常雲斐的信中所言,來看她了,只不過,此次還是要接她回家了。

雲斐被迫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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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國大殿裏。朝梓軒臉色陰沉,看着跪在地上的幾名武将,一言不發。他手裏轉着一串菩提,越轉越快。殿下衆人都屏氣凝神,戰戰兢兢,等着朝梓軒的狂風暴雨。

朝梓軒長嘆一口氣,雙手放在龍椅扶手上,有些疲累般,微眯着眼睛對底下的人說:“都給我退下去!”

跪着的人不敢擡頭,依然低着頭轉着眼珠子,不知道“退下”是個什麽意思。

看他們還未動作,朝梓軒不耐煩的擡高聲音:“戴罪立功,否則別再回來了!”

這樣幾人才千恩萬謝的退下去了。朝梓軒扶着椅子扶手站起來,因處于高位身形又高大,着一身黑色長袍更讓整個大殿充滿了壓抑感,再加上他自身散發出來的那種冷冽氣質,衆人都又覺寒了幾分。

“之後的戰事,我不希望聽到失敗的消息,衆愛卿可明白了?”他語氣平靜,不怒自威。

“是。”衆人齊齊回答。

“退朝吧。”朝梓軒正要往偏殿走,停頓了一下說:“姜中才随我來。”

姜中才倒是一臉平靜,臨走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旁邊的常清風。

後殿裏,朝梓軒脫去了外袍,只穿着緊身的黑色束衣,幹淨利落,額前劉海散散搭在眉旁,又有些不羁。他健步走到大堂,姜中才早已在那兒候着了。朝梓軒坐到主位上,依然面無表情,對着姜中才說道,“坐吧。”

姜中才謝過後坐在側面的椅子上,看朝梓軒已做好聽他說話的準備,才開口道:“王上,屬下派去的人确實親眼看到常清風與暮天閣在忘塵庵會面,只不過二人具體聊了什麽不太清楚,那之後不久,我們便失去了地國,王上,這樣的時機巧合,不得不讓人懷疑常清風從中做了什麽不利我過的事啊。”

朝梓軒安靜的聽着,手裏還是轉着那串菩提,這個常清風真是放肆!

“還借口說接女兒回家,其實是暗渡陳倉。王上,常清風一向城府深沉,不得不防啊!”姜中才發自肺腑的為朝梓軒擔心。

“既然是接女兒回家,那不妨來宮裏住些日子吧。”朝梓軒起身,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轉着菩提,“聽說,常清風的愛女善醫術,本王最近正好身體不适……”朝梓軒轉頭看着姜中才。

自從朝梓軒站起身來,姜中才早已規規矩矩的立在了那裏,他聽着朝梓軒的話,眼珠子一轉立刻會意:“王上英明啊!”

朝梓軒露出一絲冷笑。

第二日上朝的時候,朝梓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撐着腦袋,眉頭緊鎖,太醫瞧也瞧不出什麽來。大家都紛紛開始擔心王上的身體,正是戰事緊張的時候,王上可不能生病了呀。

“王上,聽說常清風的愛女醫術高超,不若請來為王上診治。”姜中才如是說。

“哦?”朝梓軒依然撐着腦袋卻擡眼看向常清風,“常愛卿,可願意?”

常清風走上前去,躬身答道:“王上,小女年紀輕輕醫術也只懂些皮毛,斷不敢為王上診治以免失誤啊。”雲斐年紀尚小,何談醫術高超。

“只是問個診,常愛卿不必多慮。”

常清風本想再推辭。可一看朝梓軒的眼神,立馬不做聲了,王上此舉擺明了是有意而為之啊。

“臣遵旨!”常清風叩首。

常清風一臉煩惱回到常府,他喪妻多年未再娶,常雲斐自小就被送去了忘塵庵。這些年,府裏總是冷冷清清的,如今常雲斐回來了才總算熱鬧了些。常清風遠遠的看了一會,雲斐和丫環在院子裏蕩秋千,銀鈴般的笑聲讓這安靜的府邸多了好些生氣。這丫頭越來越像她娘了,這幾年在庵裏修養,渾身倒是少了俗世女子的那些深沉,純淨的像一滴水。他最大的願望就是雲斐可以無憂無慮的度過此生,常府是個是非之地,如今朝暮開戰,他本來是想接女兒回來住幾日便送去她外公家,禺山還算是個安全的地方吧,可是造化弄人啊,他嘆口氣,走向雲斐。

常雲斐看到父親回來了,她跳下秋千,笑着跑過去拉住常清風的胳膊:“爹,你回來了呀!”

“嗯,雲兒,回來住還習慣嗎?”常清風拍拍常雲斐的手背。

“這裏是我們的家啊,有爹爹的地方哪裏都舒服。”常雲斐撒嬌的靠在常清風身上。

常清風是位典型的慈父,從沒對常雲斐發過火,也是常雲斐一直很乖,盡管從小被父親送到忘塵庵,可她牢記父親的話:不管在哪裏都要學會靜心,凡是看淡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世界萬物皆有因果,緣分天注定,不可過分強求。只是在家裏抄寫經書的時候,她還是會想起主持,香輝,木采……

常清風想到從小沒在雲斐身邊,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如今又讓她牽扯進這俗世煩惱中,不免有些內疚。

“雲兒啊,近日王上有恙,太醫都束手無策,王上想讓雲兒進宮問診。雲兒,你可害怕?”常清風知道朝王這是要以自己的女兒做人質,自己的行動只怕是一刻也逃不過朝王的眼睛,如果坐實了自己叛國的罪症,雲兒肯定是第一個受傷的。

常雲斐收起笑容:“雲兒不怕,只是和外公說好要去看他,可能又得往後推推了。”

常清風摸摸她的頭:“雲兒放心,等過些日子,王上病好了,爹爹就送你去看外公。”

已下山有些日子了,對于人情世故常雲斐多少也有了些了解,更不用說堂堂王宮,更是是非之地了。常雲斐知道宮中複雜,人心并非都向善,只是王上金口玉言誰敢忤逆。

宮中不比在外,可以派影風在暗中保護她,去了宮裏她就是只身一人,萬事都得靠自己,因此常清風格外囑咐她,要事事小心。

……

常雲斐被父親帶着晉見朝梓軒的時候,後宮裏頗受寵的嫔妃都去了。宮裏來一位醫官本不是什麽大事,可這些女人總是會把焦點放在來者的性別上。因此,聽說有位女醫官要來,便都争着趕來瞧熱鬧了。

那天,天氣陰沉,烏雲蔽日,無故惹人煩悶。朝梓軒穿着一身水藍色繡龍絲綢長袍,懶懶坐在龍椅上,無心聽周圍的妃嫔竊竊私語,只是想着等常清風帶常雲斐來觐見,待把常雲斐送來扣下後,便去處理政務。有小太監過來禀報,常清風與常雲斐二人已在殿外。朝梓軒揮揮手示意讓他們進來。于是,随着太監細長的宣觐見聲,常清風在前,常雲斐跟随其後就這麽見到了本國至高無上的人。

常雲斐身着一身翠綠衣衫,頭發也只用晚穹送她的那根碧玉簪挽着,攜着藥箱跪倒在地上。

禮畢,朝梓軒才開口:“快快請起,常愛卿在為本王解憂,便可不必這麽拘禮。”

常清風知朝梓軒只是說說而已,怕常雲斐當真,忙回道:“王上說笑了,臣和臣女必盡心盡力為王上效力,不敢逾矩。”說完這才按照規矩慢慢行禮起身,常雲斐跟着父親的模樣也緩緩起身。

她什麽也沒做,只站在那裏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宮中的女子環肥燕瘦,千嬌百媚,皆是人中翹楚,可像常雲斐這樣的還真是少見,她的長相也就中上等模樣,可渾身透露着一種空靈出塵的氣質,仿佛那山中的精靈般,讓人挪不開目光。此時常雲斐低着頭,不敢擡頭,所以看不到大家的表情。

明妃看着下面衆嫔妃的神色,又回頭看看身邊的朝梓軒,也是一直盯着常雲斐。她似笑非笑:“雲斐姑娘這渾身的氣質可真與衆不同。”明妃聲音細軟溫柔,一開口便能讓人渾身酥麻,怪不得聽人說王上最寵她,常雲斐心中暗暗這麽想着,開口說:“多謝明妃誇獎!”

朝梓軒偏頭看了明妃一眼,明妃回以一笑。

“雲斐是吧?不必太拘謹,本王最近身體不适,還得勞煩姑娘。”朝梓軒聲音雄厚威嚴。

“是。”常雲斐帶着藥箱,依然低着頭走到朝梓軒身邊,她跪在他腳邊,只看到他紫色的長靴,微微向上移動視線想要尋他的手臂,便看到他修長的手指耷拉在桌椅外,朝她這邊伸了伸。

常雲斐再靠近一點點,搭上朝梓軒的脈搏。常雲斐多年宿于尼姑庵,身上自然而然帶着庵裏供奉的熏香味,淡淡的,不那麽濃烈。朝梓軒聞着這味道,感覺心裏平靜了許多。

半響,常雲斐才把完,說道:“王上,臣女診出王上只是肝火過剩,郁氣瘀結,并無其它大礙。”

“可是,本王時常覺得頭痛欲裂,心神不寧呢。”

“這,想必是王上心思沉重,憂思過度導致的心理疾病。”

“哦?這是什麽病?”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王上整日為一些政務煩悶,覺得頭疼,久而久之,即便沒有真正的頭疼,王上也會覺得好像一直在頭疼了。”

朝梓軒點點頭:“嗯,所言甚是。”他站起身來。常雲斐感覺頭頂甚是壓抑,自覺的往後退了退,好給朝梓軒騰出更多的地方。朝梓軒俯身,雙手握住常雲斐的胳膊想扶她起來,常雲斐一驚擡頭,對上了朝梓軒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對,常雲斐只覺一陣心悸,王上的臉太過冷峻,渾身帶着一種壓迫感。她自知失态,趕緊又低下頭。那雙清澈的眸子就又被她隐藏起來。朝梓軒微微用力,把她扶起來:“那可得有勞雲斐為本王好好調理調理了。”繼而,朝梓軒又轉頭對明妃說:“明妃,宮裏的住食都為雲斐姑娘準備好了嗎?”

明妃輕輕點頭:“王上,一切早已打點好。”

朝梓軒握住明妃的手,一臉溫柔。常雲斐不小心暼到這一幕,王上果真是很寵明妃,那麽冷峻的臉上也會有如此暖人的神情,待回過神來一想,王上确實是無病的,可怎麽倒像是被自己說的有病了一樣。

“日後,衆愛妃要好生照顧雲斐姑娘,不得怠慢。”朝梓軒對着下面一衆嫔妃說道。衆妃齊齊應道:“是!”

常雲斐這才看到下面的那些女人,活潑俏皮的,溫婉可人的,弱柳扶風的,端莊賢淑的,真是讓人眼花缭亂,賞心悅目。她知禮節的向着衆人笑笑。可下面的人各懷心思,對她點頭致意時的笑,讓常雲斐看着很是不舒服。

媚公主與風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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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天閣回到暮國已有月餘,雖寅黛君為他一舉拿下了地國,但他似乎并未特別開心,仿佛拿下地國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端坐在書房的紫檀案桌前,鵝黃長衫暖意十足,背影挺拔修長,漂亮的手指握着毛筆時急時緩勾勒着什麽,再往案前看去宣紙上卻是一女子身穿尼姑道袍,而長發散落,巧笑嫣然。他畫完,放下筆,等着墨幹的同時一直看着畫中的女子。這時,紫夜在外面請求觐見。

暮天閣擡起頭,向外面道:“進來。”

紫夜動作敏捷,進屋後關上了門,他風塵仆仆,想來是辦完事還沒來得及歇息就急急忙忙趕來禀報了。

紫夜行過禮後,對暮天閣彙報這些天查到的消息。

“王上,屬下已經調查清楚,嬈國媚公主确實已經叛變,起初她拒不承認,後來随着屬下的調查,她自知事情要敗露,索性直接投奔風國,沒再回來。現下她受風國的庇護,屬下不敢擅自做主,特回來請示王上。”

暮天閣想了想,問紫夜:“媚公主除了知道我們派了一名諜者到朝國,還知道些什麽?”

“具屬下調查,媚公主知道我們把這名諜者放在了朝國一名重要的人身邊,地國的情報也是這名諜者提供的。除此之外,未有其它。”

暮天閣微微一笑:“這媚公主還真是莽撞,僅僅拿到這麽點消息就急着暴露自己去風毅那裏讨好。而且那風毅出了名的疼夫人,怎麽會再看上她,這種賠本生意她竟也做?”暮天閣搖搖頭,入了情網的女子果真蠢笨些。

“那嬈國國君嬈直那裏……”紫夜還沒說完,就聽外面有人大喊:“罪臣嬈直特來請罪。”

暮天閣站起身來,走到外面,看着臺階下幾十步遠處,嬈直光着上身,背着荊棘在那裏扣頭。

暮天閣問那嬈直:“嬈君,為何事來請罪?”

嬈直扣在地上回答:“一為不孝子投敵叛國,二為罪臣管教失職,才釀成如此大禍。”

暮天閣嘆口氣:“嬈君,你乃我暮國下屬嬈國國君,卻出如此事端,且不說有損我國利益,單是給嬈國百姓臣子也沒法交代。如今,誰還敢信任嬈君對我暮國的忠心吶。”

“罪臣自知釀了如此大禍,生養了此等不孝子,已昭告天下從此與其斷絕父女之情,就當從未生養過她,他日再見只會是我暮國的敵人,絕不手軟。”

暮天閣點點頭:“嬈君如此深明大義,實乃我暮國的棟梁之材,我自相信嬈君的忠心。現在戰事緊張,嬈君切莫分心,回去好好守住嬈國,以備不時之需。”

嬈直感恩戴德直扣頭:“多謝王上信任,臣必不負信任。”

嬈直走後,暮天閣和紫夜又回到書房,暮天閣才對紫夜囑咐道:“盯着嬈直的一舉一動。”稍後,他又問紫夜:“地阚那裏還是沒有收獲嗎?”

紫夜畢恭畢敬的回答:“地阚為人剛正不阿,不願做有損朝國的事,所以始終不松口。”

“他此次前來是抱着必死的心态的,想必那東西已被他轉交到了別人手中。說不定……”朝梓軒沉思着:“紫夜,你要盡快查出此事。”

“是!”

……

風國風毅府邸。風毅也是一臉愁容,這媚公主為了他背叛暮國天下已人盡皆知,可他已有妻室,且二人琴瑟和鳴,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媚公主,他夫人外柔內剛,當初他也是頗花費功夫才娶到手,如今多出一個媚公主,他自是無心招惹,卻不知這媚公主何時傾心于他的。如今在這府裏,他倒是整日把自己關在書房,自欺欺人的以為眼不見為淨。

風毅正獨自在書房唉聲嘆氣,其夫人馮氏敲門而入。她見丈夫滿腹愁悶盡寫臉上,出言道:“夫君為何如此憂思?”

風毅欲言又止,不知從何說起。

馮氏又開口:“夫君,我且問你一事,還望夫君如實相告。”

“夫人但說無妨,我定如實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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